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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為妃 第五章

作者︰陳毓華

房時本想說打過招呼便要帶著妹妹走人,可惜一下就被攔了下來。

「房兄,別急著走嘛,吳兄日前得知一處好地方,今日特地要帶我們去開開眼界,一起如何?」

這些人的品行如何,房時是知道的,他瞅了眼年紀小小的房荇,不願這些人在她面前說出什麼有傷風化、不堪入耳的事情來,便俯身向房荇說︰「荇兒在這里等一下哥哥,我去去就來。」

「這些人看起來不是值得深交的朋友,哥哥趕緊打發了吧。」

房時一怔,他壓根沒想到妹妹年紀雖小,識人本領居然不弱,遂點點頭,「千萬別亂走,哥一會兒就回。」

房時同那班人走了,可也沒有走遠,他答應過杜氏會好好照料妹妹,那就絕不可能一個人走開,讓房荇待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房荇一個人站在橋頭,因為太陽越來越大就往旁邊挪了兩步,到了陰涼的巷子口,眼珠子到處滴溜的轉,有挑擔的,叫賣的,趕車的,推獨輪車的,牽毛驢的,也有花枝招展的小媳婦和扯著調皮娃兒耳朵的大娘……慢慢便覺得有些無聊了,她悄悄的打了個哈欠,畢竟今天為了要出門,她可是起早了,誰知道嘴還沒闔上她半眯著的眼皮已倏地睜開——

哎喲,要糟!

看見不該看的。

巷子的另一端,有兩個彪形大漢正強行將一個少年拖上馬車,那少年也不是省油的燈,兩腳狠戾的踹著對方,其中有一腳踢到了漢子的子孫袋,只見那漢子痛得齜牙咧嘴,彎腰蹲了下來,可惜,那少年還是被很粗暴的甩進去,砰地很大一聲,巷子另一頭已不是瓦市的範圍,只有稀疏的幾個行人,他們見情況不對飛也似地逃了個干淨,竟然沒有任何人出來抱不平。

這世道,果然自掃門前雪的人還是居多。

這也難怪,人要見義勇為不是不可以,而是先要枰秤自己的斤兩……慢著!這不是重點,她的眼楮對上了什麼?

她千不該萬不該和某個人的眼神交會了。

那漢子國字臉上橫著一條長長的疤,她想不著痕跡的將眼神挪開,裝作沒看見,但已經來不及了,那刀疤臉漢子和另外一個看似是頭頭的人嘀咕了兩句,就大步流星的往她這邊過來。

她想跑卻來不及了,一只粗壯的胳臂已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她抓離地面,她才想喊叫,嘴也被捂住,布袋往她當頭一罩,接著威嚇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只要敢發出一點點聲響,老子就把你的頭擰下來!」

她渾身僵硬的跟石頭一樣,相信這些人的確會這麼做,當街擄人和殺人的刑責差不了多少,殺掉一個和殺掉一雙,沒什麼差別。

她沒能多想,只覺得身子忽地月兌離那人的箝制,被扔了出去,直到撞到車壁的木板,她的小身子才慢慢滑下來,死命抱著的紙筆書也四處散了一地。

「嘶……痛……」這一摔,摔得她一下起不了身,感覺全身的骨骼都散掉了。

「安分的待著!」那人吆喝了聲。

她壓根听不到,耳里嗡地叫著,五髒六腑好似都離了位,頭是暈的,人是軟的,好半晌後她試了試手腳,還能動,幸好沒折胳臂摔斷腿。

馬車開始走動了,她被一顛,才想起來要把還罩著頭的布袋掀開,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馬車談不上什麼隔音設備,前頭的聲音隱約的傳來。

「多了個不長眼的小丫頭,大哥,要一起做了嗎?」

「那是自然,誰叫那小丫頭眼珠子亂轉,看到不該看的,活該倒霉。」

「我看那丫頭長得還不錯,不如賣到窯子去,咱們兄弟就多一筆額外收入,外快啊,不賺白不賺。」年紀雖小,那模樣應該可以賣不少錢。

「你別多事,咱們這筆生意的買家看起來來頭不小,而且銀子給的痛快,那些京里來的人,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你別怪大哥多存了個心眼,我總覺得要是沒把這筆買賣照對方的意思辦妥,你我的腦袋有可能會搬家。」在骯髒的地方待久了,那點直覺還是有的。

「那大哥還敢吃下這生意?」

「說你蠢你還跟我爭,你懂不懂什麼叫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我們兄弟一直在這窮酸地方打混,能有什麼出息?別告訴我你就想這樣過一輩子!」曾經從軍的他們實在吃不了那顛沛流離的苦頭,早早逃了,這些年靠的是偷搶拐騙詐過活,可不管怎樣,運氣就差那麼點,餓不死,活得憋氣,餓窮了,逼急了,狗跳不跳牆?

跳!別人的命哪能比自己的值錢!

「其實一剛開始,我以為那孩子就是個崽子,不難下手,幸好我謹慎,跟蹤了他好幾天,平常他身邊跟著的人會少嗎?一個個看起來都像江湖高手似的,要不是他今天落單了,這樁買賣肯定砸鍋,這就是老天爺在助我們,銀子想不賺都不成啊!」

「大哥是福星,往後你怎麼說,小弟都听你的就是了。」跟著大哥,他吃肉,自己也能撈到湯喝,不管怎麼算都很劃得來!

接著,這兩人又說了一通春宵樓里哪個姑娘火辣熱情,在賭場輸贏多少,要是辦好這件事能拿到多少銀子,是要二一添作五,還是哥兒倆正經的娶個媳婦回來,好好享樂一番……

自從房符被丟入馬車起就沒有吭過氣的肉票,豎著耳朵一听完前頭兩個人的計畫,就開始轉著眼楮。

「你過來。」沙啞著聲音,少年腫著半邊的臉,額頭有條血痕,嘴角有血,看得出來前面那兩人下手之狠毒,大約也是因為掙扎,原來應該是綁髻的發此刻散了一肩,參差不齊的額發蓋住那完好的半張臉,使人完全看不出他的長相。

「叫我嗎?」房荇抱著膝坐著,小腦袋里正飛快的轉著,這樣不明不白的被抓走可不行。

「不是你還有誰?本公子的靴子里有把刀,拿出來把繩子割了。」他指使人指使得很順手。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爬過去,果然在少年的青灰厚底掐金鯊魚皮靴里找到一把鋒利的小刀。

那刀子閃著金屬薄扁,看得出來不是切菜用的。

隨身帶刀,身邊還有隨身侍衛,這身分擺明了不尋常。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少年撇了撇嘴。「又不是頭一回了。」

不是頭一回遭綁嗎?

他的運氣真不好。

她為什麼摻和到這種人家私密污穢的髒水里來了?難怪那兩個殺手也要說她倒霉。

要是能平安回家,她得去謝謝菩薩保佑才成……她心里突地一咯,要是回不了家……難道要這樣認了嗎?

「別拖拖拉拉的。」那少年蛇般的扭動著身子,將兩只被麻繩綁住的胳臂轉到她面前。

「割了繩子以後呢?」

這是哪來的蠢問題?這丫頭居然是個笨的!都什麼時候了,還問他要做什麼?

少年撐大著腫到幾乎剩下一條縫的眼楮,聲量又不敢過大,怕被發現,心里像鍋煮沸的水,以致聲音變得有些扭曲,「與其這樣耗著,不如搏一搏。」

他不能這樣死得不清不楚!

「你有幾分把握?」

「這兩個混帳卸了我的胳膊。」要不是兩只手都不能動,否則他才不會坐以待斃!

「所以說就算我割了繩子,你也沒辦法逃。」她很就事論事的道。

「怎麼你看起來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你心情不好,別找我出氣。」

「本公子這條命很值錢的,要有個意外,你確定你全家上下能擔待得起嗎?」

他一臉郁悶,口氣奇差。

「這要你說,我的命也很珍貴,我是我爹的女兒,我娘的女兒,我哥的妹妹,就只有你的命矜貴嗎?」這種眼楮里只裝著自己的人實在叫人難有好感。

「快把我的繩索解開,少唆!」她居然敢這樣嗆他?真不知天高地厚!

可房符動也沒動一下。

「我覺得不要妄動比較好,我不懂什麼接骨的法子,就算松了綁,你這樣連走路也有問題吧?」她可是背不動他的。

她也知道不能坐以待斃,但是能不能從馬車逃出去是一條,出去之後,能不能逃得掉又是一條,偏生這兩條都不太可能。

「本公子說過,我還不能死。」他低咆。

「我也不想。」活著都那麼艱難了,誰會想死?

少年剮了房荇一眼,可惜,他那毫無威脅性、只剩一條縫的眼楮,看不出一點殺氣。

「你會後悔今天這樣對我!」

「今日過後你要還能活著,你再這樣說吧。」

她果然沒把他放在眼底,這叫什麼,虎落平陽被犬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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