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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將軍的蠱妾 第十四章

作者︰阿香

奇怪,難道他的直覺有誤?郎忍冬發現對方沒有一絲半分的驚惶失措,僅是淡淡的拿開小手,淡淡的不給予任何回應,他不死心的又連喚數聲,「茶花兒?華山茶?」

只是他不知道,他喚在口中,她應在心里。茶花兒?有。華山茶?有,我在這里……然而她一聲都不能應答,否則先前千辛萬苦隱瞞住真實身分,好陪伴在他身邊的一番心思,不就全都白費了?

最後,郎忍冬終于放棄,再度改口,「小?」

有。強行忍住滿腔欲淚的哭意,華山茶拼命力持小手的穩定,才去拉扯他皮裘的下擺,做為回應。

「原來你真的是小,就是小……」他無法掩飾一臉的惆悵。

「對不起,方才誤認你是別人了。」

稍稍遲疑了一會兒,華山茶改而拍拍他的手背。沒關系,妾身不介意。

這舉止有些踰矩,但沉浸在自我感慨中的郎忍冬一點都不介意,反而有感而發的說︰「我可有告訴過你茶花兒是誰?她便是你無緣服侍的女主人……」

噢!多麼富有情感的語調。華山茶不想他竟會對自己訴說起如此親密的心底事,怔忡一會兒,便急忙豎耳傾听。

是人都會有好奇心,尤其是好奇他人對自己的想法為何,尤其是那人正好是自己親密的枕邊人。

「說實話,她眉目一般,長相平凡……」

喂!

「卻我心目中最甜美的人兒。」

好吧!原諒您。

「而且我本來以為她貪財又懦弱……」

喂喂!

「後來才知道,她貪財,是為了要給家里籌生活費;她懦弱,是與我還不相熟,以靜觀動。」

好吧!再原諒您一回。

「其實仔細想想,她有什麼拿手長處嗎?女紅、烹煮中饋都平平……」

這回華山茶先不在心里「喂」了,反而是注視著郎忍冬回想出神的表情,靜待他的下文。

「可是她所沏的百花茶教人口齒留香回甘,天下僅此一茶。而且就算她連百花茶也不會沏亦無妨,我照樣……」會喜她、愛她,更在她離開後魂牽夢縈的思念著她,即便好夢驚醒時分,悵惘神傷加倍亦甘之如飴……

想得出神的郎忍冬完全沒發現,侍立在旁的華山茶已經默默淚流滿面。

值得了!為了郎忍冬的這番話,她默默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

終于,郎忍冬睡下了,華山茶按照這些日子以來的作息,悄悄走入廚房。

「夫人。」廚房里,巴總管與白姨都等候著,木桌上則擺了幾件旁人見了不免納悶的事物。

小刀、瓷碗、金創傷藥、干淨布巾……這些是要做什麼用的?

但見華山茶笑容滿面的在桌旁落坐,右手毫不遲疑的拿起小刀,自袖口露出柔軟的左手腕,上頭竟然已經有數道猙獰但已愈合的傷口。

她動作利落的輕輕一劃,力刃劃破一道新的傷口,鮮血汩汩淌下,形成細細的血泉,注入原本空無一物的瓷碗里。

隨著注入碗中的血水愈來愈多,華山茶的小臉便愈來愈蒼白,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小嘴始終噙著一抹笑意,十足的歡欣雀躍。

「夫人,夠了。」白姨終于看不下去,上前欲制止她持續放血的舉止。

嗯,的確,現下注入碗中的血水分量如同以往,足以調制為郎忍冬延壽的養生茶劑量了,但華山茶竟然搖頭。

「不,還不夠!妾身覺得,如果在養生茶中多加些血水,說不定會讓養生茶更具功效,可以讓冬爺的雙眼復明呢?您們覺得呢?」

「可……可是……您……您快點停止,傷口不疼嗎?這樣流血……」巴總管罕見的結巴。

「不疼啊!只要能為冬爺延壽的話……」她笑笑的說,卻是說認真的。

就是說認真的才嚇人啊!巴總管與白姨可都被嚇傻了,登時不知如何是好。

毫無預警的,一記長長的嘆息伴隨著咿呀推門聲,某人赫然現身。

「毛公公?」巴總管急忙趨前行禮。

「您怎麼來了?」

「奴才奉皇上命令,特地于夜里暗中探訪,了解一下冬爺現下的情況。一巴總管立即將郎忍冬的近況,一一向毛公公據實稟明。

听罷,毛公公頷首。

「看來冬爺的情蠱發作狀況並未進一步惡化,真是太好了。山茶夫人,這都是您的功勞啊!皇上有交代,一定要奴才向您好好致意一番。」

「妾身只是提供了一些鮮血,其他的什麼都沒做啊!」華山茶因為毛公公的話而分心,停下手中動作。

巴總管乘機拿走小刀,讓白姨幫忙敷上金創傷藥,扎上布巾止血裹傷。

「是這樣嗎?」

「是啊!如果妾身能夠為冬爺多做些什麼,那就更好了。除了要教冬爺的情蠱沒能更進一步惡化外,如何根治方是首要之務吧!毛公公,皇上到底有沒有想出解決的法子啊?」

華山茶這番話實在踰矩了,只是狗急了都會跳牆,人急了……尤其是一心一意只為郎忍冬著想的她,一急起來,可不管對方是公公還是婆婆,照樣喋喋不休的追問。

毛公公能體諒她的心急之情,溫和的持續安撫她,「皇上自是關切冬爺的情況啊!他早已派人明查暗訪苗族花姓一氏後人的下落,只是他們的行蹤實在難尋,不過有侗打听到的好消息是,他們已經輾轉遷徙至金氏皇朝內落腳,如此查訪範圍便大大縮減,應該能盡快找到人。」

「是嗎?果真如此就好。」華山茶晈了咬唇,「話又說回來,除了提供鮮血,妾身是不是還能以別的方法遏止冬爺的情況惡化?能嗎?」

「這……」毛公公欲言又止,先緩緩的打意她,神情登時變得萬分凝重。

「其實夫人您現下所做的已經夠多了,別的不說,光是您以己身鮮血調配出冬爺飲用的養生茶,就是大功一件……」

「但是那樣做也只是治標,不是嗎?」華山茶心急的打斷毛公公的話。

「就算效果尚佳,可是為了冬爺的身體,再多使用一種方法又何妨?」

「這……」

「如何?毛公公,您一定知道的吧?

一定還有能夠幫助冬爺身體的方法吧?」她不斷的追問,努力睜大雙眼,散發出閃閃動人的乞求光芒。

「這個嘛……」毛公公一開始還拼命板起一本正經的臉孔,可是實在禁不起她連聲不斷的追問,與愈來愈閃閃動人的眼神攻擊,最後只得松口,「其實是還有一個辦法……」

「太好了!」華山茶忘我的低聲歡呼。

毛公公卻毫無喜色。

「而且這辦法,從某一方面來說,不只治標,還能治本。」

「咦?您是說真的嗎?」她這下可是喜出望外,「您是說您知道讓冬爺真正好起來,完全恢復健康的方法?那您怎麼不早說?妾身該怎麼做呢?」

禁不住她的再三追問,毛公公終于勉為其難的張嘴欲言。

鏘瑯……

一記刺耳的聲響驀地劃破這教人緊張死寂的一刻,眾人皆大驚,隨後陸續趕往聲音響起的地點,竟是……

「冬爺?」人在情急當頭很容易忘我,華山茶竟然忘了自己正在扮演瘡啞的假象,月兌口便喊,同時急急往背對門口,雙臂用力撐在一張桌上,且雙腳四周都是瓷器碎片的郎忍冬快步走去。

只是當她來到他身後數步之遙時,卻遲疑了,不敢再上前。

因為郎忍冬渾身散發出前所未見的冷冽、絕望氣息,她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應他。

不敢靠近,她只能杵在原地,對著他的背影說話。

「對不起,冬爺。」千言萬語,從一聲道歉說起,再怎麼說,她欺騙了他是事實。

「您沒听錯,是妾身,您的茶花兒。妾身假扮成白小,留在您身邊這件事,都是妾身一人的主意,您若生氣要責罰,罰妾身一人就行了。」

沒想到她這番請罪之詞,卻引來身後一片抗議聲。

「不,夫人,您怎麼這麼說呢?」巴總管搶先一步,跪在地上,「冬爺,是小人擅自將夫人強行留下來的,要罰就罰小人吧!」

「奴婢也是。」白姨緊跟在後,雙膝跪地,重重磕頭,「奴婢是共犯,斷不能被輕饒,而且還以下犯上,更是罪不可赦。」

「以下犯上?妾身只是個被買回來的……」華山茶愣愣的開口。

「不,夫人,您既然都以真心對待冬爺,小人們自是同樣真心視您為我們的女主人,這點是無庸置疑的。」巴總管打斷她的話,堅定的搖頭。

白姨再一次點頭附和。

「你們……」華山茶驀地感動得紅了雙眼,趁淚水滑落臉頰前,鼓起勇氣上前,終于來到郎忍冬的身旁,仰望他沒有表情的嚴峻側顏。

「冬爺,妾身……冬爺?」

直到此時,她才注意到郎忍冬另有異狀。他的眉頭緊蹙,雙眼緊閉,且側著頭,一副專注傾听的模樣……卻對他身後的連番騷動置之不理?

一股冷冽寒顫由心頭緩緩的浮現,華山茶瞬間領悟了某件事,卻更希望那不是真的。

「該死!難道沒人听見我砸杯摔盅的聲音?來人……來人啊!」郎忍冬沉聲開口,愈說愈大聲,彷佛一頭野獸由低鳴漸漸加大音量至咆哮。

「快來人啊!」

轟隆一聲,一道無形巨雷直劈腦門,她心中的冷冽寒顫更甚,好半晌,終于听見自己發出微弱的回應聲——

「妾身在這里……冬爺,您听見了嗎?」

「來人……該死!不然我自己去找人好了。」郎忍冬暴躁的嘀咕著,意欲轉身舉步。

巴總管與白姨總算也注意到他的異常狀況,這下換他們緊張了。

「冬爺!當心您腳邊的碎瓷片,冬爺……」

對任何人的話都充耳不聞,不,是根本沒听入耳中,郎忍冬一腳便踩著一堆銳利如刀的碎裂瓷片——盡避他在第一時間迅速縮回光luo的腳掌,但皮肉之傷已經造成。

「該死!」他第三度爆粗門,額頭青筋暴綻,渾身燃起針對自己的怒火。

「該死的情蠱!天殺的情蠱……哼,反正只是看不見又听不見罷了,休想我會就此認輸!」

華山茶不再只是打寒顫,而是身陷冰原似的冷栗中。

很明顯的,郎忍冬身上的蠱毒再次發作得更深、更嚴重。

先是眼失明,再來是耳失聰,然後口將瘡啞,四肢廢,最終毒發極致,枉送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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