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客愛記仇 第七章
「小姐,不好了!」小悅緊張兮兮的跑進向歸人閨房。
因整日臥床過于無聊,正忍著身上疼痛在裙子下擺繡上荷花打發等待時間的向歸人聞言心驚,急急起身,匆忙之間,繡針扎了手指也渾然未覺。
「什麼事不好了?難道是睿俠出事了?」花容慘白。
「不是的,小姐。」小悅喘了口氣後方道,「我呀,好不容易打听到俠少爺的動向,他……」再喘。「他明日就要走鏢到江南去了。」
「明日?」那她不是沒剩多少時間了?
「這一走恐怕沒個把月是回不來了。」小悅愁道。
想到小姐殷殷期盼著在削發為尼出家前,能跟俠少爺見上一面、說個話,這會兒恐怕要落空,小悅就不由得替小姐感到難過。
由于秋劍山莊喪中,外客無法入內,小悅自然也就沒法直接向里頭的婢女打听消息。
她來回奔走,好不容易在鏢局那打听到消息,想不到秋睿俠竟要離開本省,到外地去了。
向歸人走向床鋪,一坐下,呆呆失神。
「小姐……」小悅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所以,他現在應該在鏢局準備走鏢的工作?」
「應該是吧。」小悅想了想後道,「我好像有听說他晚點會過去。」
「是嗎?」水眸湛出希望之光。「小悅,幫我備車,我要上鏢局。」
馬車在秋劍鏢局附近停下,下了馬車後的向歸人叮囑小悅,去瞧瞧秋睿俠人到了沒。
小悅領命前去打听,須臾回來,搖了下頭。
「那我們到客棧等。」
鏢局斜前方有家悅來客棧,從二樓靠窗位子可以清楚看到鏢局門口的動向。向歸人上了樓發現視野最好的位子已有人坐,于是她只好跟小悅坐來角落,視野雖然不夠好,但多放點注意力
,應該不會漏失才是。
然而她們從中午一直等到日頭都要下山了,還是未見秋睿俠出現。
「小悅,你當真沒听錯,睿俠今天會上鏢局?」向歸人心慌的問。
「我是有听他們這樣談論的呀。」小悅亦不解為何遲遲未見秋睿俠到來。
「時間都這麼晚了,再不回去不行。」向歸人心急得手心冒汗。
今天,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機會了,難道老天爺真忍心讓她希望落空?
「小姐,是該回去了,否則夫人責備起,您可又要挨一頓好打。」
小姐之前被打的淤傷未退,怎堪得住再一次的責打?小悅心疼的望著向歸人袖口處隱隱若現的青紫。
也許是因為已經放棄這女兒,夫人責罵的用詞與下手的手勁越來越不加以控制,小悅真怕有天小姐會被打死。或許就讓小姐出家也好,至少有個清靜日子過,否則現在這樣子……她忍不
住在心中暗暗嘆氣。
剛進了客棧時,有人似乎認出向歸人的身分,眼帶著輕蔑的斜睨,嘴里跟同桌的客人不曉得碎嘴了什麼,讓小悅真想直接沖過去教他們閉嘴。
還好向歸人一心只想著與秋睿俠見面一事,沒發現他人的異狀,否則恐怕心上又要難過了。
向歸人沉默了一會,「我們走吧。」
雖然盡力趕路,但向歸人回到家的時間已經遲了,顏青蓉怒問她去哪了,她支支吾吾說上街去買繡線。
旁邊的四姨娘好奇的問,「是什麼貴重的繡線買到用膳時間到了都不曉得?」
三姨娘低笑道,「還繡什麼?我沒听過尼姑穿的衣服得繡花的。」
二姨娘則要大家有點口德,少胡說八道,回頭卻給了向歸人狠狠一擊,「歸人,二姨娘好心給你一聲勸,尼姑庵挑遠點,免得都在同一個城鎮,還是得听到閑言閑語。」
向歸人閉了閉眼,心像被姨娘們言語上的利爪給撕裂開了。
「我女兒要上哪出家,要你們來說嘴!」雖然膝下無子,再怎麼說,顏青蓉還是大夫人,自是容不得下面的小妾說三道四。
「就是你生的好女兒。」坐在主位的向老夫人低啐,「丟人現眼。」
顏青蓉霎時臉一陣青一陣白。
「好了,大家別吵了。歸人,你坐下,吃飯了。」一旁的向老爺緩頰道。
這飯,她還吃得下嗎?向歸人用力咬唇,遏止眼淚流下。
「歸人不餓。爺爺女乃女乃、爹娘、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您們請慢用。」向歸人忍著一肚子委屈告退。
回到房間,正忙著整理床褥的小悅看到她竟然這麼快就回房,訝異的詢問,「小姐,您飯怎麼吃這麼快?」
「我不餓。」她在圓桌前坐下,「我沒心情吃飯。」
「小姐,您不可以這樣,再鐵打的身子,也不能不吃飯啊。」小悅想了下,「不然我去廚房拿點點心過來給您?」
「不了,謝謝。」向歸人回頭看往床鋪方向,「你床整理好了嗎?我想睡了。」
小悅點點頭,「好了。」
向歸人換了衣服躺下,在昏暗中,一雙眼瞪得大大的,淚無聲無息的流。
她該怎麼辦才好?
今兒個見不著睿俠,二姨娘又教她挑個遠離出生地的尼姑庵出家,恐怕她這輩子當真再也見不到他了。
她甘心嗎?
她不甘心啊!
她痛恨自己的命運,不懂為何她的人生要隨人擺布,打一出世就身不由她一直不懂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讓眾人嫌棄。
還是說,她的出生,本來就是個錯誤?
她根本不該出生的?
或許她不在了,大家都清幽吧……
打定了主意,她起身下床,拉開衣箱,想找尋可尋短見的工具,卻意外挖出一套男孩服飾。
她拿起那套衣服,坐在地上,撫著衣料,不由得笑了。
那是她跟秋睿俠還玩在一塊兒時,他一時起的主意,要她穿上男裝陪他一起上街游玩。
她沒有男裝,所以這套衣服是他的。那時的他比她高了些,所以穿在她身上很是寬松,剛好掩去了她的女性特征。
沒了女子的限制,她那日玩得好瘋狂好快樂。
她跟著他東西買了就邊走邊吃,上餐館點東西時,學著他坐沒坐相,還將一只腳翹在椅上。
他們去河里釣魚,卷起褲管抓小蝦,他還直接堆了石塊起了火,將釣起來的魚蝦直接火烤。
那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烤魚,比家中重金聘來的廚師料理得還要好吃。
過去的她,真的好快樂好快樂的呀……
清澈的眼淚染上了衣,滲透了進去,像是剛落雨的地面。
她將衣服抖開來,在身上比了比,袖子跟褲管稍微短了些,但只要將布料放了,修改一下,就沒問題了。
望著衣服,她登時改變了輕生的主意。
既然這兒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那麼她就走吧,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隔日早晨,小悅來到向歸人房中要替她更衣梳洗時,發現屋內沒人。
「小姐上哪去了?」
屋中雖然沒人,但床鋪倒顯得特別凌亂,小悅不得不先放下手上的洗臉盆,先來整理床鋪。
一拉開被子,就看到里頭藏著兩封書信,以及一個小布包。
一封書信未署名,另一封則寫著小悅兩字。
小悅雖然是婢女,但她是識字的,這是因為向歸人只要在秋睿俠那習得新字,一定向小悅炫耀,並也要小悅跟著一起學。
顏青蓉不讓向歸人學字讀書,但秋睿俠在研習時,必定拉著向歸人一起,而向歸人學了字回來後,偷偷練習時也要小悅跟著一起,所以兩人的讀寫能力相當。
小悅納悶的拿起給自己的書信,拆開後閱讀。
小悅,我走了。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拿著旁邊的包袱離開吧,要不然,我怕我娘會遷怒到你身上。
那些珠寶首飾你拿去變賣,找個離這兒遠遠的地方住下,或是找個好人嫁了。
另一封信是要給我爹娘的,你放桌上就好,我猜等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應該咱倆都已出城了吧。
我信中說你是跟我一道走的,要他們別找我們兩個,所以你不用擔心會被追緝。
謝謝你長久以來的照顧,這個家中,就你待我最好,竭誠的希望你未來一切安好。
「小姐……」小悅顫抖著手放下書信,拆開旁邊的布包,里頭果然是一些貴重首飾,經過變賣之後,只要不奢侈浪費,可過上幾年衣食無虞的日子。
「嗚嗚……」小悅手持書信,貼在胸口痛哭了一會後,毅然決然擦掉眼淚,拿著信與布包,回到自己的房里隨意整理幾件換洗的衣服,將行囊放到購物用的籃子內,離開了向家莊。
一大清早,天才剛亮,秋劍鏢局的鏢車就出發了。
這次運送的是賑災的庫銀,故責任十分重大,雖是居喪期間,秋睿俠亦堅持親自走鏢運送。
浩浩蕩蕩的二十幾輛馬車,載著救命的銀子往今年夏季飽受水患之苦的南方而行。
才出了城沒多久,後方就出了狀況。
身為鏢局第二局手,亦負責押後的許大空向秋睿俠稟明抓到一個可疑人物,詢問該如何發落。
「那小子清瘦矮小,看起來很不起眼,可能是盜賊派來探路的。」許大空如是說。
「將那小子押過來。」秋睿俠指示。
一名手下將個子矮小的可疑人物抓到秋睿俠的眼前來。
那人果然如許大空所言十分不起眼,頭戴頂過大的帽子,幾乎遮掩了半張但秋睿俠卻覺得看得見的下半臉,意外眼熟。
怎麼可能……他揮去腦中的疑猜。
她不可能女扮男裝出現在這的。
「把帽子拿下。」秋睿俠命令。
小個子手抓著帽子躊躇,旁邊的手下倒是不耐煩的直接拉下。
小個子慌亂的垂首,但已來不及,秋睿俠清楚的看見對方容貌。
他難以置信她的出現,更不解她扮男裝尾隨鏢車是想做啥。
「唷,這小子長得挺俊的。」拉帽的手下說。
秋睿俠翻了個白眼。
明明是個女的,他手下的眼是瞎了嗎?
另一旁的許大空是從小在秋劍山莊接受訓練的武師,雖然向歸人脂粉未施,但他可說從小看她到大,故也很快的就認出她來。
向家大小姐、秋家大少爺的未婚妻女扮男裝出現,為的是哪樁?
許大空雖然心底困惑,但未表現在臉上,一切交給秋睿俠去發落。
除了他以外,亦有幾名秋劍山莊出身的鏢師發現向歸人的身分,許大空以眼神指示,大伙很有默契的不表態,沉默不語。
「把『他』留著,回去你的崗位,吩咐車列繼續前進。」秋睿俠下令道。
「是的,二少爺。」手下領命,各回其位,車子繼續往前行,一一行過兩人身邊,隨車的人忍不住好奇的窺探相對卻不說話的兩人。
一直到車子都過了,他才沉著聲,徐緩道,「你想干啥?」
向歸人抓緊手上昨晚縫好、拿來遮掩身分的帽子,好像它是救命符般的用力。
她一路躲藏尾隨,想等到郊外再向秋睿俠表明身分,哀求他給予同行,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他們才剛出城,她一定會被趕回去的。
「我……我想跟你們走。」她囁嚅道。
「走?」他嗤笑,「你道我們是去游山玩水?我們是運鏢車,這一路凶險難測,你跟來做啥?」
「我知道你們是去干啥的,你們的工作內容我很清楚,這些你都告訴過我。」打他進入鏢局工作,就常告訴她工作內容,所以她非常清楚。
「那你還跟?」想找死嗎?
「求求你讓我同行。」她央求道。
「不可能!」
「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若出現想搶鏢的盜賊,我可是管不了你的。」他恫嚇。
「沒關系,你不用管我,只要讓我跟著就好。」就算發生意外,她也不會怨怪任何人。
「你回去。」最好他真能狠下心不管。
「不!」她語氣堅決。
「你跟著我到底是想干啥?」他揉著眉心,心頭十分煩躁。
「我……我晚點告訴你,好嗎?」她不想這麼快就被趕走。
「我不會讓你跟的,你走!」
向歸人咬了咬牙,小跑步欲跟上鏢車的尾端。
秋睿俠一把將她拉回,「都叫你回去了,你別給我添麻煩!」
「這條路是你闢的嗎?我要往哪走,你管得著?」
「你!」他狠瞪著她。
「放手,否則我大喊非禮!」
「不管你了!」秋睿俠甩手而去。
嬌里嬌氣的大小姐不可能撐多久,他相信她很快的就會放棄,到時他再差人送她回去就行。
只是他心里困惑她為何堅持要跟著?
她心底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不懂,但他逼自己別去想。
她,不屬于他,所以她的事,與他無關!
車子出了城後沒多久,依照秋睿俠的指示分成三路,各往不同的路走,但最終目的地是相同的。
這樣做,是怕鏢車行列太長,被盜賊盯上時,人手難以集中,不好防御,而向歸人跟著的,自然是由秋睿俠主導的這一列。
「二少爺。」名喚紀寶源的手下納悶的問,「那個小子一直跟著我們。」
紀寶源是從外聘請的鏢師,走動範圍不包含秋劍山莊,故不識得幾乎未上過鏢局的向歸人。
「別理她。」
「他真的不是盜賊?」紀寶源心中還是怕怕的。
「她是我大……」想到向歸人的女扮男裝,他將「大哥的未婚妻」六個字吞下,「她是我認識的。」
「那他跟著我們干啥?」放個奇怪的小伙子跟著,實在有些怪異。
「好像是要去找誰,說跟著我們較安全。」他隨口胡掰了理由。
不對啊,他該跟紀寶源說實話,或者叫個子跟熊般魁梧巨大的紀寶源去嚇她一嚇,說不定她就會嚇得跑走了,他何必費事替她找借口?
秋睿俠弄不懂自己到底在想什麼。
「原來如此。」紀寶源恍然大悟。
紀寶源一個箭步走來落在鏢車尾端數步遠的向歸人前,「小兄弟,你怕危險,就跟緊一點。」
向歸人訝異抬首,不解這個人為何突然來向她示好,還教她跟緊點。
旁徨的眼看向秋睿俠,因為距離太遠,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在四目相觸的剎那,他還是無情的撇開頭去。
「好的,謝謝。」不管如何,他總是讓她跟了,光是這樣,就夠了。
當車列走到下一個城鎮時,天色已暗,故在一家客棧投宿,鏢車則分派時間,每兩人一組,輪流看守,廂房亦是兩人一間,只有秋睿俠自己獨住。
「那個小兄弟呢?」當分配好房間,紀寶源詢問秋睿俠。
「她是鏢局的人嗎?」秋睿俠問。
「呃……不是。」
「那就不關我們的事。」秋睿俠拿著行囊直接走上客棧二樓。
上樓之後,他忍不住倚在欄桿旁,望著樓下向歸人的舉動。
他以為她很快就會放棄,沒想到她竟然堅持這麼久,讓他更好奇她的目的。但想到她過往的無情,他又賭氣不想再問。
這是向歸人第一次遠行,故很多規矩都不曉得,只能默默站在一旁偷偷觀察,並學習起來。
待櫃台清空時,她才敢走上前問,「請問有客房嗎?」
「很抱歉,剛才的客人已經把房間都訂光了。」打著算盤的掌櫃回道。
「都訂光了?」向歸人訝然瞠目。
「不好意思。」掌櫃道完歉,就到前頭招呼客人去了。
向歸人局促不安的揉手,不經意抬頭上望,發現秋睿俠的注視,張口欲言,他不給她任何機會,轉身進房。
他該不會以為她想跟他討個房住吧?向歸人苦笑。
這一路走來,他理都不理她。平時出門都有馬車相送的大小姐,走了一天的路,實在苦不堪言,腳底長了水泡也不敢說,只能忍著疼努力跟上。
這客棧沒房間了,但晚上她一定得有個落腳處才行。
于是她來到街道上尋找。這城鎮不大,客棧僅有兩間,另外一間很幸運的仍有一間房,但是上房,價格高昂,讓向歸人很是猶豫。
她帶的銀兩不多,實在住不起上房。
在家中不受重視的她,能得到的資源亦少,僅有的一些珠寶首飾全送給了小悅,她身上就只有二十兩銀了,這一路迢迢,何時會到江南也不曉得,她必須省著點花。
于是她又走回來原客棧,詢問掌櫃,「有沒有柴房之類的,只要可以睡的就行。」
「客官要睡柴房?」向歸人點點頭。
「這……」掌櫃面露為難。
「或是其他地方都可以,只要能睡的。」向歸人嗓音急切,就怕掌櫃拒絕她的要求。
掌櫃猶豫了一下,「那柴房就給客官睡吧。」
「那請問要多少錢?」
「收個十文錢水費就好。」畢竟是柴房,收太多錢也不好意思。
「謝謝。」向歸人威激的點頭。
掌櫃領向歸人來到柴房,「我等等拿床被給客官。」
向歸人走進柴房,屋內堆滿了柴薪,剩下可躺的空間沒多少,還好她個子小,勉強擠一下也不是問題。
過了一會,掌櫃拿了套被褥來,「不好意思,只剩床被子。」
「沒關系,現在是夏天,沒蓋被應該無妨。謝謝掌櫃。」向歸人戚激接過,鋪在地上。
睡覺的事處理完,她的肚子就餓了。拿出收在懷中,剛才在街上買的包子,她坐在床褥上,一口一口的咬著。
秋睿俠問她跟著干啥,她一直沒回答他,其實她只是想跟著他走上一段,看著他的人、听著他的聲音,她就滿足了,等到了江南,找間尼姑庵,削發為尼,紅塵事,她方可心甘情願拋下。
「就讓我跟著一段,好嗎?」她凝神望著包子自言自語,好像那就是秋睿俠。「最後一段,以後我再也不擾你了。」
張口再咬,她覺得這地方做的包子似乎特別咸,每一口的滋味不只咸澀,還好心酸、好心酸……
還以為夏夜暖和,不蓋被也無妨,誰知向歸人一覺醒來,就覺頭重腳輕,喉嚨腫痛,還不斷咳嗽。
完了,她該不會是傷風了吧?
起身收拾好被褥,才想去詢問一下掌櫃,有沒有大夫一清早就開門看診的,人才走出柴房,就听到馬廄那有人喊——
「上好轡頭了沒?該走了。」
她認出那是紀寶源的聲音。
他們已經要出發了?
向歸人連忙到井邊打了桶水,胡亂的洗了臉跟漱口後,匆匆來到客棧門口,這時,秋劍鏢局一行人已準備妥當,她動作再慢點,就要被拋下了。
「唷,小兄弟醒了?本以為你會被扔下的。」紀寶源玩笑道。
向歸人嘴角抽了抽,干笑了下。
「出發了!」秋睿俠走到紀寶源身邊,直接扯住他身邊馬匹的轡頭,拉往前行。
她望著他,他還是一樣一眼都懶得停在她身上。
「走了!」紀寶源大聲吆喝,馬車十分訓練有素的排列成行,往城鎮的另一頭行去,向歸人急急跟上。
這群鏢師,不是秋劍山莊訓練有素的武師,就是從外聘來的高手,個個身強體壯,耐力過人,昨日向歸人是勉強才跟上,可生了病的她才走一小段就心有余而力不足,慢慢的落後了。
等我。她在心里喊著,卻沒膽子說出口。
「咳……」她踉踉蹌蹌往前行,越走頭越昏,越走眼越花,而鏢車卻是離她越來越遠,她怎麼想加快腳步,也跟不上。
該不會他與她,真的已經到了盡頭了吧?
這一段路,未免太短。
老天爺,我願給予十年……不,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拿走我余生皆可,請讓我跟著走到江南,只要到江南就行,求求禰,老天爺。
她在心中殷殷祈求,可老天爺似乎太忙未听見她的祈禱,她的身子越來越虛軟,頭昏眼花的,一個腳步不穩,險些摔倒。
她難受的蹲了下來,兩手抱膝,臉埋在膝頭,咳嗽不止。
「你!蹲在這干什麼?」
向歸人抬頭,赫然見到秋睿俠就站在她前方。
陽光耀眼,她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只覺他身邊布滿了光暈,像是老天爺將它的慈祥光輝打在他身上。
是他!
她認得他的聲音,認得他的身形,那是她這輩子最不可能忘記的。
他回頭來找她了。
感謝老天爺啊……
她不覺抬手,微笑,「謝謝……禰……」
眼前驀地一黑,啥都記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