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妻出頭天 第一章
第一章
晉王的婚禮,賓客雲集,出入王府的全是一些高官權臣。
在這京城里,名號不是那麼響亮,或者上朝時站不到前三排的,甚至還擠不進晉王府大門。
晉王是當今皇帝的次子,武功高強、文采卓越,替朝廷立了不少功勞,氣勢甚至都壓過了兄長太子興,若非身為次子,太子之位肯定易主。
不過晉王從未讓人覺得他覬覦太子之位,反而盡全力輔佐太子,提出不少有見地的施政方針,甚至北方異族襲境時,他還主動請纓至邊塞御敵,立下保家衛國的大功勞,他的謙遜與不居功,使他的聲望如日中天。
所以他的婚禮冠蓋雲集,因為每個人都知道晉王前途無量,未來肯定會成為股肱之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更重要的是,晉王妃是當今丞相的女兒,這門親事等于是朝里兩個最大勢力的結合,前來逢迎拍馬的人又怎麼會少。
一場熱鬧風光的婚禮過了,新郎晉王來到喜房,坐在床邊、等候已久的新娘子允媞一听到他進門的聲音,突然一震,而後羞答答地低下了頭。
晉王來到她身邊,用金桿小心翼翼地掀起了她的蓋頭,凝視著她精巧美麗的容顏,他突然低聲笑了。
他終于娶到她了。為了這一天,他殷勤追求,討好丞相,建功立業,可都是為了她,當他真的得到她的時候,居然感到有些飄飄然。
兩人深情對望,在燭光映照下允媞嬌艷如花,而晉王更顯得俊逸出塵。
她一開始簡直不敢相信杰出如晉王的男子竟會如此垂青于她,更狂熱的追求她,弄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當然,她也幻想過嫁給他這樣的偉岸男子,當願望成真後,她倒覺得有些不適應了。
「王爺……」她含羞帶怯地偷望他,「允媞不明白,為什麼會是我?王爺那麼優秀,怎麼會看上平凡如允媞……」
「你太自謙了,所以看不見自己的好。」這話晉王說得真誠,她的單純、善良與溫柔體貼,都是他望塵莫及的,有時候甚至他都要嫉妒起如此純粹的美好。「在婚前本王便承諾過你,必然會一輩子對你好,如今成了親,這個承諾依然不變。」
允媞的心都化了,「王爺如此情深意重,允媞該怎麼報答?」
「你只須信任我,便是最好的報答。」晉王深深地望著她,沒有人知道他這句話帶有多麼深的意思。
「所以王爺不會騙允媞嗎?」她天真地問,又有些擔憂地道︰「萬一哪天我年老色衰,王爺納了側妃……」
晉王愣了一下,突然摟過她的嬌軀,在她唇上狠狠一吻。
「這是給你的懲罰,誰教你亂問問題。」他用指月復憐惜地輕撫著她被吻得紅腫的櫻唇。「會問這種問題,代表你不夠信任我。」接著,他搖了搖頭,好氣又好笑地道︰「自我開始追求你,天下誰不知晉王對丞相千金情有獨鐘?我為你特地至南海苦尋三十顆同樣大小、白皙無瑕的珍珠,做成了鏈子相贈;在邊塞打仗時,也不忘為你帶回狼王最鐘愛的寶石彎刀;甚至為了與你結親,還到了萬佛寺齋戒三日,祈求神明保佑我倆的婚姻。全京城的人都知我做了這麼多傻事,全都只是想求得你允大小姐的青睞,咱倆的親事幾乎要成為京里未婚青年男女的楷模了,你還敢問那麼蠢的問題?」
她模了模掛在頸上的珍珠項鏈,動容一笑,窩進了他的懷里。「好嘛,是允媞不對,問了個笨問題。允媞該相信王爺不會騙我、不會納側妃,以後不問了。」
她迷人的處子香氣竄入了晉王的鼻間,令他有些蠢蠢欲動。
花了那麼大功夫得到的佳人,如今已在他懷里,成為了他的妻子,他究竟有什麼好忍耐的?
他的目光變得深沉,輕輕扶著她躺上了喜床。
接著床帳一落,遮住了夜色中的無比春光。
春宵苦短,洞房花燭夜,兩情相繾綣,時間再怎麼多也不夠用。
然而沉浸在激情與愛情之中的允媞卻沒有注意到,在這似夢似幻的一刻中,晉王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兩人成親數月,日子過得只羨鴛鴦不羨仙。
允媞一直以為她與晉王是相愛的,並且堅信不已,即使常有人在她耳邊嚼舌根,要她多注意晉王在外頭的舉動,她也充耳不聞,認為這必是他人故意中傷晉王,挑撥她與晉王的感情。
因為王爺告訴過她,由于他位高權重,眼紅的人不少,所以總是會有些風言風語,她千萬不能相信,且成親當日他承諾過的,他會永遠對她好,不會騙她,也不會納側妃。
不過即使再信任晉王,這幾日允媞也覺得他著實古怪了些,不僅好幾天沒和她同床共枕了,她甚至找不到他的人。
府里也不明所以地忙碌了起來,處處張燈結彩貼紅紙,好像要辦什麼喜事似的,但她這個王府的女主人卻什麼也不知道,問了管事,只換來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回答。
上下都問不到,允媞有些悶了,再好的脾氣都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終于逮著了機會,她將一名拿著一疊紅紙欲往大廳去的婢女叫進房里,這名婢女叫春花,平時與她關系不錯,她相信應該能從她口中問出些什麼來。
「春花!」允媞難得板起臉,自從嫁入王府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對下人擺出主子的威嚴。「你告訴我,這陣子府里究竟在忙什麼?王爺又到哪里去了?」
春花彷佛受了很大驚嚇,冷汗涔涔,欲言又止地道︰「王妃……春花不能說,您這麼問,令春花很為難。」
所以事情和她有關,要瞞著她?允媞心中的好奇更重了,于是加大了威脅。「若你堅持不說,我也只好把你遣走了,畢竟王府不需要一個欺上瞞下的下人。」
春花驚懼得直接跪了下來,「王妃開恩!這……是王爺交代大伙兒不許說的。奴婢說了得罪王爺、不說得罪王妃,王妃要春花怎麼做嘛……」
「你說!」允媞心里沉了沉,「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此話出自你口。」
咬著下唇,春花遲疑了好一陣,才像豁出去一般道︰「王爺這幾日是在忙……忙著要娶側妃的事。」
「什麼?!」允媞臉色刷白,霍地站起,椅子都被掀翻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你別胡說!王爺答應過我,他不會納側妃的。」
春花有些憐憫地看著王妃,「王爺就是怕王妃受了太大刺激,才要我們瞞著的。要進門的側妃是成國公的孫女兒,光論地位……怕是不輸王妃您呢!這麼有來頭的人,願意委屈做小,又對王爺的仕途很有幫助,所以這婚事是勢在必行了。」
「對仕途有幫助?他已經位極人臣了,還有我這個丞相之女為妻,難道還不夠嗎?」
連對方是成國公的孫女兒都說得出來,允媞相信春花不會作假,所以,作假的是晉王?難道他的承諾全都是謊言?
那麼她是不是能推論,他對她的山盟海誓也只是敷衍她,他娶她和娶成國公的孫女兒目的一樣,只是為了擴張他的權勢?
允媞頓時覺得渾身發冷,眼前忽地晃過一片黑影。他怎麼能將她騙得團團轉,讓她獻上了整顆心,再輕易地敲碎?
「不……不可能的……他不會騙我的……」她瘋狂地搖頭,失控地朝春花吼叫著,「告訴我你是騙我的!」
「這……這是掉腦袋的事,春花不敢亂說……」春花急忙否認,看到如此失了儀態的王妃,她開始後悔自己太多話,也擔心自己事後不知會受到王爺什麼殘酷的懲罰。
「我去問他、我去問他……」淚水不停地流下,止都止不住,允媞心痛到都快站不穩了,跌跌撞撞著一路往晉王的書房狂奔而去。
「……喜服不必像上回那麼華麗,簡單隆重就好,畢竟是納側妃。」晉王對著一老者交代道。
老者恭敬地點頭,「是,王爺近日為了婚事忙碌,都清減了,還請王爺要多多照顧身子。那麼草民就依照上回的款式,再改簡單一點兒,喜服不瓖金邊……」
老者的話才說到一半,書房的門突然砰的一聲被粗魯地推開。
晉王不悅地抬眼一看,卻在看到哭得面紅耳赤、狀似瘋狂的允媞時,心中一緊。
他揮揮手屏退老者。「就按你說的做,你先下去。」
老者心知官家事知道得越少越好,便機伶地退下,然而在他要踏出門口的那一瞬間,卻被允媞攔住。
「我認得他,他是京里有名的裁縫不是?咱們成親的喜服便是出自他的繡坊。」她口中說的是那名老者,雙眸卻是含淚瞅著晉王。「所以你又要成親了?喜服改得簡單一點不瓖金邊,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尊重我這個元配,沒讓側妃的親事辦得比王妃還風光?」
「李師傅,下去!」晉王仍面不改色,只是口氣變得嚴厲了些。
可憐的李師傅被允媞攔住,這又推不得,著實進退兩難。
偏偏她死活不放他走,還繼續激怒著晉王,「為什麼他要走?他在這里,證明了你的不忠與善變嗎?你承諾過我什麼你還記不記得?」允媞說到後面,幾乎是哭叫著了。「你說過不納側妃的—— 」
晉王閉上眼楮,深吸了口氣,再睜開眼時,眸中已有了殺氣。「李師傅,下去!」
李師傅這下管不了這麼多了,急急忙忙推開王妃的手,走得比飛還快,就怕這條老命成了晉王盛怒下的犧牲品。
晉王望向允媞,沉默了須臾,讓自己的心情緩和一點,才故作若無其事,用以前那般溫柔的態度對著她道︰「我的王妃,有什麼事值得你這麼大呼小叫、忤逆夫君?這次我原諒你的擅闖之罪,要再有下次,恐怕要請出家法,連我也保不住你了。」
「你還想騙我?」允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冷血的男人,會是那個口口聲聲說著愛她永不變的人?「不!應該說你一直都在騙我,從沒有停止過!否則你就不會在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以後,又納了側妃!」
她見晉王沒有反應,便當他默認了,更激動地上前一步,揪著他的袖子用力搖晃。
「你為什麼要騙我?玩這種愛情的游戲,欺騙一個女孩子,你不心虛嗎?」
「放開!」
晉王將她往旁邊一推,她尖叫一聲,恰好倒在軟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