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床上是非多 第十二章
「是卿卿最愛誤解本王了。」他嘆了一口氣,語似無奈。「難不成你只願夜里相見,白天就翻臉不認賬了嗎?你把本王當什麼人了?」
話說這位傲嬌王爺臉上寫滿的委屈是什麼意思啊?怎麼反倒像是她把他吃干抹淨了還想賴賬?
「王爺,您別再玩人了好不?」她悲催地申吟了。「奴婢人矮心小氣短,遠不是您的對手,以大欺小也不是真英雄吧?」
「你是不是從沒信過本王是真心誠意的?」他眸光微黯,幽幽道。
她一顆心重重跳了一下,亂糟糟的腦子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話︰「奴婢不是,我只是……」
「你只是不信本王,」他眸光犀利地盯著她,「所以才口口聲聲對本王自稱奴婢,堅不改口,甚至時時拒本王于千里之外,好似本王是會吃人的老虎--說穿了,你就是不信本王會喜歡上你,對嗎?」
苗倦倦啞然無言,便是默認了。
「為什麼不信?」玄懷月語氣深沈而平靜,像是無咄咄逼人之意,她卻還是覺得被逼至了牆角。
良久,靜謐的車廂內只隱約可聞穩健的馬蹄聲、和車輪轆轆的轉動聲。
「……倦倦只是尋常女子。」她終于開口,再抬眼,眸光已不見慌亂失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壓抑已久的疲憊。「不會是王爺心悅喜愛的那種人。」
那樣淡淡的疲憊,卻教人莫名心疼難禁。
玄懷月嘴角那抹淺笑消失了,眼神復雜,靜靜地看著她。「尋不尋常,喜不喜愛,不是由你說了算。倦倦如何能代本王所思所想?」
望著他眉眼間的坦蕩舒朗,她一時間沖動地坦率相問︰「那王爺喜愛倦倦什麼?」
他一窒,臉上浮現一絲不自然,張口想說些什麼,卻是遲疑地一頓,濃眉隨即擰了起來。
「如果本王知道的話就好了。」他悶悶地哼了一聲。
苗倦倦聞言,眸底那抹防備的疏離消失了大半,怔怔地望著他。
他看起來是真的別扭,一下子握拳抵在嘴邊清清喉嚨,一下子眼神虛虛地飄開了,就是不看她。
「就沒見過你這麼麻煩的。」他有些焦躁地咕噥,越想越不爽。
「你……是真的?」她輕輕問。
微暗的車廂內,有人的顴骨可疑地紅透了,她還來不及看清楚,也不及反應,玄懷月高大身形已火速掀簾而出--
「馬車是娘們坐的,太憋氣了,本王還是騎馬痛快!」
簾落聲消人影已然不見。
只听得外頭馬聲嘶鳴,滾雷般奔騰遠去,苗倦倦依然呆愣如故,只是傻傻地望著那微微晃動的車簾子。
他、他剛剛那是在害羞嗎?
「小主,您還好吧?」痴心探頭進來,笑得好不喜心翻倒、花枝亂綻。「呵呵呵呵呵……」
她回過神來,臉頰瞬間紅透了。「笑什麼笑?事情才不是你想的那樣!」
「奴婢沒說什麼呀。」痴心靠了過來,手肘頂了頂她。「怎麼樣?跟王爺告白了嗎?」
「告白個鬼啦!」她努力保持表情木然,可粉女敕耳垂上的紅泄漏了些蛛絲馬跡,「我們可是去佛寺上香的,你都想些什麼不干不淨不清不楚的呢?」
「小主最愛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啦。」痴心對她頻頻眨眼,儼然一副「你知我知大家知,就不用再多做解釋了,我懂」的心知肚明狀。
她氣到索性整個人趴到窗邊,一顆腦袋掛在窗口,自顧自地看著外頭揮別熱鬧繁華城景後,映入眼簾的翠綠山光秀色。
「王爺剛剛騎馬走了,說是要先到普救寺找空明大師弈棋吃茶。」
「……」沒听見。
「王爺臨行前吩咐車夫別趕得太快了,免得小主顛簸暈車。」
「……」還是沒听見。
「王爺交代說了讓我們務必要好好照顧小主呢!」
她再也忍不住了,漲紅著發燙的小臉猛地轉過頭來,「最好王爺有時間哩叭唆交代這麼多啦!」
「嘻嘻嘻!」痴心以手掩唇,笑得像只偷吃了雞的狐狸。
苗倦倦還來不及考慮是要撲過去狂捏小丫鬟粉嘟嘟的臉頰泄憤好,還是干脆自己一腦袋磕在車廂壁上昏了算了,驚變就在電光石火間發生--
馬車毫無前兆地猛力煞住,她和痴心猝不及防地在車廂里滾跌成了一團,還未申吟唉叫就听見外頭響起刺耳的刀劍相擊聲,馬兒受驚地嘶鳴,王府侍衛大喊︰「有刺客!護住小主!」
--為什麼會有剌客?
--誰那麼無聊來刺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王府小妾?
--真要刺,也該去刺玄大王爺愛寵過的那十九個貴妾吧?
也許是米蟲廢柴當久,腦袋瓜也生渣掉漆了,此時此刻正是急難危險時分,苗倦倦沒去想該如何跳出來反敗為勝,好讓王府侍衛從此對她這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刮目相看,相反的,她腦袋瓜中瘋狂亂竄的還是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只有身體本能在一記冷箭閃電般射入車廂之際,自有意識地抓住痴心緊趴在車廂地板上。
箭身直直釘在車壁上,發出嗡嗡然的震動聲,可見勁力之大。
「痴心,快幫我把茶幾翻過來擋著!」她心一寒,求生的終于戰勝了胡涂憊懶的腦袋,迅速伸手過去拉那只放置小茶具的上好堅硬紫檀木幾。
「小主,您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受傷?」痴心驚慌心急地喚,幾乎哭出來。
「我沒事。」她吃力地把茶幾翻倒,豎起四方桌面擋住自己和痴心,雖然松了一口氣,還是蒼白著臉色凝重地傾听外頭聲息。
外面刀劍聲越發凌厲了,當中還夾雜著幾聲驚怒的呼喝︰
「定要狄親王府的人償命!」
「玄懷月滾出來!」
原來是找王爺尋仇的!
她心一沈。
忽然又是幾支銳箭嗖嗖射進車內,準確地釘在茶幾面上,其中一支幾乎透木而過。
「這樣不行,小主,奴婢護著您,您快走!」痴心拚命拉扯她,想擋在她跟前助她離開。
「不行。」她絕不拋下痴心自己逃命,何況外頭刀光劍影,並沒有比車廂內安全。
況且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唯有在車里乖乖待著,才不會給外頭奮勇殺敵的侍衛們添亂。
「老李,快駕車帶小主離開!」
不知哪個侍衛喊了一聲,下一瞬馬兒吠然長鳴,馬車重重彈跳著往前沖去。
「攔住他們!」
簾外傳來馬夫悶哼聲,搖搖晃晃的馬車漸漸停住了。
糟了,車夫若不是受傷就是凶多吉少……
苗倦倦心一緊,臉色大變,倉卒間低喊道︰「這樣不行,痴心,我出去駕馬車--」
「小主不可以!」
下一刻,有股殺氣冰冷地劃過長空--
當車簾被橫空劈開的剎那,苗倦倦的心髒彷佛停止了,眼里只有那雙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凶狠血紅殺眼,她自知避無可避,只能閉上眼等待那落在身上的可怕劇痛。
車頂乍然被渾厚掌力掃碎了,在陡現的燦燦金光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自天而降,她還來不及睜眼,身子已落入了一個溫暖有力的臂彎里。
王爺?!
玄懷月一只鐵臂牢牢扣住她的腰,寬大身軀護住了她,一甩袖便擊飛了那名凶悍的匪人,低下頭,聲音鏗鏘如金石︰「別怕,本王在。」
苗倦倦繃得緊緊的心一松,微顫的指尖緊緊攀附著他胸前衣襟,明明不斷告訴自己「他來了,沒事了,沒事了」,可鼻頭卻不知怎的酸楚發熱了起來。
差一點,只差一點點,她就也再見不到他了……
「本王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察覺到懷里的小身子驚悸顫抖,他心頭一絞,沈聲道︰「倦倦,你信我嗎?」
她心弦劇震,抬眼直直望入他堅毅的雙眸中。
「我信。」她心頭一熱,听見自己月兌口而出。
他笑了起來,眸光神采飛揚,長臂緊扣,摟著她閃電般拔地而起,飛出了破碎的馬車之外,閃過一波箭雨,穩穩落在一匹烏黑駿馬上。
「區區幾個跳梁小丑,就想欺本王的人?」玄懷月鷹眸一閃,嘴角緩緩上勾,笑得令人不寒而栗,「嗯?」
十數名黑衣人一顫,被震懾得後退了兩步。
「姓玄的!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就算你貴為當朝王爺,敢滅了我沙幫就得付出代價!」為首的黑衣人一咬牙,手持染血彎刀直指向他,掩不住滿眼仇恨怒火滔天。「今日定要叫你尸橫當場,為我沙幫眾兄弟報仇!」
他似笑非笑,教眾人內心更是寒氣直冒。「莫不是以為本王只會行兵布陣,今日既落了單,就能教你們撿著便宜了嗎?」
為首黑衣人臉色一變?「少廢話--拿命來!」
「本王只是怕嚇著了我家卿卿……」他低聲似嘆若喟,旋即劍眉一挑,冰冷笑意乍露的當兒,一拉韁繩、一夾馬月復,霎時疾如怒龍卷雲地沖向那群為數眾多的黑衣人,不忘溫柔吩咐一聲︰「好卿卿,抱緊本王。」
「嗯!」苗倦倦依順地伸臂環緊他矯健精實的腰。
下一刻,他一手撈起鞍袋旁的銀弓,在眾人還來不及眨眼間張弓搭箭,修長指尖倏放,弦上三支銀羽箭破空而出。
咻咻咻!箭似流星追月,百步穿楊地正中三名黑衣人心窩!
剩余的黑衣人大驚失色,又懼又怒,紅了眼地揮舞著刀劍撲了過來,有的則是搭弓想抽冷子放暗箭。
玄懷月張揚大笑,渾身散發剽焊勃然英氣,剎那間,他彷佛不再是狄親王府那佣懶風流的俊美王爺,而是化身成了昔年縱橫沙場、天下無敵的漠北戰神!
一夫當關,萬夫莫敵。
苗倦倦睜大了眼,屏息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腦中唯有閃現這兩句話。
她著迷地望著他那一手來如雷霆、去似電馳的神射功夫,不到幾個呼吸的辰光,就見地上七橫八豎的尸體,個個中箭之處都是心窩,無一例外。
四名王府侍衛殞了三名,車夫也死了,剩下的那名侍衛傷得極重,卻還是拖著鮮血不斷往外冒的傷腿過來,半跪在地慚愧請罪。
「屬下護主不力,罪該萬死!」
「不怪你,是本王大意了。」他將弓收回鞍畔,溫和道︰「你帶著小主的丫鬟先行回府,本王在這兒等七狐他們來收拾。」
王府兒郎戰死,尸身是一定要帶回盤龍城安葬的。
「是!」
「慢著。」苗倦倦自震撼中回過神,見不久前還生龍活虎的王府侍衛已然成了一具具的尸身,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強忍著眼眶里的灼熱淚意,掙扎著就要下馬。
「倦倦?」他伸手抓住她的腰肢,有些憂心地看著她,「驚著了嗎?」
「我要下去。」她小臉白得毫無血色,卻是固執堅持地要爬下高大的駿馬。他嘆了口氣,只得依了她,親自抱著她下了馬,直待她穩穩地站在地面上,手卻仍不舍放開。
玄懷月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眉宇間緊蹙成了個川字,想起剛剛若不是自己半途中突覺心神不定,這才決定策馬趕回來,只怕他現在見到的就是苗倦倦的尸體了。思及此,他的胸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掐擰住了,有一瞬的無法喘息。
苗倦倦沒有察覺到身後男人的異狀,而是走到那名侍衛面前,欠身福了一禮。
「謝謝你。謝謝你們……」她環顧另外四人的尸身,哽咽住了。
那名侍衛心下一熱,眼底閃過受寵若驚之色,吶吶道︰「屬下不敢當小主的相謝,護衛小主安危本是屬下分內之事。」
她看著侍衛不斷流血的傷腿,目光滿是不忍,忙揚聲對跌跌撞撞跑過來的痴心喊道︰「痴心,找找看車上有沒有傷藥和干淨的布,快!」
「不用了不用了,屬下隨身有帶療傷之物。」王府侍衛平時水里來火里去見得多了,早已練就一身「出門帶藥包」的習慣。
「好,那你快先包扎好再說。」她催促道,本想上前幫忙,可看到那名侍衛一副嚇得半死的模樣,只得作罷。「呃……那讓痴心來給你搭把手吧。」
「這……」
「別像個娘們扭扭捏捏的,我們家小主見不得血,你想害她被嚇著嗎?」痴心心急著想到自家小主身邊伺候,見他還磨磨蹭蹭浪費時間,忍不住母老虎上身,凶巴巴道,「藥給我!」
年輕侍衛懾于「婬威」之下,只得乖乖被痴心大手大腳地包扎著。
「記著下次再護我,若遇上像今日這樣寡不敵眾的局面,就不用管我了。」苗倦倦真摯地道,「你有功夫跑得比較快,可以回去報訊,事後也才能帶人來幫我報仇。記清楚了嗎?」
「倦倦!」玄懷月把亂糟糟的心緒推至一旁,抬步來到自家小妾身畔,聞言臉又黑透了,咬牙切齒喝道︰「瞎說什麼呢你?!」
「是啊,小主,您萬萬不能這樣想。」痴心氣急敗壞道。
那名侍衛也滿頭大汗。「小主放心,以後屬下就算拼去這條命也會護衛好您的安全!」
「傻呀,眾生平等,我的命又不比任何人珍貴。」她老實地道︰「況且我又不會武,礙手礙腳的,只會連累你們死得更快,反正記住下次--」
「不會有下次!」一條強壯的手臂已將她捉回懷里,吼聲轟然如雷。
她縮了縮腦袋,後背緊貼著他,清楚感覺到他因怒氣而劇烈起伏的強壯胸膛,心下不禁一陣恍惚,有種軟軟的、暖暖的溫柔甜甜地自胸臆間蕩漾開來。
「爺。」她的手搭在他緊攥成拳的手背上,輕輕低語︰「謝謝你。」
玄懷月低下頭注視那主動踫觸自己的雪白玉蔥小手,胸膛泛起陣陣激蕩不已的熱流,沸騰著翻涌著爭相要跑出來。
這、這是什麼?為什麼他會有種管不自己的感覺?
還有這氣血翻騰、忽喜忽憂又忐忑失措的滋味又是怎麼回事?
生平首次,玄懷月一時腦袋空空,無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