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洞房 第四章
中午時分,茵櫻在忙碌中听到楚朔望找她,不得不撥空前來一問。
「老爺,你找我有什麼事?」
她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拿著布巾擦椅子,一點時間都不浪費。沒辦法,她還有好多事要做,老覺得她能多個分身該有多好。
楚朔望放下帳冊,想說的話卻全吐不出來,從沒想過有人可以對自己師父的遺命做到這種不遺余力的程度,她卻甘之如飴遵照辦理,該說她乖,還是蠢呢?
這樣單純的小女孩,弦月真的會對她有不一樣的感情?
事關弦月,他不能不關切,一定得好好問問。楚朔望皺起濃眉,重重咳了一聲,引起茵櫻的注意,才開口說話。
「茵櫻,弦月昨天晚上找妳說些什麼?」
「小太爺?」茵櫻想了想,「他說茵櫻是個好孩子,我也這麼認為喔。」
「你們沒有說其他的事?听總管說,你們聊到天亮,不應該只有這幾句話而已。」他不相信事情有這麼簡單。
「沒有了,大多時候都是我在說,小太爺偶爾應幾句。」
另外,其他的都是些風花雪月的事,像月亮美不美、夜晚的空氣很好啊那一類的,一點都不重要,拿來回答楚朔望的問題很奇怪呢。
楚朔望看見茵櫻眼中的坦然,可以確定她並沒有說謊,只是弦月難得找人聊天,這有什麼特別的含意?
「沒事了,妳下去吧。」
茵櫻飛快跑出去,楚朔望這邊沒事,她還有其他事要忙,總管要她把書房的書拿出來曬,秦嬤嬤要她把衣服補一補,侍女姊姊要她幫楚洛珣的愛犬洗澡,她忙得沒空理會楚朔望的不對勁。
突然,一道低冷的男聲喚住她匆促的腳步。
楚君隱石刻般冷硬的臉部線條,凍得茵櫻差點動彈不得。
她在心里慘叫,她得罪過他嗎?沒有吧,不要擺這種殭尸臉色給她看啦,活像她騙了他的錢。
「茵櫻,老爺剛才找妳說些什麼?」
「問我昨天晚上小太爺跟我說些什麼。」
「就這樣?」
她聳肩,「信不信由你,事情就是這樣,其他的,楚朔望什麼都沒有多問。」
楚君隱沉吟一會兒。如果真是這麼點雞毛蒜皮的事,就不需要放在心上了。
「妳可以去做事了。」
茵櫻來不及多問,楚君隱已經走遠,改換二少爺楚洛珣擋住她的視線,火熱的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茵櫻搓著自己的手臂,雞皮疙瘩爬得全身都是,楚洛珣凶猛的雙眼看著她像老虎盯住小白兔,害她有股錯覺,覺得有一天小命會葬送在他手中,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她好歹是他娘的師妹,是他的姨輩,要對她客氣一點,不然,嘿嘿,路長得很,她總會找到機會討回來的。
「茵櫻,剛才我大哥問妳什麼?」
「問我楚朔望找我說什麼。」
「就這麼簡單?」
「不信就算了。」茵櫻冷哼,他們別想得到她的好臉色,基于她此刻的身分該回的話她不會不回答,但再多就沒有了。
「諒妳也不敢說謊。」
楚洛珣走遠,茵櫻還是對整個情況反應不過來,不懂,怎麼都想不懂,楚君隱他們跟小太爺的感情到底好不好呢?好像有事發生,又好像一下子沒事了。
楚弦月一手搭上茵櫻的肩。
茵櫻抬眼,掃過楚弦月全身上下,嫉妒的想,她一夜沒睡,眼皮紅腫,臉色蒼白,為什麼他還能有這副神清氣爽、悠然飄逸的神態?這就是他們兩人的差別?討厭,她真的有點嫉妒他了。
「朔望他們因為昨晚的事找妳問話了?」
她微張小嘴,什麼都沒說,他就知道發生什麼事,太厲害了。
她崇拜得雙眼閃亮亮,「小太爺,你真的好神通廣大,怎麼會知道剛才老爺和兩位少爺都找我問這件事情?」
開朗純真的笑臉映入眼中,心情登時輕松起來,楚弦月突然覺得有茵櫻在他身邊,他也許可以心平氣和的面對奉齊天。
「茵櫻,我要出去一趟,妳跟我去吧。」
茵櫻驚愕。她可以出去?上一次踏出楚家莊大門已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她在驚喜懷疑之余,楚弦月卻已經走遠。
茵櫻連忙追了上去,「小太爺,等等我啊,千萬別忘了我。」
有小太爺的命令,她總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懶,不用理莊內煩死人的家事了。
小太爺,你真的是個大好人!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茵櫻感動到無以復加。
這一動念,她再也回不到最初。
嬌女敕的初戀之芽開始尋找機會想要茁壯成一棵大樹。
湖光山色展現眼前,湖邊幾座涼亭,游客如織,還有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
茵櫻一路好奇,左看右望,與楚弦月來到他與奉齊天相約之處。
奉齊天的屬下端上熱茶和幾盤小點心,便靜守在亭外十步遠,防止其他人打擾,忠心等候主子到來。
茵櫻興奮的指著遠方,「小太爺,在湖上蕩來蕩去的屋子是什麼東西啊?」
「那是畫舫。」
「做什麼用的?」
「游湖用的。」
「我可以去玩玩嗎?」
「改天吧。」
她一听,倒吸口氣,小心翼翼的問︰「小太爺,你會帶我去?」
「妳認為我會帶妳去嗎?」他反問她,將問題留給她傷神。
茵櫻垮下臉,「小氣的小太爺。」就知道事情不可能盡如她意。
不介意她的批評,楚弦月徑自喝著熱茶,茵櫻的嬌笑好奇轉移他沉郁的心情,為什麼會這樣?他該煩惱待會兒奉齊天逼壓他的事,但現在他卻只在乎眼前這個小女孩的問題。
「小太爺,你肚子餓不餓?」茵櫻可憐兮兮的問。
不遠處傳來香味,勾出她肚子里的餓蟲,她想吃東西,最好是那種熱呼呼的好東西,在冰涼的季節吃熱食總讓她覺得很幸福。
「小太爺,沒有你的允許,我不能買東西吃啊。」茵櫻抱怨,她現在的身分可是個小婢女,主子沒有允許的事是不能做的。
「茵櫻,我還記得我剛回楚家莊的時候,可是常常听見妳天不怕地不怕的跟總管和管事們吵嘴,怎麼一段時日後,妳就改了性,什麼事都要人點頭,妳才敢做?」
茵櫻委屈的點頭,「是啊,總管和管事們對我好嚴厲,總是要我把那些遵從主子的規矩記得一清二楚。」
「妳怕了?」
「當然不怕,但是你不一樣,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面對你,我就不太敢造次,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茵櫻自己也不懂,她不想他討厭她。
「去吧。」楚弦月頷首,他自認為他待她一向親和,為什麼她會不敢接近他?
茵櫻如獲大赦,笑開臉,邊跑向賣包子的小販,邊揮手,「賣包子的小扮,這邊,這邊,我要買包子。」
「這位小泵娘,妳想要幾個?」賣包子的小販笑問。
「十個。」
小販訝異,「姑娘一個人吃?」賣包子十幾年,他還沒見過這麼大胃口的姑娘家。
茵櫻沒否認,只是催促小販動作快一點,「對啊,對啊,小扮,你快一點,我好餓。」她餓得受不了了,都怪小太爺不早一點答應她的請求。
「姑娘,妳的包子。」
「謝謝。」
捧著熱騰騰的包子回到涼亭坐下,茵櫻張口塞進一個,「好吃,好吃。」
她一個人獨享,沒問楚弦月要不要。
「原來妳還沒有被總管他們整治得徹底嘛。」
見她一臉滿足快樂,他有種奇特的感受,是種很幸福的感覺,一個心機深沉的人是不會給他這種舒坦的感覺,她臉上的表情生動自然,宛若一幅精采的畫作,令他沉溺其中,而她卻一點都不知道他心情的變化,害他有點不是滋味。
她真的沒意識到他是個男人,在他面前吃得這般粗魯一點都不會緊張?
楚弦月和茵櫻所在的涼亭外有奉家人護衛,好奇的游人不由得多瞧幾眼,並與旁人竊竊私語。
楚家的小太爺出來見奉家的當家,不曉得楚朔望得知這個消息會做出什麼事情?這下奉天城又有熱鬧可以看了。
茵櫻咬著包子,對成為周遭人們談論的焦點,她渾身不自在,疑惑的問道︰「小太爺,我們長得很奇怪嗎?為什麼大家都在看我們?」
「他們不是在看我們,他們是在期待有事可以說給別人听。」
楚弦月心知肚明,在這多人之地見奉齊天的消息不到一個時辰就會傳遍奉天城,看樣子今天奉齊天是不打算留余地給他。
「我們能有什麼事說給別人听?」她不明白。
「茵櫻,知道我為什麼今天要帶妳出來?」
茵櫻搖頭,不管小太爺帶她出來做什麼,她只要盡到身為楚家莊下人的責任即可,知道再多她也管不上事。
她好像什麼煩惱都沒有,看得他心中好不平,「茵櫻,妳為什麼沒有煩惱?」
茵櫻嘴里塞滿包子,含糊說道︰「有啊,我怎麼可能沒有煩惱,我的煩惱可多了,要學會怎麼管理一個家,要找個不嫌棄我不夠端莊的人嫁,要完成師父的遺命,只是肚子餓,吃東西是最重要的事。」
要是每個人都像她這樣容易滿足,他的煩惱會少很多。
當他在苦惱這次的約會要怎麼解決,怎麼可以讓旁人如此閑適,楚弦月起了壞心眼,想將茵櫻拉進他的煩惱里。
「茵櫻,我爹是朔望的爺爺,我是朔望的叔叔,妳不會驚訝我的年紀怎麼會比朔望年輕很多?」
茵櫻聞言差點噎著,她要說這不關她的事,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但嘴里的包子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爹六十多歲娶了二十歲的李家小姐,也就是我娘,那時候我爹的孫子朔望剛好與我娘同年紀。朔望和我大哥不能接受我娘是可以預知的事,連我都想不透為什麼正值青春的娘親會願意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兩個人還可以恩愛的生下了我。」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不懂我的父母是怎麼成親的,但可以知道的是朔望打從心底不喜歡我娘的出現,他總認為我娘是懷有私心才會嫁給他爺爺,所以在我出生不久,也就是我爹死後一年半,我娘就被她的娘家接回去,過了三年,她改嫁奉家,不久與奉家前任當家生了一個女兒,日子倒是過得平順和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