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命谷 第六十四章 奇女子
陌生少年一面緩步前行,一面答道︰」在下姓梅,姑娘你呢?」
「我姓古,名字有三個。」
「哦!三個名字,莫非……」
泵娘未等陌生少年將話說完,已接口說道︰
「先父喊我阜兒,先母呼為元霜,其實我名字卻是曉眉,這樣算起來……」
陌生少年聞言一笑,立即接口問道︰
「我應改怎麼稱呼你呢?」
泵娘淡淡地答道︰
「隨便你吧,好在這只是幾天的事情,」
「在下不懂姑娘這句話的用意︰」
泵娘只微然一笑,並未答話。
陌生少年暗中微蹙劍眉,似是自語,又像是有心說給姑娘來听,他喃喃說道︰
「照這樣走法,出谷則非要一整天不可……」
泵娘噗哧一聲,笑了,她接著少年的話鋒,也似乎自語地說道︰
「只不過稍微慢了一點,人家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所以我早就知道,做一件事情全始全終不容易,唉!救人麼尤其是難。」
陌生少年聞言面色一紅,他並不停步回顧,卻接口說道︰
「姑娘萬勿誤解我的意思,我只是……」
「公子只是有些著急對嗎?」
「不瞞姑娘說……」
「梅公子,我已經告訴過你我的姓名,稱呼上是不是可以簡單些呢?」
「嗯……古姑娘……」
泵娘咯咯地嬌笑連聲,笑罷說道︰
「要你簡單些,這可好,又加上了個字,公子,你可能告訴我你的名字?」
「小字‘傲霜’,梅傲霜,听來像個女孩子是不?」
泵娘听到梅傲霜三個字的時候,面色陡地變為蒼煞,只可惜梅傲霜並末回顧,因之他根本毫無所覺。
但他久久不聞姑娘答話,遂再次接著說道︰
「據家慈告我,這名字是我阿姨給起的……」
「你見過你阿姨嗎?」
梅傲霜聞言一笑,他笑女兒家不管到何地步,總帶著女兒家喜歡多問的天性。
笑罷他故意說道︰
「自然是見過,可惜那個時候我太小,認不得她。」
他想,姑娘听自己這樣說,必然會笑。
哪知事實恰恰相反,姑娘聞言反而長長地嗟吁嘆息了一聲。
梅傲霜實在想不起再說什麼,只好依然緩挪著腳步,不再多話。
「你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看一位怎樣的人物呀?」
泵娘終于開口,所問卻已改換成正題︰
「姑娘……」
他剛剛才稱呼出聲。姑娘已接口說道︰
「你比我大三歲,稱我一聲阜妹就是。」
胺姑娘這句話的聲調,特殊的莊重而嚴肅,竟使梅傲霜不能不听從于她。
「阜……阜妹妹!……」
他費了不少氣力,才勉強地僅僅稱呼出口。
突然!
他心中一動,霍地轉身問道︰
「你怎敢斷定我比你僅大三歲呢?」
「你二十一,我十八,難道不對?」
「對是對……不!你又憑著哪一點,敢斷定我是二十一呢?」
「不但這點小事,我還敢斷定你是要帶我到什麼地方,去見誰!」
梅傲霜劍眉飛揚,搖頭正色說道︰
「姑娘……」
「阜妹妹,你要稱呼我阜妹妹才行?」
「嗯!胺妹妹,你……唉!」
他最後竟然嘆吁一聲,不再發問,轉身之後方始說道︰
「走吧,目下還是早些離開此地的好。」
「怎麼?你怕?」
梅傲霜哈哈大笑道︰
「一不愧天,二不怍人,大丈夫無所懼怕!」
「那,你為什麼有話想要問我,又突然作罷了呢?」
梅傲霜肅色正容冷然答道︰
「此時此地,我覺得沒有再為小必要的閑話耗費梢神和時間的道理︰」
「你別走,轉過身子來,我有話問你!」
胺姑娘竟也嚴肅有威地冷冷下令。
梅傲霜萬般無親,只得轉身停步,靜靜地注視著姑娘。
「我記得你曾說過,因為我有一枚‘羅漢錢令’,你才義不容辭……」
「是的阜姑……阜妹妹。」
「我要知道個中的原故。」
梅傲霜眉頭一皺,簡短地說道︰
「我須听從持此錢令人的吩咐,因此……」
胺姑娘不容他的話罷,立刻說道︰
「像現在一樣,我持有此令,是不是也能夠吩咐你呢?」
「能!」
「那,霜哥哥……」
胺姑娘突然稱呼他一聲「霜哥哥」,只驚得梅傲霜連退了兩步︰
他神目射威,臉上已經籠罩了一層嚴霜,直視著姑娘,瞬也不瞬。阜姑娘視若無睹,反而星眸微閃,滿面含笑地說道︰
「霜哥呵,對不起了,目下我持有錢令,要吩咐你做點事啦。」
梅傲霜冷哼一聲,並未答話,但面色卻越法難看。
「我要你一定問我適才你想問而又半途中止了的那些話!」
梅傲霜聞言,如釋重負,他長吁了一聲,面色依然極端肅穆地答道︰
「阜妹妹曾說猜到我要帶你去見何人,去向何方,我實難相信,故而想要問個明白,可是……」
「沒有可是,我現在就能回答你,霜哥哥你信嗎?」
梅傲霜劍眉再蹙,震聲說道︰
「最好是用你、我來彼此稱呼,霜哥哥三字,在下實在听不順耳。」
胺姑娘咯咯一笑,嬌極,美極,她美目瞟盼,柔聲說道︰
「霜哥哥三個字要真听不順耳,那只好請霜哥哥你委屈一些先將就一點了,霜哥哥你等我答復完了你所問的話後,要是仍然認為霜哥哥三個字听來既不合情又不順耳的話,咱們再改好嗎?」
梅傲霜只好苦笑了一聲,自己愈是不耐煩听這三個字,她卻偏偏在一句話里面,連叫了四聲霜哥哥。
胺姑娘看他那種苦笑的樣子,禁不住噗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梅傲霜微吁一聲,抬起頭來眺望著遙遠的天際,不再理她。
此時,耳邊傳來姑娘銀鈴般的一串嬌笑,和黃鶯似的動人聲音道︰
「霜哥哥,你可要帶我到‘赤水山鎮’的‘飛瀑靈泉’?」
「啊?」
梅傲霜聞言心頭驚凜,不由驚嚇出聲。
「霜哥哥,要是地方我說對了的話,你要我去見的人,也準猜不錯!」
「說說看。」
「赤水山鎮飛瀑靈泉之後,隱有一座玲瓏小巧高雅的山莊,莊主人聚族而居,四代同堂,老底主自號‘無尤老人’,姓梅,我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字,也敢說,普天之下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那位老爺子到底是誰,不過……」
「不過你卻偏偏知道對嗎?」
「嗯!霜哥哥你說對了,我知道。」
梅傲霜突然沉聲說道︰
「你知道得太多了,武林中江湖上,知道如此詳盡的人們,不外兩個下場,一是永為‘萬梅山莊’之友,再是……」
胺姑娘冷笑一聲接口說道︰
「再是什麼,我決不相信,無尤老人肯下令誅……」
「阜妹妹你還要說些什麼?」
「我什麼都敢說,尤其是現在,我更沒有不敢說的話了。」
梅傲霜沉哼一聲,冷冷地問道︰
「阜妹妹,你怎會知道這些事情?」
「目下我還不想告訴你,等見到老人的時候再說吧。」
「你可知道我是老人的什麼人?」
「當然知道!」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找是誰?」
胺姑娘嬌笑一聲,白了他一眼說道︰
「你是梅傲霜,我的霜哥哥,對不?」
「咳!泵娘,我問的是正經話。」
「我說的也是真事情。」
「我是問你,可知老人和我有何淵源?」
「這更簡單了,老人四代同堂,看霜哥哥你這麼年輕,定然是第四代中的人物,說話頗具威嚴,可能是長房長子,未來的掌門掌戶……」
「夠了,咱們走!」
梅傲霜無奈其何,只好喝止了阜姑娘,聲言快走。
「慢著點兒,現在有兩件事情必須要立刻解決才行。」
胺姑娘不理睬梅傲霜,卻命令似地說出這句話來。
「什麼問題請姑娘你快點說。」
「第一個問題,是彼此稱呼如何來定,我想,最好是你喚我阜妹妹,我叫你霜哥哥。第二個問題難一些,我巳然寸步難行,咱們怎麼走呢?」
梅傲霜皺眉沉思半晌之後,冷冷地說道︰
「第一個問題,目下暫且如此稱呼,第二個問題,只好等到走出谷口再說了。」
「霜哥哥,難道你沒有听明白我的話?我說已經寸步難行了,又怎能走到谷口呢?」
「那……那你就慢慢地向前走著,或是坐在這里等我,我出谷去想辦法。」
胺姑娘嬌吁一聲,坐在谷徑旁邊的-塊山石之上,自言自語地說道︰
「這倒是個好辦法。」
「阜妹妹既然贊成,我去去就來。」
梅傲霜話罷之後,轉身欲去,阜姑娘又自語地說道︰
「要是恰在這個時候,來一個凶狠的惡人……」
梅傲霜停步接口說道︰
「天下無此巧事,何況出谷路徑就只一條……」
「天下巧事多得很呢,譬如霜哥哥突然救我不死,這不就是巧事?要說出谷路徑就只一條,霜哥哥你……」
梅傲霜這才了然姑娘真正的用意,不由皺眉況道︰
「你要怎樣才行呢?」
「現在依不得我了,我寸步難行,又急欲早早出谷,除非……」
「除非怎樣?」
胺姑娘瞥了梅傲霜一眼,似不勝嬌羞地俯首說道︰
「除非霜哥哥你肯攙扶我一些,或能很快……」
梅傲霜聞言之後,腦誨中閃電般轉過一個念頭,劍眉微揚立即說道︰
「辦不到!」
「嫂溺援手,聖賢之教,霜哥哥你……」
「辦不到!」
「我憑著這枚‘羅漢錢令’,現在就要霜哥哥你攙扶我立即出谷。」
胺姑娘取出羅漢金錢,沉聲示令。
梅傲霜萬般無奈,沉然上步,抓扶住了阜姑娘的柔腰,毫無表情地說道︰
「這樣你會後悔的!」
話罷,他霍地頓足騰步,攜帶著姑娘疾馳飛落出谷而去。
他的身形快似流星,不容阜姑娘有喘息的工夫。
在梅傲霜的意料中,飛馳不久,阜姑娘定然會受不住疾行之下逆風襲體的苦處,那個時候,她自會告饒呼停。
豈料直到出谷之後,仍然不聞阜姑娘絲毫聲息。
他只好故作勞累不堪,停身谷外一片小松林中,緩緩松開了那只攙扶在姑娘柳腰上的右手。
哪知姑娘順勢半偎在他的肩下胸前,竟使梅傲霜不敢挪動。
「阜妹妹,現在已經出了谷口,你……」
梅傲霜無奈之下,提醒姑娘︰
再說已是青天白日,此處雖仍僻靜,萬一要有過路之人,觀之不雅。
但他話末說完,阜姑娘已自他的胸前頹滑地上,他立即伸手抓住了阜姑娘的藕臂,這才知道姑娘難禁疾馳之下的逆風之苦,已然昏死過去。
梅傲霜忙了手腳,此時早將男女限界忘卻,一連拍點了阜姑娘三處大穴,姑娘方始悶吁一聲,悠悠醒來。
梅傲霜暗含愧慚,低聲說道︰
「阜妹妹,你覺得哪兒還不舒服?我們已經走出山谷了。」
胺姑娘懶散而嬌弱地答道︰
「我要睡一會兒,我累?」
梅傲霜聞言驚心,立即急聲說道︰
「前行不足十里就有銷店,現在你千萬睡不得,這……」
胺姑娘卻似夢語般斷續地說道︰
「不……我睡……睡了……」
她當真在梅傲霜的臂抱之中,沉然而眠。
梅傲霜沉思片刻之後,悄然出指在阜姑娘的身上一點,隨即抱起她來,再次縱身飛馳前行
胺姑娘一覺醒來,耳邊驀地听到「當!當!」的鐘鳴,她霍地翻身爬了起來。
哪知突覺胸口脹痛難忍,頭昏耳鳴,四肢無力,又掉臥下來︰
此時她已覺出不對,自己竟然臥睡在床榻之上。
她才待再次掙扎起身,耳旁突然听到有人低聲說道︰
「女施主切莫妄動,你尚未復原,最好……」
胺姑娘柔弱無力地嘆息一聲,低低地問道︰
「這是哪里,你是誰?」
「女施主,此地是‘畢節’縣東關的‘雙井寺’,老衲乃……」
原來阜姑娘已經寄宿于雙井古剎之中。
她心中正在不停地思憶著個中經過,那老和尚話鋒卻突地停頓,揚聲對外面緩慢而有力地說道︰
「外面是什麼人?」
「弟子‘心禪’。」
「什麼事?」
「梅莊前站施主已到。」
「你心印師兄怎不先替為師待客?」
這老和尚一面說著,一面已離座而起。
胺姑娘適才無力臥下之時,恰正玉面對外,此時勉強睜開無神的星眸,瞥望了一眼,隨即重又闔起了眼簾。
這時,室外報名「心禪」的僧人.已接話說道︰
「師兄正在陪客,不過這位前站的施主,並非梅莊普通人物。」
「是誰?」
老和尚已將室門開啟,並接著這樣發問。
「是我,‘宏一’大師。」
室外講話之人,卻突然換了另外一種聲調。
隨即听到宏一大師欣然況道︰
「貧僧夢想不到老施主竟然親身駕臨,失迎之罪……」
那人不待宏一大師話罷,已接口說道︰
「老朽只不過是前站罷了,大師還是立即命人打掃一下‘星樓’吧,這一次連老人家都驚動出來了。」
宏一大師聞言之後,十分驚諤地說道︰
「難道……」
那人似乎已有不耐之意,再次接口說道︰
「大師,老朽已是梅莊納福之人,若非老人俠駕親臨,哪里還用得著老朽應候。」
此時宏一大師不再多言,立即轉對門下說道︰
「心禪速將‘星樓’開啟,準備一切,不得有誤!」
心禪恭領慈諭之後,疾行而去。
那人這時業已邁步走進室中,但是阜姑娘卻未曾睜眼。
她並非無心,而是力有不足,因為此時她正感全身極端痛苦,發著高熱。
那人行近姑娘臥處,當先俯身模了姑娘額頭一把,雙眉緊作一字!
不知道這雙井古剎的宏一大師,為什麼對此人這般恭敬,他竟然自動地替此人在姑娘榻前擺上座位。
如今,此人已輕舒二指,扣搭在姑娘右手的脈門之上。
半晌之後,方始長吁一聲站起身來,宏一大師巳悄聲說道︰
「女施主自少莊主送來此處,即突發高熱而昏迷不醒,貧僧曾將‘萬應靈丸’代女施主服下,適才曾經醒來……」
「多謝大師,此女內憂外感交迫之下,復受凍餓之苦,看來決非三五日可愈,這遭怕要著實地麻煩大師了。」
「老施主說哪里話來,此乃貧僧義不容辭之事,況昔日……」
宏一大師話未既完,一陣腳步聲音傳來,隨即听到一個慈祥而爽朗的聲音問道︰
「人在何處?」
那人和宏一大師聞聲已經全都走了出去,宏一大師首先說道︰
「老前輩你好,人在此處。」
「大師你好,深夜冒造貴寺,望多擔待。」
「晚輩怎敢。」
宏一大師在這位奇特人物的面前,竟連貧僧二字也免去不用,直呼晚輩起來。
人影閃動,燭火照明,這間玲瓏雅致的斗室,亮如白晝。
榻上,昏睡著阜姑娘,說她昏迷過分了些,但她實難挪動,甚至連睜睜眼的力道也沒有了。
榻旁,坐著一位貌相奇特的人物,這人的-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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