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威王爺的春天 第九章
「你沒事吧?」因為朝中政事忙了一整天,甫回府里的金鴻烈卻連休息片刻也沒有,一口氣直奔回兩人目前共住的客廂,一見到瑞兒,劈頭便這麼問。
「我會有什麼事?」她不明所以的眨眼楮。
他拉她起身,緊張的上下打量,直到確定她毫發無傷,這才放心。
「方才一回府,丁總管便向本王爺稟告今日發生的事,教本王爺難免緊張了下。」
「今日發生什麼大事嗎?」她更加一頭霧水。
「你說呢?」對于她的迷糊,金鴻烈翻個白眼,「翩皇女為何與你同桌用膳?待會兒本王爺非要去好好的拷問那女人不可。」
瑞兒撲哧一笑,「原來你是在說這件事。放心,沒事的。」她將今日發生的事告訴他。「其實相處過後,我發現皇女殿下還滿可愛的,我們或許可以成為朋友。」
他才沒興趣去理會兩個女人的友誼進展,只挑自己關切的重點追問,「這麼說,那女人總算識相要離開了?」
「你別這麼凶嘛!.皇女殿下听了會難受。不,她沒說何時要離開。不過我覺得在她離開前,我們可以好好的相處。」
「是嗎?這倒好。」對于這一點,金鴻烈也是樂觀其成。如此一來,翩皇女就不會一古腦的想嫁給他了吧?不只朋友妻不可戲,朋友夫也一樣啊!
只是幾日後,他就明白自己的想法……未免太樂觀了。
「瑞兒,陪本王爺去小廳坐坐。」
「可是我跟皇女殿下約好了,要去探視紅花的女嬰。」
于是晚了一步的金鴻烈,只能眼巴巴的看著這兩名年紀相仿,理應敵對,現下卻有如手帕交的女子,說說笑笑的離去。
「瑞兒,你明日隨本王爺外出一趟。」
「不行,我明日要曬藥草,而且答應了皇女殿下,要教她分辨毒性藥草。」
再于是,金鴻烈還是獨自一人悻悻然出門。
如果這種情況有一回就算了,第二回忍忍便過了,可是第三回……
「瑞兒……」
金鴻烈甫走入庭院,才欺近佇立在池邊的瑞兒,她竟然先發制人。
「對不起,阿烈王爺,你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我先陪皇女殿下玩喂魚。」
轟隆一聲,他只覺得腦門爆開了。
「你說什麼?你覺得陪那女人玩喂魚會比陪伴本王爺來得重要?妳……妳……很好!」
重重又憤慨的吐了口長氣,他怒氣沖天的轉身就走,腳步敏捷得不可思議。
瑞兒連張嘴呼喚的機會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目送他離去。
咦?他這是怎麼了?
她轉頭,想向翩皇女求助,卻見這個新交的朋友只顧著笑,先是吃吃的笑,然後放聲大笑,最後捧月復大笑。
「哇哈哈……本宮真要笑死了,哈哈哈……」翩皇女很夸張的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本宮從沒見過會跟女人吃醋的男人,真是太好笑了,哈哈……」
「吃醋?」這說法教瑞兒傻住了,「阿烈王爺在吃誰的醋?」
「除了本宮以外,還會有誰?」順過氣,翩皇女很自傲的抬頭挺胸。「看來鎮威王爺真的愛慘了你,連女人的醋都要吃。」
「是這樣子嗎?」瑞兒竊喜,卻又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從來沒對我表示過……」
「表示過什麼?愛你?」翩皇女提點她,「本宮的皇嫂說過,包括皇兄在內的全天下男人,都覺得主動向女子示愛是很沒面子的舉動,不過私下情啊愛的卻是口口聲聲說個沒完……所以你也別難過,等你們兩人關在房里時,再磨著他多說幾遍給你听便是。」
「嗯……對不起,皇女殿下,我現下……」瑞兒忐忑,不知如何開口。
「瞧你那神情,想去追他是嗎?罷了,你現下也沒心情陪本宮玩喂魚了吧?快去吧!」翩皇女亦不再逗弄她,很大方的一擺手。
瑞兒臉紅了,卻又忍不住羞赧一笑,「那我離開了,皇女殿下,請自便。」
「去去去……」翩皇女再度擺手,「嘖,本宮其實應該壞心一點,何必替那個臭王爺說話?算了,反正本宮就要走了,就當做臨走前做件善事吧!」她還真是功德無量呢!
「阿烈……你等等我,別走這麼快,別……嗚啊……」
金鴻烈原本不想理會身後那個愈追愈急的人兒。要知道,這幾天他夠氣悶了,明明知道她在後面追來了,可是他拿喬一下並不過分吧……等等,她跌倒了?!
一听見她的呼痛聲,他急切的轉身,果真看見她趴在地上的狼狽姿態,當下腦袋一片空白,以最快的速度折返她身邊。
「你沒事吧?」
「沒事……」瑞兒深深的吸口氣,隔著層層禱裙撫模膝蓋。「似乎只是一點擦傷,回房清洗、上個傷藥便可以了。」
金鴻烈立刻抱起她,一邊朝兩人共住的客廂走去,一邊對著一旁的奴僕下令,「準備熱水和干淨的布條,送進房里。」
當他將她安放在床上時,她忍不住調侃,「你這口吻可真像個真正的大夫,教人都忘了你其實是個王爺。」
他輕哼一聲,「這是本王爺耳濡目染的結果,沒什麼大不了的。」
「真的嗎?那我的傷給你處置?」她不在意的笑說,沒怎麼當真。
他卻當真了,斥退想前來幫忙的小葉和小草,親自端著熱水與布條,跪在傻了眼的瑞兒面前,自動自發的褪去她的鞋襪,撩高她的裙裙。
「我自己來就行了……」她有些難為情。
「別亂動。」他卻握住她的足躁,制止她的閃躲動作。
她只好又乖乖的靜了下來。
膝蓋的擦傷面積並不大,傷口也不深,金鴻烈清洗完畢後,大掌往她的面前一伸,她竟也會意的從懷袖里掏出一只小藥瓶遞給他,整個過程流暢利落、默契十足。
為她上傷藥之際,他倒是疑惑了,「怪了,既然你受了傷,何不為自己治療一下便好了?」瑞兒那身殊能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瑞兒遺爐的搖搖頭,「不行,我無法醫治自己的傷口病痛。而且相反的是,只要有一丁點的傷口病痛,我會變得比別人嚴重數倍。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盡量不讓自己受傷生病。」
「原來如此。」他明暸的領首,明顯的和顏稅色不少。
「哪!阿烈。」她乘機求和,「你就別生我的氣了……」
哪知她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表情一沉,她只好乖覺的住嘴。
待金鴻烈為她處理好傷口,關切的神情瞬間一變,繃得緊緊的。「本王爺這就去喚人來服侍你。」
「不,我只想要你陪著我便行了。」瑞兒揪住他的衣袖,眼楮睜得大大的揪著他,用眼神告訴他,就只是這樣而已。
金鴻烈發現自己居然不戰而降,順著她的意生在她身邊。
只是他仍忍不住想抱怨,「你可知道本王爺還是在氣你?」
「知道。」但現下已經沒氣到不肯跟她說話嘛!瑞兒晴自松了口氣。「可是我不知道你在氣些什麼。」
盡管方才翩皇女說金鴻烈是在氣她被別人搶走注意力,沒能好好的陪他,不過她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他怎麼可能為了自己而跟女人爭風吃醋?
怎麼可能……
「你說說看,你有多久沒好好的陪伴本王爺了?這幾天竟日和那女人廝混些什麼?難道那女人會比本王爺來得重要?」
瑞兒哭笑不得,啞口無言。沒想到真如翩皇女所言,他是因為她與翩皇女走得親近而光火,他這醋可真是吃得莫名其妙啊!
「你還沒回答本王爺,瑞兒。」見她無語,他這下更火大了,「本王爺可比那女人重要吧?」他這話問得氣勢洶洶,卻又隱然不安。其實世間男女皆如此,在愛情的面前,患得患失。
「阿烈,」她笑了,女敕容上盡是甜蜜與對他的寵愛之意。「你想知道皇女殿下這幾天都在跟我聊些什麼嗎?」
「不想!」金鴻烈用力別開俊顏,以表示不在乎,雙眼小不心瞥過來的余光卻又說明他其實在乎得緊。
口是心非呀!我的阿烈王爺。
「她跟我聊很多事,比方說她很羨慕東鷹王與王後的恩愛模樣,也矢志要嫁給一個會疼寵她的好夫婿。東鷹王問她想嫁給什麼樣的對象,她想到你這個數年前救她一命的大英雄,便懇求皇上賜婚了。」
「她想嫁,本王爺就得娶?門兒都沒有!」金鴻烈傲然冷哼,他也的確有悍然回絕金氏皇帝意欲賜婚的本錢,過去奉命為皇上征戰,沒功勞,也有苦勞。「更何況她也應該明白了,本王爺要娶的人是你,不是她。」
「是啊!」瑞兒發現她好喜歡听他宣誓她是他的人的一字一句,很猖狂、很霸道,可是她更覺得甜蜜無比。「她的確是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還不快快打道回她的東鷹國,留在這里做什麼?」他可是很樂意為翩皇女整理包袱。
「別氣了,其實皇女殿下滿可憐的。」將心比心,若她是翩皇女,想愛卻愛不到金鴻烈……嗚嗚,光用想的,她就想哭。
「喝!你怎麼哭了呢?」金鴻烈驚喊,大手連忙撫向她的臉頰。
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哭了,搖搖頭,努力想收住淚水,雙眼卻始終濕濃濃的。「我……我只是替皇女殿下感到難過罷了。」
「你為何要為她感到難過?好好,不管為什麼,你再哭下去本王爺也要難過了。」這該死的淚水怎麼愈擦冒愈多?而且還害他愈擦愈驚慌失措。
「我哭我的,你為什麼會難過呢?」瑞兒抽抽噎噎的問。
「廢話!」他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你可是本王爺心愛的人,看見你哭,本王爺怎麼會不難過?」
剎那間,她停止哭泣,暫停呼吸,一雙眼楮散發出燦爛光彩,仿佛听到天績那般美妙聲音。
「我是你……心愛的人?真的嗎?」她不敢置信的喃喃,「你從來沒這樣告訴過我。好好听,你可以再說一遍給我听嗎?」
不行,太丟臉!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哪能口口聲聲說愛?就算她乞求的模樣再怎麼甜美可人都一樣。
「不行嗎?」一見他似乎有意回絕,瑞兒頓時氣餒的垮下笑顏。
「不!」別垮啊!金鴻烈馬上說得出口了,「你是本王爺心愛的人。」
瑞兒喜出望外,再度笑顏逐開。「你說了!你說了!再說一遍好嗎?」
「你是本王爺心愛的人。」真是教大男人害羞……不過算了,反正現下只有他們倆在,也只害蓋給她看,無妨。
所以當她要求他再說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他都從善如流。
「你是本王爺心愛的人最心愛最最心愛最最最心愛……」大男人的愛語一遍又一遍在客廂里回響。
只是金鴻烈萬萬沒想到的是——
「噓……小聲一點,不然會被發現的。」
客廂門外赫見一片黑壓壓人頭,原來是翩皇女見瑞兒追金鴻烈離去,不放心的跟了過來,未料就在門外听見金鴻烈在哄瑞兒的話語,她愈听愈有趣,恰巧丁總管經過,索性將他拉來一起听,然後是小葉和小草不消一刻鐘,客廂門外已經擠了一大票偷听壁腳的人,而且有個共同的心聲——
再說一遍,再說一遍,王爺,您可以再說一遍沒關系,真的好好听喔!
適逢節慶,市集光景格外熱鬧,紅男綠女川流不息。
「好熱鬧喔!」身著斗蓬,遮掩住自身的異族服飾,以避免旁人行注目禮,翩皇女興高采烈的東張西望。
反倒是負責向導工作的瑞兒顯得較為拘謹,「東鷹國里應該也有市集吧?又是什麼情形呢?」
此時,她們正停在一處糖纏攤子前,翩皇女買了兩枝,大方的與瑞兒分享。
「不太一樣,大多以物易物者居多,而且沒這麼多種小吃。」翩皇女滿足的嘗了口糖纏。「也沒這麼好吃。啊!本宮回去後,一定會想念這個。」
「我也會想念你的。」瑞兒輕聲附和。
是的,翩皇女終于公開宣布放棄下嫁給鎮威王爺的念頭,向金氏皇帝稟告將不日打道回東鷹國,只是這個不日是哪一天,則由她自行決定的「黃道吉日」了。
「那是哪一天啊?!」金鴻烈抓狂的反問。
「直到本宮玩得盡興為止那一天。」翩皇女理直氣壯的說,「本宮都被拒婚了,內心受傷,合該好好的散心,玩個盡興才甘願。」
「妳……你……」他氣結,卻也拿這位嬌客無可奈何。
翩皇女才不管他有多火大,吃吃喝喝又玩樂,還拉著瑞兒一起玩。
就像現在,也是她從丁總管口中探詢出今日有節慶市集,便趁著金鴻烈上朝,又拉著瑞兒出門。
瑞兒也不拒絕她。遠來者是客,理應盡地主之誼。而且……一見翩皇女笑得賊兮兮的表情,她羞赧得什麼事都會點頭說好。
羞赧?沒錯,只要一想到她與金鴻烈在客廂里情話綿綿、互訴衷情的經過全被翩皇女偷听入耳,瑞兒的氣勢就虛了,乖乖被牽著鼻子走。
不,別再往下想了!瑞兒才想舉手煽向發燙的雙頰,卻又想到當她和金鴻烈驚覺門外有人,而且還是一大票人,將他們倆的情話都听入耳中時……啊啊,她的臉更紅、更熱了。
「你說好嗎?瑞兒。」
「啊?什麼?」瑞兒猛然回過神來,「我分神了,沒听見……」
「呿,在本宮面前,你也敢分神?膽子恁大啊你。」翩皇女指責道,眉梢嘴角卻盡是調侃之意。「本宮說,日後換你來東鷹國,本宮款待你,再一起去逛市集可好?」
「好啊!」瑞兒笑答,「我和阿烈一定……」
「等一下,本宮只說要款待你,可不包括鎮威王爺。」翩皇女神氣的糾正,「本宮最討厭他了。」
最討厭?瑞兒啞然失笑。敢情翩皇女已經忘了自個兒先前還非君不嫁?愛惡真是一線間哪!
她們就這麼說說笑笑的逛著走著,無心卻不意吸引不少注視目光。有人是因為翩皇女異于金氏皇朝的異族美麗長相,而有人卻是對瑞兒愈看愈眼熟。
「哎呀!你不就是賣藥草的小姑娘嗎?」一名大娘忽然從路旁竄出來,大聲招呼。
定楮一瞧,瑞兒認出是她之前擺攤時認識的饅頭攤大娘。「妳好。」
她又發現到,還真巧,瞧這四下有著幾分眼熟的環境,她回到之前與金鴻烈重逢的地方了。
「那天你被鎮威王爺帶走後就沒個消息,我心里還掛念著,不知道你怎樣了呢?」饅頭攤大娘喜出望外,拉著她的手,碎碎念道:「人沒事就好,平安就是福啊!」
「對啊!平安就是福。」不只饅頭攤大娘,其他做生意的攤販亦輪番放下手頭的工作,團團團上來聊天。
面對這些關切,瑞兒受寵若驚,「謝謝你們這麼關心我……」
倒是被擠到一旁的翩皇女有些沉不住氣了,「你們說完話了嗎?本宮可是要繼續逛街了。」
「這位是你的朋友嗎?她叫『本宮』?真有趣。」不曾見過公主的饅頭攤大娘誤會翩皇女的自稱語為名字了。
「兩位姑娘,要逛街,到我們這里來就對了,這里應有盡有,近來更添設了不少賣新鮮小玩意兒的攤位喔!」一旁馬上有人熱情的招呼。
她們兩人被當成貴賓,簇擁前行。
盛情難卻,瑞兒有些不好意思,翩皇女卻是如魚得水,一邊毫不客氣的大啖眾人招待的零嘴小吃,一邊听眾人描述當日金鴻烈痛快教訓周家兩兄弟的故事。
「要知道,從此以後那兩個虎霸子哪敢作威作福?躲得連影兒都看不見了,我們這里的生意更是一飛沖天哪!」饅頭攤大娘眉飛色舞的說著。
「此話怎麼說?」瑞兒好奇的問。
「因為鎮威王爺教訓周家虎霸子一事傳開後,不少人跑來向我們問他出手教訓的經過,每個人都直呼痛快,而且他們听故事時會順便買點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這樣生意要不好都很難。
「原來如此。」沒想到還有這等附加效果,翩皇女見識到了。
「那周家兩兄弟呢?」瑞兒又問。
「不知道。」有人聳肩應道。
「不,我倒有听說。」有人如是回應,「听說周大虎那日回家將養,卻是惡人再也沒膽量,至今仍不敢踏出家門一步。周小虎也因忌憚著鎮威王爺的警告,安分守己,不敢造次了。」
「難怪我這麼久沒見到他們了。」有人恍然大悟。
「呸!那種討人厭的家伙,光是口頭提起也會觸霉頭的,別再提他們的名字了。」
「哈哈……沒錯,不說了,不說了。」
陽光煦煦,將街廓照射得明艷無比。只是有些角落里,仍是陰影幢幢……
一道人影動了一下,一雙燃燒著仇恨的眼楮穿過幢幢的陰影,直勾勾瞪向笑得甜美可人的瑞兒。
都是這個王爺的臭女人害的!隱身陰影中,周小虎粗揖似的雙拳悄悄的握緊,仇恨與興奮之情在他的臉上交織著,備顯猙獰。
想當初,他們兄弟倆也只不過模了這個臭女人一把,吃吃豆腐罷了,卻落得周大虎成膽小虎,周家虎霸子威名不再的慘重下場。
如今,他走在路上,非但不再是大搖大擺人人怕,而是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落差之大,足教周小虎記恨瑞兒與金鴻烈一輩子。
強烈的恨意壓過理智,就算這個臭女人的背後靠山是鎮威王爺又如何?他照樣……
周小虎信手從路邊抄起一塊石磚,暴喝著殺將出去。
「出去了?」難得提早下朝,金鴻烈在返回王爺府的途中,已經暗自計畫著要帶瑞兒出去走走,沒想到她卻先走了一步。
「是,約一個時辰前,瑞兒小姐與翩皇女殿下出去散心了。」丁總管回答,「若是小人臆想無誤,她們應是上節慶市集去了。」
就這麼巧?他才想帶瑞兒去那里逛呢!
「王爺要前去尋找瑞兒小姐嗎?小人立刻為您備馬車。」
「不必了。」金鴻烈一口回絕。「馬車擾民,本王爺步行便是。」他這個大男人的腳程,應該足以趕得上她們。
開辦節慶市集的這幾條街道並不長,東橫西交錯的,恰巧就交織成一個「井」字,走著走著,金鴻烈突然想起來了,這里不就是他與瑞兒再度相逢之處?是啊!再過去便是他當時俯瞰瑞兒當街賣藥草的酒樓了。
心念一動,他朝酒樓所在的方向走去。
當他快要走近酒樓時,一記女子哀號聲貫穿他的耳朵。
「該死的王爺臭女人,我殺了你……」
周小虎的發難來得又快又突然,眾人毫無預警,他那暴戾身影便強行突破人牆,好幾個人或撲倒或跌坐在地,驚叫聲連連。
瑞兒被沖般過來的周小虎嚇住了,全身凍結似的無法動彈,無力逃跑。
「小心!」翩皇女卻是不假思索,反射動作的一把抱住瑞兒,雙雙撲向地面,以自己的身軀護住底下的瑞兒。
與此同時,周小虎手持石磚,朝翩皇女的後腦勻狠狠砸下,教她登時血流如注,發出疼痛的哀號聲。
周小虎嗜血的紅了雙眼,雖然明白自己砸錯了人,但是砸得順手的他已經無法收勢。不管了!反正這女人是王爺臭女人的同伴,一樣該死。
被翩皇女護在下方的瑞兒回過神來,倒抽一口氣,眼睜睜的看著周小虎手起手落,惡狠狠的朝翩皇女砸第二下、第三下、第四……
「不!」她放聲悲鳴。
「快住手!」回過神來的眾人慌張的叫喊著,七手八腳想拉開力狂如牛、一心只想著復仇的周小虎。
突然,一道強勁疾風力退眾人,赫然正是金鴻烈。
他听見女子哀號聲,沒想太多,只想著要過來幫忙救人,直到發現遭到攻擊的對象竟是瑞兒與翩皇女,神情頓時變得可怖。
咚的一聲,周小虎手中的石磚掉落地上,驚懼回神,且轉身拔腿就跑。
眾人義憤填膺,立刻包抄。
原本落在後方的金鴻烈輕功巧施,一晃落在他眼前。
「呀呀……」拚了!周小虎低著頭,朝金鴻烈猛撞過去。
金鴻烈文風不動,僅伸單手彈指,指尖勁道直穿周小虎的雙腿穴道,在他痛號之際,廢了他的雙腿。
「有些人,就是不知悔改。」他的聲調輕而冷酷,令人不寒而栗。
「好痛啊!鳴鳴……我悔改了,王爺可以看小人發誓……去死!」周小
虎耍詐,突然發難,用頭撞向金鴻烈的月復部,卻只是換來另一聲痛號。怎麼那麼硬?
「哼。」早在周小虎呼天搶地,聲明悔改時,金鴻烈就知道有鬼,所做的也不過是運功蘊氣至月復部,使之硬如鐵板罷了。
如果有時間,他可以陪這廝玩上一、兩個時辰,折磨他到生不如死。
可惜,現下只能速戰速決。
眾人瞠目結舌,看見金鴻烈單手掀起周小虎,輕松高舉,另一手五指如爪,朝他身上各大穴道部位拂過,周小虎登時爆出更加淒厲的哀號聲。
「好痛啊!救命!好痛啊……」
最教人驚駭的是,周小虎就此暈厥,待金鴻烈將他甩下時,整個人像團爛泥一般癱在地上。
自此以後,周小虎全身筋脈皆斷、骨骷全碎,只能在床榻上終老,連根指尖都動彈不得。
金鴻烈才不理周小虎日後如何,一甩下他,便趕到瑞兒身邊。
「瑞兒,你沒事吧?」他審視著她,她衣裙狼狙,手腳皆有破皮擦傷,實際上並無大礙。看來真正重傷者,應是翩皇女。
「我沒事……是皇女殿下受傷了,她保護了我。」飽受驚嚇,瑞兒淚眼汪汪,拚命為翩皇女擦拭後腦勺,卻無法還止失血的速度及流量。
「瑞兒,冷靜下來,你先為她把脈。」金鴻烈比她冷靜。當然,這是因為實際受到傷害的人不是瑞兒,而是翩皇女之故。「你是大夫,先為她把脈。」
金鴻烈的命令聲讓她回過神來,「對,我是大夫,為她把脈……把脈……」擦拭淚眼,她探向奄奄一息的翩皇女的腕脈。
翩皇女尚未真正陷入昏迷,仍有一絲清醒,卻只能虛弱得任由她擺布。
脈動正在減弱當中,瑞兒當下便明白,按照正常情況,翩皇女能成功挽回一命的機率並不大。再者,今日臨時起意出游,她任何的醫用器具與藥草都沒帶在身上,後悔莫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要在她眼前消逝……而且這人不是他人,是翩皇女,是她新交的朋友啊!
貝齒狠狠的咬住下唇,她雙手握拳,掌心熱度卻愈來愈高。
她很清楚自己擁有的殊能是個不能公諸于世的秘密,莫說春大夫生前便譯詩教誨她這一點,後來她接觸世人,從待人處世里也體悟到這一點,因為世人對異于常人的人事物都是驚惶且加以排斥的,更重要的一點是……
她抬起有些蒼白的小臉,望向金鴻烈。
他知道她身懷這種殊能是一回事,但他能接受她將這秘密主動公諸于世,並諒解她嗎?
「阿烈……」她的內心百般掙扎糾結,到最後只有化為一句最輕也最深的愛語,「我愛你。」
「什麼?妳……」金鴻烈先是一楞,接著看見她吃力卻堅決的將翩皇女的上半身抬高且抱緊,雙掌則覆上翩皇女頭部的傷口。
瑞兒想用殊能醫治她?!他登時領悟,隨即倒抽一口氣。如果瑞兒用殊能醫治一個血崩產婦,便如死去一般昏迷數日才得以蘇醒,且這段期間還生死未卜,那麼這次她醫治翩皇女又必須付出何等代價?
「瑞兒……」心一驚,他出聲想制止。
瑞兒卻搶先一步,開口向他乞求,「翩皇女是我的朋友啊!而且她救我一命在先,我豈能不出手救她?就算我日後被人排斥為異類也認了,就算我會因為救她而置身險境也甘願。阿烈,我的心情,你會懂得的吧?」
要命!金鴻烈狠狠的咬牙。對,他該死的懂得她的心情。對瑞兒而且一一間,翩皇女恐怕是自幼長年居無定所的她所交的第一個手帕交,意義自是非同小可,瑞兒想救她也是當然的。
只是……
「瑞兒,你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你無法為自己醫治傷口病痛,而且相反的是,只要有一了點的傷口病痛,反而會變得比別人嚴重數倍……」他低聲且心急的提醒著她曾親口說出的話。
「我記得。」瑞兒肯定的點頭回應。
金鴻烈感到震驚,一時之間啞口無言,但很快的回過神來,擔憂的追間,「那你想過嗎?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還去醫治別人的重傷,又會對自身產生什麼樣的後果?豈不是愈嚴重的傷對你的身體健康影響愈大?」
「放心,一切會沒事的。」她當然也想過後果,仍投給他一抹絕美堅定的淡笑,執意要做她決定要做的事。
不能再遲疑了,她閉上雙眼,雙掌散出源源不絕的暖熱真氣,凝神灌入翩皇女的體內。
金鴻烈這輩子從不曾覺得自己這麼無能又無助,只能以高大的身軀做為屏障,為她們遮去好奇張望的眼神,以王爺的身分開始指揮眾人,差人前往鎮威王爺府通風報信,要丁總管點齊人手趕過來幫忙,同時請大夫到府里等候。
閉著雙眼,思緒放空,瑞兒對外界的一切渾然不覺,當然也包含金鴻烈調兵遣將的陣仗,僅對翩皇女的痛楚時也同身受。頭破血流可不是鬧著玩的,她小心輕柔的引導真氣注進被外力傷害的主要脈絡中,然而愈嚴重的傷勢必須注進的真氣就愈多,被消耗掉的體力也愈多,氣息愈發虛弱。
猶如春蠶吐絲,而……蠶死絲方盡。
悄然無聲的,瑞兒牢牢貼住翩皇女頭部的雙掌頹然垂落,整個人也失去氣力似的往後仰,跌入金鴻烈預做準備的張開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