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許諾過 第一章

黎雪是曾呈羿的高中同學，也是他的初戀情人。

事實上有很多人心目中的初戀情人都是黎雪，至少在他們班上二十個男同學里，就有十五個暗戀她。

黎雪人如其名，氣質猶如早晨般寧靜清新，相貌則如白雪般瑩白美麗，讓當時十六、七歲的少年們一個個情竇初開，墜入單戀遐想的愛河里，曾呈羿也不例外。

黎雪家境富裕，是名副其實的千金小姐，但個性卻低調謙虛、平易近人，因此她的人氣始終居高不下，當了整整三年的校花，無人能出其右。

相對于她的出名，曾呈羿在高中時期可說是默默無聞，雖然他長得不錯，成績也不差，但平均值以下的身高加上安靜的個性，讓他的存在感頗低。

他的身高是在大二之後才拔地而起的，從一六五直升一八Ｏ，當兵時又被操高了兩公分，所以當他與黎雪在畢業多年再度巧遇時，他早已與高中時期的他判若兩人，整個人顯得帥氣挺拔、卓爾不凡。

身為老同學又有業務上的往來，兩人自然而然發展出一種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關系。

曾呈羿對黎雪的愛慕一直未曾稍褪，畢竟她是他的初戀，也是他年少時的女神，即使成年出社會後的他表現不凡，頗具精英姿態，卻仍不敢隨便褻瀆心目中的女神，也因此兩人相遇後足足做了一年多的好朋友。

懊朋友的交往模式就是有空聊聊天、吃吃飯，朋友有難時幫幫忙，心情低潮時打打氣，成群結隊出游的機會多，孤男寡女相處的機會少。

少，但不代表沒有。

「怎會突然找我陪妳去看電影？」

接到黎雪臨時邀約的電話時，曾呈羿還躺在床上睡懶覺，周休二日的第一天他若沒什麼事總會睡到中午十二點才起床，有時候更晚。

「你待會兒有事？」

「沒事，不過我現在人還躺在床鋪上，所以妳可能要等我一下。」

「好。我先到處逛逛，你到了再打電話給我。」

「OK。」

幣斷電話後，曾呈羿立刻用最快速度下床梳洗換裝，趕赴會面地點。

距離上回兩人單獨見面他都忘記有多久了，此刻的他心中不免有些雀躍。

黎雪在接到他已經到了的電話之後，約莫五分鐘便出現在他眼前，只是除了她之外，身邊竟還跟了一個男人。

曾呈羿忍不住皺了下眉頭，心想，難道她不只約他？

美麗的黎雪，聰明的黎雪，溫柔體貼又善解人意的黎雪一向不乏追求者，但卻從未與任何人正式交往——就他所知沒有——然而眼前這個與她並肩走來的男人看起來比他大上幾歲，風流倜儻、裝容不凡，和黎雪走在一起猶如金童玉女般登對。

他們是什麼關系？難道黎雪約他出來的目的是想介紹她的男朋友給他認識？

一時間，他只覺得心頭郁悶、五味雜陳。

「你來啦。」黎雪走到曾呈羿面前對他微笑道。

「嗯。」他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然後下一秒驀然呆住，因為黎雪竟然主動伸手勾住他的手臂，親昵的依偎到他身邊。

「他就是我男朋友曾呈羿。」她對與她同來的男人介紹道。

曾呈羿只呆了一瞬，便迅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她並不是要介紹男朋友給他認識，而是想請他幫忙甩開黏人的追求者。

這種事他並不是沒做過，只是以往她都會事先明說要請他幫這種忙，這回她卻完全沒提，他一時間才會沒想到。

嗯，這事他駕輕就熟，交給他。

「他是誰？」曾呈羿轉頭問黎雪，一副男朋友質問女朋友的態勢。

「我媽朋友的兒子。」

曾呈羿緊緊地皺了下眉頭。簡而言之就是富二代就對了，黎雪竟替他找來這種對手，實在是太看得起他了。

不過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怕的。

「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我和黎雪的約會不缺電燈炮。」曾呈羿面無表情，傲然對著與黎雪同來的男人下令，意思就是你可以走了。

「你真的是黎雪的男朋友？」魏理豪一臉懷疑的打量著曾呈羿問道。

說實話，以男人看男人的角度來看，魏理豪不得不承認這家伙長得挺帥的，尤其那高人一等又挺拔健壯的身形足以讓人羨慕，但是也僅僅如此而已。

瞧他的穿著，不管是從衣服、褲子到鞋子全是便宜貨，身上沒半點飾品，唯一稱得上值錢的大概就只有手表了，但那表頂多也只值幾千塊而已，對他來說同樣是看不上眼的便宜貨。

簡而言之這家伙根本就是個窮小子，和黎雪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才不相信黎雪會看上這種男人。

「我剛才已經說了他是我男朋友，你沒听見嗎？」黎雪開口道，語氣有點不耐煩。

這還是曾呈羿第一次見她這樣。

「還有什麼問題嗎？」曾呈羿面無表情的看著那男人說。

「你配不上黎雪。」魏理豪直言不諱。

「不管配不配都不關你的事。我們走。」曾呈羿看了他一眼便牽起黎雪的手轉身就走。

第一次牽著黎雪的手，只感覺柔女敕無骨，讓曾呈羿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但他也沒忘記後方還有個虎視眈眈的男人正盯著他們。

那男人並沒有追上來，但又不能回頭去看他是否跟在他們後頭，所以他們牽手的動作暫時還得持續。

「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跟在我們後面，所以手再借我牽一會兒吧。」他對黎雪說。

「嗯。」黎雪輕應一聲，表示明白。

「那家伙想追妳？」他問她。

「我討厭他。」黎雪擰著眉說。

「很少听妳這樣直接說討厭一個人，他做了什麼？」

「自以為是、死纏爛打。」

「意思是他已經纏妳一陣子了？」

「三個月。」

「怎麼都沒听妳提過有這麼一個大麻煩？」

「我以為不理他、不給他好臉色看，他就會知難而退，誰知道他愈來愈卑鄙無恥，竟然從我爸媽那里下手。我爸媽全站在他那一邊，要我和他交往看看。」黎雪說得滿臉郁悶，還有些氣憤。

「能得到妳爸媽的支持，表示他的條件應該很好才對。」曾呈羿突然有些憂郁，因為他知道若是換成他，根本入不了黎家父母的眼。

「條件好有什麼用，我又不喜歡他。」黎雪哼聲道。

那妳喜歡我嗎？曾呈羿好想問，卻又不敢，怕這一問會毀了兩人融洽的相處模式和友誼。

「妳為什麼不喜歡他？除了妳剛才說的自以為是、死纏爛打外？」他小心探問。

「憑著家里有錢，在國外待過幾年就擺出高人一等、目中無人又仗勢欺人的姿態，尤其自己沒本事，只會頂著父母的光環到處耀武揚威，這種人我最討厭了。」黎雪一吐心中怨氣。

「所以他是這種人？」

「雖然不確定，但八九不離十。我看過他在公共場所用一臉睥睨、高高在上的表情，張揚跋扈的對服務生大小聲。」

原來如此，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再加上黎雪平易近人、謙和有禮的個性，難怪她會討厭那家伙。突然間，曾呈羿整個心情都變好了。

「妳想好要看什麼電影了嗎？」他笑問她。

「我剛剛先過去看了一下，沒什麼想看的。」她搖搖頭道。

「既然沒什麼想看的，妳怎會說要來看電影？」他不解的問。

「還不是為了擺月兌那個人。那家伙早上突然出現在我家，我爸媽為了湊合我和他，吃過午餐之後就硬把我推進他車里，要我和他去約會。我在無技可施的情況下，才會撒謊說和人約了看電影，然後打電話向你求救。」黎雪滿臉無奈道。

「看樣子妳爸媽真的很喜歡他。」

「重點是我不喜歡他，如果他們不顧我的感受硬要亂點鴛鴦譜，我一定和他們翻臉。」她撇唇道。

「難得听妳說出這麼任性的話。」

「這哪是任性的話？這關乎我一生的幸福耶！」

「說真的，我很好奇。」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好奇什麼？」

「妳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他不疾不徐的說︰「以剛才那個男的來說，不管是長相、家世背景應該都是萬中選一吧？結果妳還是能挑出對方的缺點，可見妳挑男朋友的眼光一定非常高。難怪認識妳這麼久，都不見妳交男朋友。」

黎雪聞言後，轉頭目不轉楮的瞪著他看，卻沉默不語。

「干麼這樣看我？」他被看得有些毛，開口問道。

「笨蛋。」

「什麼？」

「呆子、傻瓜、反應遲鈍、沒神經的傻蛋。」

他愈听愈茫然，搞不懂她怎麼會突然冒出這些話來，她該不會是在罵他吧？

「妳是在說我嗎？」他疑惑的問她。

「你剛才不是問我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嗎？」她眨著一雙大眼，嘟著小嘴道︰「笨蛋、呆子、傻瓜、反應遲鈍、沒神經的傻蛋男生。如果我說這就是我的答案，你相不相信？」

「不相信。」他搖頭。

「我也不相信。」她對他咧嘴道，然後忽然轉頭看向後方說︰「魏理豪好像沒有跟來。」

說完，便順勢將手從他大掌中抽了出來。

蚌然落空的大掌讓曾呈羿頓時感到一陣空虛失落，他握了握落空的那只手，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竟然連追個女朋友都沒有勇氣。

握緊拳頭，他臉上神情驀然變得異常堅定，一股豁出去的勇氣源源不絕的從心底涌出。

「黎雪。」他叫住她，已經走在他前頭的黎雪回過頭來看他，「妳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妳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

「干麼突然想知道這個？難道你想幫我介紹？」

「對。」

黎雪很怒，這個笨蛋同學當真對她一點意思都沒有？竟然還想幫她介紹男朋友？

「謝謝你，用不著。」她惱怒的將視線收回，大步向前走，卻感覺手突然被人捉住，她回頭——

「我喜歡妳。」曾呈羿一鼓作氣的沖口而出。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告白，黎雪的小臉先是一陣呆愕，隨即轉為狂喜。

這個笨蛋終于變得聰明些了。

「你剛才不是說要幫我介紹嗎？」她找碴似的故意哼聲道。

「我想向妳介紹我自己。」他認真的看著她秀麗的臉，有些緊張的問她︰「妳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妳喜歡我嗎？我有沒有資格做妳的男朋友，黎雪？」說完，他屏息以待她的回答。

「我覺得你很笨。」她沉默許久忽然說道。

「我哪里笨了？」他眉頭輕蹙，一臉茫然，不明就里的問她。

以前在學校的時候，他的成績可都排在全校前五十，比她還要好，出社會工作後也一直受上司賞識，被視為精英份子，他哪里笨了？

「連自己哪里笨都不知道，就表示你真的很笨。」她哼聲道。

他一整個無言以對。

「走，陪我去逛書局。」她話題一轉，突然勾起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

「妳不看電影了？」他被她今天的善變與莫測高深搞得有些無所適從。

「除非你有什麼想看的電影，你有嗎？」她問他。

他搖頭，近來工作太忙，他根本沒多余時間關心有什麼好看的電影。

「那先陪我去逛書局買本書，然後再陪我去逛３Ｃ賣場。我想換台新筆電，你幫我看買哪台好。」她眉開眼笑的拉著他說。

曾呈羿點點頭，被她明眸皓齒、嬌媚迷人的模樣給迷惑心神，腦袋呈現罷工狀態，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必神後，他第一個注意到的便是她仍親密勾著他的手臂沒有松開，第二個則是她仍未對他的追求予以答復——雖然說她的主動已讓他心里怦怦跳的猜出她的答案，但他還是想听她親口說。

「黎雪，妳的答案呢？」他開口問她。

「什麼答案？」

他將她的手從手臂上拿下來，握在手中，牽她走向人少的角落站定後，轉身面對著她。

「我有資格做妳的男朋友嗎？妳願意和我交往嗎？」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慎重其事的問道。

「你若再問這個問題就真的是個笨蛋了。」他的認真令黎雪感到些許羞澀，她白了他一眼嘟囔道。

「我不是笨蛋，只是想听妳親口說。」他看著她說，臉上寫滿期待。

看他那一臉期待的表情，黎雪不忍拒絕，雖然羞紅了臉，仍輕聲開口對他說︰「我願意和你交往，曾呈羿。」

曾呈羿無法形容或說明他此刻的心情，只能說他必須不斷深呼吸，才能壓抑住他想象個瘋子般在公共場所又叫又跳的沖動。

黎雪，高中時期的校花，全校男同學心目中的女神，讓他心動又暗戀了整整十年的女人竟然答應與他交往，成了他曾呈羿的女朋友，他真的很難淡定。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一股發自內心，怎麼也壓抑不了、遏制不住的激動讓他不由自主沖口向她承諾。

「謝謝妳給我這個機會，我絕對不會讓妳後悔今天的選擇。」他對她說。

無視于與她家匹配的豪門公子，而選擇他這樣一個凡夫俗子交往，她絕對不知道她的選擇對他而言是多大的鼓舞肯定，以及難以置信。

「雖然以我現在的條件還配不上妳，但我發誓，以後我的成就絕對會讓妳以我為榮，做一個不管是當妳的男朋友或者老公都配得上妳的男人，我曾呈羿在此對天發誓。」他一臉信誓旦旦的對她承諾道。

黎雪眼眶微微發熱的看著他點點頭，然後與他十指交握。

「我會給妳幸福的。」他許諾道。

「我拭目以待。」她點頭道。

兩人相視半晌，不約而同微微一笑，甜蜜在心里蔓延。

他們兩人正式交往的消息在朋友圈里迅速傳開後，曾呈羿陸續接到好多通朋友打來恭喜兼調侃的電話。

「恭喜你了，兄弟。果然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呀。」

「嘖，你老實承認，你們倆是不是早就暗通款曲很久了？不然都當朋友這麼久了，還會突然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快點，坦白從寬，說謊從嚴！」

「厚，臭小子，你怎麼可以把大家的女神佔為己有？太過份了，我要和你決斗！你若輸了，女神歸我。」

兩人共同的朋友圈里的男性友人大多是這類恭喜、調侃、開玩笑的反應，女性友人則略有不同。

「曾呈羿，我听說你在和黎雪交往，這是真的嗎？」打電話來確認真偽的。

「原來你喜歡黎雪……看樣子我不得不認輸了。不過如果你們哪天分手了，可以請你考慮考慮我嗎？」打電話來表明心意的。

「曾呈羿，你的反應還真的不是普通的慢耶，只有黎雪才有那個耐心等你明白她的心意，要是我早就把你踢得遠遠的了。總之，你最好讓黎雪幸福，如果你敢讓她為你掉一滴眼淚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打電話來警告威脅他的是黎雪最要好的朋友李孝鈴，只是她前半段的話讓他听得霧煞煞。

「妳說黎雪的心意……是什麼意思？」他認真的問電話那頭的李孝鈴。

「她喜歡你，一直在等你開口向她表白，你不知道吧。」

曾呈羿被驚呆了。

「妳說的是真的，不是在開我玩笑？」他的聲音中充滿難以置信。

「這有什麼好開玩笑的，觀察力稍微敏銳的人都看得出來黎雪喜歡你，就只有你像根木頭一樣沒知覺。」李孝鈴抓緊機會恥笑他。

「可她從沒對我表露過什麼，對待我的態度就像對待其他朋友一樣。」他忍不住辯駁道。

「哪里一樣了？她總是待在你身邊，即使剛開始不是，最後也一定會變成這樣。」

「那是因為你們這些人總是成雙成對或各有目標的關系，她不想當電燈泡才會到我身邊。」

「是嗎？那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總是和我們這群成雙成對的朋友約會，讓自己落單又找你作陪？你確定她的目標不是你嗎？」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曾呈羿回想過往，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是根沒知覺的木頭，竟然不知不覺到這種地步！

看樣子黎雪上次回答他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完全是在說他沒錯，笨蛋、呆子、傻瓜、反應遲鈍加沒神經的傻蛋。

他無話可說，完全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