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再睡一次 第五章
莫岑哲喜歡夏佳仁,他知道,當他意識到時,他落荒而逃,他什麼樣的女人都見過,卻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喜歡上一個小自己十歲的女生。
試想,當莫岑哲十歲上國小的時候,夏佳仁在干什麼?還沒出生;當他在泡妞時,她還咿咿呀呀地跟在大人身後跑著……太多太多的距離,他實在不想去衡量。
既然他已經逃了,那索性逃得干脆,卻沒想到三年後他又一次地來到台灣,他不該來的,卻又不由自主地想來,他只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
他有時候在想,他們從認識到他逃跑之前的那一段時間,他到底是以什麼心態對待夏佳仁?兄長或者父親,他以前是這麼定位自己的。
她那時十四、他二十四,她懵懵懂懂、他傾囊相授,卻忘記了他們之間其實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這種太過接近親情,實則不是親情的情感太危險。
他沒有約束自己,膽大妄為地觸踫了危險的邊境,他對她管得很嚴,他以為這是一種呵護,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管束,雖然她從來不把他當做長輩,嘴上喊他大叔,也只為了氣氣他。
她喊自己大叔的時候,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而他喊夏佳仁的名字時,沒有他所以為的親人之間的親昵,他對她的那種親昵介于一種禁忌地帶。
他不許她做那個、做這個,總是擔心這、擔心那,其實他最擔心的就是她被帶壞,被一些壞男生帶壞,因為他年輕時也是居心叵測想著跳上某女床上的壞男生。
她是听話的,只要他是有理的,她會听,只是嘴上喜歡跟他吵上幾句,他習以為常。
然後便是那天晚上,她長大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女生,有很多跟她同樣年輕的男生追求著她,他心酸了,酸到他終于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
他自以為是的理論全數變成泡沫,他虛偽的面具被撕破,他沒有臉再待在她身邊,那天在樓梯口她未說完的話,他已經听出來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阻止自己去擁抱她。
那是可恥的,他不應該在她意識朦朧時,在她還來不及真正認清自己時,就將她納入自己的懷抱,如果有一天她清醒了,她會恨死他,而他會因為她的不愛而痛苦至死為止。
他怕了,怕得趕緊縮回自己的殼里,直到他真的耐不住那磨人的思念,思念像是螞蟻一樣,不斷地啃噬著他的心。
死就死吧,反正愛與不愛,他都是死路一條。
以前,她很年輕氣盛,任何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楮,而現在……「該死的!你就不能給我穿上衣服嗎?」要死了!要他一個禁欲這麼久的男人每天看著她清涼,不,是全果的曼妙身子走來走去,他要發瘋了!
夏佳仁依然故我地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看電視,「我就喜歡這樣!不是跟你說過要適應的嘛。」她無辜地說。
適應?她說的是火星話吧?莫岑哲抹了一把臉,他才在這里待了兩天,他要是再待下去,很有可能要流鼻血過多而死了。
「哦,對了,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從成為我的監護人開始,就沒有交過女朋友了?」夏佳仁狀似冒昧地問。
已經被耍得沒有尊嚴的莫岑哲無語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唉呦,真可憐,該不會禁欲了……一、二、三……咦?五、六年!」她吃驚地大叫。
拜托,剛成為她監護人的時候,他每天都被她弄得煩死了,哪有那個心思嘛,至于後來,請不要深究這個問題,莫岑哲難為情地轉過身。
「現在你功成身退,可以去找一個女人……滅滅火了。」她調皮地轉過身對他眨眨眼。
他不該回過身的,他後悔也來不及了,一回頭,他半低著頭看著她,卻正好看見她兩手臂相交。
「大叔,我可不會跟你上床,收起你的表情!」夏佳仁故意以嫌棄的眼神看著他。
莫岑哲差點就嘔出血了,他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他瞥了瞥他,「畢竟我們是生活在一起的‘一家人’呀!」
她完全如他所願了,可會不會太遲了,如果是三年前,她這樣做的話,他也不會逃開的,可不逃開,早晚也會出事……無論怎麼樣都逃不開這個命運。
莫岑哲鄭重其事地搖搖頭,轉開了話題,輕佻地說︰「我在想,你十七歲時就發育得挺好的,可現在……」
「怎麼樣?」夏佳仁傲然地挺胸。
「似乎有些縮水了。」莫岑哲疑惑地說。
「怎麼可能!」夏佳仁才不信他的話,自尊卻還是受了傷,「你是眼楮出現毛病了!」
「沒事的,你現在還年輕,還有機會發育。」他安慰道,眼里升起一抹笑意,她肯定不知道,她是一個很好激怒的人,只要他稍稍地放一下火,她就會自動地將火力全開。
「你!」夏佳仁正想要罵他,鼻子卻一陣搔癢,她不文雅地打了一個噴嚏,被她扔在角落里的浴袍隨時披上她的身體。
她正想要拒絕,他開口道︰「我知道你年輕,可年輕也不代表不怕冷,而且現在是深秋欸……」雖然室內開著暖氣。
她氣得全身哆嗦,卻說不出話。
……
正坐在沙發上的莫岑哲優雅地笑了笑,安靜地喝著咖啡,她太過得意了,以為這樣就能嚇走他了,她也太小看他了。
他比她大了十歲,吃的鹽比她吃的飯還要多,她卻在他面前耍小聰明,不自量力……
不過,但願以後不要再隨便地亂秀她的了,年紀大了,他也吃不消了……
莫岑哲以為自己很了解夏佳仁,可在跟她重新相處了一個月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個混蛋!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內衣、襪子不要亂扔!」男人說著每天都要重復的話。
坐在沙發上正悠閑地看著小說的某人,頭也不回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為什麼買東西只買一份?」整理屋子到一半時,莫岑哲口渴了,打開冰箱才發現除了飲料之外,什麼東西都是單數。
「哦,我一個人住嘛。」她涼涼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了過來。
莫岑哲靜靜地看著她背影好一會兒,最後默認自己確實是一個混蛋,他嘆了一口氣,「以後記得要買我的份。」
因為一個人住,她不需要買太多的東西,只要買她自己需要的就行了,而且這個房子只有她一個人住,她愛怎麼亂就怎麼亂,房子是她的,不是嗎?
「衛生棉也要買你一份嗎?」某人仍是不好相處地來了這麼一句。
「如果你想買的話!」他咬牙切齒。
「如果你有需要的話。」她冷冷地回道。
好吧,他甘拜下風。
「大叔,我發現你不行哦!」夏佳仁放下書,轉頭過來溫柔地看著他。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還沒老,卻越來越唆了……」她說道。
他選擇沉默,他不講話,可以吧!
「對了,你要是找到房子就快點搬出去,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可不好。」
這大概是重點了。莫岑哲清清喉嚨,「我不想找。」
不想找?他當她是難民收容所嗎?夏佳仁白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大叔,你不會是沒有工作,想在我這里混吃混喝吧?」
沒有工作?她是在開玩笑吧,他沒離開她時,「嵐」已經發展不錯了,成了藝術界的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在藝術與商業之間架起了一道橋梁,專門進行藝術品交易。
不過「嵐」在這三年已經不似當年的稚女敕,正逐漸地成熟,旗下擁有最專業的法律團隊、最八面玲瓏的公關部門、最實力非凡的保全部門等等。
而她不知道,莫岑哲深吸一口氣,正打算要跟她說說自己近年的情況,她來了這麼一句,「我餓了,給我去做飯!」
要他燒飯?莫岑哲指指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敢相信,「我?做飯?」
「對!」
「為什麼?」他揚高尾音。
「一,你住在我家……」她扳著手指數著。
「等等,我有幫你整理房子。」他的手立刻指向剛剛被他整理得干干淨淨的臥房。
「錯!那是你受不了才整理的,我可沒有要你做!」夏佳仁是吃定了他的潔癖。
「喂!」莫岑哲不滿了。
「二,我不想煮!」她說完了。
他傻在那兒,呆呆地重復,「你不想煮?」
「對!」她點點頭,她就是不想下廚,她就是想看看莫岑哲狼狽地煮飯的模樣,男人十個有八個不會煮飯,他就是其中一個了。
「是你不會煮吧?」莫岑哲嗤之以鼻,眼神斜睨著她,一副看不起她的模樣。
「我不會煮?我不會煮,你就不會!」她恰北北地凶了回去。
哦,前幾年他對她的教育在此刻體現出來,原來他的教育這麼失敗,「你……」
「哼,我現在就煮給你看!」女人急匆匆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往廚房走去,轉身的時候沒有看見男人狡詐的笑容。
姜還是老的辣,特別是她在他的眼皮底下這麼多年,他要是不知道她有幾根毛就奇怪了!不過惹火她的代價是被她誤會他的性能力,這種悶虧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廚房里一陣劈里啪啦,莫岑哲乖乖地站在離廚房最遠的地方,他有一點,真的只有一點的潔癖,所以,他對廚房敬謝不敏。
想當初他們一起生活時,他不會煮,她也不會煮,他們的下場就是每天都吃外賣,最後吃膩了,他專門請了一位廚師,定時上門給他們做飯,他們也就活下來了。
所以對于夏佳仁的廚藝,呃,他是不抱太大的希望的,他不是怕髒才站得這麼遠,他只是為了保全生命。
結果廚房除了發出炒菜的聲音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別奇怪的聲音。
當夏佳仁端出一道又一道的佳肴時,他真的傻眼了。
「喂,好了,還不過來吃!」夏佳仁大聲地說,手上動作利落地盛飯,等她坐下來準備開動時,某人還愣在那兒。
「大叔,你干嘛?」
「呃,你煮的?」莫岑哲很清楚外賣不會送到廚房。
「廢話!」夏佳仁理都不理他,逕自開動了。
「等等,你下毒了?」他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俗話說,越好看的東西越毒。
「你看到我死了沒?」夏佳仁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這個瘋子了。
莫岑哲默默地看著夏佳仁吃完飯,在她準備要收拾的時候,他喊住了她,「等等!」
她看著他,不做聲響。
「我還沒吃。」他輕輕地說。
「我以為你不要吃。」她沒有任何情緒地說,在平靜的表層之下,她的心跳動得很快,她有一種矛盾的心情,她不想給他吃,他憑什麼吃呢?這個混蛋!
可是,她又很想讓他嘗她的手藝,好吧,她承認,她對他余情未了,那又如何,只是余情而已,她沒有想要把這份余情給進行下去的,被傷害的心很難再愈合。
姑且就這麼耗著吧!反正這個男人她已經不會對他有什麼期望了,不管她擁有多麼矛盾的想法,她已經學會不要對一件事情有太高的期待,越是期待、越是絕望。
這是他教會她的。
在紐約時,莫岑哲讓她覺得他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而在台灣,他陪著她到了十八歲,就下定決心扔開了她,那時她就知道沒有一個人會永永遠遠地陪著她到最後,也許會有一個人,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大叔。
這個大叔只是她的監護人,他給不起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他連探問的勇氣也沒有。
她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她知道該如何保持跟大叔的距離,他們之間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但她心里知道,那只是表面。
他似乎想要回去,她卻不想,回不回去對她而言不再是重要的了。
「我吃。」他坐了下來。
「不怕被我毒死?」她冷冷地嘲諷。
「死在你家,你還得想想如何處理尸體。」他燦若陽光地對她一笑。
夏佳仁揚起一抹惡意的笑容,「這可不是一個大問題,是很好解決的。」
「哦?」他好整以暇地吃著,當筷子上的菜放進嘴里的那一剎那,他傻了一下,沒想到滋味遠遠比自己想象的要美味多了。
她講出下文,「真的很簡單,買些魚回來,每天刮你的肉給它們吃。」她故意在他吃飯時講著惡心的話題。
「哦?那得多少魚?只怕它們要吃很久吧。」他認真地與她探討這個問題。
「還可以養狗!」
「有些狗只吃飼料,而且你的小套房不能養狗。」他提醒她。
「那該怎麼辦呢?」她天真地眨著眼楮,充滿希望地看著他,迫切地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他優雅地吃著飯,「很簡單。」
「哦?」對話似乎被調過來了。
「你每天吃我的肉,煎炸也好、清蒸也好。」他給出了一個好主意。
她下意識地模模自己有些惡心的胃部,「那骨頭呢?」她不死心地再問。
「也很簡單……」
「怎麼樣?」
「炖骨頭湯喝,又好喝又有營養……」語音剛落,莫岑哲主動地收住話,看著她臉色蒼白,不自然地站在那兒。
「你……」
「嗯?」
「變態!」她罵了一聲,轉身就走了。
莫岑哲大獲全勝地笑了,可眼楮一到桌上的飯菜,他的胃部也跟著不自在地痙攣著,果然吃飯的時候不能說些太過奇怪的話題。
他沒有胃口地放下碗筷,準備要收拾時,看見她又出現了,不同于她方才輕松的家居服,夏佳仁穿上了一套外出的服裝。
外頭軍綠色的外套過膝,腿上是藍色的圓點絲襪,到腳踝的靴子,外套里只穿了一件長版海軍風情的藍白條紋棉衫。
很清純、很漂亮,他壓住喉間的贊嘆,「要上課了?」大學的課程比較輕松,有時上午沒課、有時下午沒課,或者全天沒課,但也有全天都有課的時候,那是他最無聊的時候,沒有人跟他拌嘴。
「工作!」她給了一個簡單的答案,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包。
工作?他知道她從事模特兒工作,可這一個月他都沒有看她接什麼工作,他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手上的動作也一頓,轉而拿起自己的外套和私人用品,緊隨其後。
「小芳……」夏佳仁下了樓,鑽進車里。
「小夏你下來了。」
「嗯,今天的工作是……」小芳停了下來。
「怎麼了?」
「小夏,這個人你認識?」小芳目瞪口呆地看著不請自來的莫岑哲。
夏佳仁順著她的目光,看見坐在後座的莫岑哲,後者正對著她笑。
「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你好,我是佳仁的……」
「大叔,他是我的叔叔。」
莫岑哲的笑容滯留在臉上,不知道是他的記憶太好了還是怎麼了,他記得夏佳仁從不會對別人這樣介紹他,大叔?叔叔?
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在胸口漫開,莫岑哲的熱情一下冷卻了,笑容也黯淡了下來。
「是,是嗎?那……」小芳還是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
夏佳仁看了一眼莫岑哲,「大叔,你快回去,別鬧了。」
莫岑哲臉色難看了很多,不容拒絕地丟出了一句話,「我陪你。」
「我不是小孩子……」夏佳仁一听,立刻皺起了眉頭。
完全處于狀態外的小芳臉都要皺成一團了,「小夏,要遲到了……」
夏佳仁咬住了豐潤的下唇,「算了,開車吧,不用管他。」現在要是跟他討論不準什麼之類的話,只怕沒完沒了的。
小芳駛動了車,車內一陣安靜,這倒沒有什麼,因為夏佳仁不愛說話,平時話也很少,她已經習慣了。
只是後面那個男人的眼神好凶狠,似乎想把夏佳仁的腦袋瓜子看出一個洞來,小芳一邊開著車,一邊不由得猜測。
這個男人一看就知道比夏佳仁要大上好多歲,但外表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只是他的氣質很穩重,夏佳仁站在他的身邊,就顯得稚氣多了,而且她總覺得他們關系似乎不是夏佳仁說的那麼簡單……小夏的一個凜冽目光瞪了過來,小芳趕緊收回了目光,不敢再想東想西的。
當車子停在了拍攝地點的時候,夏佳仁下了車,小芳抓緊時間陪在她身邊,跟她講述今天要拍攝的內容。
被人給扔在一邊的莫岑哲自己找了一個位置,坐在角落,他靜靜地閉著眼楮,其實他知道,夏佳仁有做模特兒的天賦,不僅僅是她混血兒的五官,還有喬森說過的,她很上相。
他查過她的資料,近幾年,她靠著做模特兒賺錢,薪水也不是特別高,但她一個人生活倒也夠了。
可是關于她的私生活卻只能用無聊來形容,她規規矩矩,看似沒有大問題,但莫岑哲卻知道她刻意跟人群保持距離。
就像他剛認識的那個夏佳仁一樣,就像她現在對他做的事一樣,她怕被再一次地拋棄,他沒想過要她馬上把自己重放進她的生活,可是她的排擠動作太明顯了,不僅僅是針對他,而是對所有的人。
他再一次地睜開眼,看著蔚藍的天空,心一陣一陣的麻,人群熙熙攘攘,他隨之看去。
她一身華麗的禮服,像一位中世紀的騎士,帶著陰柔的美感出現在人群前,很帥氣、很吸引人,可……這不是她,她不該穿著騎士服,不該剪個像男人的頭發,更不應該……讓他心痛!
「好了,好了,開始了……」不遠處人群開始熱鬧起來。
如果可以,他會撕裂她的偽裝……
「你在做什麼?」
「陶土……」
「泥巴巴的東西有什麼好玩的!」她稚氣地轉過頭。
他一笑,沒說話,繼續專心地做著陶土。
「啪啦」一聲,昨天剛做好的陶土雛形毀在了她的手上,她揚著下顎。
「夏佳仁……」
「干什麼?」
「明天的電影我不陪你去看了……」
「啊……」她不滿地大叫。
她不喜歡他做陶土,因為沒有人陪她玩,多年前的一個小插曲意外地躍上腦海,他輕輕地笑了。
他也不喜歡她做模特兒,因為,模特兒做久了,面具就戴久了,偽裝逐漸地深入骨髓,那麼她便不是夏佳仁了……
就如她當初那樣,他只是想她陪自己玩,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