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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離緣 第二章

作者︰元媛

「我不打算跟你當夫妻,什麼女圭女圭親……可笑!娶你是不得已的,勸你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當她坐在喜床,置于膝上的雙手緊張地交疊,听著進入的腳步聲,心口怦怦跳著,正等著她的夫君掀開喜帕時,听到的卻是這番譏誚的話。

她幾乎是傻住了。坐在喜房等待時,她想過很多他看到她時的情形,甚至想過他會不會因為自己平凡的容貌而失望,可沒想到他連喜帕都沒掀,就對她說了這番話。

一直盈在心頭的期待霎時冰涼,指尖輕顫,一時之間,她不知所措了,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一切。

自去年元宵後,她就一直期盼再次見到他,甚至為能嫁給他而欣喜,對這場從小就被指定的婚姻有了期望。

她從沒想過他會不想娶她。她被爹爹寵壞了,以為就如爹爹說的,她是最好的,哪個男人能娶到她是福氣。

「怎麼,不會說話嗎?是傻了?還是我娶到了一個啞巴?」見新娘遲遲不語,嚴非璽不耐煩地皺眉。

蘇曼睩眨了眨眼,眼前仍是一片紅,可男人嘲諷的口吻是那麼清晰,讓她知道這一切是真實的。

她的夫君不想娶她。

蘇曼睩咬唇,這個體悟確實打擊了她。

深吸口氣,壓下心里的難堪,她拿下頭上的紅色喜帕,抬頭看向男人。

再次看到他,俊美深邃的臉龐不變,可是之前的感覺卻不見了。

那時在吹著塤的他清雅悠然,現在注視她的他,卻是桀驚不馴,眉眼盡是不耐和厭煩。

在喜帕拿下時,嚴非璽微挑眉,入目的是一張平凡的容顏,不美,最多只算得上白淨清秀——他得承認,雖然不想娶這個蘇家千金,可看到平凡的容貌時,他還是失望的。

蘇曼睩將他的所有表情看進眼里,她捏緊掌心,忍住心里的難受,直視著他,強逼自己出聲。「你不想娶我?」

婉轉如小調的聲音讓嚴非璽輕訝,他沒想到她的聲音這麼好听。細看下,她是長得平凡,可直視他的眼楮卻很美,烏瞳深深,右眼下的淡色淚痣讓瞳眸清亮如月。

被這樣的眼楮注視會讓人有被吸進去的錯覺,嚴非璽差點深陷,他狼狽地別開眼,有點惱怒地冷哼。

「沒錯,我一點都不想娶你。」什麼女圭女圭親,他那時才四歲,什麼都不知道,卻跟個未出生的女圭女圭訂親,對這樁親事,他只覺得可笑。

「那為什麼不退婚?」既然不想娶她,為何還要迎娶她過門,讓她這般難堪?

「你以為我不想嗎?要不是……」嚴非璽抿唇,惡狠狠地瞪她。要不是老頭拿娘親的名義來壓他,他根本不會娶她。

他的瞪視讓蘇曼睩的心緊縮,毫不隱藏的厭惡更讓她困惑,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他討厭了。

她的心頭盡是茫然,看著他,她顫著聲問道︰「要不是什麼?」

嚴非璽怒視她,熊熊的怒火燒著他的胸月復,被逼迎娶的不甘讓他心頭充滿憤懣,連帶的也將怒火加在她身上,而她冷靜的態度讓他驚訝。

原以為她听到他進門說的那些話會傷心氣忿,沒想到她的態度卻是這般平靜,平靜得讓他想撕碎她,讓她嘗嘗他心頭的怒和恨。

他走向她,粗魯地抬起小巧的下巴,低下頭,很不懷好意地朝她笑。「你知道你嫁進什麼地方嗎?這里不是蘇家,這里頭盡是豺狼虎豹,你別以為你還能繼續過著在蘇家的日子。」

「什麼意思?」出乎意料的,她沒有流露出恐懼,仍是用那雙烏瞳直勾勾地望著他,甚至還能鎮定地出口詢問。

嚴非璽幾乎佩服起她了,十八歲的丫頭,他以為在蘇家的寵愛下她會是脆弱不堪的。

「想知道?」他笑,開始期待當她知道這個家的情形時,會是什麼模樣。「很快的,你就會明白了。」松開手,他起身走向門口。

見他要離開,蘇曼睩下意識開口,「你要去哪?」嚴非璽停下腳步,轉頭看她,唇角似笑非笑,眼里的嘲弄卻那麼明顯。

「記住,你沒資格詢問我的一切。這間新房留給你了,二夫人。」丟下這些話,他不再回頭,踏步離開。

而她,被獨自留在新房。

蘇曼睩怔怔地看著門口,眸光輕移,發愣地望著桌上的紅色雙燭,再望向床上的絛紅錦被,指尖下的交頸鴛鴦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每縫下一針,她期盼的喜悅就多一分。

可是她的新婚夜卻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他的每一句話都在耳邊回蕩,是那麼清楚刺耳。她的下巴還留著他粗暴的痕跡,疼痛漸漸蔓延,小手揪緊身下的錦被,縴細的身子忍不住顫抖。

她多麼希望這是夢,若是夢該有多好,可是卻不是……

蘇曼睩徐徐睜開眼,坐起身,疲累地扶著額頭,心頭的酸楚仍在。

她不懂,怎麼會夢見那時候。

那個冷清的洞房花燭夜,她就那樣被留在房里,只記得丈夫對她的厭惡,還有那等著看好戲的眼神。

她茫然不解,不懂自己做錯什麼,為何惹他嫌惡,為何明明不願,卻又娶她進門。

可沒多久她就懂了,明白他的話是什麼意思。

嚴家人口復雜,公公妻妾眾多,嚴非璽雖是正妻所生,卻排行第二。大夫人在嚴非璽八歲時逝世,為了掌管府中大權和得到嚴父的疼愛,妾室私下斗爭得頗厲害,小小一個嚴府,可女人爭起來卻也跟皇帝後宮沒兩樣。

而她不管做什麼都不討好,獨自被丟在新房的事傳遍整個嚴府,加上嚴非璽的冷落,她在嚴府像個笑話。

雖然嚴府的下人不敢對她不敬,私下難听的碎言碎語卻也不少。在那里她格格不入,只有碧落站在她身邊。

她將所有的委屈都忍下,明知他厭惡她,卻還是對他百般討好,溫順地接受一切。

因為在那個元宵夜,在絢爛的煙火下,她就將他記在心里。

即使他討厭她、冷落她,她還是無視他的冷漠,極盡所能地討好他。她想抹去他對她的討厭,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喜歡,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她求的不多,只要他一點點注視和溫柔。

她卑微地冀望他一點溫情,將所有的脾氣全壓下,極力做個好妻子、好媳婦,最後呢?得到的是他無聲地離開嚴家,離去前,只讓僕人遞給她一張休書。

看著那張休書時,她覺得可笑,覺得自己就像個跳梁小丑。她是那麼努力地想得到他的注視,對那些私下的嗤笑听而不聞,告訴自己別在意,只要他能對她好就夠了。

可是最後,她得到的卻是他離去的消息和下人給她的休書,在那一刻,她的心整個冷了。

在嚴家的那兩年是她不願再想起的日子,那個蘇曼睩太過可悲,也太過天真。

天真的以為付出就會有收獲,卻不知道人心是多麼難測,不知道愈卑微就會愈被踐踏。

她傻過了,不會讓自己再傻一次。

回到蘇家,她不再委屈,不再吞忍,做回真真正正的蘇曼睩。

那雨年,還有那個人,她要將他們從心底抹去,再也不想億起。

可沒想到竟會再遇見他,而且還是在元宵夜。

蘇曼睩不禁冷笑。元宵元宵……她討厭這一天,討厭過元宵夜,這一天會讓她想起自己以前的愚蠢。

所以她到花吟樓,想藉由生意讓自己忘記這一天,沒想到卻在花吟樓看到那個人。

因為他,她失眠了,好不容易睡著,卻又夢見以前的事,讓她想起自己當年的可笑。

蘇曼睩閉了閉眼,情緒整個惡劣。她步下床,倒了杯冷茶,仰頭急切地喝下。

可是不夠,冰冷的茶水仍然穩定不了她的心神。

蘇曼睩煩躁地放下茶杯,也不披上外衣,穿著白色單衣,赤著雙足,快步走出內室,打開外室的房門,踏出溫暖的閨房。

襲來的冷風讓她打個寒顫,混亂的腦袋瞬間冷靜,她閉上眼,倚著門,任冷風吹著。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迷迷蒙蒙地听到斥責。

「曼睩!你在做什麼?」

才睜開染上冰霜的眼睫,蘇曼睩就被溫暖的披風包住,然後被粗魯地拉進門,拖上床,厚厚的錦被包住她。

「你這丫頭想凍死在外頭是不是?不睡覺站在門口做什麼?」中年美婦又急又怒,拿著錦被包好繼女,迅速向婢女道︰「快去端盆熱水來,還有煮個姜湯,快!」

「蓮、蓮姨……」蘇曼睩抖著聲音,這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都凍僵了,身體冷得直發抖。

「很好,看來你腦子還沒凍壞。」蓮姨瞪她一眼,溫暖的手包著她的,用力摩搓呵氣。

「你這丫頭站在門口做什麼?是想凍死好讓你爹和我心痛嗎?」一邊暖著繼女的手,她不忘罵著。

「不是……」蘇曼睩冷得喉嚨都干了。

這時碧落端著姜湯和另一名婢女快步走進房。

「姜茶來了,小姐快喝。」听到小姐大冷天的站在門口吹風,碧落嚇得心跳都快停了,急慌慌地煮好姜湯,趕緊送過來。

蓮姨從碧落手里接過姜湯喂繼女喝下,一邊斥責碧落。「碧落,你是怎麼照顧小姐的,竟然讓小姐站在門口受凍。」

「蓮姨,不關碧落的事。」幾口姜湯入喉,蘇曼睩終于能完整地說話,立即讓蓮姨別責怪碧落。「是我想讓腦子冷靜一下,跟碧落無關。」

碧落沒說話,沒照顧好小姐,她被夫人責罵是應該的。她沉默地將水盆放到地上,捧著小姐冰涼的雙足放進熱水里。

過冰的腳一踫到熱水立即傳來刺骨般的痛,蘇曼睩發出疼哼,眉頭緊緊皺起。

碧落趕緊抬頭,擔心地看著小姐。「小姐,很疼嗎?」

「沒事。」蘇曼睩安撫地微笑,本就雪白的肌膚在冰冷的刺激下更是自得不見血色。

碧落哪會不知道自家小姐在逞強。一大早就在外頭吹風,想也知道是昨天在花吟樓遇到的那個人讓小姐心情不好,才會在大冷天里做這麼反常的事。要不是夫人發現,小姐不知道會在寒風里站到什麼時候。

想來想去,都是那個人的錯。碧落真想痛罵那人,好端端的干嘛出現在小姐面前呀!

可夫人在一旁,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默默低下頭。

蓮姨將碧落的神色看進眼里,曼睩是會藏事,碧落這丫頭的心事卻很好看出,而碧落眼里的憤怒則讓她疑惑,看來定是昨天出了什麼事,才會讓繼女無緣無故地站在房門外受凍。

她原想詢問,又想到昨天是元宵夜,這一天可說是繼女心里的痛,想到這,蓮姨就恨起那嚴家。

她是蘇曼睩母親的陪嫁丫鬟,對小姐用生命生下的蘇曼睩視如己出,當年就是她看不慣蘇父頹廢的模樣,憤而打蘇父一巴掌,要他清醒,好好看看小姐為他生下的女兒。

她這生無所出,當年嫁給蘇父前,蘇父就跟她說過了,他這輩子只會有蘇曼睩這個女兒,不打算再添任何子女,如果她不同意的話,他也不想擔誤她的一生。

而她,沒有任何遲疑地點頭,答應蘇父,這一生不會生育子女,蘇曼睩就是她唯一的女兒。

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可她對蘇曼睩是疼進骨子里。丈夫疼這女兒,她這個繼娘也是,把蘇曼睩當心肝寶貝般疼寵。

誰知道他們的心肝寶貝卻在婆家吃了苦,最後還被休回家。

當時兩老是氣得不行,尤其看到女兒憔悴的模樣,更是心疼極了,若不是女兒阻止。他們早找嚴家算帳了。

這兩年來,曼睩看似正常,可她這個當娘的哪會看不出自己的女兒變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樣開心了。

兩年前受的傷仍在她心里,每到元宵,她的心情就低落,只是在他們面前裝著笑容,不讓他們操心。

「曼睩啊,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別悶在心里。」模著繼女的頭發,蓮姨的眼里盡是心疼。

她認為繼女的反常是因為元宵節的關系,定是這一天又勾起女兒的傷心,才讓她這麼折磨自己。

蘇曼睩已暖和身子,捧著姜茶,她對蓮姨微笑,知道自己的舉動嚇壞她們了。「蓮姨,我沒事。這事別讓爹知道,省得爹擔心。」要是爹知道她站在門外受凍,一定會為她難過,然後又怪自己當初不該讓她嫁進嚴家。

當年她被休回家,最難受的就是爹,他一直氣自己干嘛遵守當年的婚約,讓她嫁得那麼遠,被欺負了他這個當爹的卻不能護在身前。

不想讓爹和蓮姨為她的事操煩,所以她振作起來,不讓自己沉浸在悲傷里,拚命讓自己遺忘。

誰知道一看到那人,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以往的事情全數回籠,讓她的情緒躁動,難以壓抑。

想到那人,蘇曼睩的胸口就一縮,她暗暗呼吸,忍下煩躁的心情。

「你就怕你爹知道,那蓮姨呢?你就不怕嚇死蓮姨?」蓮姨沒好氣地瞪著繼女。

知道蓮姨生氣了,蘇曼睩趕緊擠出笑容,討好地抱著她,朝她撒嬌。「對不起嘛,是曼睩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蓮姨別生氣嘛。」

被這麼呢噥軟語一番,蓮姨哪還能氣,「你這丫頭,每次都來這招。」她無奈地點著繼女的額頭,也不追問她站在門口受凍吹風的原因,就怕再勾起她的傷心回憶。

知道蓮姨不惱了,蘇曼睩笑彎眸,像個小女兒似的偎進蓮姨懷里。「放心,我不會再做這種傻事了。」她輕輕說著,閉上眼,將那人的身影掃去。不管他來南曦城是為了什麼,都與她無關,那個人從沒把她放進心里,她又為何要受他影響?

手指梳理著繼女柔軟的烏絲,蓮姨心里盡是替這個可憐的女兒心疼。她的女兒這麼好,怎麼沒有人懂呢?

不過沒關系,她的女兒就由她和丈夫守著、護著,絕不許再有人傷害她。

心思一定,蓮姨決定說出她和丈失幾天前商量好的事。「曼睩,你今年二十二歲了吧。」

「嗯。」蘇曼睩輕應一聲,仍是窩在蓮姨懷里。「怎麼了嗎?」她問︰心里大概知道蓮姨想說什麼。

蓮姨知道以繼女的聰慧定也猜到自己想說什麼了,所以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你年紀還輕,過去的事就忘了,別一直記在心里。我和你爹是不打算讓你一直獨自一人的,照你爹的意思就是干脆找個男人入贅,生個孩子繼承蘇家,若找的男人你不喜歡,那等有了孩子把人趕了也就是了。」

「蓮姨……」蘇曼睩不禁失笑。

「笑什麼,我和你爹是認真的。」蓮姨輕敲她的後腦,不許繼女把她的話當兒戲。「曼睩啊,我和你爹只要你過得好就好,嫁人什麼的就算了,讓你嫁到別人家我們也不放心,不如就待在蘇家,找個男人生個胖女圭女圭,孩子我和你爹幫你帶就好。」

嚴家的事她和丈夫可不想再重演,再說那些來求親的人,哪個不是看上蘇家的財富,還有人上門說要讓曼了當妾……呸!那混蛋他們直接讓人趕出去了,還吩咐下去,斷絕對方和蘇家的商貨往來,他們蘇家不跟這種人做生意。

他們兩老左思右想,讓曼睩再嫁他們也不放心,倒不如就讓曼睩留在蘇家,反正曼睩喜歡經商,蘇家產業也被她管理得很好,若有中意的男人,就讓對方入贅,有她和丈夫看著,也不怕曼睩再被欺負。

蘇曼睩將蓮姨的話听進耳里,對爹和蓮姨的打算,她是不意外的。經過兩年前的事後,他們是不放心將她嫁出門了。

再說,被休離的女人能嫁什麼好人家,那些上門來提親的抱著什麼想法,她也知道。

對嫁人這事,她是不打算的,可也不想再讓爹和蓮姨為她的事擔心。再說,她確實想要個孩子。

既然如此,找人入贅是最好的方法了,反正有了孩子,再給對方一筆錢讓他離開南曦城就好了。

如果對方糾纏不休的話,到時再下狠手段……半垂的烏瞳閃過一抹冷芒,可在抬起頭時,美眸一如以往地沉靜,小臉上的笑容仍然清雅似水,如一彎弦月。

「好,蓮姨,就照你和爹的意思辦吧。」

不到一天,蘇家要招贅的消息就傳遍南曦城,大街小巷人人都在談論這件事。

而且蘇家姑娘還放話了,她不要求學富五車,不過個性和相貌都必須符合她的要求。

至于要求是什麼,這個蘇家姑娘就沒說了,只說要順她的眼。

順眼,這什麼要求呀?

眾人談論紛紛,還有人笑話,這蘇家大姑娘長得普通還被休離過,是想招什麼好條件的夫婿?

「哼,再說啦,誰想被個女人家壓在身上,這還算男人嗎?」一名粗壯的叫髯莽漢在酒樓里大放厥詞。

「被休過的女人選招婿,這蘇家姑娘還真一點婦道都不懂,難怪會被休回蘇家!」

「噓,你小聲點,不怕這話傳到蘇家嗎?」同桌的人制止莽漢。

「怕什麼?老子又不靠蘇家吃飯,那蘇姑娘能拿老子怎樣?再說了,沒做虧心事的話干嘛怕人說?」莽漢的聲音更大,洪亮的聲音在酒樓里響著。

「話不能這麼說。」另一桌的人站起來了。「要真能被蘇姑娘看上眼,那可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你們看看蘇家的產業……」

「對對對,說得沒錯。」有人跟著附和。「就算蘇姑娘貌如夜叉,可她身後的財產就值得了。」

這話一出,惹來眾人的笑聲。

只有堂里右邊的一桌沒加入這群哄笑。

唐吟風搖著折扇,听著堂里聊著的話,不禁搖頭。「這些人嘴巴還真不留口德。」一群大男人拿個女人家的事來說笑,真不知羞。

嚴非璽默不作聲,只是安靜地喝著茶,似對周遭的鬧聲听而不聞。

不在意嚴非璽的冷漠,唐吟風仍興致勃勃地說著。「不過這個蘇家大姑娘還真是與眾不同,你說是不是?」

嚴非璽沒回應,心思又想到蘇曼睩身上。

與眾不同,確實。她跟他記憶里的模樣全然不同,他記得她明明乖巧守禮,枯燥的讓人感到無趣,在嚴家的她就像只柔弱的小兔子,對任何事都不敢反抗,隨人欺凌。

可現在她卻要招贅,明明被休離,卻似乎過得更自在耀眼,讓他驚訝。若不是親眼目睹,他絕對不敢相信這是他認識的那個蘇曼睩。

如果兩年前的她是這模樣,那他絕不會忽視她。

對蘇曼睩,他不是不愧疚的。兩年前他確實對她殘忍了,明知她是無辜的,卻將一切憤怒發泄在她身上,任她在嚴家面對那群人,明明知道她在家里受到什麼待遇,可他仍是視而不見。

離開嚴家時,他也沒再見她一面,只讓人將休書交給她就離開。直到前晚元宵,他想到她,看到她,回想起以前的事,才驚覺年少時的他對她有多不公平。

她的變化這麼大,是因為他嗎?是他給她的傷害太大了,才讓那個性情柔順的姑娘變成如此這般嗎?

嚴非璽思索著,莽漢又大聲地在堂里喧鬧。

「那個蘇曼睩不是買下花吟樓嗎?搞不好就是因為春心寂寞難耐……」

嚴非璽皺眉,終于听不下去,捻起一粒花生準備彈進莽漢的嘴巴讓他閉嘴時,四周卻突然安靜下來。

眾人望向門口,蘇曼睩正走進酒樓,盈盈站立。

一襲繡花紗襦裙搭配櫻粉色的大袖衫襯得她身姿飄然,腰間寬腰帶上又系著一層鵝黃色的絲質腰帶,在柳腰前方打成優雅的蓮花結,更讓細腰顯得不盈一握。粉色的披帛飄在身後,挽成半髻的秀發只別上一支牡丹流蘇簪,其余發絲落于肩側,明明只是清秀的相貌卻是遺世獨立,高雅清貴的氣質讓眾人移不開眼。

「大姑娘。」酒樓掌櫃急忙上前,怕那些混話被大姑娘听進耳里。要不是大姑娘吩咐過別管那些流言蜚語,來者是客,生意照做,他早把那些客人趕出去了。

跟在蘇曼睩身邊的碧落早氣得直發抖了,惡狠狠的瞪著那名莽漢。她是沒听到全部,不過單那短短幾句就夠了。要不是小姐在旁邊,她早沖上前去罵人了。

可惡!生氣的碧落不只瞪著那莽漢,還橫掃大堂一圈,當目光落在右側時,她驚愕地瞪大眼。他他他……他怎會在這?

她嚇得心口狠狠一跳,趕緊悄悄地擋住小姐的視線,偷窺小姐一眼,見小姐沒發現時暗暗松口氣,可一顆心仍是吊在半空中,就怕小姐又看到那個人。

沒發現碧落奇怪的舉動,蘇曼睩朝掌櫃微微一笑。「劉叔,我和人約在這里談事,麻煩你幫我在三樓安排一個位置。」

這間饕珍樓是蘇家產業,分為三個樓層,樓層不同價碼也不一樣,一樓大堂大多是普通平民,二樓座位則是以白玉珠簾分隔,讓客人有隱私的空間,三樓則讓人商談事情,位置之間都以屏風隔開。

蘇曼睩通常都跟人約在饕珍樓的三樓商談生意,至于那莽漢的話,她方才在門外當然听見了,倒也不羞惱,態度仍是一貫淡然,連目光都懶得望去。對無關緊要的人,她不覺得有什麼好在意的,他們要說就隨他們去。再說,更難听的話她也不是沒听過,在嚴家時……

蘇曼睩一頓,發現自己又想到當年的事,眉尖不禁輕擰。明明想遺忘,可自從在花吟樓看到那個人後,她總是想起當年的事,這讓她不由得暗惱,原本平靜的心也浮躁起來。

「大姑娘的老位置,小老兒都有留著。等等我讓人備些好菜端過去。」劉掌櫃笑道。大姑娘每次和人談事情都約在三樓靠近欄台的座位,因此這位置每天都特地為她保留著。

蘇曼睩壓下心頭的煩躁,暗暗吸口氣,將所有情緒藏在笑容里,笑著朝劉掌櫃道︰「麻煩劉叔了。另外,待會會有個唐公子……」話還沒說完,一名藍衫公子就來到她面前。

「大姑娘。」唐吟風有禮地朝她一揖,俊龐露出風流卻又不失禮數的笑容。「初次見面,在下唐吟風。」

蘇曼睩微訝地看向來人,讓她吃驚的不是對方英俊的相貌,而是年紀。她以為唐家主事者該有年紀了,沒想到卻是個青年公子。

「唐某和朋友等著見大姑娘一面許久了。」唐吟風笑道,手上的折扇指了指身後。

朋友?

蘇曼睩望去,可碧落卻突然擋住她的視線,她愣了愣,看向碧落,卻見碧落一臉不安,她不禁疑惑,「碧落你怎麼了?」

「呃……小姐……」碧落緊張得話都說不全了,明明是冬天,可她的額頭卻冒著汗。

碧落奇怪的模樣讓蘇曼睩擔心。「怎麼了?你……」

「蘇姑娘。」陌生又熟悉的嗓音讓蘇曼睩停下欲出口的話,她的身體僵住,心頭隱隱顫動。

這個聲音……即使經過兩年,可她還是記得。

蘇曼睩看向碧落,碧落只得無奈地移開身子,俊雅頑長的身影落入蘇曼睩眼里,藏在袖里的指尖不自覺地陷入掌心,烏眸閃過許多思緒,最後化為冰冷。

嚴非璽走到她身前,薄唇彎起意味深長的淺笑,茶眸瞬也不瞬地與她相視,比起她的僵冷,他卻是悠然自若。

「又見面了,蘇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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