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不相愛 第四章
周雅人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給她,卻發現他不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總裁。」特助看見他,立刻起身問候。
周雅人原本要走進辦公室,卻停下腳步,「Orville,你知道可薇的手機號碼嗎?」
「夫人的手機號碼?知道,需要我幫你撥通,再轉進去嗎?」
「不用,把號碼抄給我就好。」
眼看總裁特地靠在桌邊等著,Orville連忙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一串號碼,遞上前。
周雅人接過字條,才轉身,隨即又停下腳步,「你幫我找人力派遣公司,請他們推薦有經驗的家事員人選,不要未婚,年齡最好再三十八歲至四十五歲之間,如果精通廚藝更好,不行也無所謂,只要願意到陽明山大宅和師父學就好。」
「是的。」Orville明白稱職的特助必須不碎嘴,這也是總裁選用男特助的最主要原因。
周雅人走進辦公室,關上門,電話也接通了。
「你在哪里?」
「在家里。」徐可薇的嗓音十分輕柔,顯然對他無禮的質問口吻不以為意。
「家里?我在家里等了你一整晚,你徹夜未歸,留兩名孩子在家,這是身為母親應該做的事嗎?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怎麼辦?」
「你打電話給我,就是要談這個?」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知道我今天早上花了多少時間才擺平孩子……算了!今天晚上回家之後,我們好好的談一談,宇揚對我的態度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怎麼教孩子的?」
「孩子們有眼楮,會觀察誰對他們好,誰又對他們只是態度上的敷衍,宇揚不像子湊,他聰明又敏感,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遠遠超過同年紀的孩子,我曾經跟你提過這件事,可能是你貴人多忘事吧!」
「你不必用這種譏誚的口吻和我說話,留下離婚協議書和戒指又是什麼意思?」
「我遵照我的承諾,七年期限已到,如果不是孩子們早上找你,或許過了一個月,不,三個月,你可能還沒有發現我搬走了。至于戒指,我把真正的單身還給你。」
「你搬走?」剛才不是說在家里?「你搬回陽明山?」
「陽明山?」徐可薇輕笑出聲,卻心酸到瞬間落淚。這是什麼樣的婚姻?他們原本應該是最親密的兩個人哪!「我爸媽過世後,陽明山的房子就賣掉了。」
其實這也是她父母的遺願,他們臨死前最掛念的就是死心眼的女兒,生前常怨嘆著彼此,台灣有這麼多好山好水的地方,怎麼偏偏挑中陽明山,選在周宅的隔壁,才會奠下這段孽緣。
雙親也曾經告訴她,如果有一天她再回家,那麼家是有父有母的溫馨地,並不局限于陽明山,當時她就清楚的知道爸爸和媽媽怕她離婚後還住在周雅人祖宅的隔壁,出入萬一踫上,免不了一陣傷心……他們真的很為她著想。
所以當父母過世後,她毅然決然的賣掉出生地,雖然那兒有她成長的軌跡,不舍又悵然,但是她知道這是她找回真正的自己,當爸爸和媽媽的好女兒的最佳表現。
「為什麼?如果你有財務壓力,可以跟我商量。」
徐可薇再度揚起嘴角,「過去就過去了,我不想再談。」
他們還有婚姻關系時,他就漠不關心,簽了離婚協議書才來談這些事,豈不是矯情?!
「宇揚應該有告訴你,我已經安排一位鄒姓……」
「不用,我會自己找。」
「你以為她是我派的眼線?」
「你這番話提醒了我有這個可能。」
「隨便你,我想我們也沒有什麼好談了。」她徑自掛斷電話。
「喂……該死!」她居然掛他電話?!
周雅人再按回撥鍵,卻轉進語音信箱。
徐可薇對他的要求總是奉為圭臬,從小到大,不曾置之不理,甚至比她父母說的話還要有權威,生平第一次被她掛斷電話,周雅人氣憤到看什麼都不順眼,從早上的晨間會議就開始挑剔,被他嚴厲斥責的主管不下十人,直到快下班了,他的火氣還狠旺盛。
「這是什麼評估報告?我不是說要秉公處理?」周雅人合上報告,隨手丟到桌上,「引用的數據有經過證實嗎?如果是實地問卷統計,怎麼可能全是正數的分析結果?」
「可是陳小姐說,這種問卷可以引用該國的經濟主計數字……」
「陳紹琪講的你就相信,薪水是她付給你的嗎?還是我今天說大象在天上飛,你也相信?別告訴我,公司每個月付出一堆錢,就是請一群應聲蟲。」
「當然不是,我馬上重新評估。」行銷部經理恭敬的說,連汗水滑落也不敢擦拭。
這時,內線電話響起。
「什麼事?」
「總裁,是學校打來的電話,你要接嗎?」
「你先出去。」
行銷部經理如獲特赦,趕緊離開。
「電話接進來。」周雅人清了清喉嚨,「我是周雅人,請問……」
「爸拔,嗚……你怎麼沒有來接我?大家都走光了。」周子湊幼女敕的聲音帶著哽咽,「爸拔不要小湊了嗎?」
「爸拔怎麼可能不要小湊?是爸拔的錯,忘記小湊的放學時間,現在馬上就到學校接小湊,乖,把電話給老師。」
周雅人跟老師說自己馬上過去,隨即掛斷電話。
他正要離開辦公室時,手機鈴聲響起,迅速接通電話,「喂?」
「你今晚有空嗎?我們一起用餐,我已經訂了餐廳,是你愛吃的日本料理。」陳紹琪溫柔的說。
他太清楚她背後的用意了,八成是行銷部經理通風報信,看來他真的應該好好的整頓內部,讓員工們明白什麼叫秉公處理。
「我今晚沒空,改天吧!我在等一通重要的電話,先掛了。」
不等她說話,周雅人掛斷電話,離開前,還特地交代特助,如果學校再打電話來,務必請對方改撥他的手機。
「爸拔最討厭,小湊最討厭爸拔了。」坐在車子的後座,周子湊不時的抽抽噎噎,對于父親幾分鐘前才來接她這件事耿耿于懷。
她看著小朋友們都被家長接走,天色漸暗,以為自己被丟棄的恐懼不停的發酵。
「媽咪以前都是站在門口笑著等小湊……小湊要找媽咪,小湊要媽咪。」豆大的眼淚滑落臉頰,圓圓的臉龐漲紅,「爸拔,小湊要去找媽咪。」
她抱住駕駛座的椅背,試圖要父親听她說話。
「周子湊,你乖乖的坐好,現在爸拔在開車,這樣很危險。」周雅人嚴厲的說。
爸拔做錯事,還凶人!她又驚又懼,乖乖的坐下,不再吭聲,淚水卻沒停過。媽咪……
周雅人從後視鏡瞧見女兒窩在座位上,小手緊抓著粉紅色的書包,低聲啜泣著,這才驚覺自己剛才太過嚴厲了。
她才五歲,可不是公司里的部屬。
「小湊,你告訴爸拔,晚餐想吃什麼?」
她低垂著頭,靜默不語。
「爸拔不是故意這麼晚去接小湊,對不起,你別生爸拔的氣,好不好?」
她依舊不說話。
當車子來到兒子就讀的私立貴族小學時,校門口空無一人,周雅人掏出手機,沒有未接來電,那麼小揚呢?
他連忙向守衛打探消息,守衛立刻帶領他們父女進入教務處,教務主任告訴他,一年級早在下午四點就下課了。
現在都已經晚上六點半,小揚去了哪里?周雅人急到臉色發白。
教務主任也飽受驚嚇,學生沒有回到溫暖的家里,還勞動家長前來尋人,更別提這家人可是周雅人,學校的名譽董事之一,還是現任的家長會長,更重要的是,如果孩子被綁架了,校譽蒙塵,以後誰還敢把孩子送來?
他們學校可是以嚴謹、安全為重,畢竟家長非富即貴,學生當然容易成為歹徒下手的目標。
「周先生,你先別急,我們已經打電話給小揚的班導師……」
「主任,聯絡上陳老師了。」負責打電話的職員大喊。
「我接!」周雅人上前,接過話筒,「陳老師嗎?我是周宇揚的家長,我們家宇揚還沒有到家,所以我想請問老師,有注意到他被誰接走嗎?」
電話另一端的回答,讓他沉下臉色。
「謝謝老師,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周雅人向教務主任道謝後,帶著周子湊離開。
坐進車子里,他以擴音的方式,打電話回家。
「周府,您好。」
听到這稚女敕的聲音,周雅人不禁有些動氣。
「周宇揚,你怎麼沒有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接你回家?」
「然後等你等到六點四十三分才來接我?」周宇揚邊看手表邊回答。
「你……」
「如果爸爸惱羞成怒,那麼我覺得我們暫時不要再針對這個話題討論。我已經吃過晚餐了,你只要喂飽小湊就好。」
「小湊,不吃晚餐會肚子餓,也會長不大喔!這樣好了,爸拔買披薩給你吃,好不好?」
「不要!」
天啊!就算遇上難纏龜毛的德國客戶,他也不曾有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周雅人揉著太陽穴,壓抑煩躁的情緒,知道不能凶女兒,要心平氣和,畢竟他有錯在先。
「如果沒事,我要掛電話了。」周宇揚冷冷的說。
「等一下,你晚餐吃什麼?」或許兒子的晚餐可以勾起女兒的用餐。
「便當。」
「好吃嗎?有什麼菜色?」周雅人希望延長和兒子的對話。
「比媽咪做的難吃一百倍,還有一半在廚房的廚余桶里,你回來之後可以看有什麼菜色。我要去寫功課了,晚安。」他直接掛斷電話。
這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周雅人不悅的看著手機,听到女兒放聲大哭,嘴里不停的喊著媽咪。
周雅人這輩子沒有這麼狼狽過,好不容易才把女兒哄睡,回到書房,剛坐下來,便听見敲門聲。
不會吧?難道小湊沒有睡著?
不對,如果是小湊,她不會敲門。
「進來。」
果然,是他那早熟的兒子。
「家庭聯絡簿要家長簽名。」周宇揚已經換好睡衣,準備就寢。
「這麼早睡覺?」面對小大人似的兒子,周雅人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和女兒不同,不是隨便哄一哄便信以為真。
「已經十點半,平常我們九點半就睡著了。」
是他的錯覺嗎?周雅人覺得兒子是在指責他破壞了他們的作息時間。
翻閱著家庭聯絡簿,他發現妻子除了簽名之外,還會和老師分享孩子在家的點滴。
「你在背論語?對古文有興趣?不覺得難嗎?」
「媽咪會講解。」
「你媽咪怎麼可能會?她念國中時,國文考得一塌胡涂。」
「媽咪說過,不過她也說重新溫習這些古文,深深感覺到生命神奇的一章,她念過的,我正在朗誦,這是教育的傳承,也是一種特別的經驗,我們都樂在其中。」周宇揚口齒清晰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