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時光邂逅中 第十五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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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一聲開門巨響,一抹氣沖沖的身影沖進「邂逅」,左右張望,彷佛在尋找殺父仇人,壓根兒無視店員、客人驚嚇的目光。
然後下一秒,她總算找到殺父仇人……呃,她的目標。
邁開腳步,她殺氣騰騰地沖過去。
「你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喝咖啡,我當初真是瞎了狗眼才會覺得你是好人,你說!雅婷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那樣對她?說交往就交往,說分手就分手,你以為你是誰!」
責難聲 哩啪啦砸下,頓時嚇壞一干人等。
分手?蔣先生和翁小姐分手了?
不會吧!
難怪這幾天都沒看到翁小姐,原來是這麼回事,可他們不是才剛交往嗎?怎麼分手了?
原本熱鬧喧騰的早餐店頓時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听得見,所有人都面帶詫異的看著蔣生,以及叉腰站在他面前的陌生女子。
金黃晨光下,就見蔣生緩緩抬起頭,一臉淡定,但仔細一瞧,卻發現那張臉龐充滿疲憊,不但眼里布滿血絲,眼下陰影也清晰可見,彷佛許久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我和她之間的事,輪不到你插手。」蔣生面無表情的看著羅蘭。
「有沒有搞錯,你們都已經分手了,再也沒有‘你和她’了,以後就算你後悔也別想糾纏,還有搞清楚老娘今天是來踢館罵人,不是來雞婆多事的,要我說你們分手也好,因為你根本配不上雅婷!」
羅蘭罵起人來簡直猶如黃河之水,滔滔不絕。
蔣生沒有回嘴,只是沉默地握著咖啡杯,那緊握咖啡杯的顫抖大掌卻泄漏他心中的不鎮定。
「真虧雅婷暗戀了你三年,即使前一晚加班累到快死掉,還是每天趕在七點前來‘邂逅’看你,可你卻怎麼對她的?就因為你加班爽約,而她只是胃痛被男同事送回家,你就不分青紅皂白臭罵她一頓,你要是想跟前女友復合就直說!」羅蘭繼續滔滔不絕。
蔣生震驚追問︰「你說……你說雅婷暗戀了我三年?那晚她又胃痛了?」為什麼這些他都不知道?
羅蘭諷刺地嗤了一聲。「很意外嗎?還是很得意?哼,當初雅婷就是太蠢才會對你死心塌地,現在她傷透了心,才會笨到對你念念不忘,就算她想,也無法從病床上爬起來了。」
病床?!
「你說什麼?」蔣生猛地站起。
羅蘭自知說漏嘴,心虛地咬著下唇,怎樣也壓不住心中的怒氣。
這個蔣生如此傷害雅婷,雅婷卻只想隱瞞病況,甚至不許她來找碴,可她怎麼可能氣得過?
憑什麼這個男人在這里愜意喝咖啡,雅婷卻要在醫院偷哭?
「對,雅婷住院了,因為嚴重胃潰瘍住院了,你滿意了吧!」
她理直氣壯地抬起下巴,只恨眼神不能殺人。「醫生說她是因為心理壓力引爆胃病,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咚!
如果心痛可以致人于死,也許此刻他早已死了。
蔣生不斷回憶那晚翁雅婷微微蒼白的臉色,他以為她只是心虛,卻不知原來她是胃痛——
該死,他都做了什麼?為什麼當時要口不擇言?
難怪這三天她都沒出現,而他卻始終拉不下臉。
「她在哪里?」他伸手捉住眼前的羅蘭,彷佛她是唯一的救命草。
「她在哪里關你什麼事?現在才來惺惺作態未免太假了,你根本沒資格看她。」羅蘭毫不留情地甩開他。
「她在哪里?」他固執地再次抓住她。「告訴我,我要見她!」
「見了也沒用,她不會見你的!」羅蘭再次用力甩開他。
「這輪不到你決定!」
蔣生低喝,波瀾不興的面癱臉哪里還有淡定?哪里還有理智?此刻只剩濃濃的焦灼和慌亂。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你……你……你凶什麼凶啊!」羅蘭也嚇了一跳。
「羅小姐,我拜托你。」
蔣生只好放低姿態,用盡全身力量才能壓抑心中的恐慌。「我拜托你告訴我雅婷究竟在哪家醫院,她還好嗎?」
羅蘭從沒看過這樣的蔣生,也不知道原來一顆冰塊燃燒融化會這樣驚人,嚇得她差點實話實說。
「無……無可奉告!醫生交代不能再讓雅婷有壓力,所以我不會讓你見她的。」一頓,另外強調︰「而且雅婷的哥哥也不會高興見到你的,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別自找麻煩了。」
「我不怕——」
的一聲,羅蘭閃得老遠,就怕又被人抓住。
「你不怕又怎樣,錯了就是錯了,你現在扮可憐給誰看哪!」
她邊說邊退,反正罵也罵了,瞪也瞪了,繼續糾纏下去也沒意思,她還趕著去上班呢。
念頭一下,羅蘭轉身就跑,留下蔣生一臉懊悔。
至于其它客人則是面面相覷,有些憐憫也有些冷淡地看著蔣生。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唉。
「怎樣?今天好一點沒?」
醫院里,昨天才趕回台灣的翁士銘正一臉憐惜地看著妹妹,實在好後悔這陣子沒好好關心她。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初就不該把她一人留在台灣。
「好多了,醫生說明天就可以出院,我真的沒事。」翁雅婷笑著回答,小臉在日光燈的照映下蒼白得幾近透明,令人心疼。
「你確定真的沒事?」翁士銘意有所指,早已從羅蘭口中听到事情經過。
翁雅婷目光一黯,想再笑,卻辦不到。
翁士銘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眼里卻有一絲惱意。
「那種男人不值得,听哥的話,出院後就跟哥回美國,爸媽看到你一定很高興,你嫂子和小杰也會歡迎你的。」
「可是我的工作……」
「是為了工作,還是為了那個男人?」翁士銘一針見血。
翁雅婷臉色更白,黯然神傷的低頭不語。
翁士銘蹙緊眉頭,還想再勸,一抹高大身影卻走進病房內,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你是誰?你不知道這是單人病房嗎?」翁士銘一臉扞衛的起身,擋到自家妹妹身前。
蔣生一臉哀痛地看著翁雅婷,完全移不開目光。
在听到羅蘭的話後,他立刻奔出「邂逅」,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她的下落。雖然已知道她胃潰瘍住院,但見到她一臉蒼白地坐在病床上時,仍然覺得心痛得就要碎了。
「你到底是誰?」
翁士銘表情不善的又問了一次,翁雅婷則如遭雷殛般僵坐在病床上,完全沒料到蔣生竟會出現。
此刻蔣生發絲凌亂、衣衫縐褶、神情慌亂,完全失去平時的從容不迫、淡定穩斂。
一點也不像他。
「我是蔣生。」
蔣生無法猜測眼前男人的身分,只能瞬也不瞬地看著翁雅婷,就怕自己一眨眼又要把她弄丟了。
「原來你就是蔣生。」翁士銘黑眸微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很危險的那種。「你確定?」
「我確定。」
「很好。」
咻!
翁士銘直奔向前,一拳把人狠狠揍到牆前。
「哥!」翁雅婷心疼地跳下病床。
「站住!」翁士銘大聲警告。「你下床做什麼,嫌身體不夠虛弱嗎?」
翁雅婷驚慌失措地站在床邊,多想沖到蔣生身邊替他檢查傷勢,但是扎在手背上的點滴針管卻阻撓了她。
「哥,我求你不要這樣!」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心疼他,難道你忘了他是怎麼對你的?」翁士銘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妹妹。
「可是……可是……」翁雅婷還想求情,然而一見蔣生,就不由得想起那晚他說過的話。
他說她三心二意、說她故作可憐,這些都只是誤會,誰教她顧著別傷及同事情誼,反而逼得蔣生口不擇言,她該道歉,然而他仍說了一句傷她甚深的話——
也許從一開始我們就不適合。
她一直以為終于得到他的愛,盡避有時會小小忐忑,以為自己是在作夢,仍覺得好開心、好滿足;但听到這句話,卻讓她開始懷疑,也許這份愛自始至終只是錯覺。
不過一句話,就輕易將她從天堂打入地獄。
原來在他心中,她根本不適合他。
揪緊衣擺,她多想壓抑滿腔悲傷,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沾濕整張小臉。
「怎麼又哭了?」
「不要哭。」
兩道焦急的聲音同時響起。
蔣生心如刀割地奔向病床,顧不得嘴角的傷,可惜才剛跨出一步又被翁士銘狠狠一推。
砰的一聲,他再次撞上牆壁,一步也靠近不了心愛的人。
「不準你靠近我妹!」
翁士銘撂下狠話,接著回到妹妹身邊,手忙腳亂地幫忙擦淚。「哭什麼哭,為這種男人哭你值得嗎?好歹先賞他一巴掌再哭啊。」
「哥……不……不要……」翁雅婷急忙拉人,就怕哥哥又去打人。
翁士銘看出妹妹眼里的哀求,不禁更氣了,多想回頭好好教訓那個罪魁禍首,卻又害怕妹妹責怪自己,只好強忍怒氣。
「你這個笨蛋!」
「雅婷,不要哭,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可以打我罵我,但千萬別哭壞身體,那晚我只是忌妒得發瘋了,才會口不擇言,我道歉,我跪下向你道歉。」眼看翁雅婷哭得梨花帶雨,蔣生說跪就跪,什麼驕傲、自尊全都拋到腦後。
可惜翁士銘卻不打算輕饒他。
不等妹妹開口,翁士銘一把扯起跪在地上的蔣生。
「哥!」翁雅婷大聲阻止。
「不準出來!」翁士銘冷酷下令,把掙扎中的蔣生推出門外。
蔣生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才站穩腳步,本想再進入病房,翁士銘卻擋在病房門口,讓他不得其門而入。
「這里不歡迎你,滾!」
「我知道我錯了,但我沒有和雅婷分手,我並不知道她住院,我……我……我……」向來從容淡定的蔣生,頭一遭如此語無倫次。「我只求你讓我有機會道歉。」
「不用了,分不分手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有些事可不是後悔就可以挽回的。」
翁士銘只希望眼前的男人可以馬上消失,免得自家妹妹又傷心落淚。
「不!」蔣生一震,生平第一次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願意道歉——」
門板當著他的面關上,厚度達四公分的門板只差那麼零點一公分,就會把蔣生俊挺的鼻子壓扁。
蔣生卻動也不動,甚至沒有半點害怕,只是怔怔站在原地。
他知道他犯了無可挽回的錯,也知道這個錯無法輕易被原諒,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失去雅婷。
就算被怨恨、被刁難,他也必須用盡一切力量挽回她。
他會用行動證明一切!
叮咚叮咚叮咚!
早晨七點,當大多數人還在睡夢中時,翁家門外已響起一串悅耳的門鈴聲。
翁雅婷輕咬下唇,偷偷站在門後猶豫地來回走動,好一會兒後才終于下定決心把眼楮貼到貓眼上,看向門外。
「雅婷嗎?早安,今天我替你買了咸粥和燒餅,你記得待會兒拿來吃。」
察覺到門後的動靜,站在門外的蔣生拎起手中的早餐,對著門後的人兒獻寶。
因為下雨的關系,他的頭發有點潮,身上的西裝也被雨水淋濕了幾處,可是那袋早餐卻冒著熱煙,一點水滴也沒有,顯然被護得很好。
她家和他公司明明就是反方向,他干麼每天都特地帶早餐過來?難道他就不怕再被哥哥揍嗎?看看他臉上的瘀痕都幾個了!
心房感動地收縮,她卻命令自己不可動搖。
心痛過一次就夠了,她不能重蹈覆轍。
「另外,我也替你大哥買了一份,我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所以就買了一樣的餐點過來,等他醒了你再替我拿給他。」
門外,蔣生低聲說著,多麼渴望眼前的門板能夠化為透明,讓他再次看到門後的人兒,再一次觸踫到她的體溫。
即使翁雅婷沒有出聲,但他就是知道她站在那兒,正透過貓眼看他——因為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我問過醫生,他說這段時間你只能吃清淡一點的食物,等你完全好了,我再到‘邂逅’買你最愛的火腿吐司和熱拿鐵,所以這幾天你注意一下,千萬別亂吃東西。」
我哪有亂吃東西,我哥管我管得比你還要嚴呢!
翁雅婷忍不住骯誹,怎樣也無法遏止心弦顫動。
為了她,他竟然還特地跑去問了醫生,他為什麼要這樣?
總是一下對她冷,一下對她熱,到底要她如何是好?
如果真的愛她,那天怎能輕易說出那句話傷她的心?
如果不愛,又為什麼要如此糾纏,難道他不知道一顆受過傷的心,會失去再去相信的勇氣嗎?
翁雅婷壓抑著想要打開門,與他面對面的渴望,此時肩上陡地被人輕輕一拍,嚇得她差點放聲尖叫。
「噓!」
翁士銘捂住妹妹的嘴巴,才不想讓門外的蔣生听見動靜。
只不過是幾頓早餐,他這個傻妹妹就被唬得心軟,每天不到七點就巴巴的跑到玄關等人。
「哥……」
翁雅停轉頭看見哥哥,正要說些什麼,翁士銘卻不發一語地濟開她,也把眼楮湊到貓眼後頭。
「關于那晚……全是我的錯,但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我只是氣壞了,我也知道我傷了你的心,不可饒恕,我只求你不要放棄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蔣生繼續在外頭懺悔。
「甜言蜜語!」翁士銘不悅皺眉,卻掩不去濃濃疲憊。
為了處理公司業務以及聯系遠在美國的家人,每晚他都挑燈夜戰開視訊會議,結果這小子倒好,自從妹妹出院後就每天早上準時七點按門鈴,他才剛睡下就被吵醒,簡直人神共憤!
都已經第十天了,難道他就打不怕嗎?
算他是條好漢,哼!
「我知道你一定很傷心,但我會等到你氣消,願意原諒我為止。」一頓,又道︰「早餐我掛在門把上,你一定要記得吃。」
吃個屁!
翁士銘听不下去,只好將妹妹拉回房間。
他雙手環胸,急躁地來回走動,思考了好半晌才作出決定。
「再這樣下去不行,你明天就把行李收一收,直接跟我回美國!」
「哥!」翁雅婷驚恐地抬起頭。
「怎麼?難道你心軟了?他才送了幾份早餐你就被收買了?你到底有沒有骨氣啊!」翁士銘瞪人。
「我……我沒有……」翁雅婷心虛地臉紅。
「沒有你會臉紅?不要忘了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反正現在你身體也復原得差不多了,提早幾天到美國也好,你今天到美術館後就直接遞出辭呈,早點回去讓爸媽放心。」
「哥……」翁雅婷連忙搖頭。「我……我不想辭職……」
「不辭?難道你還想留在台灣做牛做馬,順便再被那個男人欺負?」
「我……我又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是那個意思!」翁士銘頭痛得要命。
他這個妹妹看似柔弱,個性卻固執得像頭牛,一旦下定決心,誰的話也听不下去,若非要勉強將她架回美國,恐怕只會弄巧成拙。
若不是礙于這層,他又何必在台灣蹉跎那麼久?
說來說去這全是蔣生的錯!
要不是他,雅婷又怎會拖拖拉拉不肯離開,只是憑良心講,這個小子似乎真的是誠心懺悔,明知道上門一定會吃拳頭,竟然仍每天乖乖準時報到,若不是他傷的人是妹妹,他早就想原諒他了。
「可……可是我當初明明答應你到美國放假,又不是到美國住。」翁雅婷忍不住澄清。
「你還頂嘴!」翁士銘再次瞪人。
翁雅婷縮起脖子,再也不敢說話,偏偏倔強的眼神卻藏不住。
翁士銘仍舊頭痛不已,想來想去還是認為只有讓妹妹真正心死,才能把人帶回美國。
也罷,強摘的果子不會甜,他就充當一次聖誕老人,送個禮物給蔣生吧。
如果他能在聖誕節之前感動妹妹,讓她回心轉意,那麼他就大方成全,把妹妹安心交給他,但如果他辦不到,或是讓妹妹再傷心……
哼!那就別怪他下手無情!
一旦雅婷徹底死心,他就能順理成章將人帶回美國,再也不讓她離開,也省得雙親成天擔心。
無論結局如何他都沒有虧,那麼就試著賭上一局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