盟主好難為 第十八章
溫暖的床榻上躺著被點穴而陷入沉睡的人兒，唐問清緩步上前，眼神不曾從她的臉上移開。
他的代晴受苦了。他坐上床沿，伸手撫模她的臉龐。
想起南淳河對她所做的一切，怒火再度燃起。可恨！即使殺了南淳河也難以消氣！
此時，一聲呢喃從徐代晴的口中吐出，接著，她緩慢地睜開雙眼。
「這里是……」她看見坐在身旁的男子，腦中浮現那場未完成的婚禮，立刻坐起身。「我為什麼會在這里？」
唐問清握住她的手。「你本來就該在這里。」
他帶她回到繁谷，希望能勾起她的回憶，可是依她的反應看來，似乎並沒有效果。
「放開我。」她奮力地掙扎，推開他。「你究竟做了什麼？南天門……你對他們父子做了什麼！」
「殺了他們。」唐問清淡然地說。
「什麼？你殺了他們！」徐代晴又驚又怒，在找不到武器的狀況下只好朝他出拳，但是又被他攫住雙手。「你怎能殺了我的夫君和爹！我要殺了你為他們報仇！」她氣憤地大喊。
「你竟然喊南淳河為爹？」唐問清咬牙，將她撲倒在床上。
「你想做什麼？」她動彈不得，看著他鐵青的盛怒面容，心慌意亂。南淳河究竟對她做了什麼？她竟然將仇人當成爹！還有……夫君？唐問清一想到南嘯時可能對她做出親密舉止，幾欲發狂。
「你的夫君是我！」他怒吼，撫模著她的臉，「和你有肌膚之親、夫妻之實的人是我，唐問清！」
她直搖頭，眼神迷茫。「不是、不是，你胡說八道！我和你從沒見過面，怎會有你說的那些……」
「代晴，你是我的代晴啊。」唐問清不禁低喊。
「你認錯人了，我是晴，不是什麼代晴。」這個男人果然是瘋子！
「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想起來？」唐問清已束手無策，像瘋了一樣喃喃自語。「你怎會忘記了我們的一切？我們是相愛的，經歷悲歡離合，你怎可以忘得一干二淨？」
他語氣是如此悲傷，神情多麼痛苦……她不自覺流下眼淚，感同身受。為什麼會這樣？她分明不認識他啊！
「你的眉、眼、鼻子，還有紅艷的唇都是我的。」唐問清的唇掠過她的五官，最後停在她的唇上。「你是我的女人，懂嗎？」
徐代晴屏息，無法相信他竟敢輕薄她，更可怕的是被他踫過的地方無不發燙、發麻，而她不但不討厭，還極為渴望他的踫觸。
這個事實令她驚愕，但想起被他殺死的南嘯時，她不禁打從心底對這樣的自己感到厭惡。
她怎能對殺害她夫君的男子有異樣的感覺？這豈不是跟畜生沒有兩樣？不，她不能忘恩負義！
「你這個混帳，要殺要剮隨便你，求你不要對我……」她淚汪汪的伸手推著他的胸膛，說不下去。
唐問清停下動作，啞聲開口︰「別哭，我不踫你就是了，別哭。」他將臉埋入她的頸項，心如刀割。
滾燙的淚水落在她的肌膚上，她身子僵硬，被震住了。他哭了？為了她，他哭了？
難以忍受的痛楚襲上心頭，徐代晴的小臉血色盡褪。
「你、你走開。」她好不容易終于吐出這句話。
唐問清抬起臉，恢復理智，但眼眸中仍藏不住失落。
「你想報仇嗎？」他能看出她的恨意。
她抿了下唇，「你若不想死，最好放了我。」
「我不會放你走。」他看穿她的意圖，低聲說︰「待在我身邊，能下手的機會不是更多了？！」
「明知道我要殺你，卻還說出這種話，是不把我的能耐放在心上，還是太過自負？」徐代晴怒視著他，語帶怨恨。
唐問清笑了，但笑里帶著淒涼。「兩者都不是，我只求你留在我身邊。」
她可以罵他、打他，甚至動手傷害他，就是不能離開他！第一次的離別讓他們蹉跎了八年，第二次的離別讓他們成為陌生人，這兩次的分離都讓他生不如死，即使被她怨恨，他也不會放她走。
徐代晴愣住，再度被他動搖了心房。
這個男人，比起相愛多年的南嘯時更能混亂她的心思……這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閉上眼，狠狠地甩頭。
不能被他騙了，她真正該做的事是殺了他，替爹和夫君報仇！
「你以為我會放過你嗎？」她收起紛亂的思緒，冷冷地開口。
唐問清握住她的手，「夜深了，早點歇息。」
「你……」
「我叫唐問清。」他緩緩地道，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睡吧，養好體力再來砍我，成功的機會才大。」
徐代晴傻眼，呆呆的任由他將她扶著躺回床上，蓋好被子。
「我是認真的！」他當真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拔高語調怒吼。
「我知道，我的代晴一向認真。」唐問清笑著點頭，「閉上眼楮休息，我走了。」
「你……」她愣望他的笑容，心口竟隱隱作痛。
他的手指依依不舍的滑過她的眼和鼻，隨即不顧她的怒喊，離開廂房。這個男人是……唐問清？她的臉上彷佛還殘留他的掌溫，心中不斷地重復著「唐問清」這三個字，眼眶不禁泛紅。
為什麼哭了？她抬手撫模著臉頰，溫熱的淚水教她不知所措。
「你醒了？」
徐代晴走出房門就看見唐問清站在井邊，手里捧著一盆水。
她的心情極為復雜。昨夜滿腦子全是他的臉，不論傷心、深情還是冷漠的神情，都能牽動她的心。
他是她的仇人，可是為何她對他一點恨意也沒有，只有深深的惆悵……「我才剛要端水進去讓你梳洗呢。」
唐問清收起昨日的愁容，露出微笑。她忘了他無所謂，只要她留在身邊就夠了；記不起他沒關系，只要讓她重新愛上就好。
他已打定主意，無論她怎麼傷他，他都不會放她走。
「我搞不懂你，你可是我的仇人！」
「你當我是仇人，但我當你是情人呀。」唐問清的語氣雖戲譫，但模樣認真無比。
這個殺人凶手是怎麼回事？徐代晴又氣又惱。
「簡直滿口胡言——」她冷哼一聲，立刻施展拳法朝他攻去。
手中那盆水掉落在地上，唐問清不疾不徐地避過她的拳頭，接著大手摟住她的腰，凝視她憤怒的容顏。
「別一大早就動怒，對身子不好。」他淡然地說。
他氣定神閑的模樣惹惱了她，「放開我！」
「先休戰好嗎？」
「我說過要殺了你報仇！」
「你打不過我的。」
徐代晴神色復雜。才過招幾次她就明白眼前的男人實力深不可測，但血海深仇怎麼能忘！
「我也是你的仇人，你為何不殺了我？」
「你不是仇人，是我所愛的女子，更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唐問清深情款款地說。他對她的愛是這麼濃烈，怎舍得傷害她？
「一派胡言！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話的！」
「無妨，總有一天你會記起我，我會等到那一天到來。」
他的眼神是這麼悲傷，讓她的心好痛！徐代晴不自覺地揪緊他的衣襟，神情極為無助。
唐問清看著她慌亂的模樣，嘆了口氣。
「代晴，不梳洗嗎？」他放開她，瞥一眼地上的水盆。
一離開他的懷抱，她馬上板起臉孔。
「我叫晴，不叫代晴。」才不會相信他的謊言！她再度強調道，甩頭前去井邊打水。
唐問清聳聳肩，來到她身旁。「代晴丫頭，你先在這兒慢慢梳洗，我等會兒就把早膳送到房里給你。」
「我說了不叫代晴，你為什麼老對著我喊！」她停下動作，皺著眉頭。
「就算你不承認，你還是我的代晴丫頭。」他伸手輕柔地擦拭她額頭上的水珠，揚起嘴角。
他的代晴即使沒有上半點胭脂水粉，也美得讓他心醉。
她說不出話，心口微微悸動。簡直是個登徒子！開口閉口都是「他的」，雖然她不是他口中的那個姑娘，听在耳里還是真教人害臊！
「乖。」唐問清拍拍她的頭，便轉身往灶房走去。
她越想越火大，趕緊取水潑臉。
「我可是想殺了他，這是瞧不起我？」冷靜下來！她深吸口氣，隨即看向灶房。
她眯起眼，一臉不安。
「他該不會是想在早膳里下毒？」那可不行！她連忙走過去，但到了門外後又決定先躲起來看看情況。
從窗子看進去，灶房里頭煙霧彌漫，起初她看不清楚，等煙霧稍微散去之後，見到唐問清一下子揉著面團，一下子注意柴火，還得顧及灶上正在燒煮的湯水，忙得焦頭爛額。
「哎！」他的手被燙著，低喊了一聲，隨即因灶火不夠旺，無暇理會疼痛的手指，急忙將木柴扔進灶中。
徐代晴愣住了，不明白他究竟在做什麼。行走江湖身上總會帶著干糧，直接吃那個不就行了？而且他一看就知道是門外漢，何必非要親自下蔚呢？
「不是要你在房里等著，怎麼在這里偷窺？」唐問清察覺她的氣息，一抬起頭，立刻對上她的眼眸，不解地問。
「誰知道你會不會在飯菜里下毒？」她走進來，冷冷地道。
「呵，這是你才會做的事吧？我這麼疼你。」
她瞪他一眼。對付瘋言瘋語最好的法子就是直接當作沒听見。「這附近沒有賣吃食的店家？」
「有啊，後山那兒有間客棧。」
「直接去那兒買不就得了？」
「那里沒有賣餃子。」
「什麼？」
「記得你最喜歡吃餃子了，小時候你一見到餃子就馬上塞進嘴里，那模樣好滑稽又好可愛。」
回想起過往的情景，唐問清的臉上浮起幸福的笑。
「這是我第一次做，味道肯定比不上我娘做的，不過看在我的誠意上，就算難吃也要吃光光。」他事先聲明。
是啊，她的確愛吃餃子！徐代晴充滿了困惑，開始認真思索他說的話。
「唐問清，我……」她想問卻不知該從何問起，腦子里一片混亂。
她究竟是誰？「晴」這個名字在她心里逐漸模糊……
「乖乖回房里等著，這里濃煙這麼大，小心嗆著。」唐問清將她拉出灶房，瞥見她怪異的眼神，有些慌張地收回手。
「你的手。」徐代晴皺著眉，冷聲下令。「給我看你的手。」
在她的堅持下，唐問清嘆了口氣，伸出手。「又沒有什麼好看。」
她急忙拉過他的大掌仔細一瞧，倒抽口氣，眼里浮現一抹復雜難解的情緒。他手掌上有一條皮開肉綻的傷痕，明顯沒有上過藥，加上方才燙傷冒起的水泡，簡直慘不忍睹。
她記得這道傷，那是他當時直接攫住她的劍所留下的痕跡。
「啊，柴火都快熄了。」唐問清大聲嚷道，接著一愣，「你哭了？」他的嗓音瞬間沙啞。
「我……」听見他這麼一說，徐代晴伸手模著臉頰，當手一沾上淚水，她滿臉錯愕，像見鬼似的轉身奔離。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唐問清才從這個事實中回過神來。
「代晴是擔心我？」他握著拳頭，欣喜若狂。
她失去記憶，遺忘了他，但她的心還記得對他的感情，只是暫時弄丟而已！
誰說沒有解藥？他對她的真心就是解藥！
只要將她留在身邊，總有一天她會記起一切的，就像當初她對他一樣！唐問清仰起頭，露出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