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來也∼喜從天降 第十三章
第七章
「哎呀!怎麼拿一把斷一把!你該不是天生和兵器犯沖,拿到什麼就斷什麼,沒一個能用的,我听說天破星會破一切堅硬物,以兵器為主,連七破方可化解。」
春鶯般的嬌軟嗓音輕輕巧巧的揚起,在所有人訝然,遍尋不著聲音出處的目光中,一道桃紅色身影非常喜氣的蹦出,小小頭顱搖來晃去,系發的粉色絲緞跟著飛揚,笑眼眯眯地彎眉勾唇。
她個子橋小好鑽動,站到眾人眼前卻又引人注目,雖不比江湖第一美女季如雨美,但比她多了一些討人喜歡的靈氣,笑露貝齒好不逗人,讓人想到佛桌前供著的白玉仙娃,一抹憐愛油然而生。
「少來胡言亂語,混淆視听,妄言神鬼壞我春秋山莊清譽,何方妖孽竟敢在此造次。」她季如雨豈是她能毀謗侮辱,搬弄是非者不可輕饒。
天破星一說既出,那些江湖俠客看向季二小姐的眼神略有所變,不至于是輕蔑,但看得出多了疏離之色,不著痕跡地移動。
尤其是手中有劍的名士,表現更為明顯,眼露防備地護著隨身佩劍,退後三步以防她借劍一用。
沒人希望自己的劍淪為君子劍、淑女劍、柳風劍等那樣的下場,連追風劍都成了泣血劍,嗚嗚濺血,劍身由銀白轉為通紅,寸寸灼人,腐肌蝕膚被她鏗鏘摔落地。神鬼的言論雖不可盡信,可當親眼目睹詭譎情景,誰的心中不存疑問,萬一確有其事,誰敢擔保下一把斷的劍不是自己手上的這一把。
于是原本圍繞季大美女周遭的江湖人士逐漸散去,她的四周空出一大塊,除了她的親爹季莊主外,沒人敢靠近她身邊一步,形成令人難堪的局面。
「瞧我長得這般活潑可人、天真無邪的模樣,哪里像妖孽,你眼楮長歪了,嘴巴也不能這麼臭呀,大家都看見了嘛!難道還能作假,不然,你問問誰敢把劍交給你,天破星的煞氣可是很重的,只有腳踩七星的大將軍才鎮得住。」她就認識一個,十年前是個小要飯的,如今是名揚四海的破虜將軍。
「你別含血噴人,往我身上潑髒水,你在此造謠生事是何用心,其行可議,其心可誅,春秋山莊里容不得你放肆。」她的笑好刺眼。
從未受此羞辱,在人前顏面盡失的季如雨怒意難掩地取出一柄劍,惡毒地直取雙喜心窩,意欲一劍穿胸。
她咽不下這口氣,春秋山莊也不能因此威名掃地,她必須將場面討回來,以此女的血祭劍。
「拙荊出言魯莽,多有得罪,望能體諒她見識少,出身鄉野,不知輕重。」旋風似的身影一卷,一身桃紅的雙喜被卷入一堵健實的懷抱。
表情變得難看的季如雨一咬唇,咬出兩朵艷麗血花。「鐵大哥無需為救她一命而自污其身,如此口出惡言,恣意侮人的女子該受教訓。」
武林就是個不講以武論英雄的地方,誰的功夫高誰開口說話。
從小在這種環境長大的季如雨自然有股悍氣,殺人不過手起刀落,螻蟻之命死又何足惜,誰教這女人出身差,武功不濟,又讓她看不順眼。
吟龍劍一出,鏗鏘一聲。「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咄咄逼人,趕盡殺絕。」
「鐵大哥,你竟然為了這個妖女跟我動手?」她不敢相信地按住震得發麻的虎口,眼色凌厲。
「什麼妖女,那是我大嫂,我大哥準備娶進門的妻子。」秦大剛听不下去了。
「秦大剛你閉嘴,我沒要你開口,我問的是鐵大哥。」季如雨的媚眼始終盯著昂然而立的男人,看不進其他人。
秦大剛磨牙,退到眼露同情的二哥身側,明哲保身的佟見山不做出頭鳥,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不論說什麼都不對,妒火中燒的女人听不進道理。
反正有大哥在,誰還教雙喜吃一點虧。
「你口中的妖女確實是拙荊,四弟並未說錯,本想在名劍大會後告知各位,請來敝莊喝杯水酒。」他本無意參與品劍,只為送劍而來。
原本此事由佟見山負責,他善于計謀,心思周密,又頂著二當家頭餃,將鐵劍山莊所鑄之兵器送至買家手中,鐵劍秋一向放心。
這一回,是為愛湊熱鬧的小娘子才有此行,靜不下來的雙喜對什麼事都感興趣,人越多笑得越開心,投其所好的鐵劍秋耐著性子陪她,以玩樂的心情一路南下,送劍反倒是其次。
「鐵大哥要娶她?」不,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听錯了!
被娘親寵出嬌氣的季如雨自視美貌過人,不相信以她的美麗姿容擄獲不了一個她想要的男人。
「是的。」他答得很果決。
「鐵大哥忘了我大姊,忘了郭小姐和玉姑娘嗎?你不怕同樣的事再度發生?她們因為你而不幸,你敢賭這一次不會重蹈覆轍?」換成是她,刀山箭林也敢闖,她無懼。
一思及之前的三門婚事,鐵劍秋幽沉的黑瞳里隱含痛意。「不勞費心。」
「我就不行嗎?我也可以是你的選擇,當年本來該坐上花轎的人是我。」如果她不在親娘的勸說下同意大姊代嫁,也許她已是他的妻,夫妻同心,畫眉為樂。
「雨兒,不可胡言……」多久前的事了,還提來做什麼,只會讓季家再丟一次臉,提醒武林同道嵐兒干下的丑事。
「爹,我只是要為自己爭取,不忍心眼見鐵大哥受妖女所惑,名門正派講究門當戶對,來歷不明的女子豈容登堂入室。」
其實季如雨也算是心機深沉的女人,當年她大姊嫁入鐵劍山莊時,她曾暗中安排自己人滲入,好得知莊內的情形。
後來她大姊原轎返回,大部分的陪嫁也跟著遣回春秋山莊,僅有少數幾人因賣身契已到了鐵劍山莊手上而被留下,他們是她特意教的棋子。
幾年下來小有耗損,死了兩個人,剩下的不時傳回莊內的消息,譬如邢老三娶了親,陳管事的小妾有了身孕,以及身為貼身丫鬟卻備受寵愛的「入侵者」,鐵大哥竟為了她而動了成親的念頭。
得知此事時,她心痛極了,憤恨難消,她怎麼可能將他拱手讓人。
于是乎,她演了一場戲,先是在朋友跟前愁眉苦臉,隱晦表現欲求不得的心意,以及為情所苦的惆悵,而後又苦惱良人身側有女相伴,一腔衷訴無門。
不需她出手,懂得看眼色的「朋友」自會為她排除異己,在她有意無意的暗示下,他們果在名劍大會上把她跟鐵大哥湊在一起,礙眼的小針芒果真不扎目了,一下子成了地上的小灰塵。
只是這女人怎麼這麼難纏,在她以為成功地壓下她後又冒出頭,一開口便是教人招架不住的妖言,把她逼得退無可退,欲除之而後快。
「相公,這些破銅爛鐵能值幾文錢,你看看斷的斷、殘的殘,拿來抹雞脖子又嫌不順手,也砍不了柴,秤斤論兩賣會有人買吧!雖然它們是破爛貨。」可惜,跟錯了主人。
萬金難得的名劍被她說成破爛,實在是褻瀆……呃,的確是破爛,在看見一把把再無劍魂的斷劍時,誰也無法否認已是廢鐵一堆。
玉有裂痕為瑕疵,白瓷缺角是下品,再好的東西若不再完整與破瓦罐無異,再無一看的價值。
「你說這是破爛?」季如雨再次氣憤的持劍上前,發狠的眼中盡是凶光。
雙喜眼眨也不眨,笑得讓季如雨看了很刺眼。「難不成還是寶貝,我就看到一塊塊白鐵而已,有人想拿回去當擺設嗎?你會放在哪里,床頭、床尾、床底下,還是梳妝台上,它們還挺利的,會割傷人,放的時候要小心點,不然一早起床發現背上插了一塊鐵,那真是欲哭無淚!」
「你……」
「還有呀!不要拿著尖尖亮亮的東西對人比來比去,你知不知道只有猴子才會吱吱亂跳,還好我一向心地善良,不與人結怨,你吶!要學會感激,收斂收斂脾氣,縫縫衣服繡繡花,當個宜室宜家的姑娘……」師尊說了,笨一點的人才有福蔭,人太聰明煩惱多。
而她呢,是神仙,不在此例,她是聰明又伶俐的喜仙,人見人愛,神仙見了笑開懷。
「你竟敢將我比做猴子……啊!我的劍……」怎麼可能,它又……不,她不相信。
季如雨尖叫著丟掉只剩劍柄的劍,臉色慘白地全身顫抖,她還拼命地抖落手上的鐵水,美眸驚惶失措地浮現淚花。
「我的『白露劍』融成水,你……你這個孽女,那是你祖母留給我的遺物,你連我最後一點念想也給毀了,你、你要把我活、活活氣死……」季莊主悲憤地嘔出一口鮮血,傷心欲絕地指著他最寵愛的女兒。
「不是我,和我無關,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它就這麼……化了……」她搖著頭,淚如雨下。
適才一時情急隨手取了把劍,貪的是順手,根本沒瞧仔細是何劍。
一開始她還覺得使得很順手,並無絲毫異樣,誰知她正打算用它大開殺戒時,手中長劍有如春暖雪融的冰刃,由劍尖處往後融化成鐵水,快速漫向她整只手臂。
「天破星……」破軍一出,天下亂。
「爹,你怎能如外人一般看待自己的女兒,雨兒再不孝也不敢拿你一屋子寶貝開玩笑,你的責怪教女兒如何承受。」她眼眶蓄淚,好不淒楚,美人垂淚分外惹人憐惜。
但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尚未留人心扉,她瞳眸一轉,暴雨似的怒意襲向毫不動容的雙喜。
「一定是這個妖女施法作祟,她一出現,我就瞧她不對勁,賊頭賊腦地四下張望,一副心術不正的樣子。」肯定是她搞的鬼,再無旁人。
雙喜是有一點點小心虛,那些劍會自毀的確和她有關聯,她沒法理直氣壯。
「季二小姐請慎言,勿要情急找人替罪,她身無半絲內力,沒本事毀劍。」能將鐵石剖成兩半的利器,以人力怎可摧折?不過這事著實古怪。
「鐵大哥,你還想護住這妖女,你沒瞧見這一地斷劍……」她爹費了多少心血收集來的,卻毀于一旦。
「與她何干?」鐵劍秋毫無二話的護短,神色冷冽地像在瞧一個無事生非的胡鬧稚童。
「你就護著她,不怕世人嘲笑你誤信奸佞,引禍上身,這妖女不可不除,我不能眼睜睜地看你淪為江湖人的笑柄。」她妒忌得眼發紅,口不擇言。
「夠了,你已經夠讓自己丟臉了!」她的盛氣凌人、心狠手辣他是看清了。
「我……」季如雨從不認為錯的是自己,別人本來就該唯她是從。
雙喜看著她的狠毒目光,又瞧向並不阻止女兒傷人的季莊主,忽地嘆了口氣,「這些劍落在你們這樣的人手上,難怪都在哭了。」
她的聲音一響起,眾人隨即把目光移向她,季如雨以為她又在諷刺自己,俏臉氣得扭曲。
唯獨鐵劍秋感覺到異常,果然雙喜又說——
「劍在哭,你們沒听見嗎?」悲悲切切,嗚嗚咽咽。
劍在哭?!眾人面面相覷。
「看不出來嗎?這是劍塚,它們哭自己被埋葬在不見天日的墳墓里。」好深、好重的悲傷,沉重得要將這屋子壓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