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愛型血族 第二章
找到了!就像心電感應般,隔著幾十公尺的距離,Mai在眼神掃過的一瞬間,便鎖定了那道倩影。
店家櫥窗的木紋、黃燈成了她的背景,暗暮寒風,這女人光是站在那,就能奪走他所有的專注。
「該死……」他忍不住逸出一聲低咒,她……太有畫面……太有感覺……太美了……想也不想的,雙腿如有自己意識般往前邁去,他絕不能讓她再次從眼前溜掉!席兒站在原地,看著那位鄰居朝自己走來,那股寒毛直立的感覺再度襲上,下意識地又想逃。
明明,兩人昨夜只是短暫打了照面,自己今天換了另一頂假發,更別說臉上還戴著副大墨鏡,但從他的眼神中,她知道他認出她了。
「嗨。」
視線就這麼膠著住,直到對方來到身前,席兒才發現自己的腳如生根似的停在原地,動不了。
「嗨,好巧哦,你來逛街嗎?」Mai稍微拉低了掩住自己臉蛋的圍巾,露出能迷昏一票女粉絲的笑容,佯裝巧遇的道。
巧?雖然身體因他的靠近而感到不對勁,但听見這話,席兒不免感到些許困或
「Hello…你還記得我嗎?」見她沒反應,Mai試探地又問了句。「昨天晚上,在樓梯間,我撞到你,還記得嗎?」擔心像昨晚一樣將人給嚇跑,他壓下心中的急躁,堆著笑臉繼續問。
他己經很久很久,沒再體會過這種局促感覺,活像初戀告白似的感覺了。
席兒還是只望著他,不語。
事實上,她正在想辦法找出自己對他疑惑的答案。
例如他身上的味道,以及為何他的眼神會造成自己本能排斥的恐慌,還有……這男人怎麼有辦法如此多話?他們才見過一次面,不是嗎?獨腳戲的尷尬,並沒嚇退經歷過多年舞台洗禮的「Shine」主唱,他的表情控管己經老練到無堅不摧,區區一個笑容難不倒他。
他還是掛著親切的笑,甚至故意裝可愛的抿抿嘴,露出童雯無欺的模樣。
「嘿,看在我很有誠意想向你賠罪的份上,理我一下吧?」說完這句,他也學起她的不語,一雙笑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這下,換席兒蹙眉了。「你在找人?」回避掉他的眼神,她地想起他剛才在路口張望的模樣,勉強找了個話題回應。
啊、終于!Mai咧出大大的笑容。
「沒有,我正好因工作路過。」如同關心朋友般,他態度度自然地問「你出門買東西嗎?還是在工作?」
席兒眼神往下,Mai也跟著她的視線移動,看到她手上的袋子。
仿佛這舉動便可代替回答,兩人視線再度回到對方身上,她淡淡地道:「若沒事,我要走了。」
哇靠,這是哪一招呀?Mai傻眼地愣了下。
「嘿,我還沒好好向你道歉,約個時間一起吃飯?」他伸手攔住她。
瞪了眼扯住自己袖子的手,席兒覺得場景仿佛回到昨晚。「不需要。」
她抬頭瞪他。「你該控制好自己的手。」
「我很抱歉,但我不知道我跑不跑得贏你。」他笑了笑,誠實回答,語氣中可以感受到一絲無奈。「你昨天……嗯,離開的速度還挺快的。」
席兒不語地瞪著他。
「我知道這舉動很沒禮貌,但我有事找你。」他決定不再拐彎抹角,反正剛才暖身哈啦不到幾句,她還是想落跑,可見直著來、繞著來結果都一樣。「如果這舉動讓你很不高興,你大可像昨天一樣咬我沒差。」他扯扯她的衣角。
直覺告訴自己,若放開,她一定像昨天一樣轉身就跑。憶起這件事,席兒感到一絲困窘。「你有什麼事?」
咦?那麼好說話?Mai挑挑眉,沒漏看她臉上的些許不自在。「我我—」
可他甫發出一個單音,身後一波強力的尖叫,就將他未出口的的話全給打掉。
「Mai?」
不必回頭,憑聲音他就能斷定,尖叫者至少有三人以上。
「挫屎咧……」想也不想地,他抓著席兒的手腕,拔腿就跑。
「你……」席兒還來不及抗議,整個人就被拉著跑。
兩人以競賽般的速度狂 ,沒一會兒就拉開與後方追逐的瘋狂粉絲的距離,憑著多年的落跑經驗,Mai拉著席兒閃進路旁小巷,找到一處正好足以遮蔽兩人的雜物堆,閃身躲了進去。
怕對方再度溜掉,他有些卑劣地利用身形優勢,將她困在牆與自己之間。
俯晚著被困住的身影,眼前的人兒壓根臉不紅氣不喘,好像剛才急速狂奔的只有他,但他從頭到尾,可沒放慢腳步。
「你該不會是從事運動相關工作吧?」露出淺笑,為了自己男性的尊嚴,Mai只能努力克制著喘氣的節奏,意圖讓自己看來也像她一般輕松。
對他的話充耳未聞,席兒蹙著眉,晃晃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掌還緊握在她的右腕上。
明知道她的意嗯,Mai卻故意挑高眉,將疑問的眼神投向她。
「請放開我。」明白對方故意要她開口說話,席兒語氣中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火花。
「那你能不能先為我解答這疑惑?你是運動選手嗎?」雖然他沒見過外表看來如此不健康的運動員,她看起來比較像長期進出醫院的模樣。
「不是。」席兒除了瞪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除非她想再咬他一口。「可以放開了嗎?
「當然,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不能溜掉。」他又丟了個但書出去,一臉先商量好的模樣。
「我要去買東西。」她非常不滿他使用「溜掉」這說法。
「我陪你?」迎上她指責的目光,他不閃不躲,反而笑了。「不過得另外約個時間,現在不太適合。」
這位先生—
「麥又敦,我的名字。」他打斷她,自顧自地自我介紹。「叫我Mai就好」
「你不必告訴我名字。」她開始認真考慮是不是該一拳打昏他了。
‘「可是我很想告訴你我的名字。」一皮天下無難事,他這張帶點女圭女圭臉的長相,舉凡裝可愛、裝無辜這類能激發女性母愛,或者看來無害,能讓對方放低戒心的表情,他都相當擅長。
他咬了咬下唇,抿出彎彎的唇角,刻意低頭,黑眸往上十五度角的望著她。
被他這麼盯著,不習慣和人相處的席兒只覺得更想逃。她試過了,可惜掙月兌不開他。
「你到底有什麼事?」她將視線轉個方向,盡可能地不停留在他臉上。
你的名字?
雖然不明白他的意圖,但如果回答他的問題,就能能盡快打發走他,她不介意配合。「席兒。」
「席兒?」他眼神一亮。
就在這一瞬,席兒後悔了。
听見他口中喚出自己的名字,那股寒毛直豎的感覺又鋪天蓋地般的壓上,她得努力壓抑恐慌,才能避免像昨夜一樣失控攻擊他,,最後落荒而逃。
擰緊眉心,這種幾近窒息的感覺對她而言並不陌生,每每發病期也會出現這種無助感,可她從未在一個人類身上感受過這感覺,她…討厭這個人。
討厭他的眼神,他的態度,他的聲音……她討厭這一一切讓她感到無所適從的事物。
「哈羅?」Mai發現眼前的人兒像突然失神,「哈羅?席兒?」
突然,席兒摘下墨鏡,露出玉石般的灰眸。
Mai看著她,不解她的舉動。
專注地勾住那雙引發自己恐慌的黑眸,席兒決定亡羊補牢,做件昨晚就該做的正確舉動。
她要他忘了昨夜的相遇。
她要他抹除有關她的記憶。
她要他……從此別再接近她。
離開後……將一切全忘掉……她盯著那雙黑眸,對方也同樣直瞅著她,逐漸地,他的瞳孔失神放大。
這是陷入暗示的特有模樣,席兒松了口氣。如此一來,就算再見,自己也不需要再特意避開他。
只是……在下一秒,她立即發現了異樣。
眼前的家伙非但沒依照暗示的離開,反而緩緩將臉湊近她,那迷蒙的黑瞳,在離她眼前不到十公分距離時,倏地恢復明亮。
「你的眼楮??…,很漂亮。」
席兒簡直被嚇壞了。「你—」怎麼會?Mai被她活像受驚嚇的貓兒般,差點沒彈跳起來的模樣給逗笑。
「咳,我只不過是稱贊你,有必要嚇成這樣嗎?」他抿嘴,極力克制快逸出的笑聲。
席兒一張臉倏地漲紅。「我沒有!」她的確是被嚇到,但才不是因他那句話!怎麼可能?老天!怎麼會?「好,沒有,是我看錯了。」他盡力讓講著這句話的自己看起來有十足的誠意,接著不忘再重申一遍,「不過你真的該把墨鏡拿掉,你的眼楮很漂亮。」淺淺透亮的灰色,像琉璃一樣。
對贊美壓根充耳未聞,席兒心中只有震驚。難怪她本能的會對他發出強烈的排斥反應,她終于明白,見到他時,全身寒毛直豎的反應從何而來。
催眠和暗示對這個男人無效!向來可以保護自己安全的異能竟然失敗,讓席兒感到十分無措。
「哈羅?」發現她又失神了,他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HeIIO?EXCUSEME?ISSOMEONEHERE?’,她是沒睡飽嗎,怎麼那麼容易神游?席兒瞪了他一眼。
哇哦!抓狂了?「英文比較好溝通?」他笑,顯然不擔心她發怒。「你原本住哪?」
「不關你的事!」又來了,這家伙為什麼能輕易就問出一堆涉及別人隱私的問題,還一副理所當然的熟穩模樣?他一臉無辜的聳聳肩,「別像只受驚的小貓?我沒有任何不良的意圖。」
她不是小貓,卻也沒心力在這稱謂上辯駁,她只想趕快弄清他的意圖,然後和他分道揚鑣,「你想做什麼?」
Mai忍不住想苦笑。半路攔人認鄰居兼認友的事,在過去從未發生過,想不到頭一回嘗試,難度竟那麼高。
「我只是想和你認識一下,不只是敦親睦鄰,還想當個朋友,嗯?」他揚起嘴角,他又漾出孩童般單純可愛的笑容,盡可能地想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朋友?愣了下,這兩個字在席兒腦海中浮現出的字體呈現問號。
這兩個宇代表的意思對她而言非常陌生,事實上,她的世界里只有親人、族人,以及各種稱謂的陌生人。
「席兒?」
在他認真的目光注視下,一股非回答不可的壓迫感掐上咽喉,她眼中露出恐慌,突然涌現的窒息令她感到痛苦,喉嚨卻控制不住地擠出聲音「我——」
突然響越的手機鈴聲,恰巧打斷她的話。
眼看對方就要回答,Mai的心情既興奮又緊張,一顆心卜通卜通狂跳,可這突如其來的電話鈴響,將他一顆被提高的心髒整個拍回了地面上,他瞬間像被戳破的氣球,泄氣了。
無奈地做了個請對方稍等的動作,他先閃到一旁接電話。
喂.
「再六分鐘節目就要開始了,你到底在哪?」手機那頭傳來的,是經紀人葉湘倪充滿危險的嗓音。
Mai迅速地瞄了眼腕表,噢,X的…見到上頭指針的方向,他差點沒飄出髒話。
眼角瞄了前方的人兒一眼,此刻,他的內心仿佛天堂地獄大般的煎熬,一邊是絕對拋下開的工作,另一邊則是他好不容易逮到的機會啊。他又抬眼瞄了一下前方,最後也不得不狠下心,咬牙切齒的道:「我十分鐘內到,叫他們頂一下。」他的心在淌血了。
「快點!」兩個字交代完,對方也不多說地就結束通話。
無力地將手機塞回口袋,又無力地拾眼,掃了前方再無半縷從煙的空間,他更悶了—自己等著听答復的對象,趁著他接電話的空欄檔,開溜了。
他發誓,下次若再遇見,他一定建議她去參加奧運長跑。
「一天之內死兩次……」郁悶己經不足以形容Mai現在的感受,他現在是……內傷,非常非常嚴重的內傷。
即便重傷,他還是認命的邁開步伐,朝有計程車的大馬路方向拔腿狂奔。
奔跑之際,冷風從他耳畔不斷呼嘯而過,此刻,他深深體會到這個冬天的淒涼。
跳上計程車,回到住處後,席兒一路由樓梯狂奔回到家。
握著鑰匙的手微微顫抖,顯示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仿佛打了場仗,她終于扭開門鎖,回到最安全的地方。
一進門,雙腿即癱軟地跌坐在地上。
和昨晚一樣,她又逃了。
她沒辦法不逃,剛才的情況太可怕了!有生以來,頭一回遇上這樣的事,催眠和精神控制能力竟然對那個男人全然無效?將自己蜷縮一團,抵在門邊角落,憶起剛才的景象,她無法控制地全身顫抖起來。
仔細想想,遇到他時,不只身體發出警告的排斥反應,連四肢都受影響的不受控制,先是雙腳在店外見到他時動不了,力氣比人類從上許多的她,還掙月兌不開他的箍握,甚至在他的注視之下……老天?…那股咽喉被掐住的窒息感是怎麼回事?她的身體竟然自動回應他的問話?憶起剛才幾近失控的感覺,那股壓迫還深深留在她的感官上,席兒忍不住驚恐,淚水就這麼滑出眼眶,她抱緊身軀,努力將自己縮在牆角,不發出一點聲音的任眼淚往下掉。
無聲息的,一雙鞋遮住地上石磚花紋,闖入她眼前。
「席兒?」
席兒眼角掛著淚痕的抬頭,仰望將自己完全籠罩住的巨大黑影。」Uncle-?」
黑影蹲了下來,露出一雙銀眸與她平視。「我的小女孩,怎麼了?」
「Uncle!「原木驚恐木然的人兒,像見著浮木般撲進黑影懷中,放聲大哭。
「Uncle,我好怕一」她抽噎地將過去十幾個小時內發生的種種,全告訴了他。
尤爾輕拍她的背,听著她傾訴。
懷中的女孩,是姊姊留給他的寶貝,當這孩子陷入極度不安恐慌時,無論身處在哪,他一定會前來領導她,這女孩是他的責任。
「席兒,傻孩子,你不需要感到害怕。」听完泣訴,尤爾抱起她,將她帶進房內,安置上床。
「不……我好怕……我又要失控了……那個日子又要到了……」雖然任人安置上床,席兒還是全身緊繃,不斷搖頭。
尤爾看著她的模樣,在心中嘆了口氣。
血族的孩子,成長過程一定都會經過極度不安的蛻變期,這孩子打從心底的抗拒吸血,這會令她的蛻變比別人痛苦上數倍。
他還記得她第一次克制不住吸血,事後卻崩潰的將自己鎖在房里不吃不喝好幾天,差點餓死。
當時他這樣告訴她。後來,她才漸漸接受自己只是比正常人多了一些能力,多了一點,就像有人嗜甜,也有人踫到甜食就起疹子過敏一樣。
「傻孩子,你不會失控,你可以和那個人類和平相處,毫無疑問。」
「我不會……」
「你可以。」尤爾制止她的搖頭,強調道。「孩子,還記得尤爾交代你的吧,你必須試著和人類來往。」
「我會克制不住自己—」
「你可以,席兒,這麼多年下來,你證實了你沒問題。」他道。「再者,沒有任何人類會因為捐出一、兩百毫升的血液而死亡,這點,我相信你的家教很久前就教授過你,書本也能證實。」
席兒知道尤爾所言無誤,但……「我怕。」她搖頭,恐懼己在她胸上深刻烙印,她擺月兌不了它。「尤爾,我怕。」
尤爾完全能了解她內心的恐慌,有八成以上的血族孩子們都是這樣,在人類社會中,戰戰兢兢的度過每一個日出日落,他們的力量還太小,「不同」和「特殊」兩字,于他們而言就像詛咒。
還有,他們得不斷和自己心中的「道德」打架。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一旁提點她。「小女孩,別讓恐懼遮蔽了一切可能,你是幸運的,席兒,你知道嗎?」他頓了頓,又問道:「你說你的能力對那個人類,完全無效?」
席兒用力點頭。
「你知道嗎?小女孩,遇到這種人類的機率,簡直比見到尤爾掛掉難得。」
他伸手將她頭上的假發摘下,解開纏住發絲的發帶,還她原本美麗的波浪長發-
「別藏著它,它很漂亮,和你媽咪的頭發一樣漂亮。」
「尤爾,你不會掛掉。」席兒任憑他擺弄自己的頭發,眼中盡是對他話語的驚疑不安。
「對,尤爾很難掛掉。」他笑。「而你,幸運的女孩,以同樣難得的幾率,遇上了這個家伙。」
「尤爾,我不懂。」她對父母幾乎沒印象,有記憶以來,在自己無無助迷惑的時候,都是身為監護人的尤爾帶領她走出那團霧的。
「這麼說吧。」尤爾勾了勾嘴角。「席兒,我們擁有一些能力,比人類強大,在未成熟前,我們都需要小心控制,以免傷到別人。
「但那些家伙不同,在某種程度上,我們的能力對他們無效,他們很適合我們,應該說,沒人會比他們更適合我們,但不是每個血族都有幸能遇上這對象。」
席兒努力消化著他的話。「尤爾,你的意思是……我能和他當「朋友」?」
「算是。」沒點頭也沒搖頭,他只是笑了笑。
「我不會一時控制不住,命令他提供脖子?」她雙肩瑟縮一下。
「小女孩,你的能力對他起不了作用。」他提醒。「當然,如果你是使用中文,而他也樂意提供自己脖子的情況就另當別論。」「我想他听得懂英文。」席兒蹙眉,直覺反應地回應。
「好吧,任何一種蓓言。」尤爾聳肩。「使用語言的情況另當別論。」
「尤——」
「好了,小女孩,你需要睡一覺。」他一手輕放在席兒額上,制止了她接下來的發言。
席兒乖順地依著他的手勢躺下,閉上眼。
「睡吧,你需要習慣命運的洪流,失控並不可怕,你該學著去處理,而不是畏懼,逃亡。」如綢緞般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呢喃,如催眠般,大腦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吸收著這一切。
「養足體力,你重要的日子即將來到了。」在她陷入深深的睡眠後,他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