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爺結同心 第二章
天啊!她居然用「飛」的回到家了!由此可知,她遇到的壓根不是什麼登徒子,而是這里的山神!靶謝老天,她一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此時此刻,她從未如此虔誠的感謝上天的恩惠。
「你就住在這里?」他有些詫異的問道。
木屋殘破簡陋,外圍更是雜草叢生,再加上這座山散發出的瘴氣根本不適合人居住,他大概可以猜到她和她娘身染惡疾的原因何在了。
「對,我娘就在里頭,麻煩你快進來看看她。」她臉上透露出焦急,不待他回應,拎起裙擺便往屋里走。
跟在她身後,諸葛陽晴一眼便能望穿這幾乎空無一物的屋內擺設,除了簡單的桌椅之外,再無他物,臥房里的床榻上,躺著一名面色枯黃,奄奄一息的老婦,若不是她胸前淡淡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他還以為她早已斷了氣。
「娘,你醒醒,歡兒帶了大夫來看你了。」她跪在床邊,聲淚俱下的呼喚著早已失去意識的娘親。
「姑娘,請你先到一旁稍候片刻,我先替她把脈。」他扶起她,不想听她哀慟的呼喊。
那哀戚的叫喚,莫名的引起他心里沉寂許久的絕望,那從未有人踫觸到的地方,他不願讓它有機會再次出現。
他探向符大娘骨瘦如柴的手腕,專注的切脈,那紊亂的脈象,讓他眉間的皺折加深,除了久病未愈之外,這林間彌漫的瘴氣,反倒加深了她身體的負擔,更讓她體內的毒素全堆積在心窩里,無處可去。
「大夫,怎麼樣?我娘她還有救嗎?」看他臉上嚴肅的表情,符以歡心里浮現不好的預感。
「令堂的身子骨原本就相當虛弱,先前應該曾遭風邪入侵,卻未好好照料,已經留下病謗子,再加上這座山林濕氣甚重,引發瘴氣,從令堂的脈象來看,這毒已然滲入心窩,怕是難救。」他抿著唇,說出內心所擔憂的事。
聞言,原本還懷有一絲希望的符以歡,全身頓時像是被抽去了力氣,整個人跌坐在地,她以為她遇到的是神仙,可以還她一個健康的娘親,沒想到終究是她的痴心妄想。
「為什麼……我只希望娘能好起來,求求你,只要你能救回我娘,要花多少錢我都願意!」她跪爬在他身前,髒污的小臉上布滿淚痕。
「姑娘,你別這樣,快起來。」她嬌弱的身子就跪在他面前,教他忙不迭的彎腰拉起她。
「不,我不起來,如果你不答應救我娘,我死都不起來!」她搖著頭,滾落的淚水有如斷了線的珍珠,滴滴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手上。
淚水如火般的灼熱,他只覺得燙手,心里也為她的痛楚而糾結著,他明白她崩潰的情緒所為何來,為了救回至親,她甚至願意犧牲自己吧?
他曾經是個悲天憫人的行醫者,自從成為萬靈居的一份子,見多了人性貪婪的一面,他的慈悲心早已被消磨殆盡,除了遵照駱爺的指示,他幾乎不曾主動為一個毫無利益關系的人醫治。
眼前的姑娘就算哭斷肝腸,他一樣可以揮揮衣袖,轉身離開,毋須對她的傷痛耿耿于懷,但她那絕望的眼神,卻意外的挑起了他微薄的同情心。
「她早已病入膏肓,只怕大羅神仙也難救,你就算跪斷了腿,也無法挽回她的生命。」他刻意沉聲婉拒,仍不想為她破了戒。
「不!請你救救我娘,要不然請你告訴我,這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救她?只要有一線生機,我絕不會放棄任何希望。」
普天之下,能治得了這病的,他還想不到有幾人,傳聞求仙谷里,有個自稱「醫仙」的大夫,听說妙手回春,任何疑難雜癥都難不倒他,只是見過醫仙的人寥寥無幾,也讓這位醫仙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傳聞求仙谷里有位醫仙,據說能讓人起死回生,只是這求仙谷的所在地至今無人知曉,醫仙的存在也只是訛傳,你還願意去求仙谷求醫嗎?」他挑眉問道。
聞言,符以歡隨即站起身來,用力抹去臉上交錯的淚痕,就算只是個傳說,就算沒人知道求仙谷的所在地,她也要傾其所有,竭盡所能的試上一試。
「我去!」她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不移。
「你可知道這一去需要花多少的時間?你娘能撐得了這麼久嗎?」不是他想斷絕她的希望,而是在陳述事實。就算真讓她找到醫仙,這折返的時間,只怕她娘親也已回天乏術,
他的話,瞬間澆熄了她的希望。
是呀!就算她找著了醫仙又如何?只怕娘也撐不到那個時候,思及此,她哭喪著臉,全身無力的跌坐在木椅上,看著床榻上病重的娘親,再次悲從中來。
看不慣她垂頭喪氣的模樣,他從懷中拿出一包東西,動作迅速的在床榻上攤開,信手捻來一根銀針,插在符大娘頭頂的百會穴上。
須臾,符大娘突然猛烈劇咳,整個人痛苦不堪。
符以歡見狀,三步並做二步想沖向娘親,卻讓諸葛陽晴硬生生給擋了下來。
「我在替她治療,請你不要靠近她。」他淡道。
「治療?你不是說她無藥可救了嗎?」她眨著淚眸,難以置信的問道。
待劇咳過去,符大娘有氣無力的喘著氣,他又將剩余的銀針,分別在她身上各大穴位插針治療。
「一息尚存,自然還有救。」他終究是敵不過良心的譴責,破例出手為人治病。
「那你方才要我去求仙谷求醫,全是騙我的?」她惱羞成怒的板起臉,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著。
「我不隨便替人治病。」他淡然開口,目光仍是投注在床上的病患身上。
「那你想要什麼報酬?只要我能力所及,我都願意做,只要你救回我娘。」她豁出去了,反正她全身上下最值錢的,也只有這條命了。
「我不要任何報酬,更不會出手救你娘,我現在只是將她身上的毒素逼出,勉強讓她多活些時日。等你娘恢復意識,趕緊搬離此處,免得我白做工了。」他不領情的回絕她的請求,深邃的瞳眸中,有著淡漠的神情。
這男人簡直是冷血又無情!
符以歡忿忿不平的咬牙低咒著,虧她還以為他良心發現,願意出手救她娘了,誰知道他救人只救一半,最後還拍拍走人,丟力尚虛的娘親,還有早已體力透支的她。
只是在他的妙手回春下,原本奄奄一息的符大娘,此時竟奇跡似的清醒,而且氣色還紅潤不少,原本泛黑的面容,早已散去不少,看來娘親中毒一事,恐怕是真的。
「歡兒,咱們真的要離開這里嗎?」收拾細軟,符大娘拖著仍有些孱弱的身子,依依不舍的看著這間住了數載的屋子。
符以歡動作迅速的打包完畢後,用力的點著頭,若這座山真如那男人所說,布滿瘴氣能使人中毒于無形,就算山下的居民不歡迎她們,打死她都得帶著娘下山另覓他處。
「娘,救你的那位大夫說,這座山頭不適合人居住,興許是這個原因,才害得你久病不愈,只要咱們離開這座山,你的身體肯定會漸漸好轉的。」她嫣然一笑,對娘親的病情仍有些許隱瞞。
根據諸葛陽晴所說,即便將她娘體內的余毒排出,但因為體內的毒素堆積太久,早已侵襲全身的器官,她娘再活也沒多少時日,只是若是好生照料,或許還能有奇跡出現也不一定。
僅管如此,她還是要在娘親有生之年,讓她了無遺憾的離開。
「對了,那位大夫怎麼走得如此匆忙?好歹也讓我親自向他道謝才是。」對于沒能見到救命恩人一面,符大娘不免有些遺憾。
符以歡柳眉微蹙,若讓娘知道那位大夫,其實並不是心甘情願的醫治她,還丟下病患徑自離去,想必會對這世間更加心灰意冷吧?
「娘,大夫他還有患者等著他回去醫治呢!自然沒時間等你醒來,改日有機會的話,咱們再親自向他道謝也不遲。」她扯唇淡笑,看著外頭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決定即刻啟程。
「這倒是,日後機會多的是,只是那位大夫姓啥名啥?住在哪兒呢?」要答謝人也得有個目標,否則教她上哪兒找人去?
聞言,符以歡身形微僵,她只忙著求那個男人醫治她娘,倒忘了問他尊姓大名,連他是不是真的大夫都不甚確定,若他是江湖郎中,那她娘豈不是成了他試驗的對象?
幸好她娘醒來了,足以證明他不是個庸醫,但也不是個品德高尚的醫者就是了。
「呃……娘,那位大夫是突然出現在山里的,所以我也沒有問他是誰,家居何處……」她支支吾吾的解釋著。
「你這胡涂鬼,怎麼能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呢?娘能恢復健康,全是他的功勞,你存心讓娘一顆心全惦記著救命恩人,永遠拖欠著這份人情嗎?」她忍不住輕聲斥責女兒的粗心。
看娘親維護他的模樣,她著實不是滋味,倘若不是她沒拆穿他的假面具,讓她娘相信他真是個不求回報的大善人,此時說不準娘口中罵的人就不會是她了。
「娘,對不住嘛,我會找到他的。外頭放晴了,咱們趕緊下山,要不然若再下雨,路只怕會很難走。」她忙不迭的催促著,迫不及待的想離開。
「真的要走?」對這里,符大娘仍有不舍。
「非走不可。」這種地方一刻也待不得。
「也罷,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輕嘆了口氣,符大娘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
符以歡攙扶著娘親,母女倆朝通往山下的小徑前進,豈料才走沒多久,一陣烏雲飄來,滴滴細雨驟降,放晴的天氣不過維持了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又換來陰雨綿綿。
顧及娘親大病初愈,符以歡將腳程放慢,但整座山頭逐漸被白霧所籠罩,看來既神秘又危險,在這座山頭住了數載,符以歡還是頭一回感受到莫名的寒意。
「娘,這傘你先撐著,千萬別淋濕受寒了。」她匆忙的打開油紙傘,讓符大娘握在手上。
「唉!這老天爺是怎麼著?一天到晚都在下雨,連咱們要離開了,也不放過咱們嗎?」她不由得重嘆了口氣。
「娘,只要離開這里,咱們就不必再面對這種教人煩悶的天氣了。」她打起精神,安撫著娘親。
看著女兒燦爛的笑容,符大娘心里就算有再多的怨言,此時也煙消雲散,對她來說,沒什麼比得上女兒的笑容,只是這丫頭跟在她身邊也有二十年了,若再不替她找個婆家,她真擔心往後她得孤孤單單的過一輩子。
「歡兒,這回下山,娘替你找個好人家,可好?」她倏然開口。
「娘,我不要,我要一輩子陪在你身邊。」符以歡皺著眉,搖著頭。她從未想過要嫁人,只想永遠陪在娘的身邊。
「傻孩子,你都二十歲了,再不找個好婆家,以後還有誰敢娶你?況且娘拖著這副病體,再活還有幾年?你還有很長的人生,等娘走後,誰陪你過一生?」她不能再蹉跎女兒的青春了,這次回村,一定要幫女兒物色個好人家。
「我有娘就夠了,根本不需要別人。」想起當年村民們毫不留情的驅趕,她就不再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