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壞大丈夫 第七章
向晚時分,落日將無垠的穹蒼染上一層美麗的橙紅。
薩妍兒推開了由湘妃竹編成的木門,進入「黑鷹堡」中的一方浴池。
褪盡衣衫之後,她果身步入溫熱的池水中。
狽顧四周,她發現這座浴池和宮中有幾分相似,都是由天然的石塊砌成,而周遭皆以假山、花木布置得美侖美奐,也同樣都引來天然溫熱的水流。
她閉上眼,彷佛自己仍置身宮中。
驀地,一股酸楚涌上心頭,讓薩妍兒的眼眶一陣濕熱。才不過離開宮殿幾天,她卻覺得恍若隔世。
一股尖銳的痛楚自胸口蔓延開來,她知道就算是置身于與宮殿極為相似的地方,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了。
她所摯愛的父王與母後,永遠也不會再如從前那般慈愛地擁抱她,對她寵愛、呵護備至了。
如今的她已沒了家人,往後也不會有人在乎她、關心她……
驀地,霍磊的臉孔浮上腦海,打斷了薩妍兒的思緒。
她一怔,俏臉微微發燙,不懂自己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他?他們兩人之間,不是僅僅只是一場交易,將來不會有任何交集嗎?
不過……他為什麼會提出要她的條件?
純粹是受到她美貌的吸引嗎?但他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個貪圖美色的登徒子,否則他恐怕早已等不及地先佔有她的身子,又怎麼可能忍到現在?
但……若說是另有原因的話,那會是什麼?
一想到這幾天來霍磊對她的保護,一想到昨夜他寧可放了那些刺客,也不讓她有任何一丁點兒的危險,她的心就難以控制地怦跳起來。
她發現,隨著與霍磊相處的時間愈來愈久,她心底那股因他而起的異樣騷動也愈來愈強烈了。
每當回想起他的擁抱、回想起他的注視,甚至是回想起昨夜他為了安撫惡夢中的她而吻了她的唇,她整個人就不對勁極了,身體里像是燃起了火苗,不僅雙頰克制不住地發燙,就連思緒也陷入一片混亂……
「別想了!」薩妍兒咬了咬唇,自言自語地說道︰「不是早告訴過自己,除了報仇之外,什麼都不該想的嗎?」
她強迫自己想著報仇雪恨之事,不過盡避她急切地想替父王、母後報仇,卻明白自己必須給霍磊一點時間。
他離開了「黑鷹堡」近一個月之久,才剛回來,又立刻發生他堂哥意圖殺害他之事,盡避這會兒霍明宇已被關了起來,但是想必「黑鷹堡」中還有很多事情必須由他這個堡主親自處理與整頓。
他得先平了「內亂」之後,才能夠專心地為她報仇,也因此,她按捺著急切的復仇之心,沒有開口催促,她相信霍磊不會讓她等太久的。
相信……
想著這兩個字,薩妍兒的心底不禁掀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原本以為,在經過了賀祥天的叛變之後,她再也沒辦法相信任何一個人,然而也不知怎地,她就是認為自己可以全然相信霍磊……
為什麼呢?
薩妍兒不自覺地沉浸在這些紛亂的思緒中,直到耳邊突然傳來一些聲響,她才猛地回過神來。
她驚愕又防備地轉過頭,看見來的是一名丫鬟。那丫鬟走了進來,懷里還捧著幾件衣裳。
敝了,她記得剛才自己有閂上門呀,難道是一時閃神,並沒有閂牢?
「燕兒姑娘,堡主讓春香來服侍燕兒姑娘。」丫鬟恭敬地開口解釋。
「不用了。」薩妍兒搖頭婉拒。
罷才霍磊確實曾說過要找一名丫鬟來服侍她,但是她都已經明白表示不需要了,怎麼他還是派了丫鬟過來?
盡避從小到大,她身旁一直有宮女們的服侍,然而此刻她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無憂無慮的公主了,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堅強獨立一些。
況且,若是讓丫鬟隨侍在側,她怕自己會不斷地想起過去在宮中的種種,那會讓她無法自拔地沉浸在悲慟之中。
「堡主也是一片好意,燕兒姑娘還是讓奴婢服侍您吧!」
春香走到浴池旁,逕自伸手拉住了薩妍兒的手腕。
這舉動有點突兀,而春香的力道也有點大。
薩妍兒一陣愕然,她蹙眉抬頭,瞥見春香的神色不太尋常,她的心里立刻升起了一絲警戒。
「放開我,我說了不需要任何人的服侍!」
「燕兒姑娘,這恐怕由不得你!」
春香忽然扔開了另一手中的衣物,原來那里頭暗藏了一把匕首!
「起來!」春香開口命令。
薩妍兒緊張地盯著那把匕首,心想著該怎麼辦才好?這會兒周遭沒有其他人,她只能靠自己想辦法月兌險了。
她強迫自己定下心神,佯裝出害怕並且打算配合的模樣。
趁著春香疏于防備之際,薩妍兒出其不意地將春香狠狠推開,並迅速從浴池中起身,只可惜當她試圖奔向擱在一旁的衣物時,春香很快地追了過來,並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誰派你來的?」薩妍兒開口叱問。
她與「黑鷹堡」中的任何人都無冤無仇,難道是賀祥天神通廣大,立刻查出了她的下落,派人佯裝奴婢混了進來?
「你不必問這麼多,只要乖乖跟我走就是了!」春香威脅十足地揮舞著匕首,緩緩走近。
薩妍兒咬了咬牙,既然明知道跟著春香走可能會面臨未知的凶險,她怎麼可能會乖乖就範?
她試著想要逃開,然而春香卻又追了過來。
眼前的情況讓薩妍兒顧不得自己仍果著身子,硬著頭皮和春香交手,然而這丫鬟顯然學過一些功夫,沒那麼好應付。
濕漉漉的地面,有好幾次差點害薩妍兒滑倒,她踉踉蹌蹌地閃躲,撞倒了一旁的木架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我勸你最好省點力氣,就算你現在抓住了我,霍磊也很快會來救我的,到時候他絕對不會放過你!」薩妍兒開口警告,試圖讓春香打消念頭。
「只要我抓了你,還怕他會對我不利嗎?」春香可沒笨得上當。
就在春香再度逼近,試圖一舉擒住薩妍兒的時候,忽然有一道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來!
春香悚然大驚,還沒能做出任何反應,手中的匕首就被奪走,接著她被一掌擊倒在地,嘔出一口鮮血。
瀕磊沒因此就放過她,他一手掐住春香的頸子,另一手則抓著剛才那把匕首,威脅地橫在她的眼前。
他眯起黑眸,神色狂怒地瞪著春香。
這丫鬟在「黑鷹堡」已有八、九年之久,以前他與堂兄弟一塊兒習武時,她因為好奇也跟在一旁學了一招半式,想不到這會兒竟拿來對付妍兒,真是該死!
罷才他正好從浴池旁經過,不意竟听見了打斗聲。倘若他沒有察覺,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一想到有人意圖傷害薩妍兒,他胸中就燃起了憤怒的火焰,掐著春香咽喉的力道也不禁更加重了幾分。
春香的臉色慘白,咽喉的劇痛還有從霍磊身上散發出來的狂囂怒氣,讓她嚇得幾乎快魂飛魄散。
「堡……堡主饒命……奴婢是被逼的……」
「被逼的?是誰逼你?怎麼個逼法?說清楚!倘若你有半句謊言,我絕饒不了你!」霍磊怒聲叱喝。
「是……明宇少爺……」春香抖著嗓音說道︰「明宇少爺讓人傳了紙條給奴婢,逼奴婢要幫他抓住燕兒姑娘,倘若奴婢不乖乖照辦的話,他就要命人將奴婢賣入青樓為妓……」
听見這樣的答案,霍磊的黑眸掠過一抹沉痛與失望。
其實早在看見春香的時候,他就猜出這件事情必定是堂哥指使的,畢竟除了堂哥之外,還有誰這般大膽,敢指使奴婢傷害他的女人?
唉,想不到他都已經將堂哥囚禁起來,竟還無法阻止堂哥興風作浪?究竟是什麼人膽敢替堂哥傳這種話?這件事他非得查清楚不可!
「你給我滾出「黑鷹堡」,不許再出現在我的面前!要是再有下一次,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霍磊沈聲警告。
念在她是被逼的分上,這次就姑且饒她一命,但是下不為例!
「是……是……」春香不敢逗留,立刻倉皇地逃了出去。
在春香離開之後,霍磊扔開手中的匕首,擔心地回頭望向薩妍兒。
「妍兒,你沒事吧——」他的問話在看清楚她的模樣時戛然而止。
罷才她在沐浴淨身,春香突然闖入,接著是一連串的混亂,她根本來不及穿上衣裳。
匆忙間,她只能及時抓來擱在一旁的衣物,緊緊揣抱在身前,盡可能地遮掩住自己一絲不掛的同體。
然而,盡避最私密的曲線被遮掩住了,但是那雪白圓潤的肩頭、勻稱的美腿,仍全都映入了霍磊的眼底。
瀕磊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非禮勿視的道理他不是不懂,然而此刻他實在很難移開目光,甚至渴望看得更多……
那如焰般熾熱的目光,讓薩妍兒霎時羞紅了臉,甚至覺得雙膝一陣發軟,幾乎快站不住了。
「你……不許看!」她羞嚷道。
瀕磊只覺得自己的意志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驗,但他最終還是壓抑住了體內狂囂的騷動,強迫自己轉過身去。
听見身後傳來了窸窣的著衣聲,他無法克制不去想像那旖旎誘人的畫面,而那對他已十分薄弱的理智而言不啻又是一大折磨。
「好了。」
听見她嬌羞的低語,他才又轉身回去望著她。
薩妍兒的臉上仍有著未褪的紅暈,輕聲道︰「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望著她那有如出水芙蓉般嬌美的容顏,霍磊彷佛受到了蠱惑,邁開步伐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輕撫著她柔女敕的面頰。
「既然如此,給你的救命恩人一點獎賞,應該不為過吧?」他啞聲低喃之後,低頭親吻了她的唇。
自從嘗過了她紅唇的滋味之後,他便食髓知味,忍不住想要再度品嘗她的甜美。
當他的唇覆上她的時,薩妍兒的身軀一陣輕顫,思緒也立刻陷入一陣紛亂。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抗拒,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讓她困擾太久,因為他灼熱的氣息彷佛帶有神秘的力量,讓她忘了羞怯、忘了矜持、忘了一切……
直到他的舌撬開了她的唇齒,試圖與她的丁香小舌交纏的時候,她才羞得伸手輕推著他的胸膛,沒讓他更進一步地攻城掠地。
瀕磊雖然感到有些遺憾,卻仍強迫自己松開她。
他的黑眸凝望著她,問道︰「你剛才沒受傷吧?」
「沒有,我沒事。」薩妍兒臉紅地回答。
「那就好,不過現在……咱們該去堂哥那兒一趟了。」一提及堂哥,霍磊的神情就變得極為凝重。
他得讓堂哥明白,無論如何也絕對不能將腦筋動到妍兒身上!
「黑鷹堡」中有一座地牢,早在當年霍磊的祖父一手創立「黑鷹堡」的時候,就特別規劃了這個地方。
不過,與一般牢房不同的是,「黑鷹堡」的牢房並不陰森可怕,反而相當明亮寬敞,並且沒有任何可怕的刑具。
這個牢房的存在,並不是為了要暗中動用私刑,相反的,是要給予犯錯的人一個反省、自新的機會。
只要是在「黑鷹堡」中犯了嚴重過錯的人,就會被囚禁到這座地牢里好好地反省,直到徹底悔悟為止。
這數十年來,這座地牢囚禁過的人並不多,倘若記得沒錯的話,上一次關進一個試圖竊取「黑鷹堡」財物的奴僕,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瀕磊帶著薩妍兒一塊兒前往地牢,然而才一接近,就見負責看守地牢的兩名守衛一動也不動地倒在地上。
他的神色一斂,濃眉也皺了起來。
「妍兒,你在這里等一下,我過去看看情況。」霍磊低聲叮囑。為了安全起見,她最好先退開一些。
「嗯,你自己小心一點。」薩妍兒也忍不住提醒。
瀕磊點了點頭之後,上前查看。
幸好那兩名守衛並沒有死,只是昏迷了過去,不過他們身上並沒有任何外傷,周遭也看不出打斗的痕跡。
難道,他們是被出其不意地迷昏?
倘若真是如此,會是什麼人下的手?
對方既然能夠在這兩名守衛毫無掙扎反抗的情況下順利將他們弄昏,必定是他們不會提防的對象。
這麼說來……是「黑鷹堡」的人?
究竟是誰膽敢違抗他的命令?而那個人將兩名守衛弄昏的目的……是企圖放走霍明宇?!
瀕磊的黑眸一眯,正打算進入地牢一看究竟的時候,忽然听見身後傳來了一聲驚叫!
薩妍兒原本正屏氣凝神地望著霍磊的一舉一動,想不到忽然有道人影從一旁撲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眼角余光瞥見一道森寒的銀光劈來,她驚險地避開,被斬斷了一綹發絲。
瀕明宇揮舞長劍繼續攻擊她,他知道自己的身手贏不過霍磊,所以決定從這個叫燕兒的女人下手。
只要抓到她,還怕制伏不了霍磊嗎?
瀕明宇的招式相當狠毒,根本不在乎會傷了她,只要這女人還有一條命在,就足以要脅霍磊。
薩妍兒在倉皇閃躲中狼狽地跌倒,就在她以為自己難逃一死的時候,霍磊已迅速縱身而至,將她摟進懷中,帶離危險。
她松了一口氣,而忽然間,一些模糊的記憶閃進腦中。
此刻的情景有些似曾相識……彷佛過去她也曾經有過相似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