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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債 續 第九章

作者︰朱輕

「土地的問題已經解決,預計今年九月,方明嘉那個度假村就可以修建完成。」Ben將報告一一呈給夏遠航,「新公司的企劃案都已經作出來,人員配置也都……」

未竟的話語,中斷于夏遠航微抬的手掌,「這些不必報告。」將下屬剛剛遞上來的文件輕輕一推,他已經將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Ben處理,所以不需要這樣詳細地向他呈報。

夏遠航輕輕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輕點;世誠這個案子,于他而言,是個已經完結的Case,該怎麼處理他早已經交代下去;至于怎麼去完成,那就是Ben的事情。

「是。」Ben將一張支票遞給老板,「這是方明嘉托我轉交給你的。」里面不多不少,剛好七億兩千萬,這個敏感的數字,不必想也知道,是那位姚家大小姐當初付出來的那筆。

夏遠航接過那張支票,表情平靜。

Ben望瞭望自己的老板,欲言又止。

夏遠航詢問地挑了挑眉。

Ben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不敢問出口,「沒事了,老板,我先出去了。」

他好想問老板,打算什麼時候回紐約,因為總公司的人,每天無數通電話撥過來跟他打听;畢竟,現在這樣的案子後續工作由他跟進,紐約的公司又離不開夏遠航,好多的案子都等著他回去處理。

可是無人敢問他,因為夏遠航的決定,從來都不會跟他們任何人解釋,就連跟夏遠航最久的Peter都不敢問,那麼他,模了模鼻子,還是算了吧!

那張薄薄的支票,在他的指間慢慢地轉動,夏遠航的唇角微勾,他細細地端詳,像是打量某件珍貴的藝術品般。

半晌,他放下支票,起身往外走去。

「老板,你要去……」兩秒鐘內,偌大的臨時辦公室里,只有Peter獨自一個人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哪里啊?」

他真是世上最命苦的助理了!老板永遠沉默、永遠是一個表情,永遠都……不理他!

咦……他去哪里了呢?

***

夏遠航站在育德的校門前,看著那古樸又莊重的大門,默默無語。

還是那棵參天大樹,他在這里站了整整兩年,每天看著她從校門走出來,潔白的襯衫、及膝的格子裙,沒有表情、沒有喜怒,可是眼里的光,在看到他時,會變得特別亮。

一步一步,走過當年每天都會走的路,他的步子沉重、她的步伐平靜,那時的他們,甚至連手都沒有牽,卻一直那樣走下去。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轉角,他拉著她奔跑的那條路,還有那個靜立的河堤,熟悉而又陌生。

這里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有他們曾經的痕跡,他們相愛、他們相遇,他們……分離。

他站在樓下,遙望著曾經有過他們甜蜜與苦痛的小房間,這里已經是拆遷區,分外的冷清;過不了多久,這里都會完全改變,什麼都不會留下。

「航……阿航?」一聲遲疑的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淡淡地轉眸,望著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女人……錢芸心。

「真的是你?」錢芸心認出他來,興奮地快步朝他走近,「阿航,我剛剛看到你,還不敢相信。」

他打量著她,沉默依舊。

「你怎麼還是這麼不愛講話?」錢芸心溫柔地笑著,「這麼多年不見你,原來你一點都沒有變。」

「錢叔好嗎?」

她的笑聲更甜,「很好呢,只是掛念你,總是說想見你。」

「還在開店?」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沒有,他們年紀都大了,想休息一下。」

「芸心。」一部機車遠遠駛過來,在他們身邊停下,安全帽摘下露出一張方方正正的臉龐,「你怎麼還在這里?媽媽剛打電話來說,等你半天還沒有到……」在看到夏遠航時,男人眉毛皺起來,「你是……」

「志堅。」錢芸心輕輕地喚著,「我剛巧在這邊踫到熟人。」

「你是夏遠航!」吳志堅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真沒想到,你還好意思回來。」

「志堅!」

「我又沒有說錯。」他伸手指著夏遠航,「你以前娶的那個老婆,姚水晶,姚氏集團的大小姐,真是了不起!你們兩個人鬧翻天,都是你們的事情,為什麼要連累我岳父一家?」

「志堅,不要說了。」錢芸心拉他,「我們回去吧!阿航,你不要听志堅胡說,根本什麼事情也……」

「什麼沒事!」他一把甩開錢芸心的手,「當年你們離婚,姚水晶那個瘋女人,將怨氣全部出在錢家的修車廠,好好的一個廠子,就被她弄得關門,錢家的人差點流落街頭!他們到底做錯什麼事,要代你受過?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囂張狠毒的女人!」

「志堅!我真的生氣了。」錢芸心拉住丈夫的手,轉頭對夏遠航說︰「對不起!阿航,志堅他這人脾氣就是這樣……」

「你做了什麼?」夏遠航淡淡地開口。

「呃?」錢芸心的臉色立刻變了。

「當年,你做了什麼?」他定定望著她。一字一字地問。

血色失去,她的臉頰變得蒼白,半天,張了張唇,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會做什麼?她那時候心里都只有你一個,她做了什麼?」吳志堅在一旁忿忿不平地說道;他的老婆愛過夏遠航,卻只敢暗戀,不敢表白,最後,還是眼睜睜看著他跟別人結婚,可是那個女人還要來毀掉她的家,這世上,還有比更可惡的人嗎?「夏遠航,你憑什麼……」

「志堅,不要說了!」錢芸心突然激動地大叫,嚇到吳志堅。

「對不起,阿航。」她的眼淚流了出來,這句道歉,她真的想說很久了、很久了!當年看到夏遠航被姚水晶傷成那樣,怒急攻心吐血暈了過去。她真的很生氣,很生氣;她那麼喜歡的男孩,她整整愛了他十幾年,卻被另外一個女人傷害那麼深,她的心,會有多痛?她明明才去勸過姚水晶,讓她對夏遠航好一點,可是她立刻就傷了他,而且還徹徹底底!姚水晶太不懂得珍惜了,而她是氣昏了頭,才會去挑釁她。

那天錢芸心氣不過,去了醫院,失去理智地罵了姚水晶一通。

「像你這樣冷血又自私的女人,活該永遠得不到男人的愛!因為你永遠也不會懂,什麼是愛,你只會佔有、只想著自己!難怪,就連你的孩子都離開你,你沒有資格當母親,你也沒有資格得到阿航的心!我不會把他再讓給你了,你姚水晶這輩子,就只有孤獨終老,可憐沒有人愛,你的孩子肯定是知道,你是世上最冷血的母親,所以寧願死也不做你的孩子!他死掉也好,免得生出來還要受你的折磨。」

「你、說、什、麼?」姚水晶躺在病床是,臉色比身上的床單還要白,可是,她的眼楮,閃著冰芒一樣的光,讓人從心髒里面直直冷出來。

她的眼楮太可怕,錢芸心那一瞬間,真的嚇到了,「我……」

「說我、說他,都可以,可是,你敢說我的孩子……」她眼里的醞釀著一場冰冷的風暴,「我不會繞過你!」

姚水晶就是那樣說到做到的人,她的家人,因為她的一時憤怒,一時嘴硬,而跟著遭殃;可是到最後,她也沒有得到阿航的愛,因為他直接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找遍了他經常會去的地方,甚至還問了怡航姐,都沒有他的消息。

到現在,她還經常會到他曾經住過的地方來,幻想著有一天,他會出現;即使,她已經結婚,可是……

「芸心,你當初怎麼會……」事實的真相,與他所想的相差太遠,吳志堅沒有想到自己溫柔可人的妻子,曾那樣得罪過姚水晶;原來,錢家的那種災難,真的不是無妄之災,可是,姚水晶也真是太狠了!就因為幾句話……

「你走吧!」夏遠航冷冷地開口。

「阿航!」她眼里的淚光閃閃,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失去了站在他面前的資格,又或者,從來都沒有過。

夏遠航轉身走了,他想,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他不意外姚水晶當年會那樣做,其實預想得到,很典型的姚水晶風格,很像她做的事情,她就是那種愛與恨都極端的人;他只是沒有想到,當年的姚水晶,其實是想要他們的孩子的。

她可以為別人幾句話,而那樣地怒,她的心里,其實,是愛著他們的孩子的吧?

心里某些一直苦苦撐著的東西,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基底,驟然崩落,而那些被努力壓抑辛苦忽略的,像潮水一樣,瞬時淹沒。

夏遠航抬頭,望瞭望天空那抹湛藍,一如當年的晴空萬里。

他只是發現自己,很想念那個女人,那個別扭的、可恨的卻又可……愛的女人。

終于,承認。

***

他來到那座美麗的城堡前,彼時陽光正好。

春日清新的燦陽將褪枯的草地曬成一片女敕女敕的黃綠,高大的樹木煥著新生的翠芽,空氣中浮動著芬多精的天然氣息,下午三點十五分,最悠閑的茶點時間;蘇黎世的湖光三色的確分外迷人,他靜靜地站在樹蔭下,隔著不算遠的距離,望著典雅的大門,細細地打量她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想象著她在這里讀書、工作、細心地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認真地生活,她的一切肯定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不容許有分毫的差錯,她必然對所有的事情都要求完美,給身邊所有的人都帶來很大的壓力,她必須還是那麼……打動他的心。

他的唇邊,勾起淡淡的笑,不是溫柔、不是感性的人,卻在想起她時,心會變得柔軟起來。

古典韻味十足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一位身著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有禮地頷首,「夏先生,夫人有請。」

並不意外。

他看到顏宛如時,那個溫潤的女子坐在那里,將一枝、一枝開得正好的純白玫瑰插入一旁擺放的水晶花瓶里面;大好的陽光從落地玻璃窗外射進來,雪白的玫瑰在枝頭燦爛,滿滿的春意盎然。

女子抬頭朝他柔柔一笑,眉眼精致如畫,三月里的輕風慢慢地拂過,溫暖怡人,「請坐。」

他走過去沙發在對面的坐下,尊敬地喚了一聲︰「姚夫人。」

顏宛如的眉目更加柔美,遞過來一枝白玫瑰,「美嗎?」

他接過去,一瓣一瓣厚重的花瓣飽滿而嬌女敕,濃濃的,馨香盈滿,「很美。」

「可惜有刺。」顏宛如拿起一枝,細細地端詳,「其實它並不想有刺,可是,它也害怕受傷害。」

他眼底染上淡淡的憂郁,像是很努力才擠出話來︰「我知道。」

「其實,如果沒有人去打擾,它一個人也可以開得很美,自由自在,可是它卻偏偏踫上了那個人,被采摘回來,放在精美的花器好好供養,也是另一種幸福。」

他依舊沉默。

「可是玫瑰依舊是玫瑰,它天生有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小心地將玫瑰插入花瓶內,語氣淺笑。

「我知道,現在的我,非常、非常清楚。」

「你曾經不清楚嗎?」

「我以為自己清楚,卻發現,最終還是錯了。」

「那現在呢?」

「我想要彌補,我……還是想要她。」

「為什麼呢?」她定定地望著他,認真地問。

「因為,我只要她。」

「哪怕有刺?」

「就算被刺到鮮血淋淋,我都只要她,因為我知道,刺傷我的時候,她也在痛,她也在流血,她只是太倔強,說不出口。」

「你終于開始懂她了。」她笑得很溫柔、很愉悅。

「我只恨自己懂得太晚,讓她獨自一個人那麼傷,那麼痛。」他的語氣里有著濃濃的哀傷與心痛。

「那以後呢?」

「我希望,夫人可以將她交給我。」他認真地望著她,真摯而誠心。

顏宛如嘆息地搖頭︰「這個,你不應該來問我,她的事情從來都是自己作主。」姚水晶的性格太霸道、太獨裁,任何事情都是她自己決定,從很小的時候,她就自己處理一切,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也不允許別人插手。

「可是我知道她其實很愛您。」他漆黑的眼眸,此時此刻充盈著滿滿的情感,「您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認可。」

她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看著她,慢慢地,了然欣喜在她的眼中閃耀,「我大概知道,為什麼當年你可以讓她愛上你。」他其實很細心、很體貼,也很愛她;要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並不難,可是如果他會因為她而尊重她的家人,就連細微的地方都考慮到,那麼,他是真的很愛她;因為只有愛她,才會那樣考慮她的心情,她的一切。

看來,她見他的決定並沒有錯,她在偏廳的監視器屏幕上看到他的身影,他就是那樣遠遠地站在門外的樹下,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回味,表情平靜。

她其實從來都不會關心這些事情,可是今天無意中的看見,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感覺,他很有可能就是女兒心里的那個人。

夏遠航。她默默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招手喚來管家,讓他去請他進來。

現在她見到了他,他也沒有讓她失望。

「我知道了。」她笑著點頭,「我很喜歡你,希望你可以成為我的女婿。」雖然可能還有好困難的一條路要走,因為她的女兒是最、最倔強的人。

「謝謝您。」他很感激地微微彎了彎身,行禮。

「她很倔強,你會很辛苦的。」

「我不怕。」

「如果我可以幫忙,你不必客氣。」

「我有答應嗎?」一聲冰冷的聲音在這個偏廳里響起,低沉而磁性。

夏遠航抬頭,看著那個高大成熟的男子,清俊而矜貴。

「你來了。」顏宛如臉頰泛起淺淺的紅,她的笑容與剛剛相比,非常不一樣,多了柔情、多了甜蜜。

朝男子伸出手,夏遠航起身,有禮貌地喚了一聲︰「姚總裁。」

姚逸洲冷冷地「哼」一聲,大步走過去,握住妻子的手,眼里除了她,再無旁人。

「逸。」她輕輕地依著他,望向夏遠航,「這位是夏遠航。」

姚逸洲連眉眼都沒有抬,只是撫著她的手,為那微微的涼意而皺眉。

「他是為了水晶而來。」

「與我何關?」握緊妻子的手,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

「可是我想幫他。」顏宛如的眼里有著淺淺的希望。

「何必?」他想做的,自己已經做過,至于那些無關的人、無關的事情,他真是沒有興趣。

「水晶該要幸福的。」她的神情有著難過,「這是我們欠她的。」他們不是合格的父母,而女兒是世上最應該得到幸福的人。「可不可以?」

在他面前,她從來都沒有「不可以。」

「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在他的身邊,她想怎樣都可以,不可以傷心、不可以難過,只要開心。

顏宛如溫婉地笑了,她用眼神示意夏遠航。

「我只希望可以跟她單獨相處幾天。」他自己的戰,要自己打;前提是,他要能見到他最、最心愛的公主。

姚逸洲在听到這句話之後,嘴角微微地勾起,這真是今天听到,最讓人愉快的話語。

一切一切,自然不會是問題。

***

讓姚水晶意想不到的是,她不過是帶著弟弟、妹妹去看了場電影,回來之後,一切都已經改變。

一點點安眠的藥,夏遠航輕松地帶走了姚水晶。

他與她,終于可以單獨地在一起,望著懷里安然入睡的女人,他心里終于感到滿足;曾經他有一個願望,希望將來可以帶走姚水晶到愛琴海上,只有他們兩個,沒有別人,她就這樣躺在他的懷里,幸福又甜美。

可是在他沒有來得及實現這個願望時,他們已經絕然分離;但即使已經分開,他卻還是去考取了證照,即使當時不願承認,其實在他心里,還是幻想著有一天,可以開著游艇帶她航行在愛琴海上,看鳥飛魚躍、日升日落。

沒有想到,這個夢想,還是有可以實現的一天。

他的手指在她濃密的羽睫上輕撫,感受那種溫柔,指月復間傳來的輕微觸動,他知道,他等的那個人,即將醒來。

姚水晶沒有睜開眼楮前,有一種自己浮在海面的錯覺,因為,她听到了海浪溫柔的起伏聲,鼻端聞到咸咸的、腥腥的氣息,太過真實。

她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滿天的燦爛星辰!深幽的藍絲絨上面,綴滿一顆又一顆天然的晶鑽,一閃一閃,動人無比。

她真的在海上,不是錯覺,不是夢境,她就躺在游艇的甲板上,觸目所及,一片美麗神秘的星空。

「夏、遠、航!」她一個字、一個字從嘴里迸出那個名字,甚至,不必去看,也不必去懷疑,為什麼自己明明在家里,卻會一覺醒來,在某艘游艇上。

「醒了?景致如何?」懶懶的男性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同樣的招數,你就是玩不膩,對吧?」她昨晚或者是前晚的晚餐,肯定是有問題的!這個男人,可以再大膽一些,沒有問題。

「很有效,不是嗎?」她如果醒著,他有怎麼帶得走她?

「你用什麼跟我父親作交換的?」如果沒有姚逸洲的首肯,誰都不可能進入她蘇黎世的家里,帶走她;而且,沒有姚逸洲的默許,家里的佣人也不會給她端來有問題的晚餐,畢竟,那個家里,有姚逸洲最、最心愛的女人在。

「或者,我該問,你用什麼讓我父親答應你,設那個陷阱來引我入局?」

「果然是姚水晶!你早知道了,對吧?」

「太明顯。」想不知道都很難!雖然夏遠航對付的是她,可是丟的是姚氏的面子;如果沒有姚逸洲的默許,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誰都可以用欺瞞的手段來對付姚氏?以夏遠航做事那麼周詳那麼仔細的人,肯定不可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你相信嗎,第一次跟你重逢之後,我就去見過姚總裁。」他躺在她的身邊,靜靜開口,像是自言自語般。

她沉默了。

「見面第一句話,他說,『夏遠航,十年前,你心里的陰暗她照不亮,十年後的她依舊如此』,你了解嗎?」

「你知道我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嗎?」他停頓了一下,卻並不是在期待她的回答;他俯身,漆黑的眼楮,在星空下迷人而深邃,「我說,因為地獄太冰冷,所以,我要拖著她一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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