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如詩 第二章
第二章
「唔嗯……」
昏昏沉沉中醒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方布滿粉色碎花壁紙的小室里,其中有一面牆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言情小說,看起來像是女孩子的房間。
搖搖昏眩的頭,他原本想集中精神仔細看清周遭的一切,但天不從人願,一股深沉而疲乏的倦意,仍不斷從他體內涌出,讓他再度失去意識,陷入一片昏睡狀態。
當他再次醒來,是驀然間被胸口一股沁涼的冰冷濕意所驚醒。
「咦?」他怔怔地睜開雙眼,隨即發現自己襯衫上的鈕扣已經被解了開來,一大片的胸膛就這麼赤luoluo的暴露在外Say hello,仿佛給人家看免錢的。
除此之外,他還能感覺一雙小手十分忙碌地在上頭胡亂磨蹭中……
他先是默然無聲地盯著胸口的那雙小手好一晌,接著緩緩揚眸、將一對探究的目光投向小手的主人。
從近一點的距離來看,她貌不驚人,卻生得十分秀氣、除了天生一張圓呼呼的鵝蛋臉,還有一對小酒窩均勻地分布在她的臉頰兩側,給人一種清秀而甜美的感覺。
他注視了她半晌,她卻仍渾然不覺,依舊是低著頭,專注為他擦拭身上的汗水。他挺著身體,極力控制她指掌間的觸感所帶來的強烈影響。
直到她一只手岌岌可危地即將觸及他月復部間的敏感帶時,他再也沉忍不住,突如其來的伸出手,阻止了她繼續往下的擦拭動作。
「這樣就夠了。」他平靜的說︰「剩下的,我可以自己來。」
他的聲音讓她吃了一驚,當她抬頭看見他兩眼輝閃著窘迫光澤時,她的臉一下子就飛燙了起來。
「你千萬別誤會!」一股燥熱柔紅了她的臉頰,恍若被燙到一般、她趕緊抽回自己的手,連忙想解釋,卻有愈描愈黑之嫌。
「你早上發高燒暈過去了,怎麼喊都叫不醒,又流了滿身臭汗,我是好心替你擦汗,順便想著要不要再替你換件干爽的衣褲。」
「你幫我換……」衣褲?
听到這里,他猛然像是想到什麼,慌忙的趕緊掀開覆蓋在他腰部以下的棉被,在看見自己的內褲仍安好地貼在身上後、他頓然有種大大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只是,那內褲的花色,似乎有些面生?
一手扶著昏昏沉沉的額頭,他腦海中混亂的交織著昨晚的片片段段,最後、他靠自己的力量、從床上坐了起來。
半晌,他轉臉看向她,用著有些困惑的嗓,低聲一問︰「請問,這是哪里?」
「我家啊。」
「你把我帶回家了?」他以為她會為了省事,干脆把他丟進醫院,來個眼不見為淨。
「不然我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嗎?」她一副無可奈何的說︰「在你身上、我根本找不到任何證件,而我們社區內也只有一家小診所,勉強扛著你去打了支退燒針之後,我只能再扛著你回來了。」
這一來一往,幾乎消耗了她大半的體力,實在不明白,她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呀?
原來如此。
他眼眸迎上她的,嘴角彎成一抹淺笑,輕聲呢喃,「謝謝你,沒有把我丟下。」
遇上她,他很幸運。
那是一種慢條斯理,溫柔且具有男性魅力的微笑,也是一種她永遠無法復制的笑——即使她有一張完全雷同的臉來仿效。
瞬間,她心軟了,所有的抱怨也逐漸消彌,最後半點也不剩。
「你好好休息吧。」她臉上掠過一絲潮紅,刻意別開了話題,叮囑道︰「陳醫生特別交代過,這幾天,你最好乖乖吃藥睡覺,他說了,你現在的體力就跟七十歲的老人家沒兩樣。」
「陳醫生?」
「他是我們社區內的診所醫生。」她忽然想到什麼,連忙又補充道︰「對了,你身上濕透的衣服全是他替你換下來的,就連你現在一身干爽的衣褲也統統都是他私人提供的,等你病好了,一定得好好去謝謝人家。」
她就像個老媽子似的,不斷叨叨念念,末了,指了指牆角邊一只白底黑邊條紋的旅行背包,又問︰「對了,那個旅行背包,是你的嗎?」
他點點頭。
「里頭的紙本資料全濕了,我已經替你拿出來晾干,不會介意吧?」
「無所謂。」他習慣性的聳肩。
「那個……」她瞄了他一眼,不確定的問︰「你是個旅行作家嗎?」
他沉默了一晌,隨後淡淡否認,「不是,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過你的隨身筆記。」她沒有遮掩,十分坦白的回應,「寫得很好耶,里頭的文字很動人。」
這時,房門外陡然傳來一道高聲的叫喚。
「阿笙、阿笙,我回來了,你在房里嗎?」
聞言,他微蹙著眉,等待她的反應。
可是眼前的她對于房門外的叫喚,並沒有顯現出任何特別的反應,仍是自顧的慢條斯理與他談話。
「平日我也有在寫作,或許我們可以互相切磋一下?」
這時,房門外的叫喚聲,再度傳來。
「阿笙,家里有客人嗎?我看見門口有一雙球鞋……」
她依舊恍若未聞。
「不曉得你對于愛情文藝方面的題材,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呢?」
不斷被忽視的情況下,那噪音終于顯得有些急躁了起來。
「碧笙……何碧笙,你這丫頭耳背啦?」
只見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直至外頭的叫喚聲,忽然停了一晌,最後,像是妥協一般,沒好氣的又改喚道︰「如詩……何如詩……」
猛地,眼前的女孩就像是被按下正確鈕似的,突然仰起一張滿懷笑意的小臉,應聲道︰「樂樂,我在房間里啦。」
接著,只听那道嗓子用著完全被打敗的口吻,又問道︰「親愛的如詩小姐,我已經準備了晚餐,請問你跟你朋友肯不肯賞臉啊?」
她立刻愉悅地回應,「我們馬上出來。」
「你叫如詩?」听出一絲端倪的他,悄聲一問。
「嘿呀,很夢幻吧?」
他則是挑高一邊眉,完全不予置評。
然而,她卻開始滔滔不絕,「這可是我想了三天三夜的名字喲!」
她一臉的得意,「你不覺得很特別嗎?」
「覺得。」他點點頭,覺得特別蠢。
「既然如此,以後請牢記我的名字,我叫如詩,如詩如畫的如詩。」她鄭重的向他介紹了自己。
那……「剛剛那個何碧笙是?」
「我不認識。」她毫不猶豫的否認。
就在這時,房門被一股瞬間的力量推了開來,頂著一張極為不耐煩表情的陌生女子,瞪著那一位「如詩如畫的如詩」,劈頭便斥道︰「喂,我說何碧笙,何大小姐,你到底要我喊幾次,你才爽啊?還不趕緊帶你朋友出來吃飯了?」
她本人相當堅持,她的名字就叫做——如詩。
听她自述,自從剛升國三的那一年夏天,她意外接觸到一本俗稱「外曼」的國外浪漫翻譯小說後,整個人便像中毒一般,瘋狂地愛上了作白日夢……呃,言情小說的世界。
只是,話匣子一打開,一位「如詩如畫」的如詩小姐,就這樣滔滔不絕的開講了半個多小時。
只因為他在不久之前很多嘴的問了她一句關于她房中那一片極為夸張,堆滿整整三面牆櫃的言情小說後,她便開始茶毒他的耳朵,完完全全沉溺在自己充滿粉紅色泡泡的瑰麗世界里。
「那是一個處處充滿浪漫、處處充滿幻想、處處充滿愛情的瑰麗世界。」
餐桌上,何如詩一對眸子亮晃晃的,用著一抹既是贊嘆又是向往的口吻,喟嘆的道︰「在每一本言情小說里,美麗的女主角們總是歷盡重重劫難之後,終于在愛情世界中尋找到一位英俊多金又專情的完美男主角。」
于是,基于滿足心中的渴望與期待之下,她日積月累的讀遍了成千上百本的言情小說,除了一心想成為言情作家,更是一心一意,立志成為言情小說中的女主角,成就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
「所以,你就替自己改名?」有沒有這麼入迷啊?
「這只是其一。」她用食指朝他晃了晃,「真正勾起我下定決心改名的,還有其他因素。」
礙于情面,他不好面露不耐之色,只能點點頭,勉強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而她,也沒教他失望,娓娓述說了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
「想當初,我老家那對一心祈求有個兒子傳承香火的爸媽,在接連生了五個千金之後,居然把生為六女的我,硬生生取名為何碧笙。」
所謂何碧笙,又為何必生也。
這樣一個極度貶低個人存在價值與尊嚴的名字,她是到死都不會承認的!
不過,听說當年她出生時,「何碧仰」是唯一能夠與當時的何碧笙相抗衡的名字。
這樣的名字,道盡一對老想生個兒子,卻又頻頻老吃癟的夫妻,其內心無盡的憤慨與無奈。
但說到底,比起招弟、迎弟、盼弟、望弟、帶弟五位姊姊,她很慶幸心灰意冷的爸媽沒按照傳統,繼續把她的名字套上公式,取名為——來弟。
只要想到將來當她遇上心中的Mr•Right,兩人在燈光好、氣氛佳的情境之下,對方溫柔地喚她一聲「來弟」,那簡直是謀殺了所有的浪漫。
所以身為未來言小界的女主角,絕不能有那麼一個「帶賽」的名字,一定要有個符合夢幻與浪漫兼具的名字,而如詩這個名字恰巧能滿足她的理想,于是她的名字,就叫做如詩。
「為什麼偏偏是如詩?」他著實好奇,這個又俗又土,還冏很大的筆名,她是怎麼靈光一閃,給生出來的?
「因為這個。」她離開了餐桌,神秘兮兮地從一旁書架上,取來一本已陳舊泛黃的筆記本,而那筆記本的內頁中,還夾了一支色彩斑斕的舞蝶造型發夾。
他瞄了她手中的筆記本一眼,問道︰「這是什麼?」
「我的初戀。」她微微一笑,坦然不諱。
「哦?」他點點頭,期待著從她的口中,接續下來會說些什麼。天知道,這幾乎要成為他慣性的舉動了。
下意識的,他為自己的此番行為暗暗皺了一下眉頭。听女人講話從不是他的習慣,在未來,他必須盡快改掉這一點。
「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必說。」他也不是那麼想知道。
「沒有什麼不方便。」她忽然來了興致,興奮一問︰「對了,這支發夾還有個很美的故事,你想听听嗎?」
听到這里,一旁的于樂樂僅露出一臉「又開始了」的表情,在翻了翻白眼後,迅速端起已用餐完畢的空碗,極不感興趣的閃人了。
見狀,實在很不想繼續听她「講古」的他,原本也想包袱款款,趕緊閃人的,只是在面對這個小女人一對盛滿夢幻以及炯炯閃爍著璀璨光芒的瞳眸時,他的心動搖了。
念在對方救了他兩回的恩情上,勉為其難地將喉間原本要月兌口而出的「可以不要嗎?」努力悶吞下肚後,他不禁僵著一抹微笑,開口了。
「你說,我正听著。」
這時,她小臉上的光芒頓時又放亮了好幾倍,開始又述說起另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件事,發生在我升高一的那一年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