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皇子 第十七章
第九章
再過五天就能回景城了。
穆可清瞧著窗外新吐綠芽的盆栽,一邊等著李熙平處理完皇上交代的事,一邊數著日子,心中有些期待卻又有幾分惆悵。
期待的是,終于可以離開這令人窒息的京城。畢竟這幾年隨著皇上年歲漸長、病痛不斷,衛王與毅王之爭比三年前嚴重許多,每回早朝時,兩邊人馬都非要先吵鬧一陣不可,著實令人心煩。
而惆悵的是,等回到景城後,她得重拾嚴謹冷淡的穆將軍身分,不能像現在這樣悠閑度日,成天窩在府中與熙平過活。
過慣了在戰場殺敵及操兵演練的生活,她都快忘記平靜的日子有多美好了。
美好到……讓她總覺得這陣子像夢似的。
若這真是場美夢,她不求永遠不醒,只希望在睜開眼的那一刻,還能看到那個她心系的男人。
突然間,外頭傳來一陣喧鬧聲,慌亂又急切。
穆可清微感奇怪。雖說熙平是個隨性的主子,但景王府中的奴僕向來規矩,照說不該鬧出這麼大動靜才是。
不安的感覺油然而生,她起身快步朝外走去,想瞧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踏入她住的院落,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已匆匆朝她跑來。
「元叔?」穆可清在見到對方時,驀地愣住。
元叔是在李家待了五十多年的老僕,李東廷稱帝後,宮中不宜再留這些奴僕,于是李燦璃便將人討了去,讓他在毅王府中當管事。
她與李燦璃相識多年,自是認得他的。
「穆、穆將軍……」元叔一臉焦急,說話上氣不接下氣。
他後面跟著一群景王府的下人,顯然都知道他的身分,既不好攔著卻又覺得放任毅王府的人在景王府里亂跑不甚妥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跟著跑來。
「元叔,您別急,慢慢來啊!」見他臉色蒼白,穆可清連忙扶住他。
「穆將軍啊,您馬上離開淮城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發生什麼事了?」穆可清一頭霧水,「是燦璃要您來的?」
自從知道李燦璃對她的默默付出後,她又恢復原來喚他名字的習慣。
只是他們之間或有友情、親情,卻不再有愛情。
「是啊。」元叔邊喘邊道,「王爺不放心讓其他人傳口信,只好讓我來了,他請您現在馬上起程回景城去,片刻耽擱不得……」
「他為何這麼說,到底出了什麼事」穆可清也緊張了。
她曉得燦璃不是那種會大驚小敝的人,他會這麼說,必定是發生了極為嚴重的事,但到底是為什麼?
元叔嘆氣,「這事一時半刻說不清,皇上似是听信了衛王黨的說詞,認定先前那群山賊是您安排的……」
穆可清一愕,月兌口道︰「荒謬!我安排山賊襲擊自己做什麼?」
皇帝是老糊涂了嗎?連這種話也信?
「自然是為了嫁禍給衛王,那些山賊使用的武器上有衛軍的標記。」元叔看著她,「而皇上知道您是毅王黨的人。」
言下之意,她很有可能為了燦璃,才故意設計這出戲,嫁禍衛王。
「這、這實在太……」穆可清找不到話語來形容心中的氣惱和驚愕,「好,就算真有人假扮山賊襲擊景王殿下和我是企圖栽贓給衛王,又為什麼認定是我?」
有這動機的人多得是,為什麼偏偏認為是她?皇帝為何也相信?
元叔瞧著她,眼中似有幾分同情,「他們在那名死去山賊首腦的里衣夾層發現了一封信,信上寫明您欲與他們合演這出戲以嫁禍衛王,信末還有您的印信。」
她的心一跳,「我的……印信」
怎麼會……信可以仿造,但她的印信一直好好的收藏在將軍府中,豈有那麼容易取得仿制?
元叔又嘆了口氣,「想必您也沒發現吧?那些山賊……除了首領,其余都是夷人所扮。」
穆可清臉色一沉。這她還真沒發現。
夷人與漢人長得極為相似,若換上漢人的服飾,只要不開口,很難單從外貌辨別。
那日他們殺完那些「山賊」後,當然不能拖著尸體趕路,因此只取了幾件武器帶走,而沒發現那些山賊竟是夷人假扮。
她的印信、夷人、衛軍武器的標記……這一連串的陰謀只怕從皇上召她回京時便開始了,難怪皇上會懷疑她。
「是啊,所以您趁著皇上還未下令捉拿您之前,快回景城吧!」元叔急勸道。
穆可清深吸了口氣,「不,在這種情況下我更不能走,若我走了,豈不是坐實了衛王安給我的罪名?」
不管他們是如何設計出如今的局面,她都必須留下來設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逃走非但不是她的個性,這麼做也只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不成,您絕對不能留下來。您若繼續留在淮城,等皇上召您去訊問便來不及了。」元叔搖頭道︰「請您回景城,一方面除了是避禍,另一方面是王爺剛收到消息,景城中有夷人奸細趁您不在時與城外夷人里應外合突擊了,現下景城已大亂,就連柳嫣小姐也被擄走,而且這是數天前的消息了,您此時再不回去,景城只怕就要失守了。」
穆可清震驚的瞠大眼。嫣嫣……
「什麼!你們居然讓穆可清給跑了」李東廷見他派去捉拿穆可清的人空手而回後,氣得將桌案上的東西統統掃落,「你們在搞什麼,竟然讓穆可清從京城逃出去?」
「屬下無能,當屬下趕到景王府時,穆將軍早已離去。」跪在底下的禁軍發著抖,害怕解釋。
「混帳!」李東廷氣得不輕,益發認定穆可清心懷不軌而設計了這一切,現在才會逃走。
這時,外頭又傳來一陣急切的聲音——
「景王殿下,皇上正在忙呢,您可不能硬闖吶!」
那太監還沒說完,一道人影已踏進了御書房。
「父皇。」李熙平朝他恭謹的躬身行禮。
「放肆!不讓人通報便硬闖,你當朕的皇宮是什麼了?」李東廷正在氣頭上,連平時欣賞的麼子也一起罵。
李熙平曉得父皇這是在遷怒。可他前一刻才從二哥的口中得知消息,便心急如焚,半刻也等不得的直接來找父皇了。
可就算內心再焦急,他也不能表現出來,他對可清的事表現得越關心,父皇就越不會相信他的話。
「父皇,兒臣是听到了一些傳聞,想為父皇分憂才急急趕來。」
「什麼傳聞?那分明是事實!平兒你也是,和穆可清相處這麼久,竟都沒發現他心懷不軌?」
「正是因為這些日子兒臣與穆將軍朝夕相處,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蹊蹺?倘若穆可清是清白的,大可留下,何必在事發後急著逃走?」
李熙平還想再說什麼,外頭又傳來另一陣急切的聲音——
「毅王殿下,您總得讓老奴替您傳喚一聲啊……」
李燦璃無視後頭緊張兮兮的太監,直接大步跨了進來。
當他發現李熙平也在時,明顯一怔,但隨即恢復平常,掩飾掉心里的情緒。
「好啊,你們一個個擅闖皇宮,都不將朕放在眼里了」
「父皇怒罪,穆將軍此番急著趕回景城,並不是畏罪潛逃。」李燦璃立刻跪地道。
「哼,你跟穆可清自幼交好,自然幫他說話!朕還懷疑這栽贓衛王的計謀是出自你的手筆呢!」李東廷冷哼。
他生平最恨被底下的人欺瞞,穆可清有與夷人勾結的重大嫌疑,又立即出城返回景城,令他早已認定穆可清叛國,恨不得馬上將人抓來,除之而後快。
李燦璃明白他在氣頭上,深吸口氣咬牙道︰「兒臣不是在為穆將軍開月兌,而是她稍早前收到消息,景城中的夷人奸細突然發難,景城內現在一片混亂,穆將軍不得不趕回去指揮守城。」
「什麼?」李東廷臉色一變,「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他堅定的回道︰「父皇,倘若穆將軍真暗中通敵,先前何必滅了夷人二十萬大軍,重創夷族?而夷人細作又何須趁穆將軍不在時突擊,甚至還擄走了柳嫣表妹?」
李東廷一驚,暫時忘記生氣,「他們擄走了嫣嫣?」
柳嫣是李燦璃的親表妹,也是已逝王皇後的外甥女,他自然也對這名外甥女有些愛護之心。
「是啊,穆將軍便是听了這急報,才趕忙回景城駐防、營救柳嫣表妹,並非逃走,而是來不及先向父皇稟明此事。」李燦璃一臉義正詞嚴的解釋。
其實他所言並非完全是事實,景城軍畢竟是穆可清一手栽培出來,加上夷人前些時日才受重創,如今情況雖不好,卻還不至于立時潰敗。
只是他太了解自己的父親,脾氣暴躁又性子急,乍听可清勾結外敵,必定是不分青紅皂白,先將人拿下了拷問一番再說,因此他才故意夸大景城的情況,並以最快的速度將人送走,不願讓可清留下,受到半點傷害。
故而利用柳嫣被擄這個理由,讓重情義的可清照他的吩咐趕回景城,同時亦讓父皇無法苛責。
一旁的李熙平也接著開口,「穆將軍先前曾告知兒臣,景城軍中有將領階級的夷人細作,請兒臣替她查出是何人,只是後來夷族派出二十萬大軍攻城,一時間無暇繼續查探細作身分,這事便不了了之。今夷人假冒山賊一事,表面上固然看似罪證確鑿,但仔細一想便會發現其中疑點重重。父皇一向英明,莫被小人蒙蔽,冤枉了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