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蠶淚 第四章
瞧她喧賓奪主的將床佔去,秦藏竹的臉上不僅沒有半絲惱怒,還隱隱多了一分寵溺的笑意。
想當年她可不是這樣防他,費了些心思將他得到手後,那囂張又可愛的模樣他記憶猶新——
「姓秦的,我依了你,不表示就要一輩子委身于你,你千萬別誤會,我這下半生早安排好了,不嫁人的,我要做個名揚四海的小說家!」
「做小說家與嫁人有什麼關聯?」
「當然有關聯,小說家得見識廣泛而淵博,我得雲游四海去搜集各種故事,這般才能豐富我的創作內容。」
「那我陪你去雲游不成嗎?」
「你想陪我,可秦家怎麼辦?」
「管他的。」
「管他的?!」
「嗯,管他的。」
「……我說秦藏竹,男人最忌追求女人時,花言巧語,做不到的事。可別胡亂承諾啊!」
「你不信我說的?」
「要我信的話……那好,我問你,秦家少了你若垮了,覆巢底下無完卵,你這少爺要是從此一窮二白,可怎麼辦?」
「沒怎麼辦,就帶著你種田去。」
「若欠收呢?」
「捕魚去。」
「若捕不到魚呢?」
「你不是還會寫小說嗎?」
「讓我養你?」
「夫妻間主相扶持,哪有誰養誰的問題。」
「你!好,若我的書也賣不好呢?」
「我不是還有你嗎?」
「你、你想賣妻?!」
「你誤會了,你這粗魯性子當不了青樓花娘的,不出三天就會讓人趕出來了,沒老鴇肯收留的。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還有你嗎?只要有妳,就算餓肚子也甘之如飴……」
「巧言如簧、糖舌蜜口!」
「阿菱——」
「不要叫我,甜言蜜語、虛情假意!」
「讓我親一口吧?」
「巧言令色、心懷不良!」
「可昨晚咱們已經親過了,今兒個不過再復習一遍。」
「油腔滑調、花言巧語——嗯?嗯……嗯嗯嗯……」
最後,她被吻個滿懷了。
突然,一陣熱風吹來,床上的她踢開被子卻仍是感到一陣的燥熱,下意識朝地板上躺著的男人望去,男人也正一瞬不瞬的凝視她,兩雙眼對上,她不禁打了個激靈。哎呀呀,怎麼回事,好似自個兒方才教人以眼神激吻過了……
一早秋兒便過來伺候蘇菱洗漱。
她抹完臉坐在床緣。「姓秦的——呃,我是說秦二爺呢?」一早就不見人影,這是去哪兒了?
「二爺有事要忙,天未亮就離房了。」秋兒答,開始收拾起地板上的枕頭與薄被,邊收拾邊道︰「真不敢相信昨晚您讓二爺睡地板。」
蘇菱瞧了瞧冷冰冰又硬邦邦的地板。「不就該這樣嗎?難道讓我去睡地板。」
「不是這樣的,我意思是說地板涼,二爺近來身子較虛,睡個幾晚怕是會受寒的。」秋兒解釋。
「身子虛就該多曬太陽,瞧他一個大男人,臉色白得像病西施,真讓人不齒,睡睡地板也好,正好鍛煉他的耐力,且他若受不了最好,便會另外找地方睡了,別來煩我。」他最好撐不住,自行離開!
「小姐,二爺身子虛是有原因的您舍得讓二爺受寒嗎?」秋兒抱著地上撿起的方枕問。
「舍得。」不舍得那家伙能走嗎?
「唉,相信我,您不會舍得的,您啊,總是口是心非。」秋兒低嘆一口氣。
「我口是心非?」她是這樣的人嗎?
「是啊,秋兒伺候您十年了,還能不了解您嗎?您若真的堅持讓二爺睡地板,那就隨您好了,可不要到時候受不了的是您自個兒啊!」
蘇菱瞪了她一眼,不以為然的反駁,「你胡說什麼?我昨晚就睡得很好,哪有什麼受不了的!」
「是這樣嗎?」秋兒臉上的表情明顯帶著懷疑。
「當然,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喔。」雖是點頭,但總疑惑——不會是這樣的吧?
「瞧妳,說有多了解我,將我想得多教人吃定似的……對了,我問你,過去我真那麼不中用,與他苟且上了?」她實在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麼無恥的行為,想藉秋兒的口再確認一次。
「苟且?小姐您與二爺的事怎好這麼說,再怎麼形容也該是兩情相悅的事。」秋兒笑說。
她听了嘖聲搖首。真是道德淪喪喔,自己的丫頭都認為紅杏出牆是正當的事,難怪她當初會不知廉恥為何物的爬牆。
「罷了罷了,我再問你,既是伺候我的人,怎會跑到秦府來?」她再提問。她想秋兒跟她這麼久了,想來可能還是她的陪嫁丫頭,只是這丫頭沒在鬼婆婆那等她清醒,怎會知道要到這秦府來?
「秋兒留在這等小姐回來啊!」秋兒理所當然的回說。
「你怎知我會回來?」
「二爺在此,您不回來能上哪兒去?」
「咦?」扯了,就這麼篤定她沒秦藏竹不行?她越想越不服氣。「秋兒,你跟我十年了,應當最清楚我的事,能否多說說有關我的事?例如我娘家的事等等。」對于自個兒的事她所知貧乏,該是趁機問個仔細的時候了。
「小姐想知道自己的家世是嗎?您的娘親是二爺表姨的表姊的表……」
「的表妹是吧?這我早听說了,除此之外呢?」這一表三千里的關系,說實在的有夠遠,其實她與秦家根本沾不上邊吧。
「除此之外嘛……蘇家原本在江南是書香世家,老爺曾是地方上的縣令,可兩年前因遭人誣陷而丟官,蘇家就此敗落,老爺與夫人承受不住打擊,沒多久便雙雙病逝,那之後小姐就帶著我來投靠秦家了。」秋兒述說起當年。
「你是說,我曾在這里住餅?!」蘇菱訝然。這麼薄弱的血緣關系,她竟然還好意思來投靠秦家,這連她自己听了都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是啊,這座院落可不就是您過去住的處所。」
「啊?所以,這張床本來就是我的!」她不禁模起坐著的床。難怪她一眼就喜歡上,還能睡得一夜無夢。「我該不會就是在這與秦二爺產生感情的吧?」她愕愕地問起。
「你們兩年前相見後,就情投意合了。」秋兒說起這事,立刻笑咪咪。
「想不到,真想不到啊,我竟會真上演表哥與表妹發生奸情的事……不對啊,若真是這樣,那我怎還會嫁給別的男人?」她不禁問。既是兩情相悅,就該共結連理,何以他們兩人又都另有婚嫁了?!
「這……小姐,您與二爺間的感情事,秋兒不好說太多,您若真有疑問,可以直接去找二爺,相信他會給你心較完整的答案。」秋兒建議。
「我找他問,不等于請鬼幫忙嗎?那家伙油嘴滑舌的,他的話我可不會全信,你若不方便對我多說什麼,我便慢慢查,遲早會找出答案的,不過我還想知道有關秦府目前的狀況,這你總方便對我說一說了吧?」既然暫時得在這住下,秦府的大小事就不能不事先了解一下。
「這事秋兒能說,秦府的長輩皆早逝,年輕的一代就三個男主子,二爺您知道的,他排行老二,是秦府真正主事的人,而大爺秦在松三十歲,比二爺大四歲,雖是長兄,可情不學無術,三天兩頭不見人影,成天只知流連青樓。」說到他,秋兒的神色極為鄙夷。「至于三爺秦有菊,年紀十八,與我同年,但身子不好,自七歲起就一直臥病在床,一年之中下床的次數寥寥可數……」
提起三爺時,她又充滿憐惜。「而秦府的女主子共有十五?正夫人兩名,小妾九名……」
「等一下,三個男人是怎麼配十一個女人的?」听到這,她忙喊停的問。
「小姐別誤會,這里頭只有一個是二爺的人,其他十位都是大爺的妻妾,至于三爺,病成那樣,至今還沒娶親。」怕自家主子誤以為二爺花心多情,秋兒趕忙解釋。
聞言,蘇菱瞠目結舌。「這位秦大爺還真,光家里就擺上十個女人,還能繼續到外頭風流?」莫非是吃了什麼神丹了吧,否則他體力行嗎?
「這……大爺的性子就是這樣,二爺也懶得過問他的事了。」秋兒無奈的說。
「怪不得這偌大的秦家產業,都得讓秦藏竹打理,原來這秦家就他一個人是做事的。」
「可不是,二爺這肩上的擔子可重了,但外人只見他當家的風光,可沒人知曉這當家的辛苦。」
她楞楞地點頭。「也是,雖說秦家長輩早逝,可我想這聲「爺」叫得可不只是尊敬,而是真想將他叫老了,這才顯得出當家的持重,只是若老成過了頭,心真變老了,那可是會短壽的。」她忽然間就可憐起秦藏竹來。這人也挺有度量的,一肩負起照顧兄弟的重責,這樣的人能無情到哪去?想來她會嫁給別人應該另有隱情,不是他花心所致吧……
「小姐,還有一位……這位是二爺的夫人,秋兒想……您也了解一下會比較好。」秋兒怯怯地向她瞧去,像是怕她听了會不高興。
「不就是秦藏竹的正牌娘子不是嗎?說吧,我與秦二爺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再說我現在對他也沒什麼感情,他與別的女人之間的事,我是不會在意的。」她大方的擺手說。
失憶後她壓根就忘了秦藏竹這個人,又怎會因他而引起什麼怨怒呢?秋兒是多慮了。
「您听了不生氣就好,二爺的夫人姓李,單名一個霏字,煙雨霏霏的霏,是當今王爺的嫡長女,皇上御賜封號元寧郡主,今年二十歲,是個美人。」說完這些,秋兒小心映了她一眼,瞧她的反應如何,才決定能不能繼續說下去。
「來歷不簡單啊,居然是位郡主,可真是個富貴身分。」蘇菱听至此倒還沒什麼太大的反應。
瞧著沒事,秋兒才又接著道︰「郡主所住的院落是由這朝東走,不遠處的朝陽樓——」
「那像是男主人該住的地方吧?」她打斷秋兒的話問。以方位來講,建在那里的處所該是男主人的居處才是。
「小姐雖失憶了,可仍是聰明人,沒錯,朝陽樓正是從前二爺的住所,不過自從……反正他後來就一直住在您這勾欄院里了。」
「等、等等,自從什麼哎呀,那先不管,你管這里叫勾欄院是怎麼回事?這勾欄可是青樓之意啊!」她是不是听錯了?
「這是小姐親自取的名,不會錯的。」
「我叫自個兒的居處為勾欄院?我是摔了腦子嗎,這樣作踐自己?」
秋兒聞言笑出聲。「小姐怎麼這樣說呢,您取這名時,正立志要寫一部有關青樓名妓的故事,才會將這里取名為勾欄院,說是這麼做有助文思泉涌,並利于文學創作。」
「就因為這樣?這樣秦二爺也由我?」她愕然。
「您做什麼二爺都由您的。」秋兒聳肩說。
蘇菱瞬間無言。
「小姐,我話還沒說完呢,還繼續嗎?」秋兒問。
「說吧說吧。」她有些無力了,壓根想不透,自己的腦袋也許真壞掉了也不一定。
「是。郡主目前是秦府的當家主母,府里的事都听她的安排,這回您喬扮二爺的貼身丫頭,這身分是委屈些,但也是暫且如此,過段時間二爺會想辦法扶正您的身分。」
「扶正?是扶回小姐的身分還是偏房的地位?」她柳眉倒豎的問。
「這……這……」瞧又惹毛主子,秋兒連忙噤聲。
「哼,若是做回小姐,我尚能同意,若是當偏房,我不希罕,那我還情願當個丫頭,好過沒尊嚴的當人家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