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情大野獸 第一章
爆炸發生的那一刻,天搖地動。
屋子像是要倒塌,發出可怕的轟隆聲響。
她有如驚弓之鳥,窩縮在房內一角,雙手緊緊的摀住耳朵,雙眼緊閉,咬著唇瓣,不敢出聲,縴瘦的身子顫抖得宛如下一刻就會支離破碎。
在這里不能哭,如果哭了被發現,下場很可怕,會受到很痛的懲罰,所以盡管她咬破了唇瓣,仍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突然,一陣激烈的搖晃停留在她的手臂上,嚇得她的身子顫抖得更厲害。
她沒有勇氣睜開眼,除了死命的縮在牆角,恐懼已然瀕臨頂點。
「張開眼,看著我。」一道吼叫聲響起。
在那一刻,她不只瑟縮身子,連心跳都被嚇得快要停擺。
「女人,妳張開眼,我不是那些壞家伙。」
耳邊傳來獅吼一般的駭人音量,她只能用力搖頭,暗暗哀求著,有沒有人能來救她?
「該死!妳再不張開眼,我就……我拿針把妳的眼皮縫開,讓妳一輩子都閉不上眼。」
她急急的瞪大眼,因為無辜、無助和恐懼而流淚,絕望的目光落在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男人身上。
見到他的第一眼,她發出懼怕的抽氣聲。
眼前的男人太魁梧、太高大,一臉殺氣太嚇人。
尖叫聲被她硬生生的壓入喉嚨,覺得自己死定了。
看她如此听話,男人咧嘴一笑,暴戾的威脅道︰「很好,現在不準流眼淚,要是淚水落下來,我保證讓妳一輩子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從此在黑暗中生活。」
可怕的氣勢,只要伸出一只手就能輕易把她弄死的強壯體格,讓她用力的點頭,死命忍住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什麼都不敢做。
男人再次咧嘴一笑,伸出手,用力拍打她的頭,「現在我要帶妳離開這里,集訓所已經被我們安裝不少炸藥,所有的人都已經離開這里,估計幾分鐘後這里就會變成一堆塵土,妳還有力氣走嗎?」
僵硬的臉蛋毫無血色,經過他方才對她頭部一連數下的重擊,她只感覺天旋地轉,看著他的嘴一開一合,卻完全听不到他在說什麼。
發現她一臉茫然,又驚恐萬分,男人神色一沉,小聲咒罵,「女人就是這麼麻煩,遇到一點小事就嚇得魂都飛了。」
爆炸聲再次響起,這次的爆炸音量很大,顯然與他們的距離愈來愈近。
「算了。」低咒一聲,他站起身,將她拉起,一把扛在肩上。「如果妳害怕,就閉上眼,但是一定要抓好我。」
「我……你……你要帶我去哪里?」她畏怯的出聲,眼底的驚恐清晰可見。
「逃出這里,等我帶妳離開這里,妳想去哪里都可以。」他難得好心的回答。
想去哪里都可以?可是她……她除了這里,沒有任何能去的地方……
正要踏出房間時,男人突然停下腳步,輕聲低沉的開口,「如果妳也和我們一樣沒有地方可以去,我們可以回家。」
「回家?」她……有那樣的地方嗎?哪里是她的家?
「我們創造了一個家,那里……」想到了什麼,男人駭人的臉孔隱隱露出微笑。「那里都是我的家人,如果妳願意,他們也會是妳的家人,因為大家都是從其他集訓所離開的孩子。」
家人……女人眼底的驚恐仍然存在,但是隱約多了不同的溫度,那是充滿渴望、帶著夢想的期盼。
「包括我也是,我也是從其他集訓所離開的,我們都是孤兒,不知道父母是誰、為什麼會成為這種鬼地方的販賣物品……妳了解我在說什麼,對嗎?」
她知道他在說什麼,對嗎?那一聲嗓門雖大,卻異常令人感到安心,她的眸子忍不住聚熱發燙。
她知道,這里的所有人都是被抓來的,包括她,為了被訓練成足以利用的價值物品,大家都飽受折磨,一直過著非人的生活。
承受得住磨練煎熬的人,不需要擔心被打罵欺凌;承受不住折磨訓練的人,被認定為沒有利用價值的物品,最終也許再也沒有機會生存下去而失去生命……
「如果妳願意,我也可以成為妳的第一個家人,我是赫昂,妳可以叫我大熊。」
她的身子從恐懼的顫抖,逐漸變成激動的顫抖。
這是不是代表她可以不再被打、不再餓肚子、不再被凌虐、不再……不再被打那些奇怪的針了?
「所以不要害怕,等一下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緊緊抓住我,知道嗎?」
低沉有力的嗓音緩緩流入她的耳中,奇異的,她覺得胸口的寒冷微微消散。
不等她回應,男人用力打開因爆炸而毀損變形的房門。
他扎實的扛著她,在充滿火光與煙塵的通道奔跑,沖向出口。
直到這時她才看清楚將她緊緊抓著的男人,他的身上被劃了好多傷口,還有一道深長的血痕落在他破裂的衣領上。
源源不絕的血液根本還來不及處理,當他奮力扛起她後,他頸子流出的血愈來愈多,也愈來愈快。
凝視著他的傷,她咬緊唇瓣,緊緊抓著他,不敢做任何動作,深怕給受傷的他增加負擔。
激烈的爆炸聲一連串傳出,刺目的火花在他們的身後猛烈竄燒,宛若火龍,不斷朝著他們的方向沖來。
陣陣的轟隆聲,鐵塊和木屑在兩人的身子四周胡亂飛起,直到屋子承受不住爆炸而轟然倒塌,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危險又熾烈的火海之中。
※※※
李香怡坐在沙發上,清麗的面孔流露出深切的不安,十分擔心眼前的一男一女將在下一秒上演第三次世界大戰,一發不可收拾。
「敵人躲在暗處四個月卻完全沒有動靜,這情況不對勁,與其等他們下手,不如我們主動出擊,讓他們以為找到空隙可以攻擊我們,也好過整日關在屋內坐以待斃。」男人的吼聲很大,大到震耳欲聾。
李香怡縮了縮身子,眼底閃過驚慌,只怕就算和這個男人再相處一年,她也不能習慣他看起來總是猙獰的駭人神情與雷般的怒吼聲。
「你的想法很有趣,但考慮的細節不夠完善,香怡只是個平凡的小老百姓,你當她有什麼本領當誘餌?就算她真的當誘餌,把那些人引出來,她都軟弱得需要靠人保護,在面對想攻擊她的敵人時,如何能自保?如果她能保護自己,還需要你這個保鏢做什麼?」站在窗口邊的另一名女人質問,她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勁裝,豐滿的胸部被開衩的低胸衣緊緊包裹,顯露出半個渾圓,隨著呼吸,清楚的起伏。
「我會跟在她身邊。」中氣十足的嗓音加上充滿自信的口吻,男人像熊一樣的高大身軀,在這一刻給人的感覺充滿安全感。
「你會跟在她身邊?你如果在她身邊,那些攻擊者不會發現?」冷哼一聲,女人的語氣帶著譏嘲。
「我有這麼笨,乖乖站在她的身邊等那些要抓她的人發現?當然是躲起來。」威壯的男人先是看著她隨意撥弄著棕色波浪長發,性感韻味十足,接著流露出輕視的眼神。
「躲?請問在空曠的公園里,你能躲哪里?公園里沒有樹木枝干,只有花花草草,你覺得自己這麼縴細的好身材,可以靠它們掩飾?還是擺放在那里的游樂設施有足夠大的空間,可以塞下好身材的你?你是熊,不是兔子,你以為再怎麼躲藏,都沒人會發現你的存在?」女人的雙手交抱在胸前,這無意識的行為將她胸口的豐滿襯托得更高、更性感。
「車子,躲在車子里不就沒事?」男人瞪著她性感的胸口,跳動著火焰的雙眼微瞇。
「你躲在車子里和她躲在家里有什麼不同?她躲在家里至少安全點,你躲在車子里,公園離道路有段距離,那里有死角,到時她被抓,你沒發現,豈不是沒事找事做,給自己找麻煩?」她干脆離開窗口邊,踩著自信高傲的步伐來到他的眼前。
「那我假裝是路人,在公園里散步總行了吧!」男人的心中爆出無數難听的字眼,開始咬牙切齒,那雙聚滿火花的眸子卻不由自主的老是瞄向女人的雙腿。
「你有看過黑社會老大到公園散步的嗎?」女人不齒的冷冷一笑。
「我不是黑社會老大。」男人充滿怒意的話語從齒縫中迸出。
「你的臉孔長得像。」
「沒有人說長成這樣子,就會被誤認為是……」
「你敢說自己這一生中被誤會的次數低于五十次?」女人惡質的提醒,至少從她認識他至今,被誤會的情況已不下三十次。
看著她嬌媚的笑容,他的瞳孔縮了縮,再次咬牙,「那是他們有眼……」
「別再自欺欺人了,長成這樣不是你能選擇,也不是你的錯,只能說卵子和精子結合後,生下奇特的孩子,這樣的機會不在少數。」
「妳……妳這女人怎麼講話這麼尖酸刻薄,得理不饒人?」男人的臉色焦紅如火。
「好……好了,赫昂哥,你就別生書雅姊的氣了,你也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書雅姊,妳……饒了赫昂哥吧!他……」被夾在中間當魚干,幫哪一方都里外不是人,坐在沙發上的李香怡一臉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一個是專門保護她的保鏢,一個是專門來陪伴她的生活指導師,這兩個人的工作職務明明毫不相干,卻在見面後的第一天開始水火不容,全然不把她這個雇主看在眼底,讓人好為難。
「誰要生這個一點都不溫柔的女人的氣?!」赫昂哼了一聲,不爽的否認自己在氣頭上。
「我如果和這只笨熊計較,豈不是顯得智能不足?空有好身材,腦中全是廢料。」雷書雅不冷不熱的又說出嘲諷的話。
「妳說誰是廢料?」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再次飆起。
「誰自動對號入座,就是他!」她皮笑肉不笑。
「唉,你們……」李香怡無奈的嘆口氣。
「妳跟我上來,我們私下好好的談談。」赫昂瞪著雷書雅,氣息變得很不穩,然後不等她響應,徑自離開客廳,走上二樓。
「私下談談就私下談談,怕你不成?!」看他氣呼呼的離開,雷書雅毫無懼意,朝著沙發上的女人妖媚一笑。「我先去書房看書,上次妳提到的那幾本書,已經幫妳弄來了。」
李香怡雙眼發亮,竄出心喜的火花,下一秒卻又面有難色。「可是妳和赫昂哥……」讓他們兩人私下談,她怕兩人會控制不住脾氣而大打出手。
眉頭一挑,雷書雅揚起嘴角,「妳哪次看到我和那只笨熊私下談,談出什麼大問題的?」
仔細認真的想了想,李香怡搖頭。
「那就對了,妳別擔心我們,去看書吧!我知道妳已經迫不及待了。」拍了拍她的頭,雷書雅踩著曼妙的步伐朝二樓移動。
※※※
房門關上的剎那,雷書雅發現自己被一道巨大的力氣用力一拉,落進溫暖又令人窒息的胸懷。
來不及揚起笑容,她的唇瓣被男人狠狠的佔有,接著在連她都無法克制的情況下,失控月兌序的行為在彼此身上上演。
「妳這個可惡的女人!」
……
狂野的激情過後,雷書雅輕輕撫著他寬厚的背脊,感受彼此之間難得的安逸與沉靜。
「回去吧,這里有我一個人就可以了。」緊緊抱著她的男人沉聲開口,「妳待在這里,對我來說是負擔。」
原本處于虛軟無力狀態的女人頓時身子變得僵硬,埋在他胸口的臉龐黯然,眼中閃過受傷,咬著唇瓣不出聲。
「妳不能每次都黏著我,我是在工作,不是在玩。」他低沉的語調渾厚卻無情。
「我也是在工作,不是想黏你。」她低喃。
「如果不是黏,為什麼任何任務我都會遇到妳?」他輕笑,眼帶趣味。
「任務不是我決定的,再說,這個雇主需要生活指導師,所以才會剛好……」
「書雅,世上沒有這麼多剛好。」赫昂緩緩退開身子,輕輕將她放下,跟著轉身走進浴室。
雷書雅突然覺得一陣寒冷,失去他的溫度,令她不只身子無力,連心頭都凍了起來。
一會兒後,赫昂再次出現在她的眼前,他的手上拿著沾濕的布巾,蹲,輕輕擦拭她的身子。
他的舉動是這麼溫柔,每一次的踫觸都是這麼仔細又認真……她咬著唇,眸光復雜的望著他。
「我有我的工作,妳也有自己的工作,我不希望妳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老是跟在我的身後跑……妳有沒有想過,當任務發生危險時,我到底該先救雇主,還是得先憂心妳的安危?」
「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你不用擔心我的安危。」她忽略胸前的疼痛,驕傲的聲明。
「是嗎?妳有能力保護自己?如果妳有能力保護自己,六年前就不用我救妳了。」他無奈的苦笑,哪會听不出她在逞強?
听在她的耳中,明顯就是諷刺,她倔強的咬了咬牙,「那是六年前,六年後的現在,我已經不同了。」
清理好她的身子,他抱起她,邊走向浴室邊說︰「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對我來說,妳一點改變也沒有……明天妳就去告訴那女人,妳有事不能再接這份工作,然後回山上去。」
她摟著他的頸子,任由他將自己帶進浴室,放進已注滿溫水的浴缸內,依舊十分堅持,「我不要,既然接下這份工作,沒有結束前,我不會走。」
「即使我一點也不希望妳留在這里?」他站在浴缸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她不退縮的抬起頭,「你希不希望我待在這里不重要,我只是在工作。」
「即使對我來說,妳的存在讓我感到麻煩?」他雖然全身赤果,卻毫不在意的雙手交抱在胸口,與她對視。
黑瞳縮了縮,下一秒,她仍然堅定決心的看向他,「這是我的工作,即使你討厭看到我,我也沒有辦法,但如果……」她吞了口唾沫,讓自己看起來更加堅強。「但如果你所謂我的存在讓你感到麻煩的情況……是在于我們的婚姻關系……」
「即使在任務出事時,我以雇主的安全考慮為第一優先,無法顧及妳的生死?」他突然打斷她的話。
充滿堅定的黑色瞳眸再次不著痕跡的縮了縮,她揚著諷刺的微笑,「你不是一直以來都這樣做的嗎?現在才問我在不在意,很奇怪。」
兩人互不相讓,以堅持、強硬的眼神望著對方。
半晌,赫昂嘆口氣,「老實說,我很討厭在工作時,妳總是在我的身邊圍繞……我真的很討厭這樣子。」然後轉過身子,朝浴室外走去。
他的嗓音難得的輕柔溫和,但是他的話語讓坐在浴缸內的女人既震驚又受傷。
可惜他並沒有看到,而她一點也不希望他看到。
浴室的門被關上,她吐出梗在喉嚨的氣息,然後揚起苦澀的笑容,像是打了一場艱難的硬仗,身心皆感無力。
掬起水,狠狠的潑在她變了色、失了溫度的臉龐上。
她知道啊……她當然知道。
其實不需要他說,她也理解他對自己有很多的討厭。
他其實……一點也不愛她。
就算他們之間擁有名副其實的婚姻關系,但他會願意娶她,是因為她的不斷糾纏,是看她可憐,同情她對他的執著,才願意成為她的丈夫……對他來說,他其實一點也不在乎對她是否存在于愛。
將自己完全浸入溫水中,她動也不動,在水里睜開眼。
泛紅的雙眼似乎是因為受到浴缸內的水的刺激,她努力的眨眼,想將水從眼中眨去。
可惜水太多,而她無法將它們眨除,只能任由泛紅的眸子愈加發紅、愈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