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是偉大的開始 第九章
老板娘取下懸吊在半空的雪蔓草,小心翼翼地交到何淮安手里。他買下來了,那盆雪蔓草啊在何淮安提握下搖擺晃蕩著。戴英霞的心啊,也像鐘擺晃蕩,對他那雙大大的手掌有不適當的聯想……想象被他擁抱,或那雙手在她背脊間游走的觸感……噯,戴英霞咬嘴唇、揪眉頭,戴英霞快瘋了啦。厚,何淮安不要來亂她啦!
很好,六十分鐘,變成九十分鐘了。
最後,當他們又撐傘,又拎著雪蔓草,終于走進他的辦公室里,終于可以看那架白鋼琴,然後——戴英霞驚呼,嚇到何淮安了。她沖到牆角,那個原本放鋼琴的地方。
「鋼琴呢?」她瞪住何淮安。「放在這里的鋼琴呢?」怎麼不見了啦!
「鋼琴?」何淮安看戴英霞滑稽的在他原來放鋼琴的地方團團轉。
「在這里的那架鋼琴呢?」
「噢,進廠保養了,有一個琴鍵卡卡的……」
「怎麼會這樣?」戴英霞好想哭,她跺腳,捶了捶胸口。
看她一副快哭的樣子,他糊涂了。
「什麼怎樣的?你想听我彈鋼琴啊?改天啊?」
蒼天啊∼∼
戴英霞全身無力,這趟白來了。就算她平日對男人太囂張,上天也不能這樣玩弄她啦,是遭天譴嗎,嗚嗚。
何淮安笑出來。「干麼啊?這麼沮喪?我彈鋼琴那麼好听嗎?」
「讓開。」戴英霞推開他,頭低低,走向辦公室門口。
「欸?要回去了?」何淮安納悶地看她走出去。「不喝茶了?」
喝個屁!戴英霞翻個白眼,推開辦公室的門。
「喂?」他追上去。
「停!」她激動地在兩人間畫出一條縫。「你不要過來,你站好,我走了,今天的事當沒發生過,我沒來過。」她走了。
何淮安看她離開,那扇門砰地關上。他實在不明白,這戴英霞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更不明白,自己是在跟著亂什麼?莫名其妙欸!她不喝茶了,他竟然很火大。更火大的是為她買的粉紅色的傘躺在地上,像在嘲笑他對她多余的體貼。
這女人怎麼這樣啊?想來就來,要走就走,搞什麼?這樣很好玩嗎?
可惡!
戴英霞遲了半小時才進公司,曹復正在罵助理小方資料打錯,看到戴英霞,臉色緩下來。
「你跑去哪了?」
「不好意思,臨時有事現在才進來。」戴英霞慌慌張張地回座位。
老板繼續罵助理,罵到後來老調重彈的說什麼再不努力,「若谷」的何爛人就要搶光他們的客戶了……
戴英霞拉開抽屜,排列文具,好尷尬,好心虛。听著老板數落起跟何淮安的仇,唉唉唉,他不知道她剛剛正是跟何淮安吃飯才拖到現在進公司啊。看老板對何淮安恨之入骨,戴英霞啊,千萬千萬不要再去見何淮安,會出事的。絕對不要再跟那個人有任何交集。
可是,鋼琴呢?就這麼算了?
第二天晚上,王彎彎帶著戴英霞到「功X社音樂中心」門外,她挾著戴英霞往里邊走,戴英霞半推半就覺得不妥。
「彎,不要啦,我覺得太冒險了,彎!你確定要這樣?」
「相信我,基于長年跟著警察跑社會新聞的經驗,為了得到真相,有時是要不擇手段。鋼琴進廠保養,這正是大好機會啊。」昨晚听過戴英霞打來訴苦的電話,知道她跟何淮安瞎耗半天滑稽到連鋼琴都沒看到,王彎彎決定介入調查,戴英霞不看清楚那架白鋼琴,後續還有得亂咧。
王彎彎拖著英霞往里邊走。「既然他的鋼琴讓你這麼神經兮兮,咱就直搗黃龍!直接進去大瞧特瞧個仔細,你看我的,包我身上。」身為孤兒,王彎彎是天不怕地不怕,膽子超級大。
「可是……可是你又知道他的鋼琴是送到這里?」
「YAMAHA的鋼琴幾乎都送這里維修,而且這家離何淮安的雜志社最近。走!」
她們手牽手,走向里邊的接待小姐。
「兩位有什麼需要嗎?」短發時髦,穿藍套裝的接待小姐,看見她們笑臉迎人的上前招呼。
戴英霞微笑地說︰「是這樣的,我們想……想……」她想迂回打听,沒想到,王彎彎直接破題——
「我們是何淮安的朋友,順路過來幫他問的,鋼琴保養得怎麼樣了?」
靠……邊站。戴英霞驚駭地看著王彎彎,這家伙撒起謊來面不改色,真是狠角色。
「哦……那架白色的鋼琴。」接待小姐微笑。「原本卡住的琴鍵已經換新的,只剩最後的調音就行了,晚上應該就可以送過去。」
賓果!丙然在這。戴英霞驚喜地看了看王彎彎。
王彎彎鎮定地繼續說︰「我們想看一下鋼琴。」
接待小姐有些遲疑。「請問你們跟何先生是很熟的朋友嗎?」
糟了。戴英霞尷尬地笑說︰「挺熟的。」
王彎彎很酷地道︰「她是何先生的女朋友……我們可以去看鋼琴了嗎?因為等一下還有事。」
「在里面的‘維修中心’,請跟我來。」接待小姐帶她們往里面走,一邊閑聊地笑著說︰「原來你是他女朋友……唉,我們一票女同事們要傷心了,何先生氣質好人又帥,我們這里好多女同事迷他呢——」
呵呵呵,戴英霞干笑。
小姐推開維修室大門,里面有五架鋼琴,白鋼琴非常顯眼,就在最角落的地方。「何先生的鋼琴在那——」這時,接待小姐的手機響起,她說聲抱歉,走到外面講電話,留下王彎彎跟戴英霞。
王彎彎將戴英霞往白鋼琴推。「快去,早點看完早點死心!」
戴英霞沖到白鋼琴前,撇開琴蓋,看見譜架——「夏雪」兩字,刻在其上。戴英霞震住,皮膚竄過一陣的電麻,她蒙住嘴,激動地瞪著那兩個字。她母親的名字,沒錯,這是爸爸的鋼琴,爸爸當年訂制的白鋼琴!爸爸生前親自彈奏過珍惜過——
王彎彎看英霞驚駭的模樣。「真的是嗎?」她跑過去,也看見「夏雪」兩字。
「真的是。」連鎮定的王彎彎都打個冷顫。「太玄了,太戲劇性了!」
門外騷動,接待小姐走回來。
「兩位還好嗎?」
「鋼琴沒什麼問題吧?」一個男人的聲音問。
戴英霞跟王彎彎怔住。
戴英霞不敢回頭,她直覺到這充滿磁性的嗓音是來自某個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
那個磁性的嗓音飽含笑意地問接待小姐︰「敏宜,我的女朋友是哪位啊?」
要死了!王彎彎硬著頭皮,轉過身。靠!那位接待小姐竟然挽著何淮安的手,他們感情有夠好。他們彼此認識的?
敏宜笑咪咪地覷著背對他們的戴英霞。「那位穿套裝的小姐嘍,怎麼?淮安,你連自己的女朋友都認不出來啊?」
「我的女朋友不高興見到我喔,都不回頭看我。」何淮安調侃戴英霞。
唉!戴英霞嘆息,轉身,看著何淮安。她眼眶潮濕,情緒激動。「你這架鋼琴從哪里來的?」
何淮安看她眼里蓄滿淚水,揶揄她的神情消失了。他斂容,看著戴英霞,問道︰「怎麼了?為什麼哭?」
豆大的淚珠,不斷地落下她的臉龐。戴英霞哽咽,無助地不斷伸手抹去淚痕,卻崩潰地越哭越厲害。她抽噎,斷斷續續地說︰「我跟你買這個鋼琴,拜托,賣給我。」
何淮安跟戴英霞還有王彎彎到鄰近的咖啡廳談話。咖啡館正播放著古典樂曲,讓戴英霞更是淚流不止,此刻,她強烈的感受到冥冥中父親似乎在給她指引,那架鋼琴的出現,絕非偶然,她要買回父親的遺物。
戴英霞情緒激動,王彎彎代她向何淮安解釋斡旋。
王彎彎問何淮安︰「你鋼琴是去哪買的?」
何淮安注意著戴英霞悲傷的表情,他回答王彎彎︰「這架鋼琴屬于我的鋼琴老師,我從小苞他學鋼琴——」突然他聰敏地聯想起來,難道……他看著戴英霞淚汪汪的眼楮,戴英霞也看著他。他跟戴英霞說︰「我的老師姓戴,他叫戴青山。」
「他是我爸。」戴英霞激動道︰「譜架上刻著的‘夏雪’,是我媽。這鋼琴是我爸的遺物……」
「我懂了,原來如此。」何淮安朝戴英霞微笑。「所以……你是我鋼琴老師的女兒?當年染上肺炎住院的女孩?」
「對,是我。」
何淮安說︰「我媽買這個琴給我的時候,說是因為戴老師的女兒住院,需要醫療費——」
「對,所以現在,我希望能把我爸的遺物買回去,拜托你開個價。」
「我不能賣你。」
「這鋼琴對我意義重大,我爸死的時候我才一歲多,對他沒有任何記憶,我現在只能听他留下來的鋼琴曲懷念他,我希望把琴帶走,我需要他的東西證明他真的曾經在我生命中,我拜托你……」
戴英霞泣不成聲,可這何淮安也真夠狠心,他無動于衷,堅持己見。
他說︰「我能理解你思念父親的心情,但是——這鋼琴是我媽買給我的生日禮物,我很抱歉。」
王彎彎提議︰「比起英霞的遭遇,我認為這鋼琴更適合放在英霞的地方,我們願意開比較高的價碼——」
「不是錢的問題,戴小姐,這鋼琴有你爸爸的記憶。可是現在,在它身上,有屬于我跟我母親的回憶,我們的回憶是共同持有,而回憶是多少錢也買不到的,這鋼琴有我母親當年對我的疼愛。」
戴英霞說︰「既然是你媽買給你的,假如你不好轉賣給我,那麼請給我伯母的電話,讓我去說服她好嗎?」
何淮安深吸口氣,看著戴英霞,淡淡地笑道︰「可惜我不知道怎麼聯絡她,她死了。」
王彎彎驚訝︰「怎麼這樣……」這下棘手了。
戴英霞看著何淮安,他們凝視著彼此。在這白鋼琴上的回憶,糾纏不清,已經不完全專屬于誰的了。戴英霞知道她無權奪走他跟他媽媽的回憶,但,屬于她爸爸的那份,又該怎麼辦?如果不是爸爸冥冥中指引,要怎麼解釋她會跟這鋼琴相遇?
「難道……真的不行?」戴英霞氣餒,瞅著一口都沒喝的咖啡。
「很抱歉。」何淮安毫不讓步。
戴英霞想了想,問︰「如果……用租的呢?你可以把琴租給我一般時間?我本來就想學鋼琴。」
「我不能租給你。」
王彎彎听了冒火。「喂,怎麼連租的也不行!何先生,你會不會太冷血?換個立場,今天假如你是英霞呢?我們都這樣低聲下氣拜托了。你沒看到她多傷心嗎?自從看到你那架鋼琴,她就患得患失、心神不寧,你——」
「我有更好的提議。」他微笑,看著戴英霞。「我來當你的鋼琴老師,你可以來我這里練琴,免學費,另外還附贈關于你爸爸,也就是我的鋼琴老師當年親自批注過的琴譜,還有當年他上課的教學錄影帶,那時我媽幫我拍了一些,你要看嗎?」
他拋出了這麼個誘人的餌,戴英霞心跳即刻加速。她可以看到爸爸活生生的影像,看見爸爸的表情,爸爸彈奏鋼琴的模樣,甚至听見爸爸在世時的聲音?她止不住激動的心跳,激動到連臉色都脹紅了。
王彎彎覷著何淮安,眯起眼楮,這家伙,這家伙!居心不良喔,這提議分明是想乘機親近英霞。
王彎彎附在戴英霞耳邊低聲說︰「喂,這下……可不是十分鐘六十分鐘,可以搞定的事,感覺像是要耗上一生一世。」王彎彎可以用全身的毛細孔賭,賭這家伙對戴英霞有意思。
戴英霞看著他,一時失去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