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灰兔抱回家 第十二章
「原來你記得大學時的事啊，而且連我是從校刊社轉進攝影社的事都記得。」
他提出的這件往事，讓她確信宋柏達是真的記得她，不是糊弄她的。
她記得面試那天，她只有問他記不記得她是攝影社的學妹，所以他會知道她跟他同個社團是正常的，但她是從校刊社轉過來的這點，就真的是記得大學時代的事才能知道的。
既然他確實把她放在心上，而且還坦承喜歡她，這代表三年前畢業時，他說的那番話是真心的嗎？
慕子萱不解的追問︰「既然你記得我，為什麼面試時要那樣對我呢？就算你在這三年間交了新的女朋友，不再喜歡我了，你也可以好好和我說啊，我又不是那麼不通情理的人，只要你好好說明，我可能會覺得傷心難過，但我最後還是會接受的。」
強扭的瓜不甜，這道理她是清楚的，就算他想和她分手，也可以好好說明，她在感情上也許不能馬上接受，可慢慢的她還是會放下的。
但那天他卻用那種完全不記得她的態度對她，比和她說分手，還傷她的心。
听到她的控訴，宋柏達又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善良又體貼的好女孩，你也不會強人所難，但……我有我自己的苦衷，才不得不用這種會傷害到你的方法，讓你離開。」
慕子萱的眉頭緊蹙，他的解釋讓她更加迷惑了。
「如果只是因為我有其它的女友，雖然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你，但我拜托你原諒我，並且成全我跟新女友，你會基于希望我能幸福的心理，忍痛退出，但你心中還是會惦記我、喜歡我，無法忘記我吧？」宋柏達自認他可以抓準慕子萱七、八分的個性。「依我對你的了解，一旦如此，你很可能會落入心里還是很喜歡我，卻不得不放手的痛苦里。」
話說到這，宋柏達語氣里帶上一點無奈與寵溺，「你這個傻女孩啊，只要人家不是真的對你很壞，真的傷你很深，你都會當對方是好人，所以就我們之間的狀況來說，哪怕我交新女友了，你還是會原諒我，而且繼續喜歡我，可那並不是我希望的結果……」
慕子萱偏頭蹙眉苦思，想了老半天後開口說，「總之，你是要我討厭你就對了。」她遲鈍的腦子只能整理出這個結論，但除了這個結論外，她真推測不出他要這樣做的原因。
宋柏達表情沉重的對她點點頭。
「為什麼？」慕子萱大為不解。
「因為我希望你找個新的男朋友，不要跟著我吃苦。」
令人錯愕的真相，讓慕子萱愣住了。
她一臉訝異地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宋柏達看著她傻愣的表情，僅是垂下眼眸，以帶點壓抑又無奈的口氣吐露著自己的苦衷。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忘記過慕子萱，當然也沒有忘掉他們之間的約定。
而且為了能確實完成這個約定，可以在他的小白兔學妹進入信遠後兩人正式交往，並走向結婚、成家的美好未來，他從進入信遠後就非常努力的工作。
「我希望在我們正式交往後，你跟著我可以過上好日子，我能成為你最可靠的避風港，可以好好呵護你、疼惜你，所以在你畢業前半年，我有些心急了……」說到這，宋柏達揉了揉自己的額頭，表情有些苦澀。
「我急著想更快速的累積財富、想快點賺大錢，好在你畢業前能買下我們將來成家所需的新房子及新車子。我想讓你看到我的能力，讓你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將來交給我，所以那時剛好有朋友邀我一起投資，我沒想太多就答應了，哪料得到，之後……竟……」
听到他突然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再看到他眼中閃過的黯然神傷，慕子萱心里靈光一閃，「你該不會是投資失敗了吧？」
宋柏達單手扶著額，表情有點尷尬的回道︰「是，除了我買的股票統統賠掉外，當時和朋友合資開店的資金也都被他惡性卷走了，現在連我原本開的車都被銀行扣押……」
他重重嘆了口氣，語氣有點自嘲的說，「我現在已經變成一無所有，還負債累累的窮光蛋了！」
從來沒見過這麼頹喪的學長，在慕子萱印象中，學長一直是意氣風發的。
現在突然看到他這種模樣，她心里竟有些不忍，忍不住開口問︰「學長，你到底欠了多少錢？」
宋柏達給了她一個對她而言很驚人的數字。
「八百萬！」
慕子萱一雙晶瞳瞪得大大的，顯然這數目已超過她原來的想象。
怎麼會這樣？她以前一直覺得學長很精明、很厲害的，他絕對是個聰明人，而且光是他能在畢業前就被信遠看中優先網羅進公司，就能看出他的能力有多好，當時很多人都認為學長的前途不可限量，大家都很看好他。
但她沒想到學長出社會三年，又在那麼好的公司里工作，竟然會負債八百萬，還被合伙人騙了。
八百萬耶，這要工作上幾年才還得清啊？
慕子萱心里一邊為這八百萬的債務驚嘆，一邊卻想到他之前說要她討厭他的話，她突然反應過來，「你該不是因為這八百萬的負債，所以不想和我在一起，免得我被你拖累了，才故意要氣走我吧？」
宋柏達听了她話溫柔的笑了，「沒想到三年不見，小白兔變得好聰明。」
慕子萱皺起眉，「這時候還開什麼玩笑！你快明白告訴我，你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故意不認我的？」
宋柏達收起笑容，態度認真的對她點點頭。
慕子萱在心里抽了口氣，表情很為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呢？
她居然誤會學長是個人渣，沒想到學長一直記得她，而且還想保護她，處處為她著想。
他對她的這份心思她不是不感動，心里頓時百轉千回，可隱隱的又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你是在騙我的吧，我可記得你還有一個能一起洗鴛鴦浴的女朋友。」如果他只是裝著不記得她就算了，但她明明有听到他講電話。
「哈哈哈，你果然很在意那通電話，看來這招是用對了。」
看著笑個不停的學長，慕子萱不滿的鼓起臉。
她不太高興的表情也讓宋柏達收起笑謔，態度轉為正經的說︰「你還記得另一個學長阿班嗎？」
慕子萱垂下眸想了想，「是常和學長一起去爬山拍照的那個阿班學長嗎？」
宋柏達點頭，「就是他，我畢業後和阿班一直保持著聯絡，也常常在下班後約出來閑聊、喝喝小酒，所以我負債及你要來信遠應征的事情，我都有告訴他。那時我很煩惱要怎麼讓你離開我，是他想到這個辦法，要我在你進辦公室面試前通知他，他會在十分鐘內打電話給我，假裝我的女朋友，他說這樣你一定會上當。」
慕子萱一臉不可置信，「搞什麼啊？哪有人這樣的！你們竟然聯合起來騙我。」
她記得這個阿班學長和宋柏達交情確實很好，在她看來，他們就是一對損友。這個阿班學長的個性跳月兌，做事也常常胡來，是挺夸張的一個人，但她沒想到他會替學長想出這個辦法來，可知道背後指使的人是他，她竟然覺得很正常，這就是阿班學長的作風，也是他會想出來的損招。
但……被這個損招算計的人是她，感覺就不太舒服了，而且她心里也有一種得知意外真相後的慌亂與矛盾。
她沒想到事態會演變這樣……
宋柏達嘆了口氣說︰「不做到這種地步你怎麼會討厭我、放棄我，只有讓你對我徹底失望，你才會去開創新的未來啊！」
看著慕子萱緊鎖的眉頭，他表情有些心疼地伸出手，好像想模模她的臉，卻在快觸踫到她的小臉前黯然收回。
「我知道我的小白兔雖然個性綿軟善良，好戳又可愛，但骨子里是有一股堅持和決心的，所以我想趕走你，就一定要做到這種地步，不然你肯定會說要跟我一起努力、一起還這筆債，你是不會介意跟我一起吃苦的。」
慕子萱沉吟了一會兒，心里不得不承認，她確實不介意陪他重新開始打拼。
「你又不是吃喝嫖賭欠下這筆債的，既然是為了我們的將來才走錯一步，有了這筆負債，依情依理我都會陪著你重新開始打拼，我不在乎你現在什麼都沒有，只要你有心也不曾放棄，我相信沒幾年你就可以把負債還清，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
因為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慕子萱的心里非常矛盾，她已經不氣學長了，甚至有一點愧疚，學長是為了他們的約定才會負債的。
雖然不是她直接害了學長，但他是為了給她更好的生活環境、為了他們的將來，才會急著賺錢因此被騙，她總有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負罪感。
看到她苦澀又復雜的表情，宋柏達輕輕拍拍她的肩頭，「不要難過，不然我和阿班的努力就白費了。」
他抬起頭看看四周，口氣淡淡的說︰「你看，你現在這樣多好，可以在你一直很喜歡的精品店里工作，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這才是適合你的生活啊！」
「學長……」慕子萱有些鼻酸。
她現在的心情非常混亂，沒想到她以為的人渣竟然是有苦衷、替她著想的好人，弄到現在，她覺得自己還比較像是因為男友沒錢就負心跑掉的壞女人！
怎麼會這樣？她苦惱地皺起臉，心里很驚惶，雖然她是因為被設計才會誤會學長的，可現在得知真相了，她實在無法不在意，她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露出這種表情呢，小白兔，你要笑著才可愛！我以前就是被你陽光般的笑容吸引，才一直注意到你啊！」
話說到這，他習慣性的伸出手想象從前一樣揉揉她的頭，手卻在半途中停住了。
就見宋柏達失落的垂下眸，口氣苦澀的說︰「不過……現在這張笑臉，已經是別的男人擁有的。」
她看著他緩緩收回手，表情有些感嘆地道︰「這感覺還真是矛盾呢，明明是我自己選擇把你氣走的，我希望你能打從心底跟我恩斷義絕，這樣你才會去走你該走的路，去過更好的人生。我想只要你能完完全全放下我，依你的條件，一定可以交到一個能給你幸福的新男友，但是……」
他突然轉過頭，像是不想讓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事情真的都照著我的計劃進行後，我居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好像心被挖空了一大塊，挺不好受的。」
當然會不好受啊！慕子萱在心里大喊著，如果她是學長，她現在一定超想哭的，自己喜歡的人被自己推出去又愛上別的男人，現在他們還要結婚了，這真是人間慘劇啊！
想到學長的心情她竟不禁熱淚盈眶，聲音哽咽的說，「學長，你為什麼不早點跟我說明真相，我一直以為自己被你騙了，把你當成壞人，甚至……我已經喜歡上別的人，也決定要跟他結婚了。」
她心里實在覺得很愧疚，珍珠般的淚水從她臉上一顆顆的滑落。
「怎麼哭了呢，小白兔，這原本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啊！對我來說，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學長越是體貼她，她心里的酸澀與歉疚感就越濃，她低下頭，「學長，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啦，我不值得！是我對不起你。」
宋柏達苦苦笑了，「你哪有對不起我，你啊，就是心太軟了。你怎麼不說我既然都已經氣走你了，決定不讓你跟著我一起吃苦，為什麼現在還要來找你，跟你說這些話，打破你平靜的日子？」
慕子萱緩緩抬頭看著他，眼里的淚水還不停冒出，可臉上也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
對啊，學長為什麼會突然跑來告訴她真相呢？她剛剛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
宋柏達喟嘆一聲，「唉……這就是我自己過不去的地方了。」他神情溫柔又帶點忐忑的看著她，「雖然計劃很順利，但我發現我怎麼都沒辦法忘記你，所以，就算我們今生無緣，我心里還是希望……你不要討厭我。」
慕子萱驚訝的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過了一會兒，她痛哭失聲，「我怎麼會討厭學長呢，我一直都很喜歡學長的，要不是你那時騙我，又用那種方法氣我……」
慕子萱覺得心里酸澀得不得了，她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眼前的局面，因為覺得被學長欺騙，她因此傷了心，才會遇上藍翔。
藍翔對她的好、對她的溫柔與愛意，也深深感動了她，她後來是真的喜歡上翔哥了，而且下定決心要與他共度一生。
可現在她才知道學長是有苦衷的，而且學長還是一如之前那般喜歡著她，她該怎麼辦？她只有一顆心，是不可能分給兩個人的。
在得知真相後，她已經不怨怪學長了，相反的，她很替學長感到心疼，可她和翔哥已經論及婚嫁，兩方家長也都見過面、開始籌備婚事了，況且，就算她為學長感到心疼，她心里依舊愛著翔哥啊！
在這個事件里，學長是有苦衷的，但翔哥才是最無辜的，她舍不得傷害他。
「學長，雖然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你，但我們不能、也無法回到過去了。對不起，我心里已經有了別的人，我真的無法傷害他，他是無辜的。」
雖然她覺得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對學長很不公平，可她不是聖人，她也無法分身成兩個人，她對學長確實有眷戀，但更多的是滿滿的歉意，以及感謝他為她著想的心意，而她對翔哥是愛意，是這幾個月來兩人相處所累積出來的濃濃情意。
她等了學長三年，可他們之間卻從未長期相處過，就如孟緹所說的，她是愛著自己想象出來的學長，其實，她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學長。
如果她了解學長夠深，或許當初她就不會被學長的計劃給朦騙了，可她一點都不了解他，所以也輕易上當，也就是說，她一點都不信任學長。
經過小老婆事件後，她知道信任在戀人之間有多麼重要，而她相信翔哥，這份信賴感是她無法給予學長的。
宋柏達像是很能體會她的為難，緩緩開口說︰「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所以，我可以提出一個請求嗎？」
慕子萱抽了抽鼻子問︰「什麼請求？」
「我並不想破壞你的幸福，因為那也是我所祈求的，所以我不會要求你回來再跟我在一起，我也不想你跟著我一起吃苦，只是……我希望我們仍然可以當朋友，至少讓我有個能關心你的身分，可以繼續當你心中的那個獨一無二的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