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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渡未來妻 第八章

作者︰千尋

董鄂?菀葶,愛新覺羅?胤的正妃,由康熙帝下旨親賜。

鵝蛋臉、新月眉,微勾的鳳眼帶著一抹艷色,墨黑的發上飾著王蝶花錮、鶯鳳金步搖,藕色夾樓外置一襲蓮紅色對襟織錦長裳,上有銀線繡成的點點落梅圖,整個人有著說不出的端莊淑雅。

她身後領著一群鶯鶯燕燕,環肥燕瘦各有風情,幾個孩子沖上前,稚喇嬌軟的嗓音對著胤喊著阿瑪,小孩的聲音是天賴,可溫柔听進耳里,心猛地墜入深淵。

了不起啊,好好的小秘書不當,跑來這里當小三?她還真是瘋狂。

她很後悔、超後悔,是哪個笨蛋說的,愛情本就任性,不該做太多的計算和考慮?是誰說,錯就錯有什麼關系,豁出去一回會怎樣,天底下本來就沒有人可以一輩子穩穩當當。

大錯特錯!不算計、不考慮,如履薄冰的愛情會教人戰戰兢兢。

雖然天底下本來就沒有人可以一輩子穩穩當當,可也不必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承受無止境的災殃啊。

誰能緊繃神經過一輩子,誰可以對愛情危機視若無睹,這樣的愛情豈能長久?

是哪個笨蛋說錯沒關系的?有關系,分明有關系的呀,因為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溫柔喉間像被人塞了顆雞蛋,咽不下也吐不出,只能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家和樂,那里,沒有她插足的空間。

「呼……」她緩慢吐氣,那兩扇雄偉皇宮大門不是他的世界,這一群家人才是他的世界,環顧全場,看誰都是模糊一片,獨獨他,清晰得讓人顫抖,仿佛置身于不真實場景,她閉眼、張眼,盼著時光篩過,濾掉所有虛幻浮景,再次清醒,她已經回到家里一那個很狹小、很熱,但很溫馨的小公寓。

掩住雙耳,隔看掌心,喧囂聲漸淡,一股越來越強烈的孤獨滋生蔓延,她……

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像被鹽酸潑了似的,胸口一陣陣猛烈抽痛,溫柔垂下頭,眼底滿是落寞,不管是陰錯陽差或因緣巧合,她終是做了個天大地大的錯誤決定,不論想不想、願不願意,苦果終得自己親嘗。

田蜜說,只要愛情在,再大的逆境都為難不了女人心。

可,他的愛情分給那麼多女人,她真的擁有他的心?這一刻,她懷疑他對她是真愛絨只是听到新奇?他是不是有收集女人的怪癖,而她,不過是他從二十一世紀帶來的紀念品?

懷疑興起,心紊亂,她再無法做出理性判斷,悄悄地,溫柔挪開腳步,她想奪門而出,逃離她誓死追隨的愛情。

胤抬眉發現她的舉動,目光一轉,他搜尋到溫柔眼底的懊惱,她後悔了?

在看見他的家人後惱悔?她想躲開自己,拋棄誓約?她不要他了,因為發現他有妻妾?

微笑凝結,伸手,他沉聲道︰「溫柔,過來,我給你介紹我的家人。」

家人?說得真好,他們是他的家人,那她呢?未來的家人?她的身分是什麼?

平妻?小妾?通房?

她不懂,他身邊已是千嬌百媚、共宅紫嫣紅,為什麼還要一個溫柔來湊數?

沒有搖頭,但她雙腳下意識往後退。

她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她雖然知道那些宮斗使倆,卻無法融會貫通,要她同一群女人斗,贏面太小,她是個完美主義者,明知絕對失敗的事,不願隨意插手。

這個他游刃有余的世界,她卻施展不開手腳,不管是現代或古代,他們就是無法融合的男女,總會有一人哀一人喜,順了娘意、逆了爹心。

窒息、後悔、怨恕,負面情緒讓她無法自在呼吸,他是她的災難,她得逃,跑得遠遠的,躲到看不見他的地方。

「溫柔」他的聲音里多出幾分恐嚇。

抿唇,與胤對峙著,她固執貼著門,繼續往外挪移。

胤的妻妾們看著溫柔居然敢違逆王爺心意,眼底滿是無法置信,看見王爺臉上的怒氣一寸寸往上攀升,她們下意識縮起身子擠向角落,就怕王爺氣急敗壞,把怒氣發泄在自個兒身上。

王妃看一眼溫柔,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不過是個不懂屈從上意的鄙俗女子,竟能將王爺留在別苑多月,是貪圖新鮮?可不是,王爺本就是那副性子,否則怎會時時挨皇上怒責,說他不務正業。

董鄂氏巧笑倩兮往前走幾步,一手貼上胤手臂,柔聲道︰「王爺別惱,妹妹方回王府,定是被咱們一大伙人給嚇看,待臣妾去勸勸。」

他沒應聲,雙眼緊瞅住溫柔的視線。

她敢躲、她敢逃?這里是他的勢力範圍,不是她熟悉的台北市區,他再不會像過去那樣無能為力。

王妃走到溫柔身邊,拉起她的手,柔言道︰「妹妹既已進了王爺府,咱們就是一家人,你放心,姊姊不是個善妒的,瞧,這里的姊妹們都處得很好呢,以後你就安心住下來,咱們和和樂樂過日子,好不?」

她的手心很柔軟,但指間的護甲冷硬尖銳,握住溫柔同時,護甲重重地在她手背刮出一道印子,這不是下馬威、而是警告,警告她看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不要逾矩。

疼痛乍起,溫柔反射地甩開她的手,猛然抬頭,與董鄂氏凌厲眸子相接觸,那個……不是眼神而是刀子。

原來這就是手段,不動聲色便讓人膽顫心寒。

舌間合膽、心底一陣痙攣,無法過遏的顫栗在全身游走奔竄,溫柔再也顧不得其他,轉身往外逃。

不要!她不要和一群女人共侍男人,不要把自己鎖在這個深門大院了卻余生,她不要自己變成董鄂氏那樣的女人,不要無真心、無真意,說笑間口蜜月復劍。

她不跑還好,這一跑將胤的怒氣激到最高點。

要追一個暈得七葷八素的女人很容易,方出大廳三五步,胤就追上溫柔,她一個踉蹌,被一只手及時抓抱起,他將她頭下腳上掛在肩膾上,直奔清風居。

冷冷看看胤溫柔的互動,董鄂氏凜冽一笑,看樣子新鮮勁兒還沒過去。

她不是不能容人,若溫柔一開始規規矩矩進王府,和那群侍妾一樣懂得分寸,她倒不介意讓她活久一點,偏她仗著疼愛,竟敢把王爺給留在別苑數月,這不是硬生生打她的臉嗎?

這樣的女子豈能留下。

轉過身,董鄂氏掃向那群侍妾們,王爺對她們早已失去那股熱勁,這樣的女人沒有身分地位、沒有男人疼惜,不就是由她搓圓揉扁?她不介意留下她們,是自為她們沒有危險,並且,她們的存在恰恰是她賢德寬容的最好證明。

故作嘆息,她臉上滿是落寞。

「唉,瞧王爺那股心疼勁兒,看來王爺是把整顆心都往人家身上端去了,日後獨寵專愛,咱們姊妹都沒啥指望啦。」

話停,瞧向一張張滿是嫉妒的臉龐,她用帕子輕輕壓了壓唇角,掩住嘴邊的笑意。

「當姊姊的,這輩子注定和這個王府綁在一起,便是孤寡一世也得認,只是妹妹們都還青春年少,姊姊不想耽誤你們,這幾日你們回去好好想想,有心想要出去的,姊姊替你們去求求王爺……」話說一半,她停頓片刻,嘆口氣續道︰「怕是連求都不必,那位溫姑娘定然會在王爺身上下功夫,讓王爺把你們全給休出去。」

一名叫做綠媛的侍妾大著膽子上前問︰「主子怎地看出王爺會休了咱們?」

「傻呀,你沒看見,主子對她好言好語相慰,她竟一把甩開主子,連主子都不能容呢,怎能容得下咱們?」江夫人搶著回話。

這段日子,」胤遲遲不回府,府中妻妾望穿秋水,早已怒不可遏,今日親眼見到溫柔當著王爺的面都敢拂王妃的面子,若真讓她在這個王府里面坐實位置,她們哪還有活路。

嫉妒在心底扎根,身為侍妾,在王府里求生存本就小心翼翼,這下子來了個這號人物,為求自保,她們還能不手段盡出?

「听說溫姑娘吐得厲害,王爺急巴巴地讓陳管事去請太醫,莫不是……才匆匆忙忙回府?」王夫人忖度。

「回府?難道王爺想為溫姑娘向皇上求封號?」

「才入門就這樣心急火僚的,若是再讓她生個胖小子,在王府里怕是連主子都沒有立足之地。」江夫人上前挑撥。

董鄂氏微微一笑,她才不當這個惡人。「若是王爺喜歡,咱們又能說什麼?」

「瞧她那副狐媚樣,王爺怕是給迷糊涂了,日後,咱們還有安生日子好過?」

「可不,若是她的孩子當上世子,咱們這群孩子還有前途?」

一人一句,她們將溫柔的「邪惡」無限制擴大,人人義憤填膺,就怕自己無能斬妖除魔。

見目的已達成,董鄂氏甩袖,蓮步輕移走出大廳。

這位溫柔姑娘吶,她倒想看看,還能活多久?

廳里一團混亂,清風居也沒好到哪里。

大步進屋,胤一把將溫柔丟在床上,床上雖鋪有被子,但比起她睡慣的彈簧床依然硬上好幾倍,慣用腦子不習慣勞動四肢的她,被摔得全身骨頭幾乎散架。

如果真有小孩,這一下肯定撞沒了,痛……她呲牙咧嘴,做滿一臉表情後,勉強撐起身子。

她沒辦法坐直身子,因為胤隨即撲了上來,他兩手撐在她肩膀後方,身子強壓在她身體上,滿眼的火山爆發征兆。

「你要逃跑,為什麼?」

前面是肯定句,不容她狡辯,後面的疑問句卻告訴她,如果她肯狡辯幾句,說他誤會自己,她從沒打算離開,他願意信。

他的性格矛盾而復雜,即便她也在商場打滾過,卻也沒辦法理解他這種從小到大在心計中打滾、存活下來的人精。

因此,暗示?對不起,她听不懂,也懶得為此費心費力,她選擇直來直往。

「我不跑留下來做什麼,當小三?侍妾還是通房?對不起,我不是那種能在婚姻中委曲求全的女人,要,就要完整、要全部,不然揮揮手道再見,自在瀟灑。」

他懂她要什麼了,可他無法抹除自己的過去,更無法為了過去放棄愛情。

「我會把全部的愛情都給你。」

「先生,我是未來女性。」脖子撐得很累,她松手躺回床上,仰看身前的霸道男人。

「不必提醒,我很清楚自己是從哪里把你帶回來的。」他的聲音很冷、像凍了冰似的。

「未來的女性只能接受一夫一妻。」她直點問題所在。

「你要我把滿府的妻妾趕出去?她們先來你後到,不是她們的錯,你不可以這樣自私。」他怒目相向。

天,換個環境,溝通竟然變成這麼困難的事,她終于明白三百年是多麼長遠的距離。

「我沒說她們做錯,事實上是我的錯,是我沒搞清楚你單身與否,就貿貿然跟著你穿越,抱歉,我後悔了,是我做出的決定,我會負責到底,所以先來的留下,後到的離開。」

這樣便不自私了吧,她清澈的眼瞳望向他,他看著她的眼楮,心底清明,她不是欲擒故縱而是真心想走。

「你已經回不去了。」

冷然目光轉換,眼底冒起熊熊怒火,像要把她香噬,這是提醒也是恐嚇,時光機已經發動,不管她樂不樂意,都得在這個時空活下去。

「我知道,但我不一定要依附你。」她只是陳述,沒有絲毫的威脅語氣。

可听在胤耳里,就是清楚明白的威脅,溫柔不知道,他卻比誰都明白,自己已經無法離開她,若非如此,他不會在最後時刻決定放棄一切,留在陌生地。

她的話燃起他心中怒濤,額頭的青筋跳躍,狠庚目光牢牢地鎖住她的臉。

銳利目光似在她臉上劃過,絲絲寒意入侵她肌膚,仿佛有無數只冰冷的觸手指住她每寸神經,寒氣封凍,迫得她無法呼吸,驚怒交加……掌握生殺大權的九爺要殺她?

「是不是非要把你變成我的,你才會明白除了我,你已經沒有別的依歸?」

日斜月起,暮色漸漸游入屋內,帶著悲涼之意的秋風吹過窗子,他的聲音沉沉的,似是墜了什麼重物,燭火未燃,眼前的他有些模糊,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聞得他壓抑的低喘。

她害怕、恐懼,卻也倔強,她明白,與憤怒的雄獅對峙無疑是替自己找死,可是骨子里,她還是那個會在電視機前面批評政治的女人。

倏地,一聲嘆息重重滑落。

「你在網路上花那麼多時間,不會不明白一夜對我們而言並沒有太大意義。九爺,你是無法將天底下女人一網打盡的,不是所有女人都願意為了飽食暖衣的安逸生活,放棄所有。」她語重心長道。

「我從沒打算將天底下女人一網打盡,我只要你,溫柔,一夜留不下你,那就多夜情,讓你懷上本王的孩子,我會想盡辦法,將你拴緊。」

受過文明洗禮的男人就是不同,甜言蜜語出口毫不費勁,只是,他說得再多再好,她已經無法相信。

手被狠狠扼住,她迎上一雙蓄滿風暴的眸子。

胤他俯,緊緊覆上她,兩個人的距離是如此之近,近到連呼吸都像在搶奪空氣,他不能輸,輸了這場,便將失去溫柔,他損失不起,所以即使傷她,也非得贏。

他的唇要貼上那一刻,她偏開頭,淡漠道︰「請相信我的能力,便是帶上幾個孩子,我也能闖出一條康莊大道。」

她的話阻下他的沖動,他不懂她的冥頑不靈。

「你自己是單親孩子,為什麼寧可孩子同你一樣,也不願意留下?」

「你待過冷宮,知道女人之間的戰爭有多可怕,我不會打仗,也不願意變成那種女人。」

「我不是皇帝,不會有兒子搶龍椅,董鄂氏治家有一套,惡毒的心機手段不曾在王府里發生。」

是嗎?她掌心的紅印還在呢,這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他都無法察覺了,怎能期待她相信他的話?

她沉默別開眼,用行動表明自己的堅決。

幽深的目光中閃過一抹失落,胤從沒如此挫敗過。「不管我說再多,你都非走不可?」

溫柔不語,在靜默中點了點頭。

「該死」

他憤而起身,像無頭蒼蟲剮以的在房里來回跋步,過了半晌,他走至床邊怒指她的臉。

「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會放你走,就算打斷你的腿,我都不放你走」

胤和溫柔冷戰中。

他們都認定誰先開口誰便輸,輸家自然而然要照看贏家的心意走,為了自己的未來,溫柔不能輸,而胤為了不讓她離開,更不允許自己輸。

于是,兩人僵持不下。

胤每晚都回到清風居,與溫柔同食同寢,像過去那樣,他並沒有卑劣到逼迫她與自己成就夫妻之實,但,他做過的承諾一定徹底執行。

他說過愛溫柔便不會再愛上旁人,雖然妻妾們跟自己在先,但他的愛情已經有了歸屬人,他再無法勉強自己將就別的女人。

白天胤在外面不停奔走,企圖說服八爺黨改弦易轍。

然而,情況並不順利,不管是八哥、十弟或十四弟,他們都無法將他的話听進去,他們一心和四哥胤禛作對到底,並且自信滿滿地認定,他們將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對于他的游說,他們甚至取笑他,說他改變太多,說這幾個月的美人窩已經將他變成軟骨頭,還嘲諷他,是不是溫柔鄉太舒服,磨得他的斗志全失?

胤這時方才明白,在過去這段日子,顧鎧焄已經幫自己勸過他們,然而結論很明顯,顧鎧焄失敗了,而他能贏的機率微乎其微。

歷史難變、人心難改,那把高高在上的龍椅迷惑了他們,何況斗爭多年,他們不是沒有當過贏家,父皇遲遲未立太子,讓眾人心底多了幾分把握。

他們不懂,就算到最後四哥胤禛取得最後勝利,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並沒有讓他太暢意,十三年……若不是心力交瘁,四哥怎會在壯年時期隕命?

走一趟未來,許多事他不得不看開。

胤換上一襲平民百姓的青布袍子和皂靴,手負在身後,他緩步往王府大街走去,為了兄弟間的事、為了溫柔的固執,他心思沉重。

不能改變歷史、不能改變兄弟想法,他找不到方法令自己全身而退,難道,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預期中的歷史發生,無法有任何作為?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他帶溫柔回來,豈不是害了她?保護不了深愛的女子,反要害她為自己犧牲,他算什麼男人!

心煩意亂,胤走進一間高朋滿座的酒館。

甫進門,伙計連忙迎上前,滿臉笑意道︰「李爺,你怎麼這個時辰才到,客人們都等不及啦。」

胤勾起邪魅眉梢,悄聲問︰「你喚誰李爺?」

伙計聞言抬眉,來來回回畝視他幾眼,之後一巴掌打向自己的後腦勻,連連鞠躬致歉。

「對不住,小的狗眼沒看真,您不是李爺,是我認錯人了,請原諒小的糊涂,小的立馬幫您帶座。」

他點點頭,隨著伙計往樓上走。

伙計一面走,一面尋話同胤說︰「客人,待會兒您多坐一會兒,李爺很快就到了,您得仔細瞧瞧,可不是我眼拙多嘴,客人的樣貌和李爺還真像呢。」

「李爺是誰?」他隨口問了聲。

「李爺是這幾日才來塵店的說書人,他口條清晰,模仿起人物唯妙唯向,恰恰又長了一副好樣貌,每次他坐堂,店里都座無虛席呢。」

胤微微一笑,做生意的,總是兩分真話慘入八分假,虛虛實實教人模不透,他是商人,這點小伎倆哪能不懂,伙計圖的不過是幾個賞錢。

伙計領著他來到二樓雅座,他點一壺龍並和幾碟小點心。

茶點上來,他拿起一塊兢豆酥放進嘴里,口味不算好,但是在這等茶館已屬難得。

輕斟一杯茶水,胤想起溫柔熱愛的咖啡。

對了,帶回來的那些東西還沒有整理出來,回去讓管事將它們尋出來給溫柔送去,田蜜說過,咖啡能讓她放松心情。

心底生出一計,他的笑容擴大。

這里沒有「關心」,那麼,他來為她蓋一間,讓她在午後、在休憩的時光里,聞著淡淡的咖啡香,忘記不如意。

她會慢慢習慣吧,雖執著于一夫一妻,但只要他做得夠好,她會慢慢理解,那些妻妾不過是場面,而他們的愛情遠遠超過一切。

溫柔雖倔強,卻有副寬容性子,只要動之以情、訴之以理,只要他待她夠好,將自己的承諾一一做到,等待脾氣過去,她將慢慢明白,他愛她不是虛話,他心里只有她,是真非假。

那時……她便不會再計較,不會把離開他當成她的目標。

想到此,眉間陰霆散去,他向小二要來紙筆,開始繪出印象中「關心」里的白色沙發和吧台桌椅。

堂木一拍,說書人的聲音傳來,「各位看宮,昨兒個咱們說到」

胤一面作畫、一面听著說書人的故事,莞爾,至少有一點不是妄言,伙計並沒有夸大,李爺的書的確說得不錯。

暫且停下筆墨,他轉頭望向樓下的說書人,看清李爺的容貌,微微一曬,再度拿起筆,繼續為溫柔表達真心。

比起胤的忙碌,溫柔無聊得多。

她真的變成貨真價實的米蟲,吃飽睡、睡飽吃,晚上睡、白天吃,吃完再睡、睡醒繼續吃。

她原以為這種日子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生活了,沒想到才過沒幾天,她就閑得發慌。

這句話有絕對的科學根據一「閑」的確會讓人產生恐慌,一件事在心底繞啊繞,轉啊轉,怎麼都轉不出有用的想法,豈能不慌。

她想逃,可園子口守著兩名壯漢,而她的拳頭比人家小……

她想當007,血液里卻沒有英國人的基因,最重要的是,她的四十幾兩黃金還扣在胤手里。

他比她還清楚,沒錢寸步難行的道理。

當然,她也不是完全沒做事,前幾日,總管果真把庫房里的金銀元寶,在清風居里堆出一座小山。

為體恤下人的辛勞、不讓他們做白工,她在雪燕和雨楓的扶持下,登上世界最昂貴的山,結論是一略腳。

那買她也興起把簪子當成糖葫蘆,插了滿頭滿腦,然後對著模糊的銅鏡嘲笑自己無聊。

好玩嗎?半點不好玩,坐在前老板家沙發講這些事時,還覺得有幾分浪慢,等實身實地歷經一遭,方才明白有些話說說就好,有些畫面想想就罷,千萬別把它弄成真。

坐在窗邊,她捧著小魚缸,比較起她,小斗斗對新環境的適應相對良好。

溫柔看了它半晌,抬起頭,迎向吹襲而來的涼風。

空氣里帶著絲絲寒意,果然是沒有經過溫室效應殘害的時代,秋天沒有老虎只有臨冬的肅殺氣息。

想些有用的吧,如果不是為了保持冷戰狀態,她會向胤追問,有沒有找出全身而退的辦法?

如果歷史記載沒有錯,康熙頂多再活十年,胤禛就要繼位,到時他們這群愛唱反調的叛逆分子,將會一個個倒大媚,雍正雖然是個好皇帝,可並不是個好兄弟,他和唐太宗李世民是同一掛的。

捧高小斗斗,她對著魚缸說話,「你說,胤會怎麼做?轉移陣營,替自己謀求後福?」

說完,她搖搖頭,否決自己的想法。

「胤禛性格多疑,又和他們那群八爺黨作對多年,長期對峙,心結早生,他才不會真心相信胤轉而支持自己,要是弄到兩邊不討好,他的下場只會更糟。」

如果是這樣,那麼胤就算知道歷史走向,他手中有的仍然是一盤死棋。

「這點胤肯定想過,那麼他會繼續和你當同類,一路和胤禛對壘到底,只不過事先在家里挖好地道,待死期將至,再從地道中遁逃?」

話講完,連她自己都覺得好笑,怎麼可能啊,現在可是皇權時期,而胤又沒有科學裝備,早晚要被抓回來。

「或者身在曹營心在漢?一方面和八爺黨虛與委蛇,一方面給雍正提供金援,以交換日後一紙平安符?」

她做出一堆假設,每個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重嘆,甩頭搖掉滿腦子的紛亂,她把小斗斗放回窗邊上,拿起桌上的溫茶水。

好久沒吃涼水,真懷念7-11的思樂冰。

「姑娘,還在想著離開?」在桌邊做針線的雨楓問。

雪燕和雨楓是胤派來清風居伺候的婢女,雪燕長著一張親切的圓臉,眼楮眯眯的,嘴角處有一顆可愛的小紅痣,雨楓身形較為瘦削,柳眉細眼,但眼神炯亮,充滿智慧。

如果不是她們肩負著獄卒角色,她會更喜歡她們的。

溫柔輕嘆,「能不想嗎?」

「王爺待姑娘是極好的,倘若姑娘心寬,定能感受到王爺的用心。」雨楓望向她,意有所指。

她搖頭,手指在桌上輕畫。「我以為自己是極其現實勢利的女子,以為為五斗米折腰是理所當然,但我錯了,有哪只鳥兒會願意在翅膀細上真金白銀,從而失去翱翔快樂?人亦如此,只求有顆詡詡自得的心,能純粹、自在、充實地活著。」

雖是說給雨楓听的,卻也盼著她將話傳到胤耳里。

「只要姑娘死心塌地留下,不再他想,王爺自然不會拘著姑娘。」

「寧做天上孤鳥,不做地上妾小,天底下任何東西,只要埋頭努力就會得到,唯有人心難捉模,我不是非要男人不可,但要,我就要最好、要專注、要唯一,在愛情婚姻里,我無法委屈自己妥協將就。」

語畢,她但願胤是個說理的主兒,能明白她對愛情的堅持。

「姑娘,江夫人和王夫人來訪。」雪燕從外頭進來說。

溫柔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穿越小說看那麼多,能不知道女人間的斗爭多精彩?聰明的話,應該把人檔回去。

猶豫間,雪燕低言,「姑娘成日在屋里,沒個人說話也無聊,不如請她們進來說說話?」

溫柔看她一眼,明白這定是胤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和她們成為一家人吧。

「請她們進來吧。」雪燕說得對,她很無聊,就親身做做實驗,瞧瞧妻妾之爭能有多厲害。

雪燕下去傳喚,江夫人和王夫人一前一後走進屋里,她們帶來的牌女等兩人坐定後將食籃呈上。

江夫人屬美艷組的,柳眉鳳眼加上薄唇,看起來精明能干,她讓溫柔聯想到王熙鳳,而王夫人滿臉的笑,舌甘甜的酒窩、舌甘甜的臉,有幾分網路美女的感覺。

她們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可這個猜測並不正確,剛開始她也以為雪燕及雨楓和自己差不多,一問之下才曉得,兩個人都未滿二十歲。

也許是沒有SK一II和雅詩蘭黛,也許是性行為過早發生,這里的女人看起來普遍比現代女人老氣,壽命也短得多。

「妹妹,早幾日我們就該來探望的,只是想著你剛進府,得歇個幾日緩過神,才有精神見我們。」

江夫人一開口,便是笑語如珠,讓溫柔不禁懷疑起是自己長得好笑,還是這時代的禮儀規定開口就要把笑臉一並奉上。

她拉了拉嘴角,回給對方一臉笑。

見她這樣不恆不火的,王夫人補上幾句。

「妹妹長得招人疼吶,咱們王爺更是捧在掌心里了,本來嘛,初見面總得備點薄禮,可王爺幾乎把整個庫房都給妹妹搬進清風居了,想來也看不上我們那些便宜的小東西,想來想去,就做一些家鄉小點心給妹妹送來,也不知道合不合妹妹的口味。」

這話口氣溫良,可多少听得出幾分嫉妒,溫柔看她兩眼,心想︰比起江夫人,王夫人的心機簡單些。

「說這什麼話,姊姊們本就該經常往來,日後沒事,姊姊不嫌棄的話,就多往清風居走走。」溫柔淡淡笑開,演戲嘛,她也不是不會,既然觀眾愛看,她就配合演一場入境隨俗吧。

「有妹妹這句話就行,不少姊妹們也想來探望妹妹呢。」江夫人笑道。

「說實話,我剛見到妹妹時可嚇了一大跳呢。」王夫人拉起她的手,親親熱熱地說著。

「怎麼講?」溫柔順應看對方的口氣往下說。

「妹妹長得很像已經過世的側妃,尤其是眉字間最像,王爺可曾對妹妹提過側妃的事兒?」

溫柔搖頭。

「比起王妃,王爺心底更中意側妃了,听說側妃是王爺打小的青梅竹馬,只可惜後來家道中落,最終皇上賜婚董鄂氏家。

「听說當時王爺還大鬧一場,非要同日將側妃迎進門,不然就連王妃都不娶,這簡直是狠狠煽王妃一巴掌,也因為這件事,種下皇上對王爺的心結,直到今日,皇上還一直不待見咱們王爺呢。」王夫人娓娓道來。

江夫人見溫柔不接話,連忙把話題給續下。

「那件事我听過,可惜王爺再疼惜也沒用,紅顏薄命,她嫁進王府不到兩年就病死了,連肚里的孩子也沒保住,從那之後,王爺風流成性,才有了府里這麼多姊妹,幸虧王妃是個大度量的,否則怎能容得下……」

溫柔靜靜听著,不曉得該不該信。

或許她們只是挑撥,企圖離間她與胤的感情,又沒有照片為證,話隨人講,她們要說像便像,要說不像便不像。

也載許這件事有幾分真實性,不然怎麼閱人無數的九爺就喜歡上她,一個不溫柔的溫柔?

鬧不清心里什麼滋味,只覺得自己掉進迷魂陣里,落了個透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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