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前明月光 第五章
第三章
鐵皮屋底下，日光燈的顏色似乎變暗了，她看到他的臉一層一層的轉深轉沉……
「……你真有種啊，捉弄『認真的男人』。夜深人靜，你『單身女子』一個人很有膽啊！」喬民揚的聲音干干的，臭著一張臉，像平常一樣和她斗嘴，卻別開了臉去。
慘了，她要怎麼把摔碎的玻璃心拼回來？
她老早就說過，她這個人一向很隨性，他真的不要太認真……古月綾張口還找不到拼接他的心的話來，突然看他起身站起來。
「不打擾了。」
他高大的身軀擋去日光燈源，身上的陰影落在她臉上，她仰頭看著他「疏離」的背影……他什麼時候這麼客套了？
「喂，喬民揚。」還是朋友吧……
「干嘛？」
他還是只讓她看到他的背影，她這時才發現其實……她還滿喜歡這個「朋友」的，喜歡加上一點「在乎」……她實在不習慣對著他冷漠的背影說話。
她打開喉嚨，猶豫了一下，才說︰「你現在是玩不起嗎？游戲玩到一半就說要回去……我可是已經回答，也發問了。」
她想，她應該改名叫「心軟的大好人古月綾」——
古月綾喜歡的男生叫什麼名字？
喬民揚。喬民揚，我很好奇說出你的名字，你是什麼表情，看你笑得這麼樂，你是想要听我說出你的名字吧？
她仰頭看著高大的背影慢慢轉過身來，那張臉還真的很臭。
「玩什麼？好玩嗎？……你再說一次？」喬民揚低頭瞪著她，不想再被她玩了。
到底是誰提議要玩游戲的，居然跟她翻臉？
「我說……我的回答是，喬民揚。換我問你喬民揚，你是不是想要听我說出你的名字……完畢。」算了，看在他那顆易碎的玻璃心已經被她摔碎過一次，她就別跟他計較吧。
「所以，你喜歡我？」
是你喜歡我吧？古月綾張口了半晌，看著受傷的大野狼臉上的陰影還在，才緩緩點頭……
「還算。」哎，她真是大好人。
「哼……你這只狐狸，我叫你狡猾狐狸，你還真『當仁不讓』啊，玩我！」大野狼重新坐下來，痊愈的心馬上又恢復一臉得意神色，同時像吃了糖似的笑咧了嘴，掐起她的臉皮笑得樂不可支。
「你不要亂用成語。不要掐我的臉，皮都松了一」古月綾臉頰又熱了，話說到一半，瞥見他白皙俊俏的臉逼近她，笑臉變得嚴肅……
他又怎麼了？才剛「玩過頭」，她變得小心翼翼，不敢再傷他的玻璃心，有些狐疑地看著他深邃的瞳孔慢慢把她整個人吸進去，他突然雙手抱住她，她眼前一暗——
她人生的第一個吻被大野狼給吃了。
初吻，沒有觸電的感覺，只有軟軟熱熱的觸感，她第一個想法是……
喬民揚嘴里有紅豆湯圓的甜味。
她的心髒怦怦怦地加速跳動，腦袋悶了好一晌才像煙火一樣引爆炸開來——
「……你好香，好甜，終于抓到你這只小狐狸了。」喬民揚緩緩抱緊她，親著她柔軟的唇，聲音很甜膩地落在她耳畔。
古月綾感覺自己變成化石，不然就是得了「全身僵直癥」，她努力張嘴，全力忽視嘴巴里的味道，慢慢找到聲音……
「喬民揚……我再三考慮過了，經過我深思熟慮反復思考以後，我認為……我們都還是學生，暫時還是繼續當朋友比較適合。」她不應該改名叫「心軟的大好人古月綾」，太長了，她以後還是叫「古月綾」就好了。
喬民揚放開她僵硬的身子，憐惜地撫模她努力維持鎮定、又紅又白的臉色，凝視這朵「飽受驚嚇」的含羞草……搖起大野狼的尾巴來。
「你別說傻話了，吻都吻過了，你要是敢不承認，明天我就到你學校操場去宣布『古月綾親口說她喜歡我，古月綾已經是我女朋友』——你覺得這樣有比較好嗎？」大野狼搖著得意的尾巴，拿著釣竿牢牢釣住小蝦子甩來甩去……
古月綾終于沮喪地發現，大野狼果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又上當了。
她低頭看他緊握著她的手不放的決心，想起被迫當他的朋友的那天，他也是拉著她的衣服不放，最後她只好收留他……
老早見識過他的厚臉皮了，他如果說要站上她學校的操場去「宣揚他的理念」，他一走是做得到的。
想當初她也是「熬夜苦讀」才考上「餓不死」的學校，她還打算給學校多「齊」幾年，豈容他來亂。
「那……你會幫我寫作業嗎？」「好朋友」升格成「男朋友」，她有什麼好處呢？這個她也許可以好好想想。
「當然沒問題！小狐狸，不如我們把作業搬到床上去寫，我順便幫你暖床怎麼樣？」他壓低聲音，緩緩靠近她的耳朵說。
「不用了，天氣還很熱，我怕你中暑，你早點回家睡覺吧。」她覺得她可以不用想了，這個「男朋友」一點用處也沒有。
她漲紅臉，推開了他。
莫名其妙的，她多了「一件」男朋友。
說起來，她也不知道人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她小學四年級時，父親意外過世了，母親哭天搶地說她不能活了，拉著她要去跳海，說她要去陪父親，他們要一家團圓。
她當時對母親深愛父親這件事，真的深受感動，她想這就是「真愛」，如果母親真的不能活，她就陪她跳。
當她抱著必死的決心，月兌下鞋子和母親走向海里，差點就被大浪卷走時，突然有一雙手拉住她們母女，把她們抓回詩邊，狠狠罵了一頓。
那天，她和母親全身濕淋淋地回到家，暫時沒投向父親的懷抱去。
隔天，母親說她想了一夜，她不應該尋死尋活，她應該要振作起來，和她相依為命，好好守住這個家。母親說她是她和父親兩人愛的結晶，她要獨力把她扶養長大，以慰父親在天之靈。
她又感動了。
怎麼能不感動，母親為了她，忍住「不能活」的痛苦為了養大她和父親愛的結晶一一她，而堅強活下來。
這份「真愛」好偉大。
她想，為了母親，她要好好念書，將來當一個成功的偉人，不讓母親失望。
她懷著滿腔熱血，為了她和母親的將來「努力奮斗」……不到幾個月，她發現那雙從大海里把她和母親拉回來的手，在小巷子里抱著母親。
「真愛」，原來是這麼回事。
她想也好，其實「努力奮斗」還滿辛苦的，有人幫她照顧母親，為她「分憂解勞」，也好。
小學畢業時，母親吞吞吐吐地開口，問她要不要去住校，她幫她找到一間很漂亮的私立學校，里面有很多跟她一樣漂亮可愛的女生陪她一起玩……
其實她知道，母親很為難，那個人家里的長輩不能接受她帶孩子嫁過去，所以母親一直在等她畢業。
所以，她笑著說「好」。
從此，她的家賣掉了，她的母親變成別人的妻子。
她剩下自己一個人住進學校的宿舍，宿舍變成是她的家，她多了一大群的「姊姊、妹妹」，快快樂樂的過完童年。
高中畢業後，搬出宿舍，她又變成一個人。
一個人沒什麼不好啊，自由自在樂逍遙。
她寫「人生」兩個字，很早就寫完了，從來沒多想，就是順勢過下去。
所以到了大二這一年，她也懶得掙扎，「順勢」交了一個男朋友。
只是，自從交了這個男朋友，最近她在想，她會不會過得太「順勢」了，老天爺看不下去，才派一只大野狼來惡整她？
所以，也許她應該要對她的人生多想想，多用一點心？
「……啊？」
「啊什麼啊？你跟我哥有那麼熟，為什麼他找人把釣蝦券輸給你？你少裝傻，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沒裝傻啊，我只是沒想到我人緣這麼好，連你哥都暗戀我。哎，他早說硫，我一走選他的。」
「古月綾，你皮在癢是不是？」
「大庭廣眾，你能對我怎麼樣？」她吸了一口珍珠女乃茶，坐在湖畔的石頭上，看著對岸有人攜家帶眷來野餐，環湖步道上還有三五成群的老人家、手牽手的夫妻在散步。
對于她迎風飄流、懶得拉帆拐彎，讓老天爺看不下去的人生，她開始有在反省了，所以她想了想，就用了點心，把大野狼「牽」出來散步，免得他老在鐵皮屋底下想對她做「見不得人」的事。
「小狐狸，別太刺激你男朋友，我雖然不想在戶外『太張揚』我們的關系給人看免費的親熱戲，不過如果你有需求的話，我是會配合的。」
光天化日之下，大野狼的手從她的肩膀滑落，手指畫過她的背脊，握住她縴細的腰時，她的身子緊繃，羞得滿臉通紅。
喬民揚本來只是想嚇嚇她，卻被她迷人的模樣勾引，緩緩摟緊她柔軟的身子，嗅她的體香……
古月綾咬著吸管看他的臉亮過來，一副要吻上她的表情，她想不到……眾目睽睽還抵擋不了這只大野狼，最後她竟然是亮一杯珍珠女乃茶「解救」她。
喬民揚掃興地瞪著她吸住不放的珍珠女乃茶，「……很好喝嗎？」
她把臉往後仰，點點頭連忙說道︰「跟你哥很熟的是我同學，不是我。我跟你說過我有一個愛吃蝦的同學認識你哥，我去釣蝦常會約她來吃蝦子，也許你哥喜歡她？」
「……親你的臉可不可以？」喬民揚還滿失望的，她也用不著回答得這麼快。
當然是不可以。她盯著大野狼沉默了三秒鐘，輕飄飄的靈魂差點出竅被他像大海般深邃的眼神吸進去，趕緊吸一口珍珠女乃茶說……
「……其實我比較喜歡你哥耶，我很喜歡他成熟穩重，話不多又紳士，出手又這麼大方，他一走不會對他的女朋友毛手毛腳，出言恐嚇，當他的女朋友一定很被尊重，很幸福，不愁沒有釣蝦券……」大野狼的眼楮愈瞪愈凶，還磨牙切齒的，虧她「用心」想了很多夸他哥的好話希望大野狼能夠「照辦」，還沒全部說完就在他的瞪眼下自動消音。
「你這只狐狸真的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搞清楚！我哥他是工作狂，從來不追女生的，你有我追你就不錯了！」喬民揚掄起拳頭敲她的腦袋。
「這麼說來……你哥他還沒有女朋友嗎？」看大野狼氣得七竅生煙還挺好玩的，比起他老想用電眼電她有趣多了。
「你在想什麼？他交過的女朋友比我還多，很多女生倒追他，他來者不拒，還輪不到你這只懶狐狸！順便告訴你，他的歷任女朋友最後都是受不了被他冷落才拋棄他！」喬民揚氣得爆他哥的料。
「這麼可憐啊？真想不到。那他現任女友還在嗎？說不定他又被拋棄了，現在來追我同學呢？」
喬民揚這時察覺他把他哥說得太過分了，他們兄弟感情一向很好，才改口說︰「我不知道他的現任女友是否還在，不過他個性嚴謹，做事情公私分明，向來不會把女朋友帶到工作場所，不可能為了追你同學假公濟私。」
「啊……那他一定是崇拜我『天才釣手』的絕技，又看上我的美貌，所以想借我的『才貌雙全』吸引人潮。」古月綾默默往旁邊挪坐，和大野狼拉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