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難纏 第六章
就在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撩起袖子要開始洗衣服的時候,顧媽突然出現了。「碧紗……碧紗!」
「顧媽,我在這兒。」碧紗听到她的聲音,便從井後站起身來。
彼媽見到她,連忙走了過來,看她一身舊棉布的裝束,不禁微微皺眉。「唉!你怎麼老是穿得這麼樸素?前些日子,夫人不是還叫那升隆綢莊的師父來給你裁了兩套夏天的新衣服嗎?」
元碧紗笑了笑。「夫人待我太好了,可那都是上好的衣料,穿來做活兒未免太過糟蹋……」
彼媽聞言,也不知該怎麼跟她解釋,雖然家中的主子和階級大一些的管事都知道,碧紗將來是要和少爺圓房、也算半個主子的人,但碧紗本人卻倒還懵懵懂懂的,她一時間也不好說破,只好說道︰「總之,你是少爺身邊的人,丫頭也還有等級之分呢!你老是穿得跟在外頭做粗活的小丫鬟沒兩樣,不怕掃了少爺的臉?就拿現在來說吧,夫人讓我來叫你,你卻……哎……」
「叫我?」碧紗愣了愣。「怎麼了?」
「府里來了客人,夫人讓你去見一見。」
「見客?」碧紗的唇微微圓張。她不過是一個下人,見什麼客啊?
「欸!」顧媽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次來的可不是平常人,是咱家老爺的世交好友,榆楊總督容大人啊!這次他進京述職,順道帶了家人進來,其中那小小姐和小鮑子年紀和少爺、和你都差不多,夫人的意思是,讓你來安頓他們最順當,不然老教他們跟在大人身後轉兒,夠悶壞人了,你先去打個招呼,之後再領他們去畫室和少爺一塊玩耍,嗯?」
元碧紗下意識往齊磊的畫室方向瞟了一眼,面露難色。「現在去打攪少爺,他會生氣的……」
「那也不能晾著客人吧?」顧媽拉起她的手。「先跟我去花廳吧。」
「是……」元碧紗無可奈何,只得跟著她去了。
報廳中,一陣笑語晏晏,齊夫人和許久不見的友人——現今的榆楊總督容滿生似乎談得非常愉快。
「真是不巧,我家老爺出門去了。」齊夫人笑道。「待他晚上回到家里,你們哥兒倆再擺上一桌,好好的聊上一晚如何?」
「做生意、辦正事要緊,我不過是老朋友來串門子、話話家常,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只要有個小酒喝喝就稱心如意嘍!」容滿生是武人出身,生性豪放粗率、不拘小節,反正說到喝酒他最愛。
「您說得倒簡單,誰不知道您來一趟京城多不容易,你們哥兒倆這遭要是沒見著,怕不還得再等上個一年半載?」
「瞧你說的,我和齊兄倒成了牛郎織女了。」容滿生打趣著,齊夫人不由得掩嘴直笑,就在這話剛說完,顧媽已領著元碧紗出現在花廳口,齊夫人瞧見她,便對她招了招手。
「碧紗,過來見過容大人。」
「見過容大人,容大人萬福金安。」元碧紗乖巧的行過禮,齊夫人便指著坐在容大人身邊的兩個孩子說道︰「這是容大人家的小姐宛兒和公子禺玄,你請個安,就領他們去見磊兒吧!」
「小姐福安、公子福安。」元碧紗依著齊夫人的話,恭順地在兩個衣著華麗的孩子面前行了個禮。「請跟碧紗來。」她低眼垂睫的引導著他們走到外頭去,然後又回過身向容滿生告退才走了出去,齊夫人無聲地看著她的動作,眼神流露出滿意的模樣,待得三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容滿生這才發話。
「多水靈的孩子啊!經過嫂子教就是不一樣,我听說這孩子將來是齊磊的「這個」?」他一邊說,一邊伸出小指在齊夫人面前晃了晃。
「哪個嘴碎的家伙說的?回頭我就撕了他的嘴。」齊夫人假意怒道。
容滿生見她並不否認,于是笑道︰「嫂子別折騰下人了,是我剛才走進來的時候無意中听到的閑言閑語罷了,只是您還真有心,七早八早的就幫齊磊安排好終身大事,看來我也得幫禺玄打算打算嘍!」
「您也曉得,我家磊兒比不得別人。」齊夫人嘆了口氣。「他天生體弱,京城里誰不知道?還有哪戶人家放心把女兒嫁過來?不得已才在他身邊先安了碧紗,好在她也爭氣,這幾年有她陪在磊兒身邊事事照看,著實令人放心不少。」
「噢?」容滿生捻了捻胡子,由于跟齊家歷來交情深厚,齊磊的事情他也不是沒听過。「哎!天下父母心啊,嫂子,可真是難為您了。」
「哪兒的話……」齊夫人只是微微一笑,笑容中卻帶著一絲無奈。「可以的話,我還真不願操這種心呢!」她望著門外,低低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元碧紗領著容家兄妹走在往齊磊房間的通道上,她一心想著要趕快回到井邊做未完的工作,因此有些出神,這時冷不防有人在她身後一拍。
「姊姊,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一個嬌俏的女聲自她耳邊傳來,原來是容宛兒,只見她玉雪晶瑩的兩頰泛著可愛的梨窩,一臉好奇地問著。
「我叫元碧紗。」見容宛兒笑起來可愛,元碧紗心中十分有好感,于是笑答。
「噢!」容宛兒點點頭。「碧紗姊姊,你要帶我們去哪里?」
元碧紗愣了一下。「小姐不認識磊少爺嗎?」
「我們上次來齊家是在我還很小的時候,那時舍妹還未出生。」接話的不是容宛兒,而是容禺玄,他的年紀約莫十五、六歲左右,身材頎長瘦高,是個看上去很穩重的少年。
元碧紗看向容禺玄,只見他和氣地說道︰「齊磊小的時候就常生病,那時我調皮,不知輕重,故意抓著他玩水,結果害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月……」他神情既懷念又內疚,而後突然聳了聳肩膀。「想起來就很過意不去,總想再跟他好好的道歉,不過,搞不好齊磊早就已經忘記我了也說不定。」
「不會的。」元碧紗直覺回答道。
「呃?」容禺玄被她打斷,覺得有些錯愕。「你怎麼回答得那麼肯定?」
元碧紗頓了頓。「磊少爺不會忘的……因為……他很寂寞……」
容禺玄少年老成的表情現出一抹好奇。「你好像很了解齊磊的想法嘛!」
「沒那回事兒,是我太多話了。」元碧紗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失言,她不該在別人面前說這些有的沒的。「磊少爺的房間就在前面,請跟我來吧。」她轉過身往前走去,豈料容宛兒卻蹦蹦跳跳的追了上來,一把撈住她的手臂。
「碧紗姊姊,那個叫齊磊的人好不好玩啊?」
元碧紗聞言,差點笑出聲來。齊磊好玩嗎?不,她的答案絕對是否定的。
「這……我不曉得。」言情小說吧基于下人不得碎嘴的原則,她低聲地隨口敷衍過去。
容宛兒向來很會看人臉色,馬上就注意到元碧紗一听到齊磊兩個字,便一臉困擾的神情。「這樣吧,咱們不跟他玩也不打緊,你陪我玩就成了。」
「宛兒。」容禺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淡淡的勸阻。「別這樣。」
元碧紗感激地對他笑了笑,三人就這麼邊說邊走的又步行了一會兒,終于來到齊磊的畫室門前。
「請兩位稍候。」元碧紗道。「讓碧紗先進去通報少爺一聲。」
「架子倒還挺大的嘛!」容宛兒嘟著嘴咕噥了一句。
元碧紗裝作沒听見,輕輕的在房門上敲了兩下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杯室原本就是一般的廂房,自然也分成內室和外廳,外廳做為擺畫和書本、畫具的地方,待晾干的畫紙和書本散落四處,元碧紗小心的邊走邊拾,好開出一條通路。才走到內室的入口,就听見齊磊冷淡的聲音從里頭傳來。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的朱砂和花青沒了。」他說的是畫畫用的顏料。
元碧紗走進去,將她一路拾起的東西一本本、一張張整齊的放在桌上。「我待會兒就去買。」
齊磊從案上抬起頭來,冷漠的盯著元碧紗瞧,而後突然將筆隨意往筆洗一丟。「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家里來了客人,是容大人的公子和小姐,夫人讓我領他們來找少爺,容公子您見過。」元碧紗恭謹地道,低眼垂睫的盡量不與齊磊對視。
「誰見過啊!」齊磊連想都懶得想,就開始不耐煩了。「把他們趕走。」
「趕不得的。」元碧紗還是不卑不亢。
齊磊直直地瞪著她,元碧紗則是繼續收拾,一副不繼續說服他但也不打算趕客人走的模樣,齊磊知道,這是她的老招了,她看起來柔弱屈從,實際上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每次一跟她意見相左,齊磊就會想到八歲時差點被元碧紗扒光衣服的事情,也是自那一次以後,他才知道她的倔脾氣是很恐怖的……
僵持了半晌,齊磊終于僵僵地開口。「嗟!叫他們進來吧!」
「是。」元碧紗立刻放下手邊工作,旋身走了出去,不料還沒到門口,她便發現容宛兒已經耐不住性子跑了進來。
「哇!懊亂啊!」容宛兒的聲音在室內回蕩著。「這兒是地牛翻過身嗎?還是遭過偷兒啊扒呵呵!」
齊磊听到聲音立即皺起眉頭,哪里來的野丫頭,一進門就大呼小叫
元碧紗忙迎了出去。「宛兒小姐,請小心腳下……」話還沒說完,容宛兒忽然砰咚一聲,四腳朝天的摔倒在地上,疼得她嗚嗚直嚶嚀!
「這……這什麼鬼東西啊……」
元碧紗的表情一悚,慌忙走上前去,在容宛兒下模出一樣東西,原來害容宛兒踩到而摔倒的東西是一支卷軸,更慘的是容宛兒因為一時慌張而伸手扯破了懸放在椅子上的畫紙,這不禁使得走出來看到這種景況的齊磊勃然變色!
「搞什麼鬼」
「宛兒!」容禺玄連忙上前,打算扶起妹妹。
不過齊磊卻沖到容宛兒面前,指著她的鼻子,不由分說地破口就罵︰「你這破壞狂,給我滾出去!」
這惡罵月兌口而出,除了早就習慣的元碧紗以外,容家兄妹都愣住了。
尤其是容宛兒,她在家里也是嬌生慣養被寵大的,幾時受過這等閑氣?看到齊磊凶神惡煞的模樣,再加上年紀還小,一時間竟嚇得眼淚奪眶而出,哇地一聲,哭著爬起來就要跑出門外去!
沒想到她才剛跑到門邊,就被一雙厚實的手臂給凌空懸抱了起來,正對上的,是一張溫文儒雅的面孔,臉上掛著和善的微笑,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公孫柏。
「怎麼了怎麼了?咦?這是哪來的小泵娘?長得這麼可愛卻哭得梨花帶雨的?」公孫柏迅速地掃了一眼屋內景況,心下瞬時明白八、九分,定又是他那寶貝徒兒干的好事。
「啐!她哪里可愛?根本就是來搗亂的!」齊磊冷哼了一聲。
「磊兒,來者是客。」公孫柏道。「我方才過來的時候听說了,這小泵娘是榆楊總督容大人的千金是吧?」
「是的。」回答的是元碧紗。
「既是如此,你們年齡相近,就更該和睦相處,磊兒,難道你就不能拿出一點男孩子的風範?」公孫柏看著徒弟,語意很明顯的不是勸說,而是帶著警示的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