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很難追 第六章
「小姐。」一聲輕喚驚醒了閉眼假寐的雲縴縴,「我們到了。」
她,原來在這輛簡單的翠幄青紬車上,而現在它還安安穩穩地停在這熱鬧的大街上,斜斜地靠在車壁上,清爽的竹簾隔開了大街的喧嘩,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多久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讓她差點以為一切都是自己在作夢,一覺醒來,她還在自己那懸著蔥綠雙繡花卉紗帳的大床上,疼愛她的母親會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容,撫模著她的額頭,「乖女兒,該醒了。」
每次午夜夢回,都會有父母慈祥的笑容,親切的撫模,醒來發現一切都已經是過去的雲煙,已經消散在那時光中,心里的空虛,都會讓她疼痛得想要逃開。
「走吧。」逃不開啊逃不開,一直到現在,功名利祿,她什麼都擁有了,只是她沒有愛,沒有人愛她,她也不愛任何人,如果沒有遇到韓玉竹,她本來以為自己愛人的心都已經死絕了。
韓玉竹,是她生命中最後的奇跡,是她拼盡全部的力氣都想要抓住的奇跡。也許在別人看來,很奇怪,只是當初那樣一個不算相遇的相遇,只是年少的一絲心動,怎麼就算是愛情了,怎麼就這樣認定了。
可惜,別人都不是她雲縴縴,沒有經歷生死沒有經歷起落,沒有人知道她對于愛情的期盼,也沒有人明白她當初的那份心動。
是的,一眼萬年,她原來就是這樣的死心眼的人,第一眼,就決定了這輩子的愛戀,這一點,也是她重遇韓玉竹後發現的。
穿過明亮的大廳,直接往二樓走去,連思索都不必,就直直走入那熟悉而隱秘的房間,打開來,還是那臉色凝重地好像別人欠他幾萬兩銀子沒還的人,也就是當年將她從水里救出來的的男人。
不多廢話,她將捧著的帳薄交給男人,完成了此行的任務,在轉身的瞬間,頓了頓,最後還是難掩疑問。
「她還是沒來嗎?」不想問的,只是這個女人與她的生命已經交織在一起了,明明不想在乎,可是還是開了口,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從她們相遇的那天起,她從來都不會失約的,一定發生什麼事情了。
男人搖了搖頭,本來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上,閃過一絲悲痛。
「出了什麼事?」她畢竟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這麼多年的相處,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定位她們之間的關系了,欠她的,她雲縴縴已經用這幾年的努力來償還了。
回答她的,還是搖頭。
看來這里是問不出來她想知道的答案了,她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出去,如同這麼多年的每一次一般。
出了這座小樓,準備上車的步子緩了緩,對車夫說道︰「去佛光寺。」
「小姐。」翠紅扶著自家小姐上了馬車後,有點奇怪地說道︰「我們不是還要去東大街的參茸行嗎?」突然改變行程,不是做事有計劃的小姐會干的事呀。
「我想先去上柱香。」不該在乎的,可是長達六年的相處,原來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放下不知道的感情,對于她的平空無蹤,她也會擔心。
「妳是說如歌小姐還沒有來嗎?」對于這每個月一次的賬冊交付,翠紅雖然沒有陪著小姐進到里面,但對當初救她們的那位如歌小姐也算認識,當初如歌小姐救了她們,卻要求小姐用自己的手藝來償還救命之恩。
還記得那時如歌小姐說︰「第一家店,我什麼都不會理,妳要先用成功來證明妳的價值,除了這家店是完全屬于妳的,之後的每一家分店,都要分一半的利潤給我。」
這個要求,初听之下是不合理的,憑什麼人家的努力要分一半給她,而她不用付出半分?可是之後的幾年,如歌用行動證明了她無情字句下的善良。
在京城這樣一個繁華而又富實的地方開店,哪怕手藝再好,沒有後台,也休想有安寧日子可過,雖然不知道如歌小姐的身份是什麼,但從小姐開飛雲閣的第一天起,她們就可以安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手一腳地將飛雲閣的名聲打響,那些走到哪里都會有的地痞流氓破天慌沒有上門找碴。
連後來那些羨名前來的高官名臣甚至鄰國的王侯將相也不敢輕擾,這個如歌小姐的能耐就非常有想象的空間了。
不過,小姐也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當初的話,除了總店飛雲閣外,每一家分店的營收都是非常驚人,讓如歌小姐可以輕松坐著就日進斗金。
「嗯。」雲縴縴低吟了聲,她不想探究自己此刻的擔心是因為什麼,可是對于如歌這樣平空的消失一定有著不尋常的原因,之前的幾次見面,她明顯感覺到如歌與平日不太一樣。听聞當朝最有權勢的長公主夏侯如歌,半個多月前跳入微沙江自盡了。
這與她認識的如歌不會是同一個人吧?時間吻合、名字吻合,回想之前的一切,她不得不去懷疑,只是這個疑問,她也只能埋在心里,無人可以證實。
而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去佛光寺為如歌上一柱香,祈求佛祖可以保佑她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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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寺一如往常般信徒如雲,檀香的慈悲香氣彌漫在整座寺院,這里是全京城最有名的寺院,听聞這里的菩薩最為靈驗,只要誠心來求,必定可以心想事成。
這是不是真的雲縴縴不知道,她只是每個月都必然來這里,為已逝的父母祈福,而今天則是為了如歌。
虔誠地磕了頭,再上了一柱清香,緩緩地步出大殿,剛走出前庭,就听到細細的小孩哭聲,抬頭一看,一個滿臉淚痕的小女孩坐在人來人往的大路上,哭得好不傷心,而過往的行人都對她滿臉的惡心爛瘡掩鼻而過,生怕被傳染。
輕輕嘆了口氣,在這以慈悲著稱的寺廟之中,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號稱積福積善的人,誰知道在真正有困難的人面前,大家還是會退避三舍。
「小妹妹,妳怎麼了?」雲縴縴走過去,撫著小女孩的頭頂,輕聲問道。
「娘親,嗚……娘親不見了。」小女孩看起來還沒有五歲,臉上流著膿水的紅瘡真的非常惡心,而伸出來揉撫眼楮的手臂,也露出大片大片的瘡口,很明顯,她有著嚴重的皮膚疾病,至于會不會被傳染,還不知道。
「好了,別亂擦。」手上的紅瘡被淚水一泡,只怕會疼得更加厲害吧,雲縴縴從懷里掏出棉帕,細心地為她擦掉淚水。
「小姐。」翠紅擔心地看著自家小姐,這個小女孩的病不知道嚴重到什麼程度,小姐這樣會不會……
雲縴縴看了翠紅一眼,止住了她欲說的話,「乖,不怕。告訴我,娘親在哪里不見的。」
「那兒。」小女孩抬手指的是大殿的門口,「馨兒不乖,糖葫蘆,嗚……」簡單幾個字,雲縴縴已經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很明顯,粗心的母親帶著小女孩,因為一時貪嘴,小女孩跟母親走失了。
「來,告訴我,娘親叫什麼名字?」耐心地詢問並不因小女孩吐字不清而停止。
「嗚……不知道……」小女孩哭得更加傷心起來,「姐姐,馨兒要娘親……」
「好了、好了。」雲縴縴輕輕抱起小女孩,有幾分笨拙地搖晃著,哄著她,再吩咐翠紅道︰「妳去大殿那邊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娘親。」連母親名字都不記得的小泵娘,也別希望能從她嘴里問出家住在哪了,看來只好到處找尋,看能不能找到丟失孩子的母親。
「是。」她家小姐就是這樣,勸也不會听的,翠紅嘆了口氣,再擔心地望了望小女孩滿身的紅瘡,轉身往大殿走去,這家寺院的規模可不小,看來有得找了。
雲縴縴一邊安慰小女孩,一邊抱著她四處找尋,看能不能好運踫上那個粗心的母親。
剛上完幾十階石階,就看到寺院的住持站在不遠處,心下一喜,「方丈。」
「雲施主。」對于這位寺院的常客,再加上實在搶眼的外貌,大師想不熟悉都難。
「拜托大師讓寺里的師父們幫忙尋找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小女孩的母親。」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微薄了,如果能讓寺里上百的和尚們幫忙找尋,肯定可以更快地找到小女孩的母親。
「雲施主請放心,老納剛剛已經看到,吩咐下去了。」他陪著客人剛從偏殿出來,就看到了那一幕,這個雲施主,果然就是慈悲心腸。
「多謝大師。」雲縴縴放心地笑了,晶亮的眸子里是全然的滿足,此時她才看到方丈身旁的客人。一位年紀約莫六十歲的老婦人,很眼生,眼兒隨意一掃,卻看見那遠遠地站在石階另一頭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她苦無相見機會的那個男人,韓玉竹。
她听見自己心跳狂響,意外的相逢讓她差點把手里抱的小女孩給摔下地去。
「雲姑娘的心腸真好。」老婦人看著這個貌美的女孩,誠心地說道。
除了死瞪著韓玉竹,恕她現在實在沒力去吸收旁人的話語。
「娘親,我們該回家了。」神情冷淡的男人,黑眸在掃過她手中抱著的小女孩時,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再無動靜。
「玉竹,娘親想幫忙一起找這個小妹妹的娘親。」半生信佛,讓老夫人也可憐這個疾病纏身的小泵娘。
什麼?娘親?這個老夫人竟然是他的母親?雲縴縴覺得此生再也沒有比現在更驚訝地了,再看了看韓玉竹站的位置,原來,他是真的如同黎悠揚所說那般,連自己的母親都退離三尺之外,他是真的真的不喜歡女人呀。
她當初還抱著希望,希望只是黎悠揚那個愛整蠱作怪的家伙,為了看她的笑話編出來騙她的,可是現在親眼看到才明白,這一切原來是真的。
這,可真傷腦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