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犬閨秀 第九章
目送漸行漸遠的車隊,兩位兄長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歐陽初茵心里有滿滿的不舍,愛她的親人都不在身邊了。
「初茵,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封言真站在她身邊,感受到她低迷的情緒,輕輕握住她的手道。
「嗯……」她眨去眼底的淚霧,低低的回應。
接著當天,封言真便召集了堡內所有的人,為她在下人面前立了威,並宣告對主母不敬者,立即趕出封家堡,無一例外。
「言真,你可知道你在外的傳言?」回房後,想起她剛剛看到那些殘疾的僕人,以及有關他的傳言,她好奇的詢問。
「知道,不過你听過什麼傳言?」封言真反問,見她表情沒有什麼異樣,心知她是好奇而已。
「就是傳言你殘忍暴虐,動不動就斷人手腳,挖眼削鼻的。」她很老實的說,一雙大眼眨動著,把無辜純良樣裝得很刻意,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裝的,譬如封言真。
「那你看了他們的樣子,是不是就相信傳言屬實了?」封言真笑問,看出她眼底的慧黠戲謔,沒想到她也有這一面。
「當然沒有。」歐陽初茵斜睨他一眼,一副你未免太小看我了的樣子,惹來封言真一聲輕笑。
「喔?為什麼?」
「光是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了啊。」她翻了一個可愛的白。「他們看你的神情有感恩,有崇敬,若有畏,也是敬畏,就是沒有單純的恐懼,如果他們真的是被你凌虐致殘,你說他們有可能是這種表現嗎?」
「沒想到我的夫人有雙慧眼,為夫甚慰。」封言真低笑,回答她的疑問,「咱們這里接近邊關,這些年來雖然沒有什麼大戰事,可是外族人對邊境村鎮的襲擊卻不曾停過,有戰事就不可能沒有流血,這些殘疾的人有的是士兵,有的是邊境百姓,雖然身體有殘疾,卻不願就這麼頹廢地混吃等死,所以我就收留了他們。」
「原來夫君是這麼善良的人,為妻心下甚慰啊!」歐陽初茵輕笑,戲謔的說。
封言真失笑搖頭。「也是因為他們願意自救,若非他們身殘志不殘,我也不可能養一群廢物,各取所需,算不得什麼善良。」
說得很無情,但這就是現實。
歐陽初茵是很贊同的,若封言真是「聖父」,她反而要擔心了。
雖說目前他們對她的恭敬態度不是發自內心的,但這樣一來至少不會扯她的後腿,至于真心,那是需要時間換取的,她不急,也不怎麼介意。她就是他們的主子,這是鐵般的事實,只要他們深刻記住這點就行了。
至于封言真的弟弟和妹妹,她還真沒見過。
據說封言昌出堡辦事了,而封言慧依然被禁足。
關于這個小泵,夫君向她解釋過了,她個性太過直爽沖動,被關秀雅稍一挑撥便炸了,再加上關秀雅喜歡扮可憐裝柔弱,小泵便處處為她出頭。
「那位關小姐愛慕你,是吧?」她挑眉笑望著他。
「不,夫人猜錯了。」封言真搖頭,輕刮了一下她的俏鼻,惹來她一個白眼後才輕笑道,「愛慕是假,想要堡主夫人之位倒是真的。」
「怎麼說?」瞧他說的這般肯定,是有什麼證據嗎?
「因為這個。」封言真指了指自己的臉。
「明明很好看啊!就算不看左邊,光是露出了的右臉,就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了。」歐陽初茵皺眉說。
「她利用言慧對她的信任,信誓旦旦的說她完全不在意我臉上的傷疤,表現得對我一往情深,言慧自然會跑來對我說她是多麼的善良美好,我不勝其擾,就故意讓她看到我的臉,結果……呵!她曉得臉色發白,眼里除了恐懼還有濃濃的厭惡,可後來她還是假裝不曾見過我的左臉一樣,繼續對言慧說她對我有多無怨無悔,日子一久,恐懼雖然淡了,厭惡卻更明顯,每次看見我,她眼底的厭惡是藏也藏不住,卻還要裝出一副善良美好的嘴臉,真讓我覺得惡心極了。」
歐陽初茵了解的點頭,一副老夫子的模樣做總結。
「這位關家小姐應該是以為外表是小白花,內心是鬼荊刺般的人物,是吧!」鬼荊刺是鳳陽王朝的一種植物,是種藤蔓,隱藏著很多小小細細、不注意看就看不見的帶毒倒鉤,只要經過就會被倒鉤纏上,很難處理干淨,若刺到皮膚,倒鉤就會從藤蔓月兌落,留在皮膚,造成皮膚紅腫疼痛,是很讓人傷腦筋的植物。
封言真聞言大笑。「精闢的見解,為夫佩服。」
歐陽初茵得意的揚笑。至于封言慧,大概是真的像言真所說的,個性太直,脾氣又沖,見不得人欺負弱小,基本上可以說是善良的,可惜「遇人不淑」,被鬼荊刺一擺弄就激動了,被人當槍使還不知道,可憐的孩子,太「單蠢」可不行啊!
她很慶幸言真下了禁止關秀雅入堡的命令,她不用去應付小白花,雖然她不怕關秀雅對自己怎樣,但也承受不了她故作良善的惡心嘴臉啊。
兩人又說了會話,封言真說了以後堡里由她全權負責,接著因為有要事處理便先離開,歐陽初茵則在房內看了一圈,既然大致的事情都上軌道了,她要開始她的新生活了。
「紫婉,這幾日先把我的嫁妝入庫登記,整理好,以後一些人情往來、生辰送禮什麼的,這方面的事就由你負責了,我記性不好,記不住那些雜七雜八的事兒。」
「是的,夫人。」紫婉脆聲應下。
「紫妍,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負責咱們院子的小廚房,一切吃食都要注意,雖說這兒後院干淨,沒有其他女人爭寵,但是夫人我不得人心,小心為上。」
「奴婢會小心注意的,請夫人放心。」
「紫娥,你也一樣,我的近身用品由你負責;至于紫嫣,就要累些,咱們院子的人,就由你負責教,我的規矩和禁忌務必讓那些人記得清清楚楚。」
「是,夫人。」
「好了,暫時就這樣,你們先下去,我想歇一會兒。對了,讓大管家午膳後過來一趟。」既然封言真將堡內的事交給她全權處理,那麼她就不客氣了。
小睡片刻後,她在四婢的服侍下梳洗換衣,來到屬于她的書房。
這間書房是在她要求下,封言真替她準備的,昨天才剛整理好,她還沒有機會仔細的看一看。
有些事前準備,她得在大管家來之前弄好。
讓四婢備好筆墨紙硯,便讓她們該干嘛就干嘛去,她則開始在紙上寫計劃書。
首先,衛浴是需要改善的,她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既然來到一個「大概」可以自己作主的地方,她決定不忍了。
不過她只能說個大方向以及她的需求,細節方面就要專業人士自己去研發,她就不跟他們搶飯碗了。
其次,飲食方面,這兩天她發現北方的吃食比南方更加讓她忍無可忍,于是她決定無須再忍,直接大刀闊斧的改善這種讓她受不了的烹調方式。
除此之外,當然還要增加食材種類,這是當務之急,她很希望今年冬天能吃到她心心念念的麻辣火鍋!
嗯,暫時就先改善這兩件事,其他的……想到再說。
歐陽初茵趴在書桌上涂涂寫寫,將近期急需改善的兩點記錄下來,然後先放到一旁,又開始在下一張紙上涂涂畫畫。
馬桶、沖水設備、簡易排水法、排水管、浴白……
嗯?應該……不難做到吧?
「這是什麼?」突然,身後傳來低沉的嗓音。
「嚇!」歐陽初茵嚇了一大跳,猛地轉過身,就看見封言真站在她身後,不知道來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嚇到你了?」他眼底閃過一抹歉意,瞧她嚇白了小臉,心疼的將她攬進懷里,安撫的拍拍她的背。
「你嚇到我了,怎麼不出個聲?」歐陽初茵喃喃抱怨。她該不該慶幸自己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看你畫得認真,就沒打擾你。」封言真輕笑,視線落在畫紙上,「你在畫什麼?看起來挺……古怪的。」
歐陽初茵轉身退出他的懷抱,示意他到身邊。
「這是我打算請工匠做的東西,你看工匠們能做出來嗎?」古代的手工技術應該很強吧?所謂高手在民間,應該不是說說而已,而且她畫得還算精細,若還是看不懂,可以互相討論。
「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他好奇的問,拿起圖紙細看,著實猜不出來。
「這是洗浴和方便用的。」歐陽初茵嘿嘿一笑。
「哦?說來听听。」封言真挑眉,有些興趣了。
「你看這里,這是儲水的,這是馬桶……就是恭桶,只要用鐵管連接,然後在恭桶鏈接,然後在恭桶下面也接上排水的鐵管,接長一點、遠一點,選蚌適當的地方建一個坑,要密封加蓋的,才不會臭氣燻天,然後儲水箱裝一個小機關,每次方便之後,按下機關,儲水箱的水就順著鐵管留下來,把桶里的穢物沖干淨,穢物就順著下方的排水管流到坑里。你看,是不是很方便很干淨?還有還有,這是沐浴的,只要在這里……還有這里……」她一一的解說浴白的排水及蓮蓬頭的出水原理,冷熱水的儲備等等。
她真的太想念淋浴設備了,在這里洗個澡要麻煩很多人,燒水的、抬水的,勞師動眾的不說,而且她總覺得用一桶水根本洗不干淨,就算要泡澡也是沖洗干淨之後才泡的。
封言真心里很驚奇,雖然有些地方她說得籠統,但是配上她畫的圖,再仔細想想卻並非不可行,機關方面還要研究一下,不過應該不難,堡里有機關師,這點不是問題。
鐵管要打造成她說的那樣,有些難度,這個還要和鐵匠討論,若是技術問題,那麼就多練練,總能成功的。
「怎樣?你覺得可行嗎?」
「你說的這儲水箱,里面的水要怎麼來?」
「也是從外頭接水管,至于水源,可以建個水塔……哦,就是一個裝水的東西,再從水塔接水管到儲水箱,然後就要靠小機關了,水滿了就停了,水空了就加水,大概……就是這樣,反正要工匠們自己再研究就是了,術業有專攻嘛。」
封言真挑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最後耍賴的模樣。
「可不可行你倒是說一聲啊!」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忿忿的用食指戳他的胸膛,結果反而弄疼了自己的手指頭,「討厭!硬梆梆的像石頭。」
「弄疼了?」他輕輕抓住她的手,安撫的揉了揉。「別生氣,這些事我會讓工匠和機關師一起研究,還有你這個……水塔的構想很好,用途很多,建造起來也不難,我會先找幾處適當的地方建幾個試試。」方才听她的解說,他就聯想到不少水塔的好處了。
「嘿嘿,那當然嘍!也不看看是誰想的。」歐陽初茵驕傲的抬起下巴,墨玉般的眼楮閃著「夸我吧」的期待光芒。
「我的夫人真是才貌兼具,心思玲瓏,為夫心中甚是歡喜,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歐陽初茵不由自主的紅了臉,她是羞的,不是害羞的羞,是心虛的羞。「也……也沒說你說的那麼好啦。」她吶吶的低下頭。
「哈哈哈!」封言真忍不住大笑。
「你不許取笑我啦!」歐陽初茵惱羞成怒的喊,結果只引來了他更爽朗的笑聲。
想嚴正抗議,卻被他一個低頭封住了她的唇,世界安靜了。
門外,四婢沒有任何反應,她們已經習慣了,在歐陽府里,只要有小姐在,嚴肅的老爺和冷漠的大少爺總會像堡主這般大笑,一開始她們也是很驚訝,久了當然就習以為常了。
倒是侍從孝勤以及門外的一干護衛面面相覷,表情或驚愕或呆滯,暗處的幾名暗衛更是差點從藏身處掉下來。
那是堡主吧?沒錯吧?
听起來是堡主的聲音,但是卻又不敢肯定,因此他們從來沒听過堡主的笑聲。
堡主夫人顯然不是他們所听到的那般啊!不知道傳出那些留言的人和堡主夫人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這般詆毀夫人。
看來他們有必要重新思考對待夫人的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