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妻險中求 第三章
第二章
「你這個死丫頭!」
才進家門,蕭水青就听到父親聲如洪鐘的大吼,她暗暗的吐了下舌頭,目光四處飄移,想找地方躲。
「還想跑哪里去?!」拿了根細藤條,蕭易松從大廳沖了出來,「瞧你這身什麼打扮,不男不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幾歲了?你大嫂在你這個年紀,都跟你大哥成親、生了勤兒了,你還整天像個野丫頭似的在外頭亂跑,哪里像個大家閨秀!」
「好笑!」蕭水青一邊躲著爹不斷揮下的藤條,一邊還不忘回嘴,「你蕭易松生出來的女兒,能當什麼大家閨秀!」
「你——」蕭易松氣得漲紅了臉,「不準給我跑,今天我一定得好好揍你一頓,不教你點規矩,這輩子還真別想把你嫁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大不了就只是不嫁而已,有這麼嚴重嗎?」這時她的眼角余光瞄到一道熟悉的人影踏了進來,像是看到救星似的,連忙撲了上去。
「哎呀!」才進門的蕭凌槐完全搞不清情況,藤條就已經不留情的甩到了自己身上,他抬頭看了眼,沒好氣的喚道︰「爹!」
「你讓開,」蕭易松揮舞著手,要兒子讓開,「這次一定得要好好教訓她!」
藤條又打了下來,蕭水青絲毫不見手足愛的將兄長推出去。
「爹,有話好好說。」蕭凌槐皺起了眉頭,認命的沒躲沒跑,反正早知道爹雖然嘴上責罵,實際上卻是把妹妹捧在手心里疼著,舍不得踫一下,不過這對父女每次吵架,都是他夾在中間倒霉。
「哥,」蕭水青抬起頭,無辜的看著他,「爹不講理!」
「你這個死丫頭,穿得不男不女的出府,還敢說我不講理?」
「今天外頭熱鬧,誰教你不讓我出去!若你點頭放行,我有必要偷偷模模嗎?」
「你一個大家閨秀,理應在家里焚香祭月,求上蒼賜你個好姻緣,偏偏香案備好,卻不見你的人,堂堂蕭家大小姐,在外拋頭露面成何體統?我的臉全被你丟光了!」
「爹,你真是奇怪,我穿這樣,又有誰能知道我是蕭家小姐,根本不算拋頭露面。」
「死丫頭,做錯事還一直頂嘴?!」
看著爹又要打人,蕭水青躲在兄長身後,看著藤條再次落在兄長的身上。
從小到大,蕭凌槐早就看清妹妹絕對不是那種會遵守規範的大家閨秀,只是有時他也想不透,這個寶貝妹妹明明就長得秀秀氣氣,不動不說話時,還真像天仙下凡的大美女,但只要一動作、一開口,就全都毀了。
爹這麼多年來,硬是執著想改造野性難馴的妹妹,或許是因為死去的娘溫柔婉約,所以爹才想要有個同樣體貼入微的女兒,只是一個人一種性子,若爹一日不看破,家里這雞飛狗跳的戲碼就得三不五時上演。
「爹、青兒!」蕭凌槐拉下了臉,「夠了!」
他的低斥使蕭易松停下了動作,只能瞪著自己的女兒。
蕭水青扮了個鬼臉,其實她不是不懂父親的期盼,畢竟她五歲喪母,印象中的娘親是全天下最溫柔體貼的人,只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做不來那種端莊持重的樣子,看到書本就想打哈欠,學琴作畫沒一樣精通,除了扮男裝、學大男人招搖過市之外,她也真沒太多其他的興趣。
「我還指望給這丫頭找戶知書達禮的好人家嫁出去,但瞧瞧這樣子,有誰敢要她?!」
「真是奇怪,難不成咱們錢莊要倒了嗎,」看到爹的藤條放下,蕭水青立刻不怕死的說起風涼話,「不然蕭府里多我這張嘴吃一輩子,又不會怎麼樣。」
「你——」蕭易松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樣子。「真是反了!你給我過來,再躲的話,我就把小羽給關進柴房里,讓她三天三夜沒飯吃。」
見爹遷怒到自己無辜的貼身婢女身上,蕭水青嘴一撇,若是自己受罰也就算了,她實在不想拖累旁人,「爹,你真是小人。」
「給我過來跪下!」蕭易松氣得橫眉豎目,指著地上說道。
她的小嘴一嘟,不情願的跪了下來。
一旁的小羽看主子跪下,也很忠心的陪跪在一旁。
蕭凌槐低頭掃了跪在一起的兩人,無奈的目光最後定在妹妹身上。
他還記得妹妹出世之時,爹還為了這顆可愛迷人的掌上明珠而欣喜若狂,但隨著她年紀漸長,誰也沒料到這丫頭竟然只有張美麗的皮相可以騙人,骨子里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從小每個被請來教導她四書五經、琴棋書畫的夫子,不出三日,全都被她搞得紛紛求去。
因而蕭水青如今雖是貴為蕭家錢莊的大小姐,卻大字不識幾個,講出去還真是笑掉人家的大牙。
偏偏爹還是不死心,妄想把這顆掌上明珠嫁進書香門第,只是以她這種「資質」,除非有人瞎了眼願意接受,不然就只能等下輩子重新投胎比較快。
「爹,別讓下人看了笑話,」雖然知道說服不了爹打消念頭,但蕭凌槐還是意思意思的勸道,「叫妹妹起來吧。」
「她這副打扮早就已經是笑話了,誰不知道我蕭府家大業大,偏偏就出了個敗壞門風的野丫頭——」
「爹,我只是愛扮男裝罷了,哪有敗壞門風?!」
「閉嘴!」蕭易松氣紅了一張臉,「你這德性,還要不要嫁人?」
蕭水青甜甜一笑,「有人要就嫁,只是怕沒人娶我。」
看她說得一臉得意,蕭易松怒火更熾。
「你少說幾句,」蕭凌愧忍不住瞪了妹妹一眼,繼續轉向父親求情,「爹,今日街上熱鬧,青兒向來玩心重,難免想去轉轉,爹就別為這種小事跟她計較,只會氣壞身子。」
蕭易松哼了一聲,轉身走進大听,「給我跪半個時辰再起來。」
蕭水青立刻對父親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蕭凌槐受不了的看著妹妹,命令下人拿來兩個軟墊,「你這身打扮不是我說,還真是難看。」
「我倒覺得挺好。」蕭水青不客氣的讓下人將軟墊給鋪在膝蓋下,還一**坐在小腿上。
周遭的僕人各忙各的,沒人看向她的方向,確實,蕭家小姐三天兩頭被罰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大家早看膩了。
「我這模樣,可讓個書呆子在街上看傻了眼呢。」
蕭凌槐無聲的揚了揚眉,「正如你所言,是個書呆子,呆子才會注意你這不男不女的丫頭。爹正在氣頭上,你最好跪好,不要癱坐著,不像樣。你也知道爹最不愛看你大剌剌的模樣,你瞧瞧小羽,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就連跪著都比你像個大小姐,你們倆站在一起,還真不知誰為主誰為僕!你肯定是上輩子燒了好香,才有這麼忠心的奴婢,而她是上輩子祖上沒積德,才得三天兩頭陪著你活受罪。」
蕭水青聞言難得露出內疚的神情,掃了小羽一眼。
「少爺,」小羽忙不迭的說道,「您快別這麼說,小姐向來對奴婢很好,能陪在小姐身旁,奴婢一點都不覺得受罪。」
「你們這一主一從,一個瘋一個傻——絕配!」
蕭凌槐袖子一揮,走進大廳,雖說知道妹妹是該受點教訓,但唯一的手足,他也不忍她受罰過久,所以只好進門去,繼續向老爹求情。
蕭水青對于自己受罰沒什麼太大的感覺,不過看到在一旁跟著她一起跪得直挺挺的小羽,不由得撇撇嘴,「我想我哥說的也沒錯,你跟在我身邊,實在很倒霉。」
「小姐,你快別這麼說,」小羽忍不住紅了眼眶,「當年家鄉大旱,我爹娘帶著八歲的我來投靠親戚,誰知道親戚遠走,爹死在大雪紛飛的夜里,狠心的客棧老板看我們付不出房錢,先是把我娘賣了,沒幾天也要把我賣進勾欄中,要不是正好遇上小姐出手相救,還把我帶來京城,我真的不知道現在是在過什麼樣的日子。」
「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蕭水青嘟著嘴,用衣袖擦去小羽臉上的淚,「你別哭,我可受不了,你也不想想,這些年我闖禍時,我爹每次都硬是算上你一份,所以你就得跟著我跪,被罰被禁足,有時還不準吃飯,說真的,就算你真有欠我些什麼,也都該還完了。」
「小姐的再造之恩,小羽一輩子都還不完。」
「再造之恩?」蕭水青一嘆,喃喃的重復,「應該是指恩情很大的意思,對吧?大哥說你比我像個大家閨秀,還真的是。以前夫子教的,我忘了七七八八,倒是你記得不少。」
「小姐,別嘲笑我。」小羽一臉難過。
「傻丫頭,我不是嘲笑你,」蕭水青跪得累了,索性盤腿坐下。「是贊美你!」
小羽一驚,看了大廳一眼,「小姐,老爺會看……」
「我爹又不是呆子,他早知道罰到最後,我也不會把他的話當一回事。」蕭水青隨意拿起了顆石子,無意識的在地上亂畫著。
她也不願如此不知上進,只是每每拿起書冊,總覺得昏昏欲睡,她還跟爹說過,或許上輩子她就是書讀得太多,所以此生不想再與書本為伍,差點沒把爹氣得半死,但她就是做不來文文靜靜的樣子,她也沒辦法。
「小姐,今日在街上看到的那個書生,長得很俊俏。」
蕭水青愣了一下,瞄了小羽一眼,「你喜歡嗎?」
小羽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我看是小姐喜歡才是。」
「我?!」蕭水青嘴一撇,眼楮骨碌碌的轉了一圈,手不由自主的模向胸口,奇怪,方才那不舒服的感覺不見了,「他講的話,十句我有九句听不懂,我喜歡個什麼勁!」
「可是我看那位公子,好像對小姐很有好感,直盯著你瞧。」
「像我哥說的,書呆子,傻愣愣,呆頭鵝!」蕭水青講起梁紫陽,沒幾句好話。
小羽的嘴角露出開心的弧度。
「你這個笑容,實在很討人厭。」蕭水青淡淡掃了小羽一眼,受不了的道。
「小姐,我知道你向來愛說反話,要是你真喜歡他,不如咱們找個機會去那位公子的望月小築瞧瞧可好?若他真是個知書達禮的儒生,老爺一定會很開心,老爺一直都想把你嫁進書香門第,若真能如此,豈不皆大歡喜?」
蕭水青意興闌珊的搔了搔頭,「你說的好像人家一定會要我似的。」
小羽專注的看著自己的主子,「瞧瞧小姐的容貌,近看如出水芙蓉,遠看似綠山粉黛,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舉世無雙,小姐可是絕世大美女!」
蕭水青只是捂嘴打了個哈欠,「你說了一長串,不過就只是要夸我漂亮嘛,想想古代人還真是吃飽撐著,就算用四個字四個字來形容一個人的長相,那個人也不會因此變得更美或更丑啊。」
小羽忍不住輕笑,「小姐,這些東西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蕭水青翻著白眼,咕噥著說︰「你別跟我爹一樣,巴不得我嫁個文人,那個書生怪怪的!」
「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小羽眼神寫著困惑。
蕭水青沒有回答,手依然撫著胸前的衣襟,在衣服底下有塊紅色胎記,爹曾說這是大富大貴之相,將來她會嫁進好人家,快樂平順過一生,是否如此她不知道,反正對她而言,不過就是個長在身上的胎記,但是今天遇到那個儒生,胎記竟然會熱得發疼……
他說他叫梁紫陽,確實長得挺好看,自己肯定也不討厭他,但為何他的眼神令她的胸口隱隱作痛?
「小姐?」見小姐遲遲沒有回答,又微蹙著眉頭,小羽不禁擔憂的輕喚了一聲。
回過神,蕭水青挑了下眉,「沒什麼,把那個儒生給忘了吧,我的腦袋不是太好,嫁給那種人,只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她很有自知之明,以她的條件,就連作夢都不會想要跟他扯上關系。
「小姐不是腦袋不好,」小羽忠心的說,「小姐只是不喜與書本為伍罷了。」
蕭水青只是輕聳了下肩,才不爭辯這種她壓根不在乎的事,她只顧著拉長脖子,眼巴巴的看著內堂,奇怪,大哥怎麼還沒出現來解救她?她的腳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