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床上的答應 第九章
「對了,過幾日便是王上聖壽,一般來說,內務府會負責籌辦這件大事,但今年王上後宮有人,娘娘是否也該出點力?」晚霞像是突然想起這事的提議。
「原來王上聖壽在即啊。」曹默默點頭。
「是啊是啊,每年內務府都辦得死氣沉沉的,說是王上不喜鋪張浪費,只讓人備了壽面與群臣共享就得了,可如今有了娘娘,後宮是該替王上好好熱鬧一番才對。」有人附和。
「那要如何熱鬧呢?」她問。
「娘娘為王上獻舞吧?」
「獻舞?我不會跳舞。」開玩笑,她這圓滾滾的身材在眾人面前一跳,不就像雪球在滾嗎?
「那唱歌好了,娘娘為王上獻上一首祝壽曲,這也是極為深情的佳舉。」
「這也不好,本人的音喉五音不全,難登大雅之堂。」曹默默困窘的告知。
「如此的話,不如題詩吧,那多詩情畫意。」眾人再接再厲的提議。
「詩啊……」她臉紅通通地,不用多說,這也行不通。
眾人終于朝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唱歌、跳舞與題詩,皆是弦月大家閨秀必修的才藝,可娘娘一樣也不行,既無色又無藝,大家禁不住再次懷疑,她究竟是用哪一點迷惑住王上的心?
「王上對玉兔宮後林的鳥兒情有獨鐘,幾乎隔三差五就會去探一回,既然王上不愛鋪張,娘娘不如就在王上聖壽之日放出鳥兒,讓這些鳥兒為王上祝壽,想必王上會因而龍心大悅。」這會出聲建議的人居然是麗心。
「對啊,後林鳥兒的事咱們都知道,王上極為寶貝,讓他珍視的寵物現身,這既不花錢又可討王上歡心,實在是甚好的主意。」晚霞听了立刻叫好。
其它人也頻頻點頭,可就曹默默自己忍不住擰眉,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妥當……
弦月二世帝二十六歲壽誕,當日百官上朝齊聲朝賀。
退朝後,冶策于御花園設席宴請朝上官員,膳桌上並無山珍海味,唯有壽面一碗,連杯水酒也沒有,更別提小菜了。
王上不重過壽,又不求奢,這場壽宴吃得大伙索然無味。
冶策端坐于前方的龍座上,寵鷹雄就落在他身旁,它對壽面沒興趣,冶策要人另外給它備了一碗生牛肉,它正大啖牛肉,吃的反倒比眾人好。
冶策睨視下頭的人,哪里不知他們的心思,他扯唇一笑,其實別說他們,他也覺得無趣至極,要不是每年非得做個樣子來上一頓,他才懶得坐在這上頭瞧他們吞面。
好不容易見眾人將面都給吃了,他想是時候打發他們走了,正想出聲要他們滾,驀地,傳來一群鳥兒的鳴叫聲,讓大伙吃了一驚,再一會,大批鳥兒餃著彩色緞帶出現在御花園的上空。
鳥兒數量眾多,凌空飛翔帶起彩帶在空中飄揚,那色彩如雲層也似浪花滔滔,亦像是條條彩虹紛飛,景象華麗美不可言。
是誰有這巧思,竟讓鳥兒凌空舞彩替王上祝壽?!
眾人贊嘆之際,倏然,一只大鷹直沖飛天,攻擊那群餃著彩帶飛舞的鳥兒,不多時便听見空中慘鳴聲連連,接著一只只的鳥兒由天墜下,當場慘死在眾人眼前。
大批鳥兒被雄攻擊過後,留下一地帶有血污的彩帶,以及近百只死狀淒慘的鳥兒,如此驚變讓眾人瞧得一時震驚住了。
冶策英俊的臉龐無比鐵青,顯見怒不可喻。「是誰干的蠢事?!」他喝問。
在龍顏大怒、一片風雲變色中,一名訓鳥師驚恐的上前領罪。「請……請王上饒命!」訓鳥師跪伏在地上,身子顫抖不休。
「是你的主意?」冶策怒問。
「回……回王上,不是奴才的主意,是……是……」
「是誰?!」他光火的大喝。
「是曹娘娘,她要求奴才放出鳥兒為王上的壽宴助興,奴才不敢違逆娘娘的意思……」訓鳥師緊張的說。
「那個該死的女人,叫那蠢女人滾出來!」冶策一怔之後,破口大罵要找人算帳。
半響後,曹默默被人帶來御花圔,她身後還跟著害怕得哭泣的晚霞,她瞧著滿地的鳥兒尸首,十足心疼愧疚,還有滿滿的懊悔。
當眾人見到這位近來出人意表博得帝寵的人物出現,方知禍是她閑的,不得不對她大搖其頭。就算再想討王上歡心,爭得帝心長留,也不能拿這事開玩笑啊,雄百尺內不得有任何鳥獸靠近,否則它定會攻擊殺掠,方才那一大批的鳥兒在空中飛舞,豈不是對它極大的挑釁,它當然野性大發的殺個一只不剩。
而被殺的鳥群同樣是王上養著有用之物,卻無端死于非命,難怪王上震怒。眾臣臉色黑青的看著她,心想,好不容易有女人上得了王上的龍床,期待不久後宮就能傳來好消息,可如今好夢一場空,這曹答應怕是得為王上的愛鳥陪葬了。
「你敢出這等餿主意,來害死朕的愛鳥,你、你……」冶策指著曹默默氣得說不出話來。
「臣妾只是想為您祝壽……沒想到您身邊的那只大鷹會獸性大發……呃……其實您該罰該罵的是那只欠揍的家伙!」曹默默忍不住怒視那像是飽餐饜足正在冶策肩上整理自己羽毛的雄。
都是這野蠻的家伙干的好事,最該死的是它!
雄彷佛感受到她氣怒的目光,蠻橫乖戾的它罕見的躲到冶策身後的椅背上去,似乎很怕她的怒視。
眾臣見了這情景,不由得嘖嘖稱奇起來。這只大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這會居然會心虛,不解它怎會怕一個女人。
「住口,雄本來就是凶性之獸,有它在的地方,周遭百尺不能有其它鳥禽,可你卻讓鳥圜的鳥兒來送死,你該當何罪?」冶策怒斥。
曹默默聞言訝然。自己初入宮不久,雖已知雄是王上的寵鷹,但哪里知曉大鷹的習性……驀然瞧向跪在地上的訓鳥師。有這樣的事,他身為訓鳥師不會不知道,卻未曾規勸或提醒她,這人安的是什麼心?
訓鳥師感受到她質疑的眼神,趕緊心虛的瞧了一眼站在遠處的麗心,之後又立即不安的低下頭,不敢再往她這方向瞧來。
他這動作已讓曹默默心里有數,提議放鳥的人是麗心,而這訓鳥師得知計劃後也未加阻攔,想當然耳,兩人是一伙的,想見她闖禍後的下場。
「臣妾不知情,請王上念在臣妾無心之過能網開一面……」
「你這愚蠢又不知長進的笨女人,該知道死去的這些鳥兒是朕費了多大功夫,才訓練它們能夠傳訊的,可因為你,朕的心血全付之一炬,你簡直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那圓頭圓腦的腦袋,真是一點用處也沒有,朕砍了你的頭都不足惜!」
他完全沒顧忌眼前有多少臣子在看,將曹默默罵得狗血淋頭。
「你仗著朕給你的那點恩情就敢胡作非為、自作主張,因為你的愚行,讓朕損失慘重,滾,朕要你即刻滾!」他怒不可遏。
人群里的麗心听了暗笑。王上不顧曹默默顏面的在人前痛斥,雖沒說立刻殺了她,但巳瞧出王上對她根本是毫無感情,真痛快自己輕而易舉就能讓這女人斷送皇恩。
哼,就說自己怎會看錯,這女人想讓她真心真意的下跪叫娘娘,那無疑是痴人說夢,她哪配!
曹默默第一次見識到冶策真正動怒的樣子,心里難免慌張。雖然不期望自己真的受寵,可像這樣當眾被轟,也是很難堪的,而且心頭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酸澀感泛起,原來自己這叫恃寵胡為,但問題是,他何時曾真正寵過她了?
她鼻頭泛酸,忍不住靶到委屈,識趣的要回宮閉門思過了。
晚霞跟在她身後哭哭啼啼的,悲哀自己的主子才剛受寵就失寵了,嗚嗚……
眾人瞧方才王上的態度,也心知曹默默無用了,不久後不是被送出宮就是被打入冷宮,對她沒了期望,自然連憐憫都省下了。
兩人行經麗心面前,晚霞見到她不禁感到氣惱。
「都是你的提議害了娘娘的!」她氣憤的對麗心道。
「你說這是什麼話,是曹答應自己好大喜功,奢望聖寵心切,這才闖下大禍,與我何關?」麗心連娘娘的敬稱都不叫了,直接喊曹答應。
「你——」
「晚霞,算了,是我自己不好,誤听讒言,怨不了他人。」曹默默只對害死這麼多鳥兒感到愧疚,對于麗心的惡意也不想去追究了。再說自己本來就沒得寵過,哪來失寵?而且這樣也好,她就不用再三天兩頭到上弦宮去罰站,陪他批閱一整夜的奏折。
心里雖然這樣想,可是眼眶就是不听話的泛紅。
「本來就是,王上說得一點都沒錯,你仗著王上給你的那點微薄恩寵就敢任意妄為、不知天高地厚,如今被斥也是理所當然。」麗心已認定她無翻身的余地,便敢當眾說這些話。
她受冶策斥罵就算了,現在連個宮女都敢辱罵她,她敢情是淒慘到底了,一點僅剩的尊嚴都蕩然無存,眼看忍了許久的淚珠就要落下眼眶,她並不想讓人瞧見自己更狼狽的樣子,于是想趕在淚珠滾下前急著要離開此地,躲著哭也好過讓人看更多笑話。
「混帳!」冶策倏然大罵。
曹默默一驚,離去的腳步頓了頓。他還不放過她,還要繼續給她難堪嗎?
含在眼眶中的淚終于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