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妃 第六章
埃全說的沒錯，他就是圖著那份新鮮才硬將李茉兒綁在身邊。本以為有她相伴的日子會是精采可期，沒想到從她住進來開始，她的應對進退竟是判若兩人，對他的態度恭謹得就跟宮里的其他奴才一樣，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
「王大哥！再高一點……」
「這樣行不？」
「再高一點！哎呀！就差一點了說……」
「這是……」軒轅初愣了下，跟福總管對看一眼。
「咦？」這聲音听著怎麼這般耳熟？
「李茉兒……」軒轅初喃喃念出一個名字，腳下步伐不自覺加快。
「跟茉兒姑娘的聲音是有幾分相似？」福總管不甚確定地說道。
「什麼幾分相似？根本就是她！」軒轅初猛地停下腳步，跟在後面的福總管一個不注意就撞上了他的背。
「請王上恕……」
「閉嘴！」軒轅初低喝一聲，拉著福總管躲到最近的一棵樹下。
「皇上，您這是在听壁腳？此等有損皇上顏面的事兒……」從軒轅初背後探出來的老臉皺得跟風乾橘子皮似的。
「再不閉嘴，信不信朕這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軒轅初頭也不回地威脅，眼楮死死盯著不遠處的一對男女，不明的火焰把一雙黑瞳燒得分外晶亮。福總管跟著看過去，心里暗自叫了聲糟。
原來真是李茉兒在最大最茂盛的那棵梨樹下大聲嚷嚷。大聲嚷嚷其實不算個事兒，她沒好好待在宮里等著皇上下朝，還溜到這來采果梨才算是個事兒，不過這也比不上她讓個侍衛抱著她采梨啊？！
「雖說茉兒姑娘年紀尚小，不過這男女授受不親……」福總管話說到一半就不敢再說了。
皇上的臉色現在可是比御膳房的鍋底還黑啊！
軒轅初難以置信地瞪著紅臉上的笑容。
她成天擺張木頭臉給他這皇帝看，現在竟然對個侍衛笑得這麼開心？而且，她還讓他抱著她？
平常沒規矩也就罷了，她爹娘難道沒告訴她，這等情景讓人看見了，她不嫁這個侍衛都不行了。
「摘到了！摘到了！」李茉兒喜不自勝的歡呼聲充斥在各個角落，渾然不曉得這在某棵樹下的皇帝听來有多麼刺耳。
軒轅初目不轉楮地看著侍衛將李茉兒放下來，那緩慢的速度令他深鎖的眉心悄悄再多打了一個結。
盡避有些距離，他仍然可以看見那侍衛笑得跟呆子一樣。
這丑丫頭也有人看得上眼？
軒轅初屏氣凝神瞪著梨樹下一身粉綠的人兒，人兒手里捧著一顆梨，興奮地在樹下直跳。
在他背後，福總管的聲音又冒了出來︰「皇上，這難怪我常听人說啊，茉兒姑娘看久了其實也是挺可愛的，看來這侍衛……」
啪！從龍袍里探出來的大掌瞬間抓掉一塊樹皮，直接把福總管未盡的話全都封死在喉嚨里。
虎目半眯，軒轅初感覺一股難言的情緒在他的胸口直冒泡。
這丑丫頭竟敢對他大小眼！半個多月來，她對著他怎麼就沒有現在這樣的活潑靈動？
「王大哥，多虧有你在，這顆梨子咱們分著吃！」李茉兒很是大方地分享費了她好一番功夫才摘下的大水梨。
「梨子哪能分著吃？這樣會……會分離。」侍衛搔搔頭，一張臉漲得通紅。
耙情這侍衛真喜歡這丑丫頭？
「原來這兒還有這個說法？跟……跟我以前听過的一樣呢！」李茉兒還是一個勁地笑，渾然不覺自己正被人偷窺著。
「是啊，所以千萬不能分著吃。」
「那王大哥，我再采一顆可好？這樣你也有梨子吃了。」
「我不吃沒關系，你喜歡吃就多采幾顆。」侍衛的雙手說著就回到李茉兒的腰肢上，剛毅的臉龐又一次漲得通紅。
「那侍衛真是白操練了，連茉兒姑娘這麼一個小丫頭也能抱得臉紅脖子粗？」福總管不以為然地批評道。
軒轅初不發一語，腦海里卻是迅速憶起那股足夠喚起男人邪念的觸感，臉色更是難看至極。
萬里無雲的晴空下，一棵大樹後的兩個人沉默地看著李茉兒給個男人托得高高的，小手從粉綠的袖子里探出來向樹上的梨子高舉著，紅紅的臉蛋笑得見牙不見眼。
「不過就是幾顆梨子，有必要高興成這副德行？」藏身樹後的軒轅初喃喃自語，啪的一聲又抓掉一大塊樹皮。
埃總管揉揉發僵的老臉，自認貼心地提議道︰「皇上，要不咱們這就出去懲治這兩人？」
「難道朕還得替他們主持大婚不成？」軒轅初一拂袖，竟是繞著另一條路走了。
埃總管忙不迭跟了上去，老臉上又驚又疑。
大婚？怎麼說到這事兒上去了呢？是說，這茉兒姑娘成年了沒有？
「回皇上，民女早過了及棄之年了。」
寢宮內殿，剛服侍完皇帝穿上便衣的李茉兒必恭必敬地伏在地上，語氣婉轉輕柔，一雙水漾的眸子只敢盯著龍袍底下露出來的鞋尖。
這般誠惶誠恐的模樣她都裝了快半個月了，不時彎腰跪地弄得她渾身酸痛，差點被古代的繁文縟節給活活整死。不過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皇上能抱怨她恪守禮儀嗎？當然不行。
他看了只能覺得呆板無趣，對她的新鮮好奇很快就會煙消雲散，而這就是李茉兒心里打的如意算盤。
這笨皇帝一定想不到她那日回後宮收拾包袱的時候就想通了，知道自己的莽撞無禮勾起了他的興趣，他才會找了那種爛理由把她留在宮里。
哼，他對她有興趣，可她對他卻是避之唯恐不及啊！
成天對著他那張跟全勢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她「上輩子」不愉快的回憶就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地涌上來。
說穿了，軒轅初這人跟全勢還真像，都只當她是個消遣的玩具，呼之即至，揮之即去，說不定哪天隨便找個理由就要砍她的頭哩！
她可不想日後都得戰戰兢兢過日子，當然得想想辦法離開了，所以當務之急就是讓這皇帝對她失去興趣。
沒想到還滿容易的嘛！她只要做的跟其他宮女沒兩樣就成了！包何況她還有這張丑臉呢，皇帝多要一個丑宮女在身邊干嘛？攆她出宮當然是遲早的事。
李茉兒越想越高興，盯著地板的眼楮彎成兩道月牙。她渾然不知軒轅初看過了庭圜那一幕之後，所有的呆板無趣現在都變成了一肚子的火氣。
「把臉抬起來給朕瞧瞧。」軒轅初忽然發號施令。
沒事瞧她的臉干嘛？心里這樣想著的李茉兒還是毫不猶豫抬起臉來。
做戲要做到位嘛！她現在可是乖巧得緊哩！
所以跪在地上的她就乖乖仰著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極其無辜地對上軒轅初審視的目光。
軒轅初低頭對上小巧的紅臉，紅臉上的眸子水汪汪的，兩顆眼珠子像藩屬國進貢的琉璃珠一樣光彩懾人，還有那張小嘴，是五官之中唯一沒沾上半點紅斑的地方了，形狀像個小菱角，還泛著薄薄的粉色光澤。
這樣看來，她好像沒這麼丑了，難怪那侍衛……
軒轅初目光一凜，立刻把專注看著他的李茉兒給嚇了一大跳。
這男人干嘛這樣看她？害她全身雞皮疙瘩都快站起來了！他該不會是覺得她這人又丑又無趣，壞了他的興致，所以決定虐她泄恨吧？
李茉兒心下不安，眼角余光悄悄掃著四周。
怎麼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你起來說話無妨。今年幾歲？」他的目光終於緩和一點，不過還是緊盯著她不放。
「民女今年十八歲。」她慢慢地起身，垂眉頷首，依然是無比敬畏的樣子。
敝異的氛圍讓她更加小心翼翼，深怕一個不小心給了軒轅初藉口，將她虐個生不如死。
「你看起來不像十八歲。」他的口氣充滿懷疑。
「可民女確實是十八歲了。」她只能這麼說。
她其實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五年前爹娘撿到她的時候，她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因為她「失憶」了，自然無從得知她真正的年紀。不過她看起來就像十二、三歲的童女，於是他們一家三口就決定當她是十三歲。
誰知道五年過去，她居然一點也沒有長大的跡象，吃得再多，身上的肉也沒多幾兩，胸部更是兩顆小籠包，就像剛發育的小女生一樣。也就頭發剪了還會長，這點還算正常。
看來她這身體怕是有侏儒癥，不然怎麼會這麼怪異？不過這些當然不用報告給他知道，反正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
總之，她現在是十八歲就對了。
「十八？那就是能嫁人了？」軒轅初再一次發問。
「啊？」李茉兒猛一抬頭跟他對看，小嘴張得跟雞蛋一樣大。
她要是現在嘴里含著一口水肯定噴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
「有這麼驚訝？朕還以為你是想嫁人了，才會跟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不怕被別人看到。」
「啊？男人？誰？卿卿我我？」她被他說得滿腦子問號。
「梨子吃得可開心？」軒轅初沉著臉提示道。
下一瞬，紅紅的小臉立刻浮上恍然大悟的神情，再然後，又換上滿滿的無耐。
X的，一個大男人說話有沒有需要這麼拐彎抹角？
原來被他看到了，那他肯定發現她這半個月來都在對著他演戲，難怪這麼不爽。
「回皇上，那些梨子肥美多汁，民女吃得可開心了。」杏眼里的敬畏一下子跑光光，她不演戲了！
軒轅初現在的心情復雜得很，一方面高興見到她「恢復正常」，一方面又還在為庭園那一幕惱火。
「想吃梨子說了便是，朕必定賞賜予你。為何動手摘采？」
「自己摘才好吃啊。」她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看得軒轅初一陣無力。
「那也不該讓個男子抱著你！」想起那侍衛的紅臉，他的口氣倏地惡劣起來。
「什麼抱？王大哥只是把我舉高而已，不這樣我要怎麼構得著那麼高大的樹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男女授受不親，難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
「那你還……」
「又沒有人看到！」她一臉受不了的樣子。
迸代就是八股！男女一有接觸就是互許終身？矮額！好恐怖！
「朕不是人？」他冷冷地瞪著她。
「民女沒這麼說哦。再說，皇上當沒看見不就得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本來就是嘛，不過是采個梨子，有這麼嚴重嗎？
「倘若朕真要計較，你現在不嫁那個侍衛都不行。」听听他的口氣，好像她現在不千叩萬跪謝主隆恩就對不起他似的。
好笑！
「嫁就嫁唄！反正王大哥待我甚好，那日我說隻果花漂亮，他就采了一大把送我。今日我說要采果子，他就讓我吃得這麼盡興。這樣想想，嫁他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哦？」李茉兒搖頭晃腦，說話像吟詩一樣頻頻點頭，似乎認為嫁給侍衛真是個不錯的主意。
軒轅初臉色一沉，厚實的掌心一把扣住一臉喜色的小人兒，熟悉的酥麻快意瞬間席卷他的理智。
他二話不說就將人往龍床上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