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女跌一跤 第十二章
徐澐開一笑,忍不主抬手,抹了抹她腫紅的眼角。「天下哪有女人會把房子讓給男友跟別的陌生女人?這麼大方,你都不覺得奇怪?」
這……她無言以對,確實是這樣沒錯,但那時她完全不在狀況里,渾渾噩噩,根本來不及想到那麼多,而且……她以為這是他們情比石堅、堅貞不移的表現。
「因為她,你哭了一晚?」雖然是問句,卻帶著十足的肯定。「真可惜,你白哭了。」
「你……」曹菁雯火起來。這男人用的是什麼幸災樂禍的口吻……不對,他跟她說這個,什麼意思?
她整顆心被狠狠提起,卻不敢擅自雀躍,害怕飛得太高,下一秒摔落地面就會死無全尸,可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顫聲問︰「你之前不是說……你有?」
講到這個,徐澐開多少也尷尬。「騙你的。」
她睜大眼,再睜大眼,再再睜大眼。「騙我的?!為什麼!」她大叫,相較于獲知答案的喜悅,她更想撲上去咬他!
「你那麼自以為是,我怕說我單身,你會懷疑我圖謀不軌。」其實有大半是面子問題,哼,這理由他才不會告訴她呢。
「你……你……」曹菁雯氣死了,卻又找不出話反駁,因為一開始她的確這麼反擊過他,何況他也沒有坦承相告的必要,只是一想到昨晚那麼難過,傷心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那種暗戀一個人的憧憬和不安,全變成笑話一場,不惱才怪。
然而相較這些,她更想知道他現在忽然坦白的理由。「為什麼現在不騙我了?」
她想平靜的問,但聲音里難以掩飾的急切還是展露了她的心思。徐澐開為此笑了。「因為看你喜歡我喜歡到哭了,覺得很可憐。」覺得……有一點點,舍不得。
可憐……原來,她在他眼里,竟是這麼落魄狼狽的嗎?
曹菁雯心涼了下去,良久,她咬咬牙,說︰「我……我才不可憐。」
「喔?」徐澐開抬眉。
「至少我是因為喜歡人才哭的,總比連喜歡的人都沒有,哭都哭不出來的人強。」她霍然抬眸,直視著他,放下了那些無謂冀盼,回得坦然。
徐澐開怔住了。
隨即,他綻開了笑。「誰說我沒喜歡的人?」
「我又沒說是你……」曹菁雯垂下眸眼,形容黯淡。是啊,他有喜歡的人,但那個人不是她,他不喜歡她,不可能再喜歡她了。
她一顆腦袋越垂越低,那明顯喪氣的樣子讓他看得心都軟了,好像欺負到這個程度,也差不多夠了。「我也沒說那個人不是你。」他一頓,又說︰「但還不完全是你。」
「什麼?」簡直像繞口令一樣的對白,曹菁雯有听沒有懂。
她傻乎乎的表情讓徐澐開又想逗弄她,但時間不多,再這麼迂回下去,又不知道拖到哪個猴年馬月去,索性直說。「曹菁雯,你喜歡我。」
她無法大膽肯定也無法違心否認,只得沉默,但逐漸被染紅的臉卻明白昭示她的心情。
看見她幾乎相當于招認的反應,徐澐開不覺松了口氣——他內心為此而笑。即便抱有九成肯定,在問出口後他竟仍然忐忑。也許,自己比想象中的還要中意她。「我以前喜歡你,後來不喜歡,現在……又有一點點喜歡。我還不知道程度有多少,若你可以接受的話,那麼,你就當我女朋友。」
曹菁雯呆住了。這是什麼急轉直下的發展?
徐澐開一笑,撫了撫她的臉。「想好了,再回復我。」
「嗄?」
「好好考慮。」他沒再多說,只留下了這句話。
在曹菁雯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他轉身走了出去,等她乍然回神,開門要追上去問的時候,公司其他人已經到了。「咦?總監,你來真早。」
「剛好來處理一些事,運氣好,就連其他的也跟著一並解決了。」徐澐開笑笑地答,目光若有似無地瞥過後頭的某人一眼。
同事也注意到了。「喔……經理?早。」
她一時頓住,盡避知道辦公室的隔音很好,但仍有種作賊心虛似的尷尬。「早……早……」應完,在徐澐開含笑注視下有些站不住,急忙逃回辦公室里。
他剛說了什麼?
直到這刻她背靠著門,才感覺自己的心跳有多急促厲害。她喉嚨發干,腦子一陣暈眩,全身發熱。他對她究竟是如何想的?怎會忽然說那些話?好似有鍋開水在她身子里沸騰,快把她給煮干了。
她該喜該憂?喜,是因為那個人說喜歡她;憂,則是因為他說的喜歡,只有一點點,問她有沒有所謂?廢話,當然有所謂啊!
「跩什麼嘛……」曹菁雯蹲,握著那害她被出賣的手機。他喜歡她,就算只有一點點,那也是喜歡……她很沒出息地想,但不能因為她先喜歡上了,所以即便兩人感情不平等,也覺得可以。
這樣,她就真的太可憐了。
曹菁雯眼眶一熱,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
徐澐開說要她「好好考慮」,也就真的放著她一個人「考慮」。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三天……一個禮拜,居然不見下文。
即便公事有所接觸,兩人視線不意對上,他也能輕易讓自己展現上司該有的風範,不露聲色,淡定自持,不摻雜任何多余曖昧。
或許是某種從容,因為確信她的感情,所以不害怕她會做出任何意料之外的回答,這態度讓曹菁雯很糾結,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結果只能任日子不明不白地流逝。
這段期間工作始終忙碌,專櫃新品上市,百貨各種活動檔期需要敲定,非折扣期間必須制訂行銷方案、推展計劃上路,壓根兒沒空顧慮什麼風花雪月。
兩人身為營運大頭,成天都在外頭跑,連假日都沒得休,見面也都只在每周各一次的晨會及內部會議上。
一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
這天,曹菁雯在外頭跑完業務,回到辦公室處理一些文書事項,一看時間竟已十二點,不禁放空。現在,除了舒服的熱水澡及一張舒適的床之外,她虛乏的腦袋還真無法想到別的。
偏偏有人就是不放過她。
她走出公司大廈,正想叫車,卻看見一抹再熟悉不過的人影坐在街路的花圃上抽煙。
「徐……澐開?」她怔住。
路燈映照下那白煙裊裊特別惹眼,她詫異地睜大眸,他身影頎長,挺拔出塵,馬路一閃而逝的車頭燈映亮了他安和沉定的側臉,一雙黑眸實在漂亮,嘴唇吐霧的動作由他做來,竟透著難以言喻的性感。
這生動畫面使她心悸,像被揪緊。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們在公事上往來頻繁,她對他淡定以對,使她生出自信,很得意可以控制好自己的心,不料只是少了那個觸動的引信而已。
現在,他不過是卸下平日拘謹正色的表相,她的心便又不像自己的了。
徐澐開注意到她,黑亮深邃的眸眨了眨,捻熄煙,站起身朝她走過來。
他腳步聲很沉、很篤定,曹菁雯呆在那兒,心慌意亂,手足無措。她該說什麼?該怎麼說?
結果才剛抬手,想打個招呼,徐澐開就已經理所當然地越過她,兀自走進辦公大廈里。
曹菁雯忽然覺得,他經過的地方,有一點冷。
原來,他不是來等她的。
仔細想想也是,若要找她,干麼不直接進辦公室?干麼不打她電話?
或許他只是回來處理一些事務、拿個東西,兩人遇上是踫巧。畢竟都一個月了,她沒給他任何答復,感情這種東西最禁不起拖,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喂,別發呆了。」不過沒一會兒,他便折回來,拍了拍她的肩。
曹菁雯茫然地看著他,只見他黑黝黝的眸里閃過一絲驚訝,她看見自己在里頭的倒影,眼淚就落下來了。
即便是徐澐開也被她這突來的反應嚇著了。「你怎麼了?」
「你、你別管……」她原先很想氣勢十足地喊,但哽咽著聲音就不受控制地弱了下來。他忽冷忽熱、捉模不定,吊著她的心思當樂趣,他剛才刻意不理她的舉動,讓她像被潑了一桶水。「耍我很好玩嗎?你覺得我的反應很有趣對吧?想理的時候就理,不想理的時候就晾一邊,這種喜歡、這種喜歡……」我才不希罕——
曹菁雯下面那句話噎住,雙唇顫動,反復幾回卻發現自己完全說不出口。太違心了,因為就算真的只有一點點,能被這個男人喜歡,還是令她高興得不得了。
像是本來荒蕪的野地開出了花朵,即便再小再不起眼,也想讓人好好珍惜。
思及此,眼淚就停不下來,盡避已入深夜,但街道上並非完全沒有人。他們——或者說是她單方面的發泄惹來注意,徐澐開不得不阻止她。「冷靜點,這里是大街上……」
自己都這樣了,他還能保持一貫的無動于衷,相比之下曹菁雯覺得自己更慘了。「我才不要冷靜……」
「噗。」這幼稚語句實在教人哭笑不得。「真不冷靜啊?」
「就說了不——」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堵住了嘴唇,半落的眼淚淌進嘴里,她卻只嘗到濃烈的煙草氣味。
不若他外表的淡然,這個吻非常狂熱。
一開始只是嘴唇被用加力含吮,在她恍神啟唇的剎那,炙熱的舌便乘隙迅猛地溜了進來。曹菁雯先是發愣,繼而試圖掙扎抗拒,然而臉頰被他的雙手給緊緊捧住,唯一推抵的舌變成一種奇異的纏綿,空氣里濕溽的聲響曖昧不已,響在耳畔,教人逐漸臉紅耳熱。
她一口氣噎住,淚水愕然停止,一股難以抵御的熱度自兩人相系之處逐漸蔓延。曹菁雯整個人都麻麻的,鼻尖淨是屬于另一個人的深沉呼吸,騷動著她的身心。
明明想著才不要這樣就被控制收買,但身體的原始反應卻完全無法停止,直到結束了吻,她當機的大腦還是來不及重啟,直到耳間听聞他飽含笑意的嗓音。「冷靜了沒?」
老梗!一點新意都沒有!
「還沒……」內心吐槽,從嘴巴里冒出來的,居然是這兩個字。
徐澐開又笑了,于是唇瓣再度貼上來,這一次的吻比起方才的強硬似乎又多了些動人的溫柔,不喜歡的煙味因為是他給予的,所以也變得甜蜜起來,教人很是迷醉。
曹菁雯心里有點酸酸澀澀的,如果這樣的吻是非常喜歡才產生的就好了……可即便如此,她仍貪婪地不想停止,嘴唇一被放開,她就忍不住發出細微的抗議嗚咽聲,輕聲說著「還想再冷靜一點……」這種不知羞怯的話,主動把唇貼了上去。
吻到後來,徐澐開幾乎是嘆息著抱住她,將她的腦袋狠狠壓在自己的肩膀上,也不管她是否吃痛。「這樣不是換我不能冷靜了嘛……」那語調,竟隱隱透著點咬牙切齒。
她渾身一顫,某種教人渾身發麻的感覺從指尖涌上,甜美地麻痹了身體。原來,自己也是可以影響這個人嗎?
徐澐開攬擁著她,一下一下地撫過她腦後的發,感受那細致如緞的觸感在指間穿梭滑動。她的唇非常柔軟,一開始還滲出屬于她淚水的味道,現在被他給吻得有些腫了。
「我真是高估你了……」他口氣轉柔,帶著不自覺的寵溺,以及無可奈何。
曹菁雯似懂非懂,他嘆了口氣。「我才想說你別玩了。叫你好好考慮,一個多月沒消沒息,你這人給一點顏色就會擅自開起染房,還是連鎖店,居然還指責是我晾著你?到底誰晾著誰?」
他可是把話講得很清楚,他把主動權交到她手里了,是她自己不做任何回應,他又能拿她怎麼辦?強逼著她要個答案?這太不符合他性格,他干不出來,最多就是像剛才那樣反擊一下,故意不理她,看看她會否為此著急……
搞半天,她根本就沒這種心機。
這個女人高傲自負,卻又單純得可以,其實就連以前也是,答應了不會說的事情就真的不會說,在職場上也絲毫不懂虛與委蛇,不知道是該稱贊她正直好呢,還是說她又傻又笨拙。
想到這兒,原先那臉隱隱的焦躁褪去,徐澐開笑開了。「我不過進去丟個煙蒂。」雖然,是故意不和她打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