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錯人? 第四章
結束會議回到辦公室,巫昊野在桌上看見秘書留的紙條,上頭寫著「夫人請副總回電」,標記的時間是五點五十六分。
他看了下表上的時間,現在是六點四十五分,距離都快一個小時了,不知道有什麼事?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給她,但打手機沒人接,打家里的電話也一樣無人接听,他又再撥了一次她的手機,結果依然相同。
他皺了皺眉頭,改撥分機給秘書,雖然他剛才在進辦公室之前跟她說她可以下班了,但也許她還沒走。
「喂?」
「張秘書,抱歉,耽誤你下班時間。」他歉然的說。
「沒關系。副總需要什麼?」
「我看見你留在我桌上的字條,我老婆剛在電話里有說什麼嗎?」
「沒有,只說請您回電,她會等您電話。」
「好,謝謝你。」
「不客氣。」
巫昊野結束和張秘書的通話之後,又分別再撥了一次家里的電話和手機,結果仍舊無人接听。
奇怪了,說了會等他電話,怎麼又都不接呢?難道是因為他回電得太慢了,故意賭氣不接他的電話嗎?
想起近來兩人之間的低迷氣氛,巫昊野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口氣,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向老婆解釋他現在所面臨的忙碌與壓力。
才剛升職加上不利于他的流言在公司里四處流散,讓他不得不拼命做出好成績以杜悠悠之口。他不希望被別人看扁,更不希望拔擢他的上司因他而遭人質疑,所以只能更加的努力,花更多時間和心力在工作上。
但相對地,在顧此失彼的情況下,他放在家里的時間和心力自然會變少。
為此,他真的覺得很對不起結婚才半年的老婆,卻又莫可奈何,真的很無奈。
一股說不出的無力感驀然襲上心頭,讓他不由自主又長嘆了一口氣。
「叩叩叩。」
門上突然響起一串敲門聲,令他倏然收斂心神,擺出嚴肅莊重的姿態。
「進來。」他沉聲道,
看見推門而入的人令他有些訝異,是他的姻親,老婆堂妹的先生,也算是他的媒人。
令他訝異的當然不是他的身分,而是這個姻親是他過去的舊部屬,和他的個性有點像,不喜歡讓別人有閑言閑語的機會,所以在他從協理升上副總的職位後,為了避嫌,兩人的距離反而拉得更遠,因此這會他的不請自來真的讓他很意外。
「有事?」他看著他開口問道。
「副總……」林凱德欲言又止地看著他,一臉猶豫不決的表情。
「想說什麼直接說,不要吞吞吐吐的,我還有工作要做。」他低頭說,一邊動手將桌上成堆待批示的文件移到面前,準備加班。
「副總,舒怡堂姐她……有打電話給你嗎?」林凱德安靜了一下,這才猶豫地開口問道。
听見老婆的名字,巫昊野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看向他。
「為什麼突然跑來問我這個問題?」他疑惑的問。
「因為……剛剛玲玲打電話給我,說堂姐不久前打了通電話給她,問了她一些問題……」林凱德猶豫的說。
巫昊野眼皮一跳,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如果只是普通問題,林凱德應該不會特地跑來找他。
「她問了什麼問題?」他沉聲問道。
「關于副總升職的事。」林凱德略微沉默了下,才神色凝重的對他說。
巫昊野不由自主的閉上眼楮。果然,他最擔心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你老婆怎麼跟她說的?」他張開眼楮問。
「對不起,副總,玲玲的神經有點大條,所以也沒想太多,後來才覺得不對勁,才打電話跟我說。」林凱德歉疚的說。
「她說了什麼?」巫昊野現在只想知道這個,要知道崩壞的程度,才能想辦法挽救。
「堂姐問玲玲有沒有听說過我們公司的老董和老總是怎樣的男人?是不是很疼愛妻子,所以對于同類型的屬下也寄予厚望?玲玲不疑有他,回答是。然後堂姐又問,听說副總就是因為和她結婚之後才升職的,然後——」
「你老婆一樣回答是?」
「她以為堂姐和她一樣把這件事當笑話看待,所以才會這樣回答。」林凱德為老婆不當的言詞做解釋。
巫昊野沒辦法責怪他們,因為如果他當初沒有那種邪念,或者早點對老婆坦誠這一切的話,也不會有現在這事。他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別人。
「謝謝你特地來跟我說這件事。」他向他道謝。
「副總……」被他這麼一謝,林凱德更加不知所措了起來。
「不是你們的錯,所以不需要自責。」巫昊野對他說。
即使如此,林凱德還是覺得自己該負點責任,若不是他嘴碎和老婆說了這些,玲玲又怎會口無遮攔的惹出今天這事呢?
能讓玲玲這麼粗線條的人感覺到不對勁,可見舒怡堂姐的反應一定很不尋常、他真的是被嚇到,良心不安極了。
「副總,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向舒怡堂姐解釋這一切。」他小心翼翼的開口說。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這事我自己會處理。」巫昊野搖頭道,「你下班吧。」
「是,那我先下班了。」林凱德沉重的點頭道,又不安的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辦公室的門一關上,巫昊野立刻拿出手機撥電話給老婆。
她的手機依然在沒人接听後轉進語音信箱,他直接留言。
「老婆,是我。你現在人在哪兒?可以回通電話給我嗎?你不接電話會讓我很擔心。關于那件事……」他不由自主的輕嘆一口氣。「等我回家,我們再談。現在只要先給我一通電話或一則簡訊,讓我知道你人在哪里就好,拜托。」
結束留言後,他又撥了一次家里的電話,祈禱她已經回到家了,可是電話那頭還是無人接听。
心情沉郁,肩膀上又似壓了千斤重般疲憊難受。
巫昊野眉頭緊蹙,必須深深地呼吸,才有辦法壓抑住想立刻拋下一切沖回家的沖動。
但理智告訴他,就算他現在沖回家也沒用,她若不在家,他回去也只是枯等,只是浪費時間而已,不如還是待在公司里,一邊等她的回電,一邊把桌上成堆的工作解決掉一些,免得積成塔。
深呼吸了幾次之後,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要再去想現在無能為力的事,還是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比較實在。
再次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他打開最上頭的文件夾,開始專心批閱文件。
坐在家里的客廳,舒怡面無表情地看著緊閉的大門,一直在等它、猜它何時會被打開。
她听過他在手機里的留言了,那已是兩個小時之前的事了。
听他留的內容和語氣,她想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她以為他會著急的到處找她,她的手機或家里的電話可能十分鐘或二十分鐘就會響起一次,又或者會有人因為被他問及她的行蹤而打來找她,結果什麼都沒有。
她的手機和家里的電話自從他留言之後就沒再響過,而大門……
她原以為他至少會回家一趟確定她人是否在家,結果也沒有。
他在電話里留言說他會擔心,其實根本就是騙人的吧?
一次又一次的空口白話,也只有她這個笨蛋才會一次又一次的當真,然後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心冷、絕望。
她已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了,只覺得心很痛、很痛。
之前她可以用他工作忙來說服自己他不是真的不在乎她,而今在明白自己只是他用來升職的工具之後,還有什後藉口可以讓她拿來自欺欺人?
最可悲的是,直到這一刻她才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好像從頭到尾都沒對她說過那句「我愛你」,讓她即使想拿這句話來自我欺騙都沒辦法,真的是很可悲。
「鈴鈴……」
家里的電話在沉寂了兩個多小時之後終于又再次響起,她扯著嘲諷的一抹笑,伸手去接。
「喂。」
「你什麼時候到家的?為什麼不回我電話?你沒听到我在你手機里的留言嗎?」他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些壓抑的怒氣。
「你現在人在哪里?」她現在只想知道這個。
「公司。」
听見他的答案後,舒怡只覺得心灰意冷,無話可說,然後什麼也沒說就把電話給掛了。
「鈴鈴……」電話幾乎在她掛斷後的三秒內立即又響了起來。
她瞪著它看了好幾秒,不想接,因為她知道一定是他。
但她最後還是接了。
「為什麼掛我電話?」他怒不可遏的聲音立刻從電話那頭炸開。「我等你回電等了一個晚上,你不回我電話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掛我的電話?這就是你面對問題、處理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態度嗎?」他連珠炮似的怒聲質問她。
舒怡真是心寒到了極點。
電話那頭的人真是她當初嫁的那個男人嗎?她突然不確定,懷疑了起來。
「所以你想在電話里解決嗎?」她沉沉地開口問他。
電話那頭一片靜默。
「如果你想這樣我也沒意見,因為我也想速戰速決。我們離——」
「不要!」他倏然打斷她,然後沉聲說︰「等我回去再談,我現在就回去。」說完,他立即掛斷電話,讓她沒機會再開口說半句話。
舒怡面無表情的將電話放回原處,然後起身走進臥房。
她看著這間她睡了將近半年的房間,從床鋪到床邊的五斗櫃,再到窗戶下的沙發座椅、抱枕和小茶幾,放眼所及的每一樣東西原本她都以為是她的,就像和她結婚的那個男人一樣,結果到頭來全是一場空。
她扯唇自嘲的一笑,然後走進衣帽間,從櫃子找出當初她搬到這里來時,用來裝載衣物的行李箱,開始打包行李。
巫昊野回到家找到老婆時所看見的畫面,便是她待在衣帽間打包行李的一幕。
瞬間,他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讓他連呼吸都痛。
「你在做什麼?」他沉聲問道,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早在客廳傳來開門的樂音,舒怡就知道他回來了,速度比她想像中的快,但她卻沒有任何感覺。
听著他的腳步聲往這邊走來,甚至已到她身邊,她還是一樣沒有任何的感覺。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哀莫大于心死呢?
她輕扯唇瓣,在他出聲問她在做什麼之後,才緩慢地抬起頭來看向他。
「打包行李。」她回答他的問題。
「為什麼要打包行李?」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表情嚴峻,眼神凌厲。
「不管是離婚或分居,我都得打包行李離開這里不是嗎?」她開口說,面無表情,平心靜氣。
巫昊野的下巴瞬間抽緊。「是誰告訴你我要和你離婚或分居的?」他盯著她問。
「我沒辦法再和你住在一起。」她看著他,直截了當的對他說。
「就為了那不知道從哪里听來的謠言?」他沉聲質問。
「那是謠言嗎?」她目不轉楮的看著他反問道。「你敢發誓說你的升職和你迅速成為已婚男人的事無關,你完全沒有過想要利用我來讓你的事業更上一層樓的念頭嗎?」
巫昊野無言以對的看著她。
「你無話可說了是嗎?」她輕扯唇瓣。
「我不想說謊騙你說沒有,但是——」
「不需要但是了。」她搖頭打斷他,「我們離婚吧。」
「為什麼你能這麼輕易的就說出這種話?」他瞪著她沖口道,有些激憤難抑。「難道過去這半年來朝夕相處的婚姻生活對你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那麼對你來說,它有意義嗎?」她再次反問他。
「當然有!」他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想也是。」她扯唇一笑,卻是諷刺的。「因為婚姻幸福的假象讓你成功受到上司賞識,順利升職,它當然對你意義重大。」
「不要這樣冷嘲熱諷的,這樣一點也不適合你!」他大聲說。
「那什麼才適合我?強顏歡笑嗎?還是要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地陷在等待、失望與傷心的無限回圈里痛徹心腑才適合我?我作了好長的一個夢,今天總算是夢醒了。」她看著他微笑。
巫昊野再也遏制不住的沖上前,一把將她拉進懷中,用力的抱緊她,朝她低吼道︰「不要這樣笑!」因為她雖在笑,看起來卻像在哭,讓他的心好痛。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舒怡有些錯愕,卻激不起早已心灰意冷的她有任何心動的反應。
「放開我好嗎?」她平靜的說。
「不。」他一口拒絕,又將她抱得更緊些。「一輩子不放。」
「一輩子」這三個字讓原以為自己早己不會為他心動的舒怡,心不由自主的酸了一下。
「你又不愛我,何苦要這樣綁著我?」她啞聲問他。
「我愛你!」
「不要拿這句話來當武器!」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她忍不住嚴厲的對他怒吼。
「它不是武器,它是我對你的真心。」他對她告白道。
「真心?」她忍不住嗤笑出聲。「剛才還說不想說謊,現在馬上就食言。看樣子食言而肥是你的本性。」她嘲諷道。
「我沒有說謊。」他抬起頭來認真且嚴肅的對她說,雙手依然緊緊地抱著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放松。
「對我而言,你說的話已經沒有任何可信度了。」她對他說。
「為什麼?」
她忍不住自嘲的一笑,他果然從沒將她放在心上,連自己對她做過些什麼或說過什麼,他都不知道。
「因為你永遠都在騙我。」她回答得筒單扼要。
「除了升職的事,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他激動的說。
從來沒有嗎?她只覺得可笑。
「現在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反正都要離婚了。」她搖頭說,心意已決。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剛說了一輩子不放,所以我不會離婚,絕對不會。」他發誓般的道。
「那就分居吧。」總之,她不想再和他一起生活了。
「那也別想!」他直接喊道。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你必須維持擁有幸福婚姻的假象,才能保住現在的副總職位嗎?」她扯唇微笑著問他。
「不要這樣笑。」他再度朝她低吼,求道。
她牽強悲哀的微笑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插進他心窩,讓他覺得心好痛。
為什麼她會變成這樣呢?以前的她明明有著全世界最燦爛、最甜美的笑容,曾幾何時她的笑變成現在這樣,帶著自嘲與哀傷的強顏歡笑?這是他造成的嗎?
「老婆,我愛你。」
「你並不愛我。」她搖頭說,再次听他說這句話,她的心已不像剛剛跳得這麼劇烈,只覺得哀傷,濃濃的悲傷。
「我愛你。」他再度說。
她也再次搖頭,拒絕相信。
「沒有人會去愛一個自己根本就不在乎的人。」
「我在乎你!」
「是嗎?」她輕諷。
「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除了遇見你之前曾經有過想利用結婚升職的念頭之外,我還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狀,告訴我!」他強烈的要求道,知道它只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沒有意義了。」
「當然有!因為我們還要一起生活五十年,有問題就要解決。」
舒怡扯唇微笑,覺得這句話由他來說格外的諷刺。
「拜托你不要再這樣笑了好嗎?你的笑像在哭,讓我好心痛。」他啞聲求道,伸手踫觸她消瘦的臉龐,第一次發現她竟然瘦了這麼多。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再給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做對。」他柔聲對她承諾道。
「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次機會了。」她哀傷的看著他。
「什麼時候?沒有公開說出來的都不算數。」
「我不知道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反正你也做不到。」只會徒增她的心痛與傷心罷了。
「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做不到?」
「如果你做得到,我們今天不會走到這個地步。」她看著他,一臉悲傷。
如果他讓她感覺到他的在乎與愛的話,不管他當初是為了什麼理由和她結婚,對她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相反的,因為她感受不到他的在乎,所以合理了也證實了她在咖啡廳里听見的流言,她才會這麼的傷,這麼的痛。
「只要告訴我問題出在哪里。」他態度堅決,不願妥協。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慢地開口問他,「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工作和我,哪一個對你比較重要?」
巫昊野瞬間蹙緊眉頭。「所以,問題是出在我的工作上嗎?」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沉聲問道。
「不,是你的態度。」她輕扯了下唇瓣。
「我的態度?」巫昊野眉頭緊蹙,真的是百思不解。
看著他一臉茫然的表情,舒怡突然明白他是真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這讓她覺得可悲又可笑。她以為自己一直都有在和他溝通,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結果他卻有听沒有懂。
到底是她的溝通能力有問題,還是他過去壓根就不曾認真听過她說話?
「我的態度是什麼意思?」見她久久不答,他再次問她。
舒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反正是最後一次,就和他把話說清楚吧。
「我感覺不到你對我的在乎,」她說。「每一次在承諾過我之後,若事情和你的工作有所沖突時,你永遠都是選擇遺忘對我的承諾,而且是徹底的遺忘,連通電話都不會打,事後我提起時,你只會說對不起、下次不會了,然後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的食言。
「今晚你在我電話里留言說你會擔心,你卻仍留在公司加班到九點多才回來,我看不出你的關心在哪兒?口頭上的關心和在乎誰都會說,問題在于你到底做不做得到,如果做不到不如不要說,說了只會讓听的人有所期待,然後更加失望難過而己。
「我知道承諾和謊言,說穿了只是一個是說的當真,而另一個是听的當真而已,而我剛好只是笨得當了後者,所以不是你的錯,只是我們倆不適合而已。」
她以認真且堅決的眼神看著他說︰「我們離婚吧。」
巫昊野感覺心緊縮的好痛,他收緊摟著她的臂膀,嗄啞的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