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羊得意 第三章
早上時間才近八點,白巧覓已出現在男友租賃房子的門口。
這麼早,他應該還在家睡覺,可以找到人吧?
她昨天又打了一天電話,一樣是空號,讓她更是焦慮得一個晚上都睡不好,翻來覆去,幾乎是失眠到天亮。
食指用力撳下門口的電鈴,電鈴聲啾啾,好半天卻沒人出聲應門。
沒听到嗎?
還是他睡覺塞耳塞?
白巧覓再用力的按,「炳偉!」她喊著男友的名,「我巧覓,幫我開一下門。」
喊了數聲沒應,反而把鄰居吵出來了。
一位大嬸張著蒙朧的眼,沒好氣的瞪著她,「小姐,一大清早很吵耶!」
「對不起。」她忙道歉,「我要找這戶人家的賴先生。」
「賴先生?他搬走了。」
「什麼?」她瞠目。「搬走了?什麼時候的事?」
「前幾天吧。」她也記不清楚了。
「你確定他真的搬走了嗎?」白巧覓心焦的問。
大嬸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一遍,遲疑的問,「你是不是有借錢給他?」
白巧覓一愣,「你怎麼會知道?」
「這幾天都有女生跑來,說要找賴先生,都是他的什麼女朋友啦,有一個還借他一百萬耶!
哇……」大嬸嘆為觀止的搖頭,「詐騙集團真好賺,我也應該來改行。」
這幾天都有女生跑來……都是他的女朋友……有一個還借他一百萬……
白巧覓腳步踉蹌的退後數步,直到靠到牆才停止。
見她臉色蒼白,大嬸心想八成也是一個受害者。
可憐喔,老師沒告訴女孩子不要把錢拿去送給帥哥嗎?帥哥要錢都是沒安好心眼的,統統都是詐騙集團啦!
只要動動嘴,使使「美色」就有錢收,難怪詐騙電話滿天飛!
亂槍打鳥,打中一只是一只,眼前的女孩瘦得像竹竿,該不會錢被騙光光,連吃飯錢也沒了吧?
「好了,去報警吧,那些女生我都有勸她們去報警了。」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去而已。「對啦,你是用匯款的喔?不是現金喔?匯款才有證據證明你有匯錢給他喔,現金就不行了。」
白巧覓面色一陣青一陣白。
「你給現金喔?」大嬸一臉「你沒救了」的遺憾。
她低下頭,咬唇懊悔不已。
「欸……」大嬸在身上一陣亂模,模出了張百元鈔,塞到白巧覓手中,「去吃個飯,吃飽才能想下一步,知道嗎?」
「我……這個……」大嬸為啥要給她錢?
「好啦,收著收著。」大嬸揮手關門,「記得要去吃早餐啊。」
「大嬸……」
大嬸家的房門合攏,白巧覓蹲子將錢自門縫塞回去。
「謝謝。」雖然她不知道大嬸為何要給她錢,不過無功不受祿,她還是該還人家才是。
走出公寓,七月的太陽在八點已燠熱,日光白花花,她的臉色白皙皙,她的腳步虛浮,眼前的柏油路似乎冒著蒸氣,就像海市蜃樓。
她的愛情也是海市蜃樓……
一直一直都是海市蜃樓……
她垂首看著地面,一步一步走,心想著,她這麼蠢、這麼笨,老是被男人騙,以後還是別涉足愛情的好。
她談戀愛沒有自保的能力,她全心全意的付出換來的都是傷害,她听不進旁人的勸,她太固執自以為是,她……唉。
重重嘆了口氣。
她很想大哭發泄,可是眼眶很干,像是被太陽曬干了,一滴淚也掉不出來,但是心口還是很痛……為什麼這麼痛卻哭不出來呢?
身後忽然喇叭聲大作,將她嚇了一跳,慌慌回頭,一台黑色休旅車像只鯊魚霸氣的停在她身後,離她不過幾公分的距離,差一點就撞到她了。
隔熱紙很黑,僅看得出里頭坐著一個人,可能是男人,因為肩膀很寬,個子似乎頗高,而駕駛瞪人的氣勢,就算隔著再黑的隔熱紙,她也可以感覺得出來。
「對不起。」她朝駕駛點頭。
正想走到騎樓底下,車門竟然開了。
喝!她不會好死不死擋到角頭人物,人家要把她拖去灌水泥了吧?
駕駛的個子高大,躍下車的動作倒是很輕盈。
轉過頭來的他臉上戴著墨鏡,墨鏡下是高挺的漂亮鼻梁,唇形略薄,一看就是說話刻薄款的那種。
白巧覓的臉色變了。
「經……」粉唇在顫抖,「經理?」
她會不會太倒霉了,在這種人生是一片黑白的時候,竟然遇到只會在她傷口撒鹽,良心與同情心統統被狗當點心吃掉的尹兼歲!
老天爺,.可以對我再狠一點!嗚……
「走在路中央是嫌命活太長?」尹兼歲一臉肅殺。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想死也別找我作陪。」
嗚……他就不能說話好听點嗎?那麼毒要死喔。
「對不起。」除了道歉,她不敢頂嘴半句。
他走來她面前,摘下墨鏡,微眯著一雙好看的眼瞪著她蒼白的小臉。
「經理?」干嘛瞪她,很可怕耶!
「被甩了?」
唇上最後一絲血色褪去。
「錢呢?」
「錢……」粉唇囁嚅,「不知道……」
「叫兩聲來听。」
「叫什麼?」
「汪汪啊。輸了當狗,忘了?」
如果有把刀,她一定會直接刺入尹兼歲的心髒!
他不是良心與同情心被狗吃了,而是打一出生,心腸就是黑的,就跟他的車一樣,黑得還會發亮!
「汪汪。」氣若游絲的服從。
雖然這個賭她從頭到尾都沒答應,可是她能不照辦嗎?
「左手。」掌心朝她伸出。
尹兼歲,你可以再過分一點!
貝齒咬得都快裂了,還是不敢不照辦,乖順的將左手放到他手上。
「換右手。」
接下來該不會要叫她坐下、裝死,順便訓練一下跳火圈,還可以帶出國去表演吧?
當她將右手放到他手上時,他五指忽地合攏並使勁,將她拉入懷中。
大吃一驚的她忘了抗拒,「經理?」
「哭吧。」溫暖的掌心貼在她的後腦勺,輕撫絲滑柔順的發,「哭過會好一點。」
不會吧,狼心狗肺的尹兼歲竟然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但她不想哭啊,而且靠在他懷中哭實在太奇怪了。
「不用啦,我……」她的嗓音怎麼突然哽咽起來了?
「別說話了。」他的低嗓不知為何听起來好溫柔。
「我沒有……」眼兒發酸,「我……我……」情緒忽地一下子整個涌上,淚水瞬間滂沱如大雨,她再也無法開口說出半個字,僅能靠著那溫暖堅實的胸口,放聲哭泣。
尹兼歲未再毒舌,也不管旁人的側目,手輕擁顫抖的縴肩,讓她盡情的發泄情緒。
像是將連日來的不安、恐懼、擔憂到今日答案揭曉的難以置信、怨懟、憤怒全化成了爭先恐後涌出眼眶的淚水,全數抹在他胸口的襯衫上。
她哭了很久,哭到再也沒有哭泣的力氣了,才慢慢歇止,低聲啜泣,直至抹掉頰上的淚水。
「謝謝。」她誠摯的說。
頭一次發現,原來尹兼歲雖然嘴壞,但其實是個溫柔的好人呢。
「不用謝。」
她才想著該怎麼表達感謝之情,毒舌之王又開口了。
「該回去了。」
「噢,好。」她抹掉眼角殘余的淚水站直身子,「經理再見。」
想走時,才發現她的右手還被緊握著。
「經理?」
抬頭,才發現他嘴角的皮笑肉不笑。
「想去哪?」
「不是說要回去了?」她沒會錯意吧?
所謂的「回去」,不就是他回他家,她回她家嗎?
「對啊,該回去幫我做牛做馬了。」
「啊?」做牛做馬?
「你以為,」他拉拉胸口沾滿眼淚、鼻涕,暈染一大塊的襯衫,「你不用對它負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