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千金 第二章
夏永瀧很想說明自己,即使身為公司老板,在空閑時當外賣小弟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他一個星期只上三天班,特地北上替老媽的寶貝女兒、自己唯一的妹妹送送營養品,還算說得過去。
只要有心愛的iPhone4陪著他,上山下海都不會無聊。
可是……當個外賣小弟還被晃點,這是哪招?
「……仲禮臨時要去日本出差,要我跟他一塊去,現在我們正在往機場的路上……很快,事情辦完很快就回來了。」
妹妹的聲音從iPhone4彼端傳來,讓站在她和她男人家門口的夏永瀧蹙起俊眉。
「要出國怎麼沒有事先通知?」這實在不太像妹妹的作風,難道她被那家伙帶壞了嗎?擒著食物,他慢吞吞地回頭準備離開。
「早上臨時決定的,心恬說沒關系,只是去兩三天,她會幫我看家。」
丙然是誤交損友影響的。
當初若不是要裴心恬不告而別偷偷溜出國,把失戀的茉言扔在她花心的哥哥裴仲禮家,也不會間接造成他們未來無法擺月兌的姻親關系。
茉言一定也被帶壞了,才會變得這麼沒責任感。
夏永瀧腦子里浮現他兩個星期前才見過、笑容燦爛、甩著馬尾的一道身影。
「下次不在早點說,媽特別煮雞酒湯要給你,我又不踫酒,沒人吃就浪費了。」
「啊,對了,不然你把食物給心恬好嗎?她在家。」夏茉言突然想到。「她昨天剛從玉山回來,我看她好像很累的樣子,應該需要補身體,反正你有鑰匙,就直接進去吧。」
玉山?不是去沖浪就是去登山,這女人到底是人還是猴子?這麼愛到處亂跑。
沒那麼喜歡和任何親戚社交的夏永瀧看了看勾在手指上的那袋雞湯,不忍老媽特地宰殺放山雞的心意白費,掙扎幾秒,勉強答應。
「好吧。」
結束通話,他慢吞吞地從口袋里拿出鑰匙開門。
方才電鈴按了半逃詡沒人應門,那個馬尾女大概不在家,趁現在進去把東西放了就可以走人,不用多費唇舌東聊西扯。
打好如意算盤,夏永瀧轉開門把。
一推開門,一陣燒焦味就撲鼻而來,讓他皺起了眉。
「有人嗎?」
他不是很真心地詢問,竟是大概只有他自己和周身直徑六十公分內的孤魂野鬼听得見,好像這是種必要的禮貌性台詞,只是慣例而已,他根本不在乎答案。
講完他自顧自地走進廚房察看,爐子上果不其然放了個正在冒煙的鍋子,顯然是發出燒味的來源。
「居然沒關火。」夏永瀧也不緊張,小心翼翼的把雞湯放在桌上後,才慢條斯理的轉身去關瓦斯爐。
「……啊!我忘了關火。」
突然,一道又輕又慢的女聲在身後響起。
那聲音很年輕,他難得听見講話比自己慢的人。回過頭,一副活色生香的畫面令他呼吸微微一窒。
只見門邊倚著一名年輕女子,她臉頰暈紅、眸光迷茫、年滿唇微啟,烏黑長發濕潤的披在雪白肩膀上。
而他之所以看得到雪白的肩膀,是因為她什麼也沒穿,全身只圍條浴巾!
那塊布點顯然面積有限,讓她大半酥胸擠出引人遐想的溝痕,長度只剛好遮住翹臀,露出一雙修長玉腿,似乎只要一走動,那塊危險的布就會往上緊縮,露出限制級地帶。
女子偏頭靠著門,目光柔弱地看著他。
這種畫面只要是男人都會忍不住騷動幻想……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
即使是夏永瀧這種眼中只有隻果科技的男人,此時也不得不深呼吸,才能暫時讓腦袋清醒一點。
「你不覺得……你穿太少了嗎?」等等……這女人的臉他很眼熟。「裴心恬?」
把頭發放下來、講話變得慢而柔的裴心恬多了嫵媚的女人味,雖然樣貌打扮和上次見面不太一樣,但他百分之百確定她就是那位行為很月兌序的未來姻親。
這種穿著和另類的出場方式,很符合她不按牌理出牌的風格。
「我好像發燒了……」
她聲音軟軟的,有點虛弱、困惑地搖搖頭,接著下一秒,就見她雙腳一軟,身體往下滑落。
以夏永瀧漫天的個性,當然不可能成為小說中永遠眼明手快、外加有如閃電俠般,無論在哪都能一個箭步接住女主角的男人。
他只是雙手環胸,看著活色生香的美女從直的變成橫的。
「為什麼這種事總被我遇到?」他很認真的思考這宇宙的偶然率。
上次他送食物來,倒地不起的是自己的妹妹,這次則是別人的妹妹,空間是哪個環節出錯,讓他跟「妹妹」這麼犯沖?
謗據全球紅極一時的「秘密法則」,只要不間斷地向宇宙許願就會心想事成,所以——
到底他潛意識是有多想看到昏倒的妹妹?
夏永瀧在原地發呆半天,才走過去推推地上的人兒。
觸及指尖的肌膚熱燙,他伸掌貼上她的額頭,確定她的雙頰暈紅只是發燒的副作用,媚眼生波也是因為燒到眼神渙散所致。
喔,不好……浴巾松開了。
蹲在地上,他以食指和拇指撫關下巴,研究起已攤開卻仍巧妙遮住她重點部位的那塊布料。
他沒有興趣自行搬動這位姻親上車送醫,可上次她幫過他一次,他算是欠了個人情,所以不能對她棄之不理。
但叫救護車來的話,要求其他陌生男人受這些刺激的同時還能好好搬運她下樓,似乎也是強人所難。
夏永瀧認真思索了幾秒。
沒辦法,只有這麼做了……
听說,哥哥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跟她同事、如今是未來大嫂的夏茉言發生感情。
茉言在哥哥家昏倒時,哥哥展現了紳士風度,抱著她沖去醫院急診。
可是,一模一樣的情形,怎麼會有這麼不同的結局?
裴心恬在救護車上錯錯沉沉地醒來過,只發現救護人員對她露出言猶在詭異的笑容,然後便又迷迷糊糊地睡去。
陷入黑暗後不知過了多久,一股劇烈的刺痛突然自右手掌心傳來,令她反射性想握拳避開,但手掌卻被強制攤開,想掙扎,又有人壓著她,不讓她掙月兌。
一個陌生的聲音仿佛自遙遠的地方傳來緊張的叮嚀。
「先生你抓緊……不要放手!」一個耳熟的男聲沙啞地說。
明明是她被抓住、她手掌在痛,怎麼有人有臉喊不舒服?裴心恬掙扎著睜開眼,慢慢適應光線,三個人影漸漸清晰地映入眼瞳。
一陣刺痛再度由右手傳來,她忍不住申吟。
「醒來了啊?」穿著白袍的男人湊過臉來,神情笑咪咪的,手上還拿著閃著銀白光的手術刀。
「我在哪里?」目光自一旁的白袍男人身上轉開,往上看,正好對上一張反著的俊臉,那人臉色發白地死死望著她,雙手壓制住她的肩膀。
原來把她困住、讓她無法掙月兌的是這個人啊?好眼熟……可是他的臉反了過來,她認不出是誰……
「裴小姐,你手部的傷口細菌感染了啦,造成蜂窩性組織炎,還好送來得早,不然不要說截肢,引發敗血癥的話,你連小命都保不住。」醫生簡單地敘述病情。「我正幫你做清創,雖然有打麻藥,可還是會有點痛,忍耐一下啊。」
腦子里一片渾沌,醫生的話裴心恬一個字都听不進去,只听到一個「痛」字。
「清創你不知道吧?」醫生手里揮動著不祥的銀色凶器,一邊解釋著,「因為你傷口內部腐爛了,我要把你手掌的皮膚切開,把里面腐爛的肉挖出來,範圍應該不大,可是把肉挖出來難免會有點痛,我剛才已經切開傷口讓膿流出來了,接下來會消毒,然後把爛肉挖一挖。希望不需要挖太深,不然傷到神經,你以後右手掌可能會有些不方便……」
她依舊昏沉,听不明白確切的內容,只知道在她正上方的那張臉,承受著醫生的說明,似乎越來越蒼白。
手上的傷口突然被冰涼的感覺淹沒,一陣刺痛讓她皺起眉頭。
「我先用食鹽水幫你消毒,接下來要做清創嘍。雖然很痛,但是盡量把手掌攤開,越快挖干淨就越快結束。」護士小姐帶著器皿,溫和的鼓勵她,一手壓著她的拇指,不讓她握拳。
視線移向自己燈光下的手掌,裴心恬只看到醫生把凶器刺進她的掌心,雖然她被打了麻藥,神經不再敏銳,但疼痛卻依舊清晰得令她全身緊繃。
她咬緊下唇,轉開視線,又對上了上頭那張倒著的俊顏。
新的煩惱暫時轉移她對疼痛的注意力,佔據了她的思緒。
這個很眼熟的男人臉色看來很不妙,而且壓著她肩膀的手,也越來越用力……他不會昏倒?
萬一他昏倒了,壓到她怎麼辦?
盯著對方那雙熟悉的黑色眸子,裴心恬命令自己忽略痛楚,謹慎思考。
他看起來很想吐。
萬一他受不了,吐出來怎麼辦?她被壓得死死的,他若吐在她身上,她也躲不了啊……
承受著傷口被越挖越深,麻藥的效用也漸漸退去,她不停深呼吸,忍著沒喊疼。而為了轉移疼痛的注意力,她只好直盯著上方的男人看,企圖從記憶中拼湊出對方的身份。
她記得爬完玉山回來後,就回哥哥家,哥哥正低聲下氣地哀求茉言陪他去日本,然後,她手足之情泛濫,幫忙說服了茉言……
「啊,血噴出來了……」醫生一派輕松地如實報導。
只見那張倒反的臉上冒出了青筋,看起來朝昏倒或嘔吐的地步又邁進了一大步。
然後,一股清涼的液體大量沖洗她的手掌,像針尖般細微的刺痛直鑽入心里令她一度痛得緊閉雙眼。
「你好勇敢,快好了,再忍一下,就快結束了喔。」護士溫柔的安撫著她。
裴衣恬一個深呼吸,讓自己再度抽離,繼續加快。
……早上哥哥興高采烈地帶著茉言出門後,她一直覺得頭昏昏、手掌痛痛的,就去睡覺了,睡到滿身大汗……起來好像洗了個澡,然後……她就在這里了?
「好,挖完了。」醫生終于宣布。「還好發炎不是太深,傷口愈合後,再復診一陣子就沒問題了。」
上方的俊臉聞言似乎松了一口氣,但極度緊繃的神經突地放松後,反而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看著那雙狹長的黑眸,裴心恬終于認出來了!
能自由進出哥哥家的,還有另一個給妹妹送飯的人——
茉言的怪胎二哥!
「來,針線,現在要縫合了……」醫生揮揮手,道出下個步驟。
听到這個壞消息,那張寫滿恐懼的臉居然能更上一層樓,由白發青。
「等等……」裴心恬勉強發出微弱的聲音。
「怎麼了?真的很痛對吧?不然休息幾秒鐘?」醫生的建議听起來並沒有太多幫助。
「不……可以叫他出去嗎?」他再繼續用力壓她肩膀的話,手術結束後,她的上半身可能會陷在手術台上拔不出來。「我覺得他快不行了。」
「我沒……」黑眸的主人似乎想瞪她,嘴唇微張地要反駁,但……
醫生和護士轉頭看向臉色發青的帥哥,一致贊同。
「你還是出去好了。」
「可是……」帥哥不服輸。
「唉,夏永瀧。」一定要人家把話說絕嗎?裴心恬虛弱地開口,「醫生接下來要用針線縫我的手掌,針會刺進皮膚,來回縫合說不定會吐血……」
卑沒說完,一陣風卷去,男人已經消失在手術室里。
「哈哈,你比較有辦法。」醫生大方地贊美她,順便宣布,「那接下來就要縫合傷口,針要刺進你的皮膚……啊,這些你都知道了。」
裴心恬無奈地瞪著天花板的燈。
夏永瀧落荒而逃後,接下來,她該拿什麼轉移注意力呢?
懊不容易手術完成,裴心恬終于明白,為何她在救護車上會看見救護人員露出詭異的笑容了。
「夏永瀧!這是什麼東西?」雖說她不是那麼追求時尚,但她身上的這些是什麼鬼?
一件過大的男性法蘭絨襯衫,和一條茉言的民俗風長裙,听起來似乎勉強可以過關,但問題是——那件襯衫是反著穿的,寬擺長裙則被怪異的大夾子夾得緊緊的,而長裙里面……竟然什麼都沒有?!
要她接受自己這副恐怖的模樣,比剛剛的清創手術痛苦多了。
「我不想看見你的。」夏永瀧臉色還有點白,但顯然冷靜下來了,他坐在旁邊等她打抗生素點滴,一面看著iPhone4。
只是目光偶然飄去,不經意看到她纏著紗布的手掌,他又忍不住避開視線,仿佛有創後壓力癥候群。
「你那時只圍著一條浴巾,別告訴我圍浴巾上救護車進醫院會比這樣好。」
裴心恬想起自己昏倒前最後的模樣,確實是洗完澡的時候,臉頰不自覺地燥熱起來。
「那你看到什麼?」
「你包得跟烏龜一樣,龜殼以外有什麼看什麼。」也就是頭、手跟腳而已。
听起來非常紳士,但……哪個女人被比喻成烏龜會開心?裴心恬瞪他一眼。
盡避夏永瀧種種表現都像個正人君子,但他一講話,卻只讓人想掐他脖子。
襯衫反著穿確實是最能避免看見也的方式,民俗風長裙的松緊帶好套好穿,的確也比替她穿上褲子更方便,而用大夾子夾住寬面裙擺,可以避免曝光危機,做法听起來猶如發揮了馬蓋先般的機智應變,可是綜合出來的結果卻是個精神失常的瘋女人,更別提她還披頭散發的增添了可信度。
要是他替她套的是件白色襯衫,袖子在身後打結,被送進精神病院她可能就很難月兌身了。
此刻,她一手被包成肉粽,一手還在吊點滴,手邊沒有可更換的衣物,就算法蘭絨襯衫正著穿會比較像正常人,但她右手還是多啦A夢狀態,動作稍大都會牽動傷口,根本不能扣扣子,注定短時間內只能繼續走瘋癲路線。
「吊完點滴,等一下麻煩幫我叫輛計程車,念在未來即將成為親戚,借我你的外套可以嗎?」她已經絕望了,只盼望能夠早日月兌離苦海。
「不行。」夏永瀧毫不考慮,一口否決。
「小氣……」裴心恬不滿的咕噥。
「我不會幫你叫計程車。」他慢條斯理地重申。
「用不著這麼絕情吧?」還再講一遍,有沒有這麼機車啊?她忍不住抱怨,「就算你剛剛的糗樣被我看到,但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我是怕你被嚇暈才勸你出去的,而且我兩邊肩膀一定都被你壓得瘀青了,痛死我啦!」
「不。」被提起糗樣,他也只是淡淡瞪她一眼。「我會帶你走。」
「干麼?想滅口嗎?」她虛弱地開起玩笑。
「醫生說你可能還會反復發燒,要不你就住院,要不就得有人隨時注意你的情況,每天還要回來打一次抗生素跟復診。」
「醫生幫你做了細菌培養,萬一目前的抗生素無效,你繼續發燒,就要換藥重新來過。」他重述一次醫生的交代。
「我不想住院……」她小聲地說。現在親人都不在身邊,住在醫院里,她會覺得很孤單。
「所以你必須跟我去住飯店,星期四再和我回嘉義。」
「為什麼?」她圓潤的眼中還有著退燒後的迷蒙,困惑的問︰「我可以住我哥那里。」
「我媽交代的,我也不願意。」夏永瀧代傳聖旨,口吻不容拒絕。「如果你不想驚動她,讓她親自上來抓人,最好听我的話。」
自從上次裴心恬跟她哥一起到他家玩過後,老媽就對她贊不絕口,疼得要命,大概也是看他們兄妹倆家庭不溫暖,所以母愛大發作。
罷剛听說她掛急診的消息,還特別打電話來嘮叨了半天。
「你偷偷告狀?」
「我有那麼閑嗎?」他慢吞吞地反駁。「我只是跟你哥報備,你哥跟我妹講,我妹再跟我媽講罷了。」
「還不是一樣……」不行,她又不是什麼大病,怎麼可以麻煩別人?
正思考著該怎麼拒絕,夏永瀧已經把iPhone4塞到她耳邊,話筒彼端傳來憂心又急切的聲音。
「喂,心恬嗎?她怎麼樣了?好點沒有?」
「夏媽媽……」雖說不想麻煩別人,可是一听到夏媽媽溫暖真誠的關切,她一開口就差點哽咽,眼眶不自覺發熱,好像有月復委屈想訴說。
「心恬啊,你是不是還很痛?怎麼會這樣呢?還好永瀧有發現你,不然看要怎麼辦才好。你現在怎麼樣?很痛吧?要不要我上去看你?」
夏媽媽連珠炮似的問著,差點讓裴心恬淚崩,她連忙偷偷吸了吸鼻子。
「不不、不用了啦。夏媽媽,我沒事了。」她故作開朗地說。「醫生開抗生素跟消炎藥給我,很快就好了,一點都不嚴重。」
「唉,怎麼會不嚴重,我听得都心疼了。」夏媽媽嘆了口氣。「永瀧這孩子不太體貼,但好歹四肢健全,使喚他做事也還算好用。最近你就先住永瀧那里,讓他照顧你,星期四再跟他一起回來。」
「我真的沒事啦,夏媽媽……」雖然去夏家感受親情關懷很誘人,但她還是不願麻煩別人,裴心恬急切地婉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