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童 第二章

皺起眉頭，她納悶地看著那扇門，又看看小男孩，問︰「等一下，我是有正當理由來這里，但你又是怎麼回事？小弟弟，你是從哪里跑進來的？這種地方可不能隨便進來玩啊！」

「我？我不是來玩的。」小男孩雙手扠進長褲口袋，淡淡地說。

「啊？不是來玩？那你是來干什麼？這里可是南宮大藥廠啊！」她訝異極了。

「我知道啊，那又怎樣。」

啊？這小表怎麼一副毫不緊張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員工的小阿吧？偷偷跟著爸爸或是媽媽來上班？」她很合理地推斷。

「嗯，大概就那個意思。」他隨口應著。

呃？這回答是是？還是不是？

她皺眉，總覺得這小阿有點古怪。

不過，雖然古怪，卻長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又帶著一份早熟的沉穩，很像那種電影中上流社會的小小少爺，很有教養，又很高傲……

這時，小男孩瞄了一眼她的腳，忽道︰「妳的另一只鞋呢？」

「噢，我的鞋……在門外，剛剛門快關了，為了擠進來，鞋子就掉了……哎，糟糕，不行，我得走了，我還得去研發中心報到……」她說著又一高一低地走向那扇電動門，但走了一步立刻站定，轉頭朝小男孩道︰

「你也別待在這里了，萬一被人發現你闖進來玩就糟了，快，跟阿姨出去，我帶你去找你爸媽。」

說罷，她直接拉起小男孩的手就走。

小男孩沒掙月兌，任由她拉著，不過，來到門前，她卻差點一頭撞上了電動門。

「哎唷！」她連忙扶住眼鏡，非常詫異這門居然不會自動打開。

小男孩冷眼盯著她，眉頭又抽了一下。

「呃……這門好奇怪……」她呆了呆，按了按門，再揮揮手，門不開就是不開。

「妳不知道這門是上鎖的嗎？進來不是要用芯片識別卡才能打開嗎？」小男孩沒好氣地提醒她。

她一怔，這才恍然，尷尬地敲了一下腦袋︰「啊……對哦！我直覺把它當成我學校研究室的自動門了……真是！」

他無言，用一種看笨蛋的表情瞪她。

她卻還拍拍他的頭，安慰道︰「別擔心，那個秘書應該快來找我了，我們一定出得去的……」

他厭惡地撥開她的手，拿出一個小小遙控器，輕輕一按，門立刻開啟，然後，也不理她，大搖大擺地走出去。

她愕然地呆望這一幕，再次傻眼。

小男孩卻在門外轉頭看她，冷哼︰「妳還不出來？門要關了。」

她一驚，這才忙不迭地沖出來，但因腳下少只鞋，差點又跌倒，幸好及時穩住了，可那晃動狼狽的模樣還是很滑稽。

小男孩小小的眉頭快打結了，將掉在一旁的一只高跟鞋踢回給她。

「鞋子，穿上！」

「哦……對對對，我的鞋！」她很快地撿回來，套回腳下。

「妳這樣怎麼能進藥廠工作？」小男孩瞪著她。

「咦？你怎麼知道我是要來工作的？」她驚訝著，但很快又覺得她真正該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

「不對，我該先問，你怎麼會有這扇門的遙控器？難道是你偷拿？」她低呼。

他沒理她，轉身就走。

「喂，等一下，小弟弟，你這樣不行啊，你怎麼可以偷東西……」

她正叫喚著，秘書和一名穿西裝的男人就從電梯沖出，氣急敗壞地向她和小男孩奔來。

慘了！這小表被發現不知會不會被揍？

她一凜，暗叫不妙，想也沒想就將不知死活還一直往前走的小男孩拉到她身後護著，挺身擋在他前方，急著對來人道︰

「你們別太凶，他其實只是不小心跑錯地方……」

可她話還沒說完，那看起來凶怒的西裝男子就一把推開她，恭敬地對小男孩喊了一聲︰

「少爺。」

少……少爺？高綠頓時驚呆，回頭瞪著小男孩。

這小表真的是個少爺啊？

小男孩很快打斷那男子的話，眼底閃著警告，口氣卻很稚氣︰「對不起，酷克，我只是太無聊才到處亂走。」

「你這樣到處亂跑，總經理知道了會生氣的。」酷克會意，低聲苛責。

「你不說，他就不會知道。」小男孩哼道。

斑綠听他們的對話，不禁月兌口低呼︰「小弟弟，原來……你是那位總經理的……兒子？！」

難怪能隨便跑進這種地方……

這「小弟弟」三個字讓酷克和秘書臉都瞬間變綠。

小男孩冷冷瞥她一眼，道︰「什麼兒子？他才二十七歲，又還沒結婚，我是他弟弟。」

她又怔了一下，才愣愣地道︰「哦？哦……是弟弟啊！」

一旁的秘書不安地看了小男孩隱隱含怒的臉色一眼，急忙對她道︰「高博士，我想，我們該去研發中心了。」

她還沒回應，小男孩就諷刺道︰「哼，搞半天妳還是個「博士」？我從沒見過這麼笨的博士。」

她呆住。

「也許該叫我哥再考慮一下了，酷克，他不是常說，我們研發中心不需要笨蛋。」小男孩丟下這句話，就這麼大剌剌地走開。

哇！這小表……

她瞪著小男孩的背影，呆杵著，久久發不出聲音。

這……這是什麼情況啊？上班第一天，她居然被個小表徹底羞辱了！

「妳最近的身體狀況如何？曉年？有變化嗎？」南宮神武透過手機視訊，正和任曉年互通電話。

「沒有，一直維持原樣。」任曉年微笑著。

南宮神武盯著她映在手機屏幕上的臉，成視邙秀雅，只不過眉宇之間仍帶著她特有的憨直。

這是二十七歲的任曉年該有的模樣。

令他羨慕的模樣。

「又到了檢查的時間了，妳會來吧？妳得抽血和切片檢驗妳這三個月來細胞的變化。」這一年來，他一直持續追蹤著她的身體變化，每隔三個月就會幫她做一次全身檢查。

「我知道，行雲會陪我去。」任曉年點點頭。

「姓易的又要跟來？」他皺眉。

「他不放心嘛！」她口氣里全是沉浸在愛情中的嬌媚。

「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的希望都寄托在妳身上，難道他還怕我會傷害妳嗎？」

「沒啦，他說他正好要到美國開會，所以就一起去。」

「哼，真巧啊，每次妳要來美國他就正好有會要開。」他冷譏。

「別這樣嘛，你也知道，戀人都會想時時刻刻在一起啊……」她害羞地道。

「戀人？哼！現在妳可有心情談戀愛了，但愛情這種事現在對我來說都是多余的，我沒時間也沒精神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他帶點自嘲地諷刺。

「神武……」任曉年神情一黯。

「好了，別提這個了，我的秘書訂好機票之後我會通知妳時間。」他不想再討論這種事了。

「那……小白也會來吧？」

「當然，他絕不可能不來的。」他冷笑。

方夜白和他一樣都迫切想解開身上該死的謎題，因此，即使彼此已有了心結，表面上仍然會繼續合作下去。

「你們兩個……目前情況都還好吧？」她有點擔心。

「嗯，一樣，也是沒變。」說著，他轉頭瞄了一眼自己映在落地窗的倒影，臉色更加郁悶陰鷙。

那是……一個小男孩的倒影。

他這個模樣，已經持續第六年了。

原本應該二十七歲的他，因為那場懊死的意外，瞬間變成了七歲的孩子！

「唉，那該怎麼辦？從我們三人最近的身體數據，你有新的發現嗎？」任曉年看著他。

「沒有，不過我上星期聘請了一位基因工程的專家，她在基因抗老的研究很有心得，甚至已找出了人類年輕基因的圖譜……」

「天啊！她還找出了年輕基因圖譜嗎？那她一定很厲害！」她驚喜道。

厲害？

南宮神武表情陡地擰了一下，譏哼道︰「厲不厲害還不知道，但看起來卻像個笨蛋。」

「啊？什麼意思？」

「她啊……」

他正想調侃一下那位高綠高博士的笨拙比起她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私人辦公室的門倏地被推開，秘書韓丹一臉焦急地沖了進來。

「什麼事？」他眉心一擰。

「不好了，總經理，研究室來電說高博士剛剛在實驗室不知做了什麼，實驗室的那台珍貴儀器突然起火……」

「什麼？」他小臉驟變。

「啊？什麼起火了？怎麼回事？神武──」任曉年驚呼。

他沒時間回答她，匆匆將手機關上，立刻搭私人直達電梯沖向研發中心。

研發中心位于藥廠辦公大樓的地下樓，分為兩層，地下一樓是藥廠的產品研發部，但地下二樓則是專屬于他私人的基因研究室。

這里向來只有特定人員才能進入，門禁管制森嚴，藥廠里甚至有很多人不知道研發中心樓下還有個研究室。

南宮神武來到地下二樓，電梯一開，就聞到一股電線燒焦的味道，他整張小臉變得鐵青。

酷克立刻迎上來。

「現在情況如何？」他邊問邊大步走向那間特別的實驗室。

「火已滅了，我已將不相干的研究人員都清空，等你去看看……」酷克低頭跟在他身後報告。

清空研究人員，是因為不能讓南宮神武的身分曝光，在藥廠里，知道他真實模樣的人，只有秘書韓丹，酷克，和幾名醫學研究博士。

「高博士呢？」他冷聲問。

「她似乎還不知道自己闖了禍，被我請出去時還滿臉困惑，甚至還一直強調儀器的設計有問題，她只是做了點修改。」酷克皺眉。

「看來她是不能用了，不過是個虛有其名的笨蛋，明天就叫她走人。」他沉怒地道。

「是。」

走進實驗室，那台任曉年的父親設計的儀器看起來依然完好，但濃濃的焦臭味和略微燻黑的儀器按鈕卻說明了儀器可能遭到了難以估計的損害。

「那個高綠到底做了什麼？我請她是來研究任博士留下的資料，她動這台儀器做什麼？」他氣炸了，忍不住大聲咆哮。

這台儀器是他僅存的希望，是他變回大人的重要工具，進研究中心的人都一再被告誡不能亂踫這台，高綠那家伙是搞不清楚狀況嗎？白痴嗎？

要是這台儀器壞了……要是被搞壞了……

一想到自己可能將永遠困在這個七歲的軀殼里，他就暴怒欲狂。

「很抱歉，因為她只說她要看看，我沒想到她會動手。」酷克自責地低下頭。

「出去！」他氣得怒喝。

「少爺……」

「滾出去！」他狂聲厲吼。

酷克見狀，立刻離開實驗室，留下南宮神武一人獨自待在實驗室里。

不過，酷克才剛走到電梯前，電梯門霍地打開，原本被驅離的高綠竟一臉著急地走出來。

「高博士？妳回來干什麼？」他大駭，迅速攔住她，大聲怒斥。

「哎，那個……我剛剛忘了說……那台儀器……」她連忙道。

「妳還敢提那台儀器？快走，總經理非常生氣，他現在正在修理，不準任何人打擾。」酷克生氣地將她拎回電梯。

「啊？修理？那台儀器滿危險的，最好找原設計人員來維修一下，在這之前千萬不要重新啟動電源，否則它的激光素很可能會過量，萬一掃射到人體……」她驚慌地喊道。

她話未說完，實驗室的門縫似乎有強光閃了一下，緊接著，整個研究室瞬間斷電，然後，里頭就傳出一陣痛苦尖銳的吶喊──

「啊──」

酷克臉色大變，轉身沖向實驗室。

斑綠也大吃一驚，模黑急忙跟了過去。

但斷了電，實驗室的門無法開啟，酷克只能奮力敲著門大喊︰

「總經理！總經理！你沒事吧？總經理！」

里面無聲無息，一片安靜。

「總經理！總經理！」酷克著急不已。

「別緊張別緊張，總經理只是被關在里面而已，這里應該有自動發電機吧？只要重新續電，門就可以打開了。」高綠安撫道。

「妳……」酷克轉向她，火大地怒吼︰「妳給我閉嘴！妳懂什麼？妳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斑綠被他吼得嚇了一跳，眨了眨眼，才低聲咕噥︰「干嘛那麼凶啊……被關在里面的又不是個小阿……」

就在此時，電力回來了，燈光又瞬間大亮，酷克心急如焚地按下開關，將實驗室的門打開，疾奔而入，擔憂地呼喊︰

「總經理！你還好吧？總──」

但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整個人驚呆地瞪著角落的那個身影。

南宮神武斜躺在儀器下方，虛弱地喘著氣。

「總……總經理？」酷克忍不住全身驚抖。

「怎麼了……酷克……」南宮神武無力地抬眼看他，弱聲地問，不過，當他听見自己低沉的嗓音時，連他自己也呆住了。

這是誰的聲音？

這是從哪里發出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