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姊姊 第四章
公平什麼呢？當然是「禮尚往來」，她回答了他的問題，在她繼續回答之前，他也必須說些什麼。
「前女友怎麼回事？」利琦菲直視著閆雅克，眼底寫著不容他拒絕回答問題的堅決，而她相信他也不打算逃避這問題。
閆雅克看見老板娘正拿著托盤向他們走來，他等到她將他們所點的東西全數上桌後，這才緩緩地開口道︰「說來算是我看走眼了，和一個女人交往了六個月後，才發現我不是她的唯一，在我之前她早有個交往多年的男友。」
「所以你剛失戀就是了。」利琦菲是這麼解讀的，卻見對座的男人搖了搖頭。
「在我發現自己成為她的另一艘船的同時，她也偷了我的東西，所以我甩開了她，但她不死心地找著我，說是要親自當面向我道歉。」
閆雅克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
「听來挺糟的。」利琦菲眨了眨眼，嘴上說糟，但並沒有同情他的打算，因為他的神情看來一點都不為此而難過，有的只是負面不耐煩的情緒，所以他不需要他人的同情。
「那你怎麼打算？以為心底還喜歡著她，所以才覺得煩？」雖然利琦菲直覺他不可能再喜歡前女友，但她還不算真的了解他，什麼事情都難說，更不能只靠著直覺去評斷一切。
所以她問出口了，但她突然不記得上一秒自己才吐出口的語調，是極其自然，還是有些微酸呢？
嗯……她希望是前者。
「剛才有人請我公平一些的。」閆雅克拿起剛才點的手工餅干，慢悠悠地張口咬下。
「呵，你這人可真是一點也不吃虧。」利琦菲忍不住輕笑著。
「話不能這麼說，虧我也是吃的，只是得看情況而定。」閆雅克的意思很明白，他也對她感到好奇，也想知道有關她的一切。
「所以，對那名追求者你怎麼打算呢？」
看著他挑起了一邊的眉，又露出那迷人的邪氣模樣，利琦菲沖動地想學他，但她試著做之後，卻是兩邊眉毛一同挑起，她失敗了。
所以她只能挑著眉說︰「不怎麼打算，拒絕再拒絕，直到他真正死心為止。」不然也不能怎麼辦，人家喜歡她是個人自由意志，不是她所能決定的。
「他會死心的。」閆雅克說得不經意，但他真正的想法是，以他的存在讓對方不得不死心，畢竟佔著優勢的人可是他。
聞言，利琦菲開心地彎起了眼。她喜歡他這樣強勢的自信！
「換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利琦菲伸手拿起他的餅干，學著他以慢悠悠的姿態咬著餅干，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情感早就已經不存在了，但感到煩躁是不可否認的，以為我不認為她找我只是純粹為了道歉這回事。至于如何打算呢？看著辦吧！若她真找上我再說了，但我絕不會再讓她從我身上得到任何東西，她並不值得。」
利琦菲點著頭，無聲地表示明白。
想必也是，才交往六個月，情感投入自然也有限，更別說對方劈腿還偷了他的東西，不恨她就已算是寬赦了，還能留下什麼情感呢？
得到了答案，還是她心底想要的答案，利琦菲心情大好。
她指了指桌上的書本問道︰「為何你連法文都懂呢？」
「我全家早已移居法國，我只是偶爾回台灣住一段時間。」
所以他遲早會離開？
這個答案，利琦菲決定暫且忽略，再次指著書本說︰「我買單，你念書？」
那本法文書是一本科幻小說，利琦菲平時有空也會看看書，但科幻書籍的類別她很少觸及，但不知是閆雅克故事念得好，還是故事本就十分吸引人，總之她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沒想到書頁都翻到最後了，故事卻沒能完結，它居然是一本上下兩集的作品。
那一瞬問，利琦菲心情十分復雜。
她很想知道故事後續的發展，也想繼續听著他低沉帶著些許沙啞的聲嗓，但反過來想，故事沒能說完也好，未完待續……
他們之間也是，未完待續。
昨天離開下午茶館時，閆雅克跟她說︰「我那還有下集。」
他不是沒看見利琦菲那可惜卻帶著期待的神情，事實上，他的心情與她相同，只是他掩飾得比她好一些罷了。
兩人再一次詭異地分別，仍是不知道對方的姓名與聯絡方式，但兩人心底都明白，再見面的時間並不會太久的。
然而這回，利琦菲不再顧及女人矜持的問題，她在隔天下午便出現在下午茶館里。
昨天兩人所坐的桌位是空著的，她照舊拿了點單坐下，並不以為他尚未出現而影響好心情。
他會出現的，很快。
昨天他自以力掩飾得很好，事實上他的確是，但他的眼底仍是在松懈的時刻透出了真實情緒。
他是期待著的。
事情果然如同她所預期的，在她喝下了第一口咖啡時，對面的位置被人所佔據了。
「嗨！」閆雅克坐下並朝著利琦菲露出微笑，他揚了揚手里的書，表示繼續昨天未完的故事。
「今天照舊。」利琦菲露出整潔漂亮的門牙，怎麼也掩不住愉悅的心情。
他照舊念著故事，她照舊請客買單。
閆雅克挑著眉表示同意。
兩個小時之後——
「這故事真是精采。」終于得知了結局，利琦菲忍不住贊嘆著。
「是啊，沒錯。」這一點閆雅克完全贊同，以為這本書可是他寫的。
「我喜歡這個作家，但他還不是我心中的第一名。」利琦菲習慣性地扯著嘴角。
「哦？那誰是你心中的第一呢？」望著她扯著粉女敕唇瓣的動作，閆雅克突然很想知道那滋味嘗起來如何，肯定會教人上癮的。
「也是一名法國人，你肯定听過的。」利琦菲給出提示。
接收了她的提示，閆雅克心底一突。
「羅曼-多杜。」全球最火熱的暢銷作家。
賓果！
「我相信就算沒看過他的書，至少也听過這名字。」對于一個全球書籍總銷售量超過五億本，所有著作已翻譯近七十種語言的作家，他要說沒听過就太假了。
「听你這麼說，你肯定也看過他的書，或者是書籍改編的同名電影吧？」利琦菲眼底閃著晶亮的光芒，因為她真的很喜歡羅曼-多杜。
出自于他筆下的驚悚懸疑故事，謀殺、血腥、懸疑、層層疊疊的計中計，不論在原創性上還是精密的構思巧妙，每每都令她嘆為觀止，看過書本總是不夠過癮，只要有改編成電影的，她一部也不曾錯過，他之所以能夠紅遍全球不是沒有道理的。
閆雅克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他的書我每本都有收藏，每本都是我的最愛，若不是他過分低調從不曾曝光，我肯定會追著他要簽名的。」她可沒崇拜過任何偶像，但羅曼-多杜是例外。
聞言，閆雅克什麼也沒說，表現出不置可否的態度。
但顯然地，他想結束有關羅曼-多杜的話題，他說︰「你看來很有空，不用回去上班？」他猜她早將今天的工作全數為他排開了，換作是他也會為她這麼做的。
「看心情！」她可是老板，不回公司去也不會有人開除她的。
「請買單吧！」閆雅克不做大方的紳士，目前兩人關系是建立在公平原則下的。
他念了故事給她听，買單自然是她的工作，雖然今天兩人什麼曖昧行為或語言也沒說出口，但她明顯感覺到兩人之間的關系增進了不少，她相信他也有相同的感覺；可他若因此而搶著付賬，那她才會覺得怪，也會顯得兩人這奇妙又詭異的關系變得無趣了些。
所幸，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利琦菲起身到拒台買單，而閆雅克就跟在她的身後。
她以為他會丟下暗示兩人再次見面的話語然後離開，但這一回她的猜側失準了。他什麼也沒說，就只是靜靜待在她身後等她買單。
待利琦菲在賬單上簽名後，心底奇怪他為何沒向她說些什麼，她轉過身望著他，打算主動開口說她期待再听他說故事什麼的。
但唇瓣這才微啟，他便有了動作，而那動作讓她忘了要說話。
望著自己的手被另一只有才的大手包裹著，利琦菲的心髒像是被人用力怦怦怦地敲打著。
她這才發現一個嚴重的事實，那就是她對他的期待遠比自己所預想的超出許多許多……
她竟如此地……喜歡他，她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糟糕了！
「既然你有空，陪我去書局走一趟吧！若時間允許，或許我們還能一起去看部電影什麼的。」閆雅克說話的語調與神情都極其自然，感覺就像他們早已是一對情人，而不是連對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的兩人。
就以為閆雅克太過于自然，利琦菲瞬問只能跟隨本能地點點頭，然後被動地讓他牽著走。
直到兩人走入了書店里，利琦菲一直處于呆愣的神志這才回歸。
他們這樣分明就是在搞曖昧關系嘛！
她知道，而他也明白，以為兩人之所以會牽著手，這頭可是他起的，他丟出了試探，就看她願不願意承接了。
當「曖昧」兩個字浮現在利琦菲腦海里時，她同時也想起了一段話——
一段感情最美好的時刻不在兩人牽手的那段日子，而是在彼此曖昧不清時，那可是日後想起都會不自禁笑著的回憶。
利琦菲忘了這段話是哪听來的，但現在她正處于這個時刻里，這個認知讓她心清輕飄飄的，她喜歡這個感覺。
她的個性本就不是個膽小鬼，他的試探她自然承接得住。
就這樣，她任憑著他牽著手逛著書店，但兩人都無法專心地看書，只是手牽著手——走過各個書架走道，視線隨意瀏覽著，主要是在享受現下那曖昧不明的感覺。
「我想，我們還有時間去看場電影。」逛完書店後，利琦菲這麼對他說著。
然後在看完一場電影後，換閏稚克對她說︰「我想明天我還能繼續為你說故事。」
再然後，在兩人分別後，彼此不知道對方姓名的詭異情況繼續維持著。
「眼光很好哦！大帥哥一枚。」
一早手機便響起，利琦菲一接起，便听見雙胞胎妹妹利琦思帶著些許戲謔的聲音傳來。
什麼帥哥？哪來的帥哥？
「你在說什麼呀？」剛從睡夢中醒來，利琦菲的腦子還不是很清醒，她完全听不懂利琦思話里的意思。
「跟你手牽著手的帥哥啊！」利琦思仍是笑著，同是姓利的她還不了解嗎？利家人不會沒事跟人玩手牽手游戲，會牽手表示那人教她上了心。
听見「手牽手」這宇眼，利琦菲的腦子開始正常運轉了。
昨天她與他確實是一直手牽著手的。
「他是誰？怎麼認識的？在一起多久了？何時介紹給大家認識呢？」利琦思等不及地將一堆問題丟出，以為她真心希望自家姊姊也能從另一個人身上得到幸福。
「先等等，你在哪看見我跟他手牽手的？」朝她身上丟來的問題，有一半以上她無法回答，所以還是讓她搞清楚狀況先。
「報章雜志、各大媒體，怎麼……你還不知道自己上了頭條嗎？」事實上，這新聞昨晚就出來了，利琦思以為姊姊早知道了呢！但顯然她誤會了。
「唉！」利琦菲先是嘆了口氣，她確實什麼也不知道。
「你的問題我晚些再回答，先這樣了。」
她掛斷通話，並將手機關機，因為她可以預期會有多少通來電詢問相同的問題，但在給出答案之前，她必須先找到這些答案才是。
利家座落于市郊半山腰，除了雙胞胎妹妹利琦思之外，她們上頭還有個哥哥利奇若，但他們早都不住在家里了，而父母更是早些年就已搬到瑞士去。屋里她只請了一名鐘點幫佣，主要是簡單地幫她整理家務及準備早餐而已，所以諾大的屋里平時只有她獨自一人居住。
她起身下樓，幫佣賴姊見她下樓，笑著對她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要交代呢？」
賴姊在利宅里工作三年了，是個勤快不碎嘴的人，她問著每天相同的話，但今天她臉上的笑容有過分燦爛的嫌疑，利琦菲知道她肯定也看到牽手的新聞了。
「這幾天屋里電話進來就算我在，也都一律說我不在，麻煩你了。」利琦菲也給了賴姊一個微笑，真心的那一種。
事實上，她心情並不差，還挺好的，只是建立在這一切之上的是好奇，她必須先找到別人都知道、但她卻還不知道的答案。
「嗯！」賴姊點頭表示明白，隨即離開利琦菲的視線準備開始每天的打掃工作。
雖然賴姊每天只在屋里為她工作幾個鐘頭，但她就是喜歡賴姊不碎嘴多事這一點；即便知道些什麼，或好奇著什麼，但她懂得不去逾越工作上的本分，從不曾開口說多余的話。
利琦菲走進小餐廳里，桌上有賴姊為她準備的餐點，還有一份當日的報紙。
她想知道的答案甚至不必她動手去尋找，大大的頭版上刊登著她與他的相片，再清晰不過了。
獨家直擊，利琦菲與男友牽手甜蜜曬恩愛！
頭版標題下得很大，看著「男友」這兩個字，利琦菲忍不住又習慣性地拉拉嘴角。
他還不是她的誰，原本她預想的是男友這個位置沒錯，但現在她無法預想了。
他們之間詭異又有趣的互動方式，在她的身分被揭露的同時也畫下了句點，至少他那一方已經知道她是誰了，現在她只能猜想著他會有什麼反應？
看著兩人手牽著手的相片，她慶幸兩人沒做出什麼怪動作或表情，他倆臉上同時都掛著愉悅的表情，也難怪記者標題會這麼下，以為他們的樣子看來就像是一對出門約會的愛侶。
再看一眼兩人的相片，那背景是在熱鬧的電影院前。
利琦菲真的不得不佩服記者們的神通廣大與超人般的好記憶，她已經夠低調了，甚少出現在鏡頭前，這樣也讓人認出，她也只能認了。
報導內文寫著有關她的一切，雖然資料有限，但也足夠讓人明白她雄厚的家世背景。而有關他的部分，則是一堆的問號。
記者說他是個謎，對她而言他確實也是個謎，相信現在記者們會全才追查他的個人背景，這會令他感到困擾吧？
現在她只能猜測著，在知道她是什麼人之後，他會怎麼做？
像是中了大獎並將她當成少奮斗一輩子的好對象？還是，不願受人打擾就此中止兩人之間的一切，不再為她念故事了？又或者無視她的身分，繼續與她喝下午茶？
「唉，為何偏偏被記者認出來呢？」利琦菲哀嘆著，發現自己無法再維持好心情，以為好奇被滿足了，但另外衍生而出的問題卻開始困擾著她。
無疑地，她喜歡那個男人，而那男人對她自然不是沒感覺。
她不想被人當成大獎，卻更不想什麼都還沒開始便結束了，但這決定權似乎不在她手上。
「真是的……」推開桌上熱騰騰的粥，心底煩躁的情緒已讓她胃口盡失。
煩躁的情緒一直到利琦菲進公司後仍未消散，反倒隨著時間的推進越發沉積，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臨界點究竟在哪，畢竟她並不曾因男女情感的問題而影響情緒。
「今天除了你之外，除非天要塌下來了，要不別讓任何人進我辦會室。」利琦菲臉上明顯寫著心情極差的字樣。
「收到。」羅怡文一臉嚴肅地點頭。
她當然知道她家老板大人為了何事心情不好，聰明如她，即便兩人私下感情還算不錯，但現在該是安靜閉嘴的時候，最好什麼也別說、別問，雖然她也好奇得要命。
結果，一整個早上，她這盡職的秘書檔下了所有想見她的人，其中也包括了安守業。
他可是她這小秘書說什麼都非得擋下的人，里頭老板心情不好，若她再傻傻地端上一盤不合胃口，甚至可能是倒胃口的菜上去，那她這幾年秘書可就白干了，太白目了！
在她看來，這安王子要比想象中還要中意她家老板，現在心上人有了心上人，他不知是打算上來刺探軍情，還是打算使出渾身解數來奪取佳人的心？
總之，今天好奇心淹沒了她，一堆人的白眼也淹沒了她，小秘書可真不是人干的工作呀！
下午兩點整，一直不曾由內主動開啟的門板有了動靜。
「今天不回公司了，就算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也留到明天再說。」扔下這句話後，利琦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望著利琦菲離去的身影，羅怡文很高興她今天不打算再進公司了，那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而接下來的時間，她也毋需想盡各種方式阻止任何一個想見老板的人，以為老板根本不在。
只是，老板剛才的模樣比早上還要糟糕，心情似乎已經是惡劣到極點了，這讓她這小秘書的好奇心又繼續向上高漲，可那又如何？她仍是沒有答案，只能坐在位置上胡亂猜測著，然後等著哪一天老板能好心地滿足她的好奇心。
但能有那一天嗎？她又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