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相公 第十一章
左煜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正在一艘漁船上。
昏迷前的情景回到他腦海中,他驚坐而起,尋著妻子的下落,發現她躺在他身邊。
確定她安然無恙,他正想將她擁人懷中,安撫自己狂跳的心,一道老邁的聲音打斷他的行動。
「年輕人,你醒了。」
左煜看向出聲的人,確定道人只是尋常的老百姓,他放下戒備的心,誠懇的開口︰「老伯,是你救了我們嗎?謝謝。」
「甭客氣、甭客氣,這是我們這些打魚的人該做的事。」老人十分豪爽,問起他們落水的原因,「年輕人,你們怎麼會在水中飄浮?要不是我剛好在附近捕魚,你們的小命就救不回來了,那可不是好玩的事。」
左煜頓了半晌,編出一個接近事實的理由,「我們夫妻要去找人依親,想不到中途坐的船沉了。」
「我知道,是那艘大船吧。」老人望向遠處,水面已經不見任何波紋。
「嗯。」
「我要回渡口,你們打算怎麼辦?」
左煜思索了好一會兒,「老伯,請問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房子出租嗎?我們夫妻想在此地住一段日子。」他盯著昏迷的喜彤說。也許他可以一劍雙雕,成為最大的贏家。
身下微弱的刺痛感,是喜彤醒來時的第一個感覺。
申吟一聲,她微微睜開眼,發現四周既陌生又簡陋。
這是間草屋。
她怎麼會在這里?
她坐了起來,模到身下粗糙的草席,不由得嫌惡的皺起眉頭。
左煜一進來就看到她這種表情,他腳步頓了下,對她的表現雖不驚訝,但心中不可避免的浮起一絲失落感。
她是千金小姐,用的是最好的東西,要不是這一次船只沉沒,想必她這一生要接觸這種東西是不可能的事,會有這樣的反應實屬正常。
可是他常想,要是有一天他身五分文,她還會無怨無悔的跟著他嗎?明知這樣的想法很可笑,可是他就是想知道。
「相公?」喜彤抬頭看見他,發現他換了一襲舊衣,她往下一瞧,自己身上也是一件粗布衣裳。
「是我替你換的。」左煜解答她未出口的疑問。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並不認為我們會淪落到這般落魄的地步。」只要相公托人到左家各地的商行說一聲,自會有人來接應他們。
「聰明的女人。」左煜微笑的稱贊,然後解釋他這樣做背後的原因,「我想利用這次機會揪出左家可能存在的內賊。」
「相公是真的認為有人要我們的命?」
「總得試試,不然下一次只怕我們沒命在這里猜測是誰了。」
他要利用他們這次大難不死的良機。
「為什麼我們要住這里?」這有什麼意義嗎?
「我要制造出我們已經不在世上的假象,如果他真的有所企圖,絕對會露出狐狸尾巴。」左煜冷笑道。
喜彤點頭,贊成他的說法,只是想到未來的生活,她憂心起來,「相公,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猜測,除了我最信任的人,我並不讓其他人知道我們在這里,除了重要的事,我也嚴禁他們過來,只以飛鴿傳書聯絡。還有,為了能在這里生活,不引起過多的注意,我對村人們說,我們是在尋親的途中遇難,想要存點旅費,便在這里住下。所以,紅珊她們不能來幫你的忙了,有些事你得自己做。」
左煜的表情極為嚴肅,但喜彤卻覺得在他眼中看見不同以往的笑意。
「你還有問題嗎?」
「相公要做什麼工作呢?」
「這里是一個小漁村,我可能跟著漁夫們去捕魚吧。」左煜一笑,他還沒有打過魚呢。
「這可是非常粗重的工作!」喜彤驚呼。他做得來嗎?這念頭剛閃過,下一瞬間,她忽然想到他手中的繭。
他真的做過粗活?
「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他覺得受傷。他的妻子到底是怎麼看他的啊?他怎麼覺得自己一點價值都沒有?
「相公有自信做得來這項工作?」她不可思議的覷他。她也不敢相信他能夠放段。
「我比較擔心你耶。」
「擔心我什麼?」
「你會自己穿衣服、梳頭嗎?」沒有丫頭在身邊,只怕她會動彈不得。
他突然好想看她手忙腳亂的樣子,到時她會為了面子強裝鎮定,還是撒嬌耍賴?
但喜彤出乎他意料的回答,「會,我會自己穿衣服、梳頭。」新婚時發現她不會自己穿衣後,便觀察紅珊她們好久,總算學會了怎麼穿衣服。
左煜咧嘴呆了半晌,然後大笑出聲,「老天,你真是每次都讓我驚訝,我怎麼會覺得你不好親近呢?」
「相公?」她是出了什麼糗,不然相公為什麼笑成這樣?
「沒事。你知道我是左翼的母親養大的嗎?」他真是錯得離譜,是因為她的個性不符合他理想中的妻子形象,才讓他這樣認為吧。
他一直想娶一個像大姨娘那樣的女子,善良、執著,但是喜彤一向冷淡的態度使他大失所望,期待成空下他便拒絕去了解她這個人真實的那一面。
「略有耳聞。」
「她是我僅見過非常不一樣的女人,擁有一身好武藝卻嫁給一個三妻四妾的男人,一生都在痛苦中掙扎。」
左煜遙想過去,小時候,他常不經意的看見大姨娘苦不堪言的表情,讓他印象深刻,無法忘記。
「她為什麼要嫁給爹呢?」那樣的女人想必沒有人能勉強她,除非是自願的。
「為了報恩,更是為了愛,她走不掉,也不能走。想要擁有丈夫的愛,卻發現那是不可能的事,以她的性子又無法跟其他女人爭風吃醋,最後,她是抑郁而亡的。我想……她是我最愛的女人吧。」
喜彤眨眨眼,對于左煜的話,她不知該作何反應,他在她面前承認他深愛著另一個女人,她該吃醋嗎?可是她發現她比較想听他繼續說下去。
「小時候,她常常把我和左翼丟在陌生的地方,沒給我們錢,要我們自己回家。那時候我才七歲。」左煜的笑中帶著懷念。
喜彤捂住嘴,那時候他們那麼小,怎麼可能回得了家,要是在路上遇到壞人怎麼辦?
「第一次簡直是一場大災難,我和左翼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兩個人窩在一間破屋里過了一夜。」
「難怪相公會這麼……」喜彤低下頭。她不該這樣說,怕他會不高興。
左煜倒是不以為意,替她把話說出口,「這麼依賴左翼?沒錯,以前的我幾乎是靠他撐過來的,當我在無路可走,快哭出來時,是他用燦爛的笑容安慰我,讓我不向現實低頭。」
「大姨娘為什麼這樣做呢?」好殘酷。
「當初對大姨娘的狠心,我只覺得心中滿是恨意,怪她怎麼可以把我們兄弟倆丟下不管,讓我們挨餓受凍。」左煜嘆氣。
喜彤靜靜的听他說下去。這些事影響他的一生,可是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這表示什麼呢?他對她敞開了心房?
「但是不論我和左翼如何使性子、鬧別扭,她都不解釋,只是一次又一次將我們丟在荒山野嶺或陌生之地,直到我們開始為旅費想辦法,成功回到家為止。」
「所以你們會進賭坊是因為這個原因?」喜彤想到他曾說過的話。
「嗯。第一次,我和左翼差點被人月兌褲子丟出賭場,狼狽得不能再狼狽了。不過學會後,賭坊倒成了我們最快弄到旅費的途徑。」想起當時的遭遇,他臉上浮現笑意。
「如果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笑不出來。」她蹙眉,不懂他怎麼還有心情說笑,這是多苦澀的事,最親近的長輩竟然這樣不顧他們的死活,任兩個小孩自生自滅。
的確,那時候我跟左翼的確是詛天怨地,不過事過境遷,每每諛起這些事,我們倒是覺得這是很好的回憶。由于這些經驗,我和左翼都開了眼界,看見我們以前看不見的一切,體會到我們以前從沒想過的事後,我們才發現天地竟然這麼大,人更是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也許,左翼就是在那時決定離開左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