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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瘋魔 第八章

作者︰雷恩那

待一切停止,寂靜再次籠罩,紫鳶終于將臉抬起。

或者是盡興了,羽姬早已離開,紫鳶猜想,也許她正在香池那里浴洗,也許召了某位門人共浴,也許又在那座小池里,也許……

四周仍留著那股詭香,不過淡了許多,她甩甩頭,試著讓神識再清醒些。

啊!垂紗紅幕後的那個男人……

她急急撐起身子,半滾半爬地靠過去,掀開整大面的垂紗,去到那人身邊——

不……不是……

不是玄翼。

那是個比玄翼年輕許多的男人……不,還不算是男人,十五、六歲模樣,僅是個少年罷了。

少年長睫掩下,面容生得相當俊秀,散著發,與她一樣赤身。

紫鳶輕探他鼻下,尚還留有氣息,但似乎被香魂迷得非常之深,她再察看他頸後,果然找到被發針剌進的微小傷痕。

所以玄翼當真不在了吧?

是羽姬故意那樣說,誘她分心,逮她在手。

今日紅榻上的人不是玄翼,紫鳶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是慶幸、是失落、是微微心痛和濃濃悵惘,至于眼前沉睡的少年,也是可憐之人……

她再次寧穩心志,用力扯了扯紅紗,扯動幾次才把一幕紗子撕落。

無衣物裹身,只好先將就著,用紅紗披過肩頭,再在腰間交纏,然後垂下作裙,幸得紅紗相當長,讓她纏纏裹裹的,竟也弄得頗有模樣。

下了紅榻,果足一陣涼,北冥雖已春臨,但十六峰的霜雪未消,建在峰上的「白泉飛瀑」依舊冷寒。

紅閣內靜悄悄,她腳步有些踉蹌地躲至窗邊,揭開一道縫窺探外頭。

竟是無人守閣!

她又移到另一邊的窗子再覷,連續察看四個方位,確實無人在外。

羽姬以為她無力再逃,所以松懈看守了嗎?

她內心一喜,氣息略促,挨到門邊一直等到蓄足力氣,才試著推了推門。

門未上鎖,一推便開了。

雖隱約覺察古怪,但時機在前,她未多想,立即閃出門外。

不能往峰下走,羽姬所收的門人在峰腰處各有住處,亦設有不少守衛點。

在這個地方,她住過十五個年頭,沒交往過一個朋友,成天四處探索,這讓她尋出這座峰上幾條天然秘徑,那些小徑能讓她直通峰頂的飛瀑,她不怕再跳一次,當年大難不死是玄翼舍身護她,這一次,就賭了。

跑,咬牙奔跑,然後撥開好厚好厚的一層烏拉草,她躲進一個小時候常窩在里邊的草穴,穴洞還在,但她長成大姑娘了,得縮著身子才能完全躲入,雙足好冷,她呵氣在手,替自己搓揉,而頭暈目眩得很,得穩下來再次調息。

忽而,她以為真是眼花才看錯,從她躲藏的方位瞧去,一雙精瘦見骨的大腳出現在草穴外,就停在那邊不動。

誰?

紫鳶將頭小心翼翼探出,透過草縫由下往上窺看,竟是紅榻上那名少年!

不知道他是怎麼跟出來的,而且就果著身,不像她還扯來紅紗亂裹一氣。

怎可能置之不理?

已顧不得太多,她爬出草穴,拉著他冰涼涼的手,拖著就跑。

少年完全沒有抗拒,不曉得是所中迷毒太深,神智不清,抑或天生如此,若非情況太緊繃,紫鳶肯定又要對自己苦笑,因為這讓她記起那一年帶範家小少主奔逃時,那孩子與這個少年頗有雷同之處。

她都弄不清究竟憑哪股子勁力,竟一路拖著少年,硬爬至頂峰。

像那一年,玄翼拉著她逃,來到白泉飛瀑上。

風大,。水聲隆隆。天雲似離得好近。

「到了,飛瀑就在前方,就快到了——」少年腳步沉重,愈來愈沉,她力氣亦要用盡,快拉不動他。

他眼皮突然一閉,整個人往前栽。

紫鳶受到牽連,也跟著跌倒,但她很快坐起,將少年發寒的上身抱進懷里。

「醒醒,醒過來啊!」心一橫,她重重掃了他兩記耳光,打得他嘴角都破了。「給我張開眼,看著我!你看著我——」她語氣狠厲,心髒劇顫,眸中忽而涌出淚珠,淚未落下,就含在眼眶里。

少年掀睫,渙散眼瞳終于凝神,定定看她。

「你要睡在這里,我也不管了,我會把你扔在這兒,一個人逃!」

雖撂下狠話,但紫鳶並未動作,直到少年似理解了她的意思,很努力地重新爬起,她才扶著他,帶他往前。

「飛瀑底下水寒沁骨,無論如何你都必須保持清醒,我會拉住你的手,你別放——呃!」叮嚀的話陡斷,一條細鏈從身後撲來,紫鳶覺時已晚,細鏈如蛇纏頸、鎖喉,將她往後拖扯。

她倒地,表情痛苦,雙手使勁想扯松頸上鏈子。

少年亦抓住細鏈,使勁扯,想將鏈子扯離金羽姬的掌握。

「找死!」艷袖一揮,少年瞬間被彈開好幾尺,倒地後,一動也不動了。

紫鳶乘機掙開鎖喉鏈,細鏈再次逼近,她翻身滾動,趕至少年身邊。

無法確認他是死是活,反正……此際只能先拖他躍下飛瀑了!

然,細鏈一而再、再而三凌厲撲來,阻撓她的去路,明明離飛瀑已如此之近,卻怎麼也趕不到。

她已氣喘如牛,有種感覺,自己像是被貓戲耍玩弄的鼠,也許從離開紅閣那一刻起,「白泉飛瀑」的主人早在暗中覷看,看她自以為躲得過一切,看她不自量力想救走少年,看他們迂回曲折爬上峰頂,卻要在最後一刻打壞他們所有想望。

她右偏避開細鏈鋒芒,但一根發針已然逼至,這一次,她沒能避開,發針力道之悍,幾沒膚而入,刺入她咽喉。

發針極細,傷處並不見血,但她瞬間已無法言語。

「還不認輸嗎?你這孩子比玄翼還倔,,偏我就愛你勝過他。」

金羽姬邊軟語罵著,邊理著一綹長發。

她盈盈步近,見紫鳶還敢妄動,頓時麗眉之間怒氣盤騰,她倏地截斷兩根發絲,捏在指中一震,發絲幻變成長針,再刺紫鳶雙肩。

發針剛長,直直穿透鎖骨,將紫鳶釘在地上。

劇痛貫穿全身,沖至喉中的叫喊又被生生阻住,紫鳶痛得雙眸浸淚,不想哭亦不願哭,但還是疼到掉淚,然而最怕的是明明有知覺,身軀卻不受自己掌控。

她難以動彈,約莫僅有頸部以上能輕微動作,只不過張口無聲,而難掩驚惶的眸光仍不減倔氣,直勾勾注視金羽姬。

後者抬起一足,挑逗般撥弄被她拿來充當衣裙的紅紗,幾層垂墜的紗裙被緩緩勾開、挑高,她赤果,一雙玉腿亦全然曝露。

心髒在胸內急遽跳動,震得紫鳶胸骨亦感受疼痛,淚從兩邊眼角滑落,但不服軟,不願服軟……

「我就想,把門人往底下峰腰暫撤,留你在紅閣內,說不準你要演這麼一出給我看。」金羽姬掩嘴輕笑,繞著她身子打量。「沒想到你自個兒都顧不好,竟還拖著人一塊兒?」

她音調忽然轉冷。「玄翼當年帶你逃來這兒,從飛瀑躍落,你以為這事,我會容你再來一回嗎?當年你若肯乖乖听話,跟玄翼,讓他在你谷陰之內落種,為咱們『金氏鳶族』誕下血脈,他也不會慘死在白泉飛瀑下。」

紫鳶眼珠顫顫,顯示心緒正大受波動。

金羽姬見狀又笑,眼神邪冷。「是啊,玄翼當年已死,門人尋到他時,他尸身在水里漂流多日,身軀都已腐爛見骨,面目全非。」

淚水滲出,不斷從眼角流下,紫鳶張開嘴,一聲也無法哭出。

雖猜到如此結果,但此時听金羽姬道出,仍覺心痛悲涼,眼淚如何也停不住。

艷麗面容忽地傾近,她跨跪在紫鳶腰間,唇湊在紫鳶耳際,細細吐聲-

「小鳶兒,是你害死玄翼的呀!他愛你愛得入了心,要跟你相親,他其實是願意的,都是你不好,將他害慘了。」

不——害人的不是我,是你,金羽姬!是你!

紫鳶瞪大淚眼,眸底的怒恨無比直接。

金羽姬精巧五官微微一扭,片刻才冷笑道︰「還這麼悍呀?呵呵,你以為沒了玄翼,我就拿你沒辦法嗎?」

她眉眸間浮現某種神秘且自得的神態,讓紫鳶心口一跳,有種極不好的預感。

金羽姬緩緩直起上身,兩腿仍跨跪,接著,她竟動手月兌去身上衣物。

紫鳶驚愕不已,臉容蒼白若紙,昏亂腦中傳進她的笑語——

「我本想讓你養好些,過幾天再行此事,鳶兒既然不領這個情,那我也用不著太憐惜你。」光滑曼妙的果身完全展現,她唇角帶邪,兩眼直盯身下之人,雪女敕雙手往下,慢慢探往自個兒兩腿之地。

「鳶兒,我的小鳶兒,沒了玄翼,還有我呢。」

接下來的景象,紫鳶不僅被嚇得面無血色,更被嚇得神魂顫栗,那驚懼從內心深處竄開,拓往四肢百骸。

金羽姬以兩指分開,另一手揉捻著那顆藏在肉瓣內的蒂珠,那顆小核般的肉珠在她踫觸下突見怒長,不斷脹大、拉長,昂挺如男子陽峰。

隱身忍術!

紫鳶知道,這路奇婬術法金羽姬三十多年前已開始修煉,但一直未成,據聞修成後男女同體,她只當笑話,豈料眼前……眼前之人……

不、不——不要——

不要啊——

驀然間,紫鳶意會到自己將遭遇什麼,內心拚命大叫。

然而嗓聲不出,只有血味一波波沖出喉頭,她想掙扎扭動,雙肩卻早被發針釘死,四肢根本不听使喚。

她雙腿被架開,金羽姬探了探她干澀的,伏在她上方道——

「小鳶兒,你跟男人在一起過了,是嗎?呵,你長大了,懂男女事了,膚孔散出的氣味真好,看來那個男人頗好用,今兒個,你就試試這個吧……」

那利刃硬生生挺進,擠入毫無潤澤的穴徑中,霸佔她的身體,強要她承受,將她擠壓到已無容身之處。

疼痛不已,紫鳶兩眼還是倔強瞠著。

當那怒長之物開始粗暴磨蹭、野蠻進出,她不再無意義地張嘴大叫,而是緊咬牙關,咬得口中溢血。

她望向天際,神智抽離,彷佛被那樣對待的人不是她,她沒在那具身體里,沒有……直到……直到一只巨大玄鳥進入她眼界,以破風之速俯沖下來,她胸中陡凜,神魂再次被打回體內。

燕影——

她听到厲絕嘯聲,響徹整座白泉飛瀑。

知身後有異,金羽姬猛地從她體內撤出,不及回身去擋,而是竄至一旁,暫避敵之鋒芒。

待旋身一看,麗瞳爍光,震驚得瞠目結舌。

金羽姬看到這輩子最渴求之事。

人面鳥,男人的面龐剛峻,兩眼竄火,身上墨羽黑得發亮。

「怎麼會?真的見著……神子,人面鳥……」金羽姬著魔般喃喃,表情盡現貪婪。「我……我要你……我要你……」

非得到不可!

她倏地又斷發成針,針束散開,疾射而去。

看到這一幕,紫鳶緊繃得快要昏過去,很怕很怕,怕燕影進入這個局,怕他進入後再難逃月兌,亦怕他看盡她一切丑態。

二十來根的針近身僅余毫厘,人面鳥突地張翅,無形氣勁瞬間震斷所有發針。

被震斷的針甫落地,人面鳥主動出擊。

那撲來的氣勢太強悍,金羽姬心驚,一退再退。

她從未見識過如此強大的氣,白泉飛瀑上,一向是她布下的結界,屬于她的氣場,但這人面鳥身之物破她結界似輕而易舉,在她的場子里,全然不受她心志滲透。

是了……是神子,精血純厚,所以才這樣強悍,倘能得到,跟他的話……

既驚又喜,心髒評評疾跳,滿面通紅。

狂喜中,她貪欲更加高揚,非得到不可的欲念在血液中催動,讓她飛蛾撲火般執著,忘卻己身。

拾起細鏈欲鎖人面鳥喉頸,那條精鋼打造的鏈子尚未踫到羽毛,即被巨翅掃出的氣勁打斷。

精鋼細鏈斷掉一截,余下的部分勉強可用。

再次甩出鏈條,金羽姬這次不對人面鳥出招,而是想將紫鳶搶進手中。

她琢磨,這珍物出現得太突然,一來就是攻勢,雖未開口說話,亦不知神識內是神、是人、是禽,但發火目光倒頻頻覷向紫鳶,此時若將人搶到手,說不定能挾紫鳶制伏對方。

只是她鏈子方纏上紫鳶一臂,人面鳥的羽翅便當面劃過。

那狀似柔軟的墨羽竟比她的發針銳利,她哀叫一聲,雙目盡是血,急急欲退,一人卻從身後驟然抱住她。

少年未死,趁混亂之際撲至金羽姬背上,兩只手臂緊緊箍住她的脖子,雙腿亦夾緊她,隨即往飛瀑栽落。

細鏈纏在紫鳶臂上,遭那猛力一拉扯,她身子亦被拖下去。

一只剛硬有力的爪子在半空攫住紫鳶腰際,另一只利爪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劃斷勾住她臂膀的鏈子。

拽住鏈子的金羽姬,以及勒抱她不放的少年,雙雙往底下墜。

人橫在半空,紫鳶面容朝上,身上層層紅紗飛蕩,被水氣和狂風激得亂揚,亂揚後遮掩了她的眸線,而紅紗後頭,是燕影的臉,人面鳥的臉……一切發生得太快,事態轉換急速,紫鳶恍恍惚惚,根本沒弄明白自個兒怎在半空了,更未听清金羽姬墜落白泉飛瀑時所發出的厲叫。

人面鳥以穩固且適中的爪力抓著她,帶她飛離峰頂。

紫鳶在鳥爪下半昏半醒。

昏昏欲睡著,她像似睡去,才交睫不久又醒來,而身下是茫茫白霧抑或身在雲端,一時間也弄不明白。

然後,她感覺鳥身往下飛翔,慢慢降下,她最後被放落在草地上,而再度踫觸她身子、將她打橫抱起的,已是一雙強健的臂膀。

她其實……好痛,由里而外,無一不痛,但此時在燕影臂彎里,恍惚瞅著他冷峻側顏,再次嗅到他爽冽氣味,她又看痴。

只是,他不該來的。

他不該涉險去到「白泉飛瀑」,不該見到她那樣難堪的一幕……他知道了嗎?關于她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了嗎?

不敢再看,她閉起雙眸,覺得自己無比骯髒,倘是可以,她不想面對他。

赤身的男人將半果的她抱進一處民家,跟著將她放在暖炕上。

炕上還鋪著厚厚墊子,墊子里塞的是烏拉草,紫鳶能聞到那草香,一時間,她思緒飛掠,記起那溪谷上的水簾洞,洞中有蒲草軟墊,草的土腥味總如此溫暖,不管是北邊的烏拉草,抑或是南方的蒲草。

她不經意微勾嘴角,淚水從垂睫底下滲出。

一只大手靠近,粗糙指月復為她拭淚,她咬唇,身子無法挪動,螓首卻閃避般側了側。

她執意不再看他,若非,她會見著燕影混合狂暴怒氣的驚痛神色。

他的怒火絕非對她,而是在白泉飛瀑上看到的那一幕。

她遭受凌辱,受虐、受傷,他氣的是自己,竟不能護她周全,更氣自己不懂當機立斷,既上「白泉飛瀑」探查,就該耐性子等著人家回巢,他就一直守住那里,也不會讓她出這般禍事。

收回替她拭淚的手,握手成拳,指節繃得剝剝輕響。

片刻過去,紫鳶听到他離開炕邊、忙進忙出的聲響。

她勉強轉過臉容,悄悄掀睫,見那高大男人已套上衣褲,是山居村民們尋常的穿著,而非鳩衣勁裝。

他剛搬進一個大盆子擺放,此一時分,有抹矮壯的影兒在窗外探著,那人揚聲嚷道——

「燕大爺,你回來啦?咱蒸了一大籠椿萱饅頭,夾了點肉末,這籃子饅頭給你嘗嘗春野鮮味兒。」

她見男人推開門,接過籃子,有禮卻略顯僵硬地道謝。

她還听他對那矮壯婦人說——

「牛大娘,能否借您家灶房一用?我想燒些熱水讓我娘子淨身。」

婦人驚喜揚聲。「燕大爺尋回自個兒媳婦兒啦?」

「嗯……是,我找到她了,只是她身子有些虛弱,打算讓她待下將養幾日,再帶她回南邊。」

「那好那好,咱幫你看顧媳婦兒,這些天就讓咱大顯身手,料理些好東西給小娘子補補!」

「多謝大娘。」

「謝啥兒謝?上回咱家大牛險些出事,還是你給化解的,是咱該謝你,再說了,這處土泥矮屋原是給咱家老二小牛子備著的,讓他以後娶了親,跟媳婦兒一塊兒住,可他離開北冥,如今在中原什麼……什麼兩江那兒做生意,也甚少回來,這矮屋就空著了,你來借住,還給了一筆銀子,推都難推,咱都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呵呵笑,嗓聲歡快。「現在可好了,剛巧能跟獵戶們買些好東西,幫燕大爺家的小娘子進補。」

「那……那就……多謝。」

「呀,別再一直謝啦,呵呵呵,咱去幫你起灶燒熱水。」

此處仍在北冥十六峰境內,紫鳶听著他與大娘對話,顯然他在這兒已住過一陣,他出南蠻辦事,結果是往北冥而來,果然針對她嗎?

受折磨,猶能穩住,但心志受折,底細全被挖出,那些最污穢難堪的事盡數攤開,她覺得某部分的自己已支離破碎,不曉得該如何自處,不知怎麼對他。

再次合睫,昏茫躺著,她腦中一再回溯,回想白泉飛瀑上的種種,此時男人走回炕邊,開始察看刺入她咽喉與兩邊鎖骨的發針。

「會很痛,忍住。」燕影低沉道,隨即出手取針。

先鎖定鎖骨上的兩針,他動作迅捷,不可思議的利落,針一起,紫鳶身子本能地顫抖,試圖抵擋突興的疼痛。

然痛未消止,取針的舉動需一鼓作氣,當她咽喉那根發針被挑勾拔出時,被滯于喉處的沉悶感往口鼻噴沖,她瞬間劇咳,猛地嘔出一口血。

微微痙攣的身軀被男人抱住,他臂彎強壯溫暖,摟抱她的方式彷佛她是小女圭女圭,需要被密密擁著,撫背、撫發,安撫著才能入眠。

想推開他的,但舍不得,也沒那個力氣。

片刻過去,她咳聲漸止,拔除發針所造成的痛已緩和許多。

她試了幾次才磨出聲音,艱澀嗄語。「……鳳主說,你……你出南蠻辦事……你到北冥來,上『白泉飛瀑』,你想知道什麼……」

「想知道你。」燕影答得干脆,目光深邃,以指月復為她擦拭唇下的血。

紫鳶又是一顫,不看他,下意識閃避他溫柔得幾可碎人心魂的舉措。

「你不該來的。」她語調轉冷。

「我早該去。」

他堅定的回應讓她一時間無語,一會兒才又尋回聲音。

「……羽姬……她……飛瀑上的事,後來怎麼樣?她……她在哪里?」

「她被我弄瞎雙目,一名少年拖她墜落飛瀑,連帶也拖你下去,我攫住你,帶你來此。」他三言兩語交代結束,明擺著不想跟她多談此事。

紫鳶腦中一閃,記起那名少年,也隱約記起那事態的轉變。

她眉睫忽揚,神情顯得焦急。

「那少年……他、他掉下去了?他很虛弱、極危險,怎能……怎能任他掉落?」

「我只管你,管不了旁人生死。」燕影對她既痛又怒、既憐又惱。

癱在他臂彎里,半果的她就如一只落了巢的雛鳥,蒼白虛弱,眸中的光淡得快要隱去,都傷得這般模樣,還有心思管別人?

他首要在意的就是她,僅有她而已,金羽姬和那少年是生是死,待安置好她之後,他會再行查明,只是她如此輕忽自己,且對他明顯閃避,實讓他心痛之余又……滿嘴不是滋味。

豈料——

紫鳶再次斂下眉睫,徐聲道︰「我的生死,也不勞閣下操心。」

燕影只覺眼前一片黑,氣到喉頭微甜,都快吐血。

察覺到她想推離他的胸膛,這一瞬間,他真有股野蠻念想,想把她揉得碎碎的,吞進肚里了事。

但,事實上是摟得太緊怕弄疼她,順她的意放手又極度不甘心,結果就是狠狠緊摟一下,唇往她發心上重重一親,這才放她躺回炕上。

「你的生死,我管定了!」

撂下話,他轉身離開。

見他離去,身影消失在眼界中,紫鳶已稍能挪動的身子不禁又蜷曲起來。

覺得冷、覺得累、覺得羞恥,覺得……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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