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仙房里的嬌兒 第五章
主屋寢房內有四面雕花描金竹門,拉開之後,便可通往隔壁的書房。
染梅坐在書桌前,提著筆,蘸墨的筆尖不斷地顫著。
「你還不寫?」拉了把團鳳鏤花椅坐在她身旁,慕君澤蹺著腳等她下筆。
染梅滿臉通紅外加冷汗涔涔。「……四爺不是要我作畫嗎?」
說要她練筆功,原以為是要考她畫技,豈料相差十萬八千里,他是要她代筆,只因他的手傷了。
可代筆也無所謂,她對自個兒的字也頗有信心,然而問題卻是出在他念出的字句,簡直是傷風敗俗到極點!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要一個黃花大閨女代筆寫yin書!
「畫是得畫,不過總得先寫好段子才能構圖。」他說得煞有其事,還故意貼近她耳朵低啞喃著,「他說……我的好妹妹,別舌忝了……哥哥我……」
筆尖被她用力地壓到分岔,染梅近乎崩潰地站起身,胸口劇烈起伏,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她不能忍受,雖說她是不解人事,但是對于男女之間的閨房之事,她是大致被口頭教導過的,所以她自然是懂得他在影射什麼,就算他故意把話說得不全,但很明顯的他說的就是、就是……羞死她了!
「還是你覺得用含字比較妥當?」他虛心請教著。
轟的一聲,染梅感覺她的人快要被燒毀,但她仍努力地緊抓著最後一絲清明。「四爺,其實我字寫得不好。」她尋思月兌逃之道,不能允許自己寫出那般下流的字句。
「寫得不好無所謂,橫豎屆時是印字,也不需要再謄寫一份。」低嗓裹著笑意地催促。「要是那枝筆你不順手,筆架上的隨你挑,總是要順手才好。」
「我……」
「只是這舌忝含吮吸,到底要用哪個字才適合?」他狀似難以取舍地沉吟著。
「四爺難道不覺得對奴婢說這些話太下流?!」染梅忍遏不住地拍桌低斥。
慕君澤抬眼,唇角笑意未減。「何出此言?」
好特別的反應,簡直像個名門千金,不允許名節受到半點玷污……為她,他特地闢了第三條路——她還可以選擇連夜潛逃,那才是真正的活路,他現在可是正在替她開道,就等她自己離開。
如果她不若燕青那般好捉模,那就只能讓她盡快離開慕家。
「這用詞這用字……下流!」無恥不要臉,可惡至極!
說什麼當閉門弟子,他根本就是借機一再調戲她,如今她終于明白為何小姐會對她致歉!
「染梅,一位兄長看見妹妹吃葡萄,我不過是問你舌忝含吮吸哪個字較合適,何來下流之說?」
「嗄?」爆發的怒火像是瞬間被大雨撲滅,教她傻愣地瞪著他。
「這葡萄甜美多汁,會舌忝含吮吸皆屬正常,對不?」
「嗯……」應該是吧,葡萄是齊月特有的水果,她看過沒吃過。
「字的本身下流嗎?」他再問,口氣像個為人解惑的夫子。
「這……」
「下流的是看的人的心思吧。」
「呃……」
「所以,染梅你很下流。」
她很下流?是她先入為主地認定他就是在念yin書內容?她呆住。
「所以,你到底是想到哪去了?」他笑容滿是曖昧。
「我……」緋紅爬上她的俏臉,染紅了頸項,她張口結舌,向來伶牙俐齒的她硬是吐不出半句話。
「你是認為那故事中的妹子在舌忝什麼?」他徐緩站起身,略前傾,臉龐幾乎和她貼覆。
染梅搖著頭,打死也不會說出她到底是想到哪去,可她還是懷疑,他根本是蓄意誤導她。
說得那般曖昧,再加上他專賣yin雕品和yin畫,她當然會以為他連yin書寫作也涉獵。
「嗯?說呀。」
氣息撫面,染梅才驚覺他已近到眼前,那雙深邃魅眸像是會勾魂般地眨動,刀鑿似的絕美俊臉就在她面前,噙著狂放的笑意,教她心顫難休。
這男人……太無禮、太危險了!
她不能再待在這里,絕對不能!
「染梅。」
「……奴婢在。」
「仰起臉。」他命令道。
染梅聞言,心跳如擂鼓。他要做什麼?難道不管她從或不從,他都打算收她當小妾?
「奴婢不要……」她垂著臉,搖著頭。
不,她就算失去一切了,也不能拋去尊嚴讓自己嫁人為妾。
要是他敢輕薄她,她就、她就……踢他!
「仰臉!」
一股蠻橫的力道迫使她抬臉,就在同時間,她不假思索地抬腿往他胯下一踹。
慕君澤霎時臉色蒼白,像是不敢相信她竟如此心狠「腳」辣,簡直是要他絕子絕孫般。
「是你逼我的!」話落,她一把將他推開,轉身就跑。
門外,向臨春剛好走來,一瞧見她便嚇得高聲喊著,「染梅,你怎麼流鼻血了?」
「嗄?」她愣住,抹著鼻下,指尖果真有抹鮮紅。
「趕緊仰臉,快。」向臨春急喊指示。
染梅呆滯地望著他,想起剛剛四爺也是要她仰臉……她是不是誤會四爺了?
「……四爺不見我?」門外,染梅一臉愕然地道。
「四爺已休憩,我已經要小廝打掃了在四爺書房旁的客房,你就回房歇息吧。」向臨春溫言轉達。
「可是……」她神色微慌,幾經思量才道︰「我傷了四爺,四爺他……」
「大夫說不打緊,四爺也沒動怒,你就回房歇息吧。」
「可是我至少該跟四爺道歉,我……」都怪她不好,竟誤以為四爺要輕薄她。
她從未流過鼻血,更不知道流鼻血得要仰臉,在那當頭……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她既是傷了人,自然得道歉懺悔才成。
「四爺沒放在心上,這兒有我照應,去睡吧。」
在向臨春的堅持之下,染梅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無用,只得回房。
然而,這一夜,她輾轉難眠,無法入睡,隔天天色未亮,她便到慕君澤門外等候差遣,然而等到都快正午,還是不見他起身,這時有個小廝經過,她詢問之下,才知道慕君澤早就出門了。
得知他可以外出,她的心寬慰了些許,自行在後院找些事做,同時等他回來,然而等到入夜,還是不見他的蹤影。
一天兩天,三天四天,同樣的狀況持續著。
小廝說,他幾乎日日回後院主屋休息,可是她卻怎麼也踫不到。
「難道……四爺在閃避我?」第五天時,她忍不住自問。
她踢傷他男人最脆弱之處,四爺嘴上沒提,但肯定氣惱難堪,蓄意閃避她……一般大戶人家,要是遇到這事,要如何凌遲丫鬟至死都無人能勸阻,可是四爺卻是閃避著她。
說來,四爺是有些心慈的,對不?
第六天,她仍舊不死心,干脆就坐在他門外的走廊欄桿上。
她要道歉,非道歉不可,四爺不回來,她就坐在這兒等,萬一睡著了,腳步聲也定會讓她轉醒,道了歉後,不管四爺要如何處置她,她都甘心。
要是道不了歉,她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
然而,等著等著,夜越來越深沉,她不自覺地倚著廊柱進入睡夢中,就連腳步聲逼近也一點反應都沒有,自然沒瞧見那雙高深莫測的眸不住地打量自己。
「四爺……」向臨春低聲喚著。
慕君澤不解。她待在這里做什麼?這幾日,從眾人口中得知,她打掃了後院,從綺麗齋到後方的庭院,完全就像個粗使丫鬟般地辛勤干活,還一再追問他的行蹤,她到底想做什麼?
這般蓄意冷落她也該知難而退了,是不?
說是要道歉,但難保不會是另一種手段,心知他動怒,避而不見,所以急欲討好?可不知怎地,每每要把她想得心思深沉,他就是會想起當她看見黃金雨時,那抹恬柔笑容。
那笑容就如黃金雨,美而不艷,靜靜地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