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要不要 第六章
嗚……嗚嗚……
曼凌……醒來……
她听見許多哭泣的聲音,但那些聲音仿佛都停留在遠方,其中只有一道男聲感覺較為接近。
那聲嗓是她熟悉的,但這悲痛欲絕的哭泣方式卻是完全陌生的。
那是任奎雍的聲音,他在哭,十分傷心的哭法,像是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似的,是什麼呢?
在她努力思索的當下,所有的哭泣聲響又漸遠了,連同熟悉的男聲也是。
似乎過了許久的時間,曲曼凌這才想起他失去了什麼。
他失去了……她。
對,她想起來了,她莫名地被人拿刀刺殺,而且……死了……
是的,她已經死了,所以他們是在為她而悲傷哭泣,但……所有人都傷心難過著,為何她自己不呢?
明明知道自己該要難過的,但她卻辦不到,她感受不到任何悲傷的情緒存在,唯有一股空虛的惆脹。
只是她不懂,人死了該往哪里去?天堂、地獄,或是滯留在人間游蕩——這是她听過的三種說法,但目前她的狀況似乎不在這三種說法之中。
她……在哪里呢?
曲曼凌想看清自己身在何處,但四周濃霧彌漫,讓她無法看清身處的環境,接著,所有哭泣的聲響完全消失,耳里這回卻傳來完全陌生的聲嗓。
「睡吧!」
一道渾厚的聲嗓要她睡下,但她一點都不想睡呀!
不想睡、不要睡、不能睡……但越是拒絕,曲曼凌發覺自己的眼皮越不听話地向下垂。
我不要睡啊!
曲曼凌大喊著,卻發現什麼聲音也沒有,因為她發不出聲音來,耳里卻再次傳來相同的聲音。
「睡吧——」
那聲音像是一股無法抵抗的魔法,不論她再怎麼頑強拒絕,仍是徒勞無功。
最後,在眼底完全地閉上前一秒鐘,她的眼前不再只是霧茫茫的一片,道身影像是撥開了霧氣來到了她眼前。
那人的穿著很不尋常,但曲曼凌無法注意更多,甚至連那人的長相她都來不及看清,最終只看見那人手里拿著一本簿子……
「真的沒有其他選擇了嗎?」土地婆幽幽地輕嘆了口氣。
「沒有了,這是最後機會,只能賭一賭了。」土地公也只能跟著嘆氣。
「這樣硬綁上真的沒問題嗎?」月老手里拿著一小截紅線問著其他人,臉上滿是遲疑。
他的工作是將有緣分的兩人綁在一塊,這樣拿出紅線將已無姻緣的兩人纏綁在一塊卻是頭一遭。
因為意外地將本該美滿的姻緣給中斷了,導致任奎雍與曲曼凌在每一世的相遇總是以死亡收場,這樣做是為了不要再讓死亡延續——事實上,這一世已經是任奎雍與曲曼凌最後一世相遇了,若她沒得到完滿的姻緣,她是無法再轉世的。
「我們只能相信不會再有問題了,我都到崔判那里動用人情請他改過生死簿上的時間了,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再一次過上並且相愛的機會。」土地公嘆了口氣。
崔判那牛脾氣還是一樣的死硬,若不是崔判先前不小心欠了他一個人情,這回事情是連一點轉園的余地也沒有的!
現在生死問題算是解決了,但斷了的姻緣要如何再接上,才是一大問題。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好建議月老小老弟拿出一段空白、不屬于任何人的紅線,硬是接上任奎雍與曲曼凌斷了的姻緣。
但因為是硬接上去的紅線,中間空白的那一段紅線會讓他們的時間與情感產生空白,所以時間必須回溯,情感也必須再重新廷立。
而重新建立便表示變數存在,那是他們三人無法掌控的,所以若他們之間無法順利地再次相愛,那麼硬接上的紅線仍是會再次斷落,他們為了補救一切所付出的努力仍是得化為烏有。
硬接上姻緣是下下策,也是目前唯一的機會,他們也只能賭賭運氣了。
「是啊,我們只能相信了……」
二0一0年五月
「唔……」曲曼凌發出可怕的申吟,像是萬分痛苦一般。
肺部里的空氣像是已經缺乏已久,卻突然地再次灌注,讓她反射性地大口大口用力呼吸著,但痛苦的申吟卻也不曾間斷。
她雙手捂著月復部,臉上盡是痛苦的神情,醒來的瞬間記憶停留在她受到搶匪的攻擊,而被刺了一刀——
「嗚……」疼痛的申吟不斷地自她口里逸出,她躺在大床上,仍是十分痛苦的模樣。
好半晌,床上人兒的申吟聲變成了重重的喘息,而臉上痛苦的神情雖然減緩,但眉心仍是緊蹙著。
曲曼凌一再地深呼吸,為的就是減緩身體的疼痛,但不一會兒之後,她發現了異樣。
手心里並沒有溫熱又黏稠的濕潤感,她明明記得自己的手沾滿了鮮血,為何現在什麼也沒有呢?
夢……是夢……
「好可怕的夢……」曲曼凌盜滿冷汗的小臉上仍然殘留驚恐,她不明白為何夢境會如此真實,真實到她真以為自己被刺了一刀……而且死了!
「奇怪了,平時很少作夢的,為何這次作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夢呢?」她一臉不解地問著自己,怔怔地將原本緊緊壓在月復部上的雙手舉到眼前,雙手潔淨無比,什麼也沒沾染上,更別說是大量的鮮血了。
常听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壓力也會造成睡夢中腦子產生活動的來源之一,趼以曲曼凌努力回想昨天的一切,甚至是最近生活中的一切大小事,試著找出讓她作惡夢的原因。
但想了又想,昨天一切都很平順,最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讓她感到壓力存在,所以最後仍是找不出作惡夢的原因,只能把一切歸為大腦活動了。
重重地吁了口氣,她看著時間,現在是早上七點鐘,離她預定起床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但她決定不再繼續睡了,過于真實的惡夢早已嚇得她睡意全意。
真是莫名其妙的早晨啊!
梅雨季節總是讓人心煩氣躁,今天好不容易雨稍稍停了,雖然天空看來仍是髒髒灰灰的,但氣溫倒是不冷不熱,這一點讓一早被惡夢驚醒的曲曼凌心情好上一點。
出門工作前,她仔細回想過夢境的一切,但除了最後那可怕的情節之外,再往前推的夢境內容她全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作了很長的一場夢,于是出門前,她決定把一切全都拋諸腦後不再去想了。
不久後,曲曼凌手里捧著熱咖啡從咖啡店里走出,她的視線不是落在右手邊的「AGame」,而是落在左前方已裝修完畢並開始營業的另一家發廊——「Dance。」
這里是美發業的一級戰區,上個月「AGame」旗二店在這路段開幕的同時,她就知道在五十公尺這一頭的「Dance」已經在裝修中了;雖然雙方是競爭關系,但她並不因為兩家新分店相鄰近的關系就惡意地批判對方,這里是做生意的好地點,有眼光及遠見的老板都懂得這一點的——
「AGame」的老板群們懂,而「Dance」的老板任奎雍也懂。
今天曲曼凌帶著旗二店的新手設計師去了一趟電視台工作,而她只是負責把人帶到,熟悉一下環境,便回到旗二店——也因為不是駐店設計師的關系,基本上今天若沒有客人指定服務的話,她是挺清閑的。
也因為如此,她才會捧著咖啡,望著工人拆著「Dance」二樓外牆上僅剩的部分鷹架,很好奇在鷹架全部拆下後,共為兩層樓的「Dance」會呈現如何的視覺感受?
肯定是十分有質感的,就跟「AGame」一樣。
曲曼凌長期都四處跑著,鮮少在同一家分店里待上長時間,所以她一直知道這家「Dance」的存在,卻從未好好看看它內部的裝潢動線,今天就趁著難得的空檔時間看一看吧!
想著,曲曼凌移動腳步走向左前方,最後停在「Dance」店門的右側,那里有一大片透明的落地窗,供人清楚看見店里的大半空間。
店里沒人注意到曲曼凌在外頭注視的舉動,但店門外的另一頭,有人注意到了她。
看著那張美麗的側臉,任奎雍一眼便認出曲曼凌。
他們去年底在一個大型的合作場上正式向對方介紹了自己,爾後幾回短暫的踫面,也都有禮地向對方打過招呼,基本上他們稱得上是認識的朋友,只是不熟罷了。
她正望著「Dance」店內觀看著,任奎雍猜想她純粹只是好奇新店面的內部裝潢設計,正打算上前大方地邀請她入內參觀,但這時二樓外牆上傳來了異常的聲響。
意外發生了!
「下面的人小心——」站在二樓外牆上拆除鷹架的工人突煞大喊。
驀地听見頭頂上傳來的叫喊聲,曲曼凌反射性地拾起頭察看,左手臂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強大的拉力,下一刻她整個人便跌進男人溫熱的胸膛里。
「啊……」她發出疼痛的叫喊。
雖然任奎雍眼捷手快地拉了曲曼凌一把,沒讓從二樓掉落的鷹架從她頭上砸去,進而造成無可挽救的傷害,卻也無法讓她完全月兌離危險的範圍內。
掉落的鷹架與地面踫撞出巨大的聲響,那聲響掩過了曲曼凌所發出的痛呼,沒人听見她的聲音,將她緊摟在懷的任奎雍卻听見了。
「哪里痛?」他微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以最快的速度掃視她的全身。
「我的腳……好痛……」曲曼凌管不了攙扶著她的人是誰,小腳側邊傳來的疼痛,讓她緊緊揪著對方的手喊痛。
在她喊著痛的同時,任奎雍已經看見她右小腿上那刺眼的鮮紅色澤,還有一條約莫十公分長的血口,看來是被掉落的鷹架所劃傷,鮮血正不斷地自傷口中冒出。
她必須止血!
「快去拿一條干淨的毛巾給我。」任奎雍朝著從店里跑出來察看的人喊著。
眼看自己的失誤造成他人受了傷,工作人員連忙來到任奎雍與曲曼凌的身旁,焦急地說︰「我馬上叫救護車……」
這時店內有人急忙拿出干淨的毛巾來到,而他們身邊已經圍了不少關心狀況的人。
「那太慢了,你把現場處理好,別再出意外了,我馬上送她去醫院。」任奎雍接過毛巾,立即蹲來為曲曼凌止血。
他將毛巾綁在傷口上,舍去去停車場取車多浪費時間的決定,起身後便伸手招來計程車。
「把現場處理好,工程驗牧的工作就由你負責了。」坐上計程車前,任奎雍朝著旗二店的店長說。
驗收新店面的裝潢工作是他此次前來旗二店的目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受傷的人還是曲曼凌,而他身為老板,此事自然得由他處理最為恰當。
扶著曲曼凌上車後,任奎雍立即要司機送他們到最近的醫院去。
急診室里。
「好痛……」坐在椅子上的曲曼凌一張小臉全因疼痛而皺在一塊,因為護士小姐正在為她清理傷口,這動作讓她疼痛加倍。
「看來是沒有傷到骨頭,只是傷口有些深必須縫合,但為了確定,待會兒我們還是先照一張X光片看看,現在我先請護士小姐為你打一針破傷風。」中年醫生說完,便請護士準備為曲曼凌打針。
打針痛,傷口也痛,曲曼凌那張美麗的小臉因疼痛而血色盡退,臉色蒼白得可怕。
「對不起,這一次的意外我會擔起全部責任的。」望著曲曼凌放在身側那緊握著的手,任奎雍知道她很痛,並為此深深自責及……不舍。
自責是應該的,因為他是負責人,而不舍的情感反應,他自己也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因為那股情緒過分私人了。
他們雖在早先就已認識,但兩人一直處在不熟的狀態之下,又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雖然她大方不做作的姿態,讓他心底對她個人頗為欣賞,只是這一切都還不足以讓他在此刻產生過多的私人感受。
難道是因為昨晚嗎?
昨晚他作了整夜的夢,但長長的夢境竟在天一亮醒來的那一瞬間全數模糊,最後他只依稀記得這場夢給了他快樂及悲傷的情緒,還有……她。
是的,夢境的過程他無法記得,但他卻能百分之百地肯定曲曼凌就是他夢里的女主角。
甚至,他隱約明白他所有情結的變化全是由這位女主角所牽動,但……這沒道理啊!他們只是算得上「認識」的朋友關系,這關系比起一般朋友都還不如呢!
但不能否認的,現在他心底有股情緒——甚至該稱為情感——正在發酵中,他不明白為何會突然就對一個人有感覺,而且還是在知道這號人物存在的多年後—多半的男人與女人之間若有相互或單方的吸引力,不都在短時間、甚至是第一眼便能知曉,他為何變得如此慢熟呢?
無法解釋突發慢熟的情感發酵,無法解釋為何今天在她一進入視線範圍內,他的目光便只能專注地望著她,不自覺地將注意力全壓在她身上,再加上離奇的夢……一切的一切他都得不到解釋,但這已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似乎對她越來越有感覺了。
以往只覺得她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現在卻覺得她在他眼底除了漂亮之外,還多了份莫名的吸引力。
傷口很痛,而醫生雖是一派輕松的態度,表現出她的傷並無大礙,好似縫個幾針是小事,但她才是傷者,所有的疼痛是她要承受的,而不是別人!尤其是她並不是個痛感神經遲鈍的人,她很普通,也很怕疼的。
看完了X光片後,醫生向任奎雍與曲曼凌說明了傷勢及處理的步驟。
「從X光片看來確實沒有傷到骨頭,現在先幫你打麻醉,等等開始縫合傷口,若是你會害怕的話,請將臉轉到一邊去。」看著漂亮的小姐越來越蒼白難看的臉色,醫生似乎才漸漸發覺她那比預想中緊張的心緒。
有些病人大膽一些,會看著醫生護士的動作,但醫生猜測曲曼凌應該是沒那膽子看才是。
「我會轉過去的。」因為傷口在右小腿外側上,痛覺不斷地刺激著她,而心情更是一刻也無法放松,曲曼凌壓根沒有勇氣看著醫生如何為她縫合傷口。
醫生點點頭說︰「現在先打麻醉。」……
當護士小姐將細銳的針頭刺入細女敕的肌膚下那一刻,疼痛與緊張的心情讓曲曼凌抑制不住地發出輕吟。
曲曼凌咬著唇不讓更多疼痛的申吟逸出口,她覺得自己好沒用,但她現在真是連一點小疼痛都耐不住了。
任奎雍在一旁將曲曼凌所有的動作及反應都看在眼底,他知道接下來她並不會再感到疼痛,至少在麻醉藥全數退去之前,但他仍是順從自己心底的意念朝她伸出了大掌。
「不介意的話,你可以握著我的手。」主動朝異姓伸手是女人大方的權利,而他是個男人,所以他給了她選擇權,不想自己在她心底留下壞印象。
這雖是一個看似簡單不過的動作,但對于正被疼痛及無比緊張的情緒所侵擾的人兒而書,卻是充滿無限感激的援手。
這時候沒有男人與女人性別上介意不介意的問題存在,曲曼凌在任奎雍伸出手的第一時間,便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交入他手里,並緊緊握著他。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