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愛 第九章
許唯特幾近九十度地挺直了背脊，坐在佟家客廳的沙發上。
佟秀彥就坐在他的身旁，可是她一直低著頭，什麼話都不敢說。
應該說，此刻客廳里一片靜默，沒有任何人願意開口說話，許唯特仿佛正在遭受嚴打般坐立難安著。
他的視線不敢亂瞟，穩穩地盯著前方，佟伯伯和佟媽媽正互相使著眼色，好像一時半刻之間都無法決定由誰先開始訓話才好。
「佟伯伯。」于是許唯特只好先發制人了。「我跟秀彥已經交往半年多了，這次的拜訪，主要是希望能夠得到秀彥家人的認可。」
佟陸一有些不悅，長輩還沒開口講話，他怎麼可以先發言？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皺眉，旁邊已經有人發難了。
「我不贊成你們在一起！」
听到媽媽的話，佟秀彥臉色蒼白地抬起頭喊了她一聲︰「媽……」
「秀彥，你怎麼會挑他咧？這個臭小子跟你哥從小學開始就是勁敵耶！你哥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氣死的……」
「哥早就知道了。」還不是活蹦亂跳的？但是後面這句話，佟秀彥只敢小聲嘀咭著，因為她發現爸爸露出不悅的表情了。
「什麼？方彥已經知道了？那他為什麼沒有跟我們講？」
佟秀彥搖搖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哥到底在想些什麼。」明明一開始氣得要命，隔了一晚上竟然就改變態度了。
「所以方彥贊成嗎？」佟母邊問邊搖頭︰「不不不，不可能的，方彥這麼討厭這個臭小子，怎麼可能會同意和他結成親家？」
「你說夠了沒？」佟陸一轉過頭唱斥著老婆的發言。「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用那種難听的形容詞來稱呼對方嗎？」真是不得體到了極點。
佟母被丈夫一吼，立刻就閉嘴噤聲，現場又恢復成剛剛安靜的狀態。
佟陸一看著面前這位年輕人，還有自己那頭垂到低得不能再低的女兒，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你要不要先自我介紹一下？」
雖然老婆對這人討厭至極，但是對佟陸一來說，除了對方住在巷口、是他們的鄰居之外，他對這個年輕人其實並沒有太多的印象。
許唯特看了佟秀彥一眼。雖然表面上看不太出來，但他真的還滿緊張的，可是她卻一直低著頭，連看他一眼都沒有。
奇怪，她今天好像怪怪的……許唯特用肩頭輕輕蹭了她一下，可是她就是不肯抬起頭來看他，他只好伸手過去握住她的手，然後整理一下思緒開始回答佟伯伯的問題。
接下來的交談還滿順利的，反正就是一問一答，佟伯伯對他有很多好奇的地方，雖然不至于像身家調查那般嚴厲，但是該問的他都問清楚了。
佟媽媽則是坐在一旁一直滿臉著急地听著，可是佟伯伯一直沒有批準她發言，所以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她講話的余地。
「好，那就先這樣吧！今天時間也已經晚了，改天再請你到我們家里來吃頓便飯。」佟陸一最後做了總結。
雖然對于這個年輕人不是非常滿意，但是對方的條件也不是太差，而且，這是女兒自己選擇的對象。
「老公！」佟母抗議地喊了一聲，但是被他板著臉一瞪，只好又乖乖地閉上嘴巴。
她現在的心情真的是悶到爆啊！
她是秀彥的媽媽，為什麼不能發表意見？
可是她又不敢公然觸怒丈夫，因為這樣會讓他很沒有面子，就算要鬧也得等那個臭小子離開之後再開始。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許唯特並沒有急著追問佟伯伯是否已經認可他和秀彥的交往，今天他是突然被抓進門的，想必大家都受到不小的驚嚇，結果如何，之後他們應該會直接跟秀彥反應的。
他站起身，順道將佟秀彥也拉了起來。「不好意思，我可以把秀彥借出去一下下嗎？」他們今天晚上還沒有講到半句話呢！
佟陸一微笑著揮手示意，倒是佟母礙于丈夫的權威不敢唱反調，卻凶凶地追加了一句︰「就一下下而已，不可以讓她太晚回來知不知道？」
「佟媽媽，你放心，就在門口而已。」
許唯特知道佟媽媽對他的意見很多，但是這一點以後可以慢慢努力扭轉。
他現在比較在乎佟秀彥的狀況。
她今晚真的怪怪的，從他進門之後，就一直不肯和他對上視線，幾次他特地看向她想要尋求支持，她也一直低著頭不給他回應。
拉著她走到門外去，許唯特劈頭就問道︰「秀彥，你怎麼啦？為什麼一直不講話，也不肯看我？是不是被剛剛的事情嚇到了？」
他剛剛打給她的時候，接听的人竟然是她媽媽，他才應該是被嚇到的那個人吧？幸好初次的拜見平安度過了，不曉得佟伯伯對他的看法是怎樣？或許等一下秀彥進去之後就會有答案了。
他早就做好戀情會被反對的心理準備了，就算佟伯伯是贊成的，還有佟媽媽和佟方彥兩張反對票，但是這些都可以慢慢再想辦法化解，最主要的是他們以後可以不用再偷偷模模地見面了。
佟秀彥抬起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哀怨，不一會兒又低下頭去。
「到底怎麼了嘛？」
許唯特想要抱住她，但是她竟然閃了開去，他不悅地拉住她的臂磅，最後硬是用才抱住了她。
「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啊！是不是怕待會兒回去會被你媽媽罵？」
佟秀彥還是搖搖頭。被罵幾句又不會少塊肉，她不是在怕這個，而是腦海里一直轉著剛剛自己看到的影像——
特哥從一個女生的車子里走出來的身影，讓她第一次產生了吃醋的感覺。
她覺得很不安，又有點生氣，但更害怕特哥會因此而拋棄她。
「你再這樣不說話我就要生氣！」
許唯特忙了一天，晚上臨時被高勝梅約出去喝酒，回來後又在沒有心理準備的狀況下被抓進佟家盤問，現在他只想快點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上一覺。
「特哥……」
她只喊了他一聲而已，什麼話都還來不及說，突然巷口那邊投射進來亮晃晃的車燈，一輛紅色的轎車開了進來，最後停在她家的門口。
佟秀彥驚訝地瞪大了雙眼，這輛紅色的轎車不就是剛剛載特哥回來、停在巷口的那台車嗎？
看到佟方彥從副駕駛座走出來，許唯特也是一臉的驚訝。高勝梅從駕駛座探出頭朝他招了招手︰「嗨，又見面了！」
「你動作還真是快啊！」許唯特笑著和高勝梅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時旁邊有人不高興了。「你們倆眉來眼去的做什麼？」
听到大哥這樣講，佟秀彥不禁緊張了起來，連忙抬起頭輪流看著特哥和那個女生。
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為什麼大哥也坐這個女生的車回來？
「怎麼，你嫉妒啊？」許唯特露出了痞痞的笑。
畢竟是以前喜歡過的女生，算起來他跟佟方彥也曾經是情敵，雖然最後高勝梅被佟方彥給追走，自己成為手下敗將，不過這一次的重逢，他倒是比佟方彥快上一步。
而且關于佟方彥的近況，都是他透露給高勝梅知道的。這幾天她常來找他小酌一番，美其名為敘舊，實際上都是在探听前男友的事情。
許唯特知道佟方彥現在沒有對象，也樂于替他們敲邊鼓，如果他們復合的話，自己也算是功德一件。
佟方彥這家伙的性格，就是愈有人要跟他爭，他就搶得愈凶，果不其然他才剛這麼說而已，佟方彥立刻就發火了。
「你現在已經跟秀彥在一起了，竟然敢劈腿跟別的女生去PUB鬼混？」
「欸，這話可別亂說，我只是跟勝梅出去喝幾杯、敘敘舊而已，哪算得上是鬼混啊。我們好歹也是高中同學，久未見面出去喝個酒就算劈腿嗎？」
「她可是你以前喜歡過的對象耶！」
「那又如何？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許唯特覺得佟方彥的反應有點太超過，猜測他應該是在吃醋吧！
一直沉默著的佟秀彥听了之後，不敢置信地低聲問道︰「特哥，所以你最近幾次臨時有約，都是跟她一起出去嗎？」
「嗯。」許唯特沒打算隱瞞，這應該不是需要解釋的事情。「我覺得帶你一起去不太方便，所以就沒找你……」
「當然會不方便啊！跟以前喜歡的對象在一起，怎麼可能願意帶現任的女朋友一起去呢？」佟方彥的語氣酸酸的。剛剛看到高勝梅對許唯特微笑招手後，他就一直很不爽。
哪里來的怒氣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明明是已經分手的前女友，看到她跟許唯特在一起，他竟然還會產生嫉妒的感覺。
「佟方彥，你不要故意挑撥離間喔。」
「我有嗎？是你自己做賊心虛吧！」
「我跟勝梅在一起，聊的都是跟你有關的事情，我沒有帶秀彥一起去，是怕勝梅覺得不自在好不好！」
佟方彥一愣，頓時有些尷尬了起來。
不過他習慣性地要跟許唯特吵嘴，若是他先打住的話，感覺好像氣勢上就弱了一截。「誰曉得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相信你可以問她啊！我沒必要說謊吧？」許唯特指向車內的高勝梅，為了避免沾上一身腥，當然要趕緊澄清才行。
不過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許唯特看了一眼，立刻就接听電話了。
「喂，貞敏嗎？怎麼了？你慢慢說，不要急……」
听完手機那頭的人斷斷續續、吮著氣的申吟聲音述說狀況之後，許唯特立刻沖到高勝梅的車子旁，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座。
「勝梅，我之前經手的保戶出狀況了，送我一程好不好？」
「嗯。」見他一臉著急，高勝梅比出了OK的手勢。
「喂，你別走啊！是不是心虛想逃走，你這孬種！」
佟方彥氣呼呼地瞪著許唯特，這家伙竟然敢撇下他妹妹，在他們的面前坐上別的女人的車？
「我的保戶出事了，我得趕去醫院急診室幫忙。秀彥，我一會兒再打電話給你，乖乖等我回來……」
也沒等佟秀彥響應，許唯特催促著高勝梅立刻出發，以最快的速度往崔貞敏住家附近的醫院趕去。
佟秀彥一直等到凌晨，許唯特都沒有打電話給她。
她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而且愈想就愈不安。原來那個女生是特哥高中時曾經喜歡過的人，而且，那個女生還是她大哥的初戀情人……
不是都過去了嗎？為什麼他們現在又見面了？
她哥哥回家之後跟她哆嗦了一大堆，什麼他才不屑吃回頭草，還叫她要小心，男朋友可能會被搶走，害她忍不住一直胡思亂想起來。
再加上特哥遲遲沒有打電話給她，十一點多的時候，她等不及先打過去，特哥的手機卻關機了，這下子她更加不安，但是又聯絡不到特哥，想要問清楚狀況卻找不到可以問的人，那種急切的心情真的是很難熬啊！
一夜無眠的佟秀彥，一早睜著無神的雙眼下樓準備上班。
佟母一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就開口叨念了︰「你現在是怎樣？故意折磨自己想嚇唬誰啊？」
佟秀彥連反駁媽媽的力氣都沒有了，她有氣無力地坐在餐桌旁，低下頭開始吃東西。
看她乖乖地吃東西，佟母稍微放心了些。不要搞什麼絕食抗議的就行了。
「怎麼，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嗯。」
「為什麼？我都還沒開始罵你呢……」
佟秀彥投過去一個求饒的眼神，她現在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媽媽怎麼忍心在這個時間點責罵她？
「媽，昨天許唯特在小妹面前坐別的女生的車走了，她一定是整夜都在等電話，才會沒睡好的。」
佟方彥一下樓就開始爆料。昨天晚上許唯特真的太過分了，他到底把秀彥當什麼啊？背著秀彥跟高勝梅見面好幾次，昨晚竟然當著面也不避諱了。
「哥，你不要亂猜，特哥不是那種會劈腿的人……」
「你現在還在替他說話？」
佟秀彥只好閉上嘴巴。特哥到現在都還沒給她電話，就算她想反駁大哥的指控，都不知道該拿什麼借口來講才好。
「所以我不是勸你快點跟他分手嘛！」
佟方彥冷哼一聲，看到媽媽支持他說的話在一旁猛點頭，他們母子倆果然是心連心呀！
「現在你終于知道他是個很糟糕的人了吧？」
「方彥，安靜吃你的飯，別一大早就碎嘴講那些沒營養的事。」佟陸一輕咳一聲，然後瞪了兒子老婆-一眼。
「爸，所以您是贊成小妹跟許唯特交往的嗎？」
佟方彥從媽媽那里听說了昨晚的事，他們突然將許唯特叫進來盤問了很多事情，然後什麼也沒說就放許唯特回去了，甚至還說改天再正式請他到家里來吃飯，這等于就是同意讓他們交往了嘛！
怎麼可以這麼簡單就答應讓他們在一起？
「就讓他們先交往一陣子也無妨，不是嗎？」
佟陸一昨天晚上已經被老婆的嘮叨轟炸過了，他說來說去就是這一句，先觀察對方看看。
因為那是女兒挑的對象，他們應該對她的選擇有信心一點才對。
「爸，您听我說，那個討厭鬼真的很討厭，他……」
「他是你的同學，怎麼叫人家討厭鬼？你怎麼跟你媽一樣，總愛替人家取難听的綽號……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听到沒有？」
「爸……」佟方彥還想繼續抗辯，媽媽卻拼命對他搖頭、使眼色，要他別在這一點上多加著墨。
她已經被老公罵過兩次了，他們私底下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只要別讓大老爺听到就行了。
「吼！」佟方彥氣呼呼地低下頭扒飯。每一次被罵的人都是他，為什麼爸爸總是不肯站在他這邊？
「都幾歲的人了，脾氣還這麼暴躁、孩子氣。」一不如意就嘴巴就嘖嘖作響，好像別人都該順著他的情緒去說話似的。
看來短短一年的軍旅生涯，並沒有把他的個性給教好。「再羅里羅嗦的，你就搬出去住，省得一天到晚听你講一些沒營養的話。」
「好啦、好啦！我不講就是了。」
別人一听到這種話，可能會歡天喜地立刻上樓打包準備搬出去，像他這個年紀，差不多是該離開家庭獨立了，可是他貪圖住在家里什麼事情都有媽媽替他做好，怎麼舍得搬出去住？
「上班時間快到了，快點吃飯吧！！」佟母立刻跳出來緩和氣氛。再講下去，搞不好大老爺一生氣真的會把兒子趕出去逼他獨立。
「秀彥，你今天狀況不太佳，就別去診所了。」
「爸，我沒關系的……」
「乖乖在家里休息。」佟陸一低聲命令著，這事情就這樣定了。
「喔。」佟秀彥垂下臉眨著酸澀的眼，她現在這副模樣，去診所坐櫃台搞不好會讓客人受到驚嚇吧。
他們診所最為著重的工作內容就是面帶微笑，要是讓客人看到現在她臉上的黑眼圈和微微水腫的疲憊表情，那就真的很失禮了。
用過早餐之後，爸爸和大哥就出門上班了，佟秀彥則是陪著媽媽一起收給桌子。她以前不太做這些家事的，可是自從有了想學習媽媽的廚藝，親自做菜給特哥吃的想法之後，這些廚房里的事情，她慢慢也開始接觸了。
「不是沒睡好？上樓去休息吧！」
「我幫您一起整理好這些之後再上樓。」佟秀彥將湯鍋端回廚房里去，然後再將餐桌上的碗盤拿到流理台。
「做這些事情，是想討好媽媽嗎？」佟母盯著女兒，她那點心思，自己還會不明白嗎？「不管你怎樣裝乖，媽媽都不會贊成你跟那個臭小子在一起的。」她跟許太太從頭到腳都不對盤，這樣是要怎麼結成親家啦？！
「媽……」其實佟秀彥並沒有這樣想，被媽媽給誤解讓她覺得有點沮喪。
「撒嬌也沒用，那個家伙是媽媽和大哥都很討厭的人，就算爸爸贊成你們交往，我們還是討厭他。」也就是說，這段戀情不會得到全家人的祝福的。
「媽，特哥是我喜歡的人，他對我也很好，只要您撇除掉他跟大哥從小爭先搶後的那些事跡就行了，媽媽您等于賺到一個優秀的半子耶！」
「半子？！」佟母驚訝地瞪著女兒︰「你們兩個已經到了談論婚嫁的程度了嗎？！」
「特哥已經跟我求婚了。」
「答應了？」佟母簡直要嚇傻了。
「嗯。」
「你爸不是說先讓你們交往看看，好好觀察一下的嗎？為什麼現在卻變成要結婚了？」秀彥才二十三歲而已，大學畢業不到一年，她這麼年輕就想嫁人了？
「媽，我真的很喜歡特哥，我們已經分不開了，您可不可以忘記那些偏見，試著去看看特哥這個人的好……」
「分不開了是什麼意思？你們……你跟他是不是已經……」佟母下意識地在肚子前面用手勢比畫了幾下。
這個傻瓜該不會已經珠胎暗結了吧？！
「小孩？那倒不是，沒有那麼夸張啦！我們都有小心避孕的……」才剛說完，佟秀彥馬上就羞紅了臉。
她這個蠢蛋，竟然又不打自招了。
「什麼？！」
听到避孕這兩個字，佟母並沒有感覺好一些，反而更加火大了。
她保護得好好的一個黃花大閨女，竟然在他們毫無警覺的時候就被那個臭小子給吃干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