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請留步 第二十章
「你等我一會兒。」蔣負謙撇下蔣舒月,到廚房以陶壺燒水,再提到客廳,由袖袋內取出範品茶,替她沖了一杯。
「請姊姊試茶,看你能否辨出其出處。」
蔣舒月倒出茶湯,先聞茶渣香氣,再觀茶色,最後才品茶。她大吃一驚,道︰「這……這不是蔣家茶葉嗎?」
「對,蔣家茶葉。」蔣負謙臉色鐵青,重捶桌面。「這是我買通茶行里的伙計帶出來的茶葉,他們私改合同就是為了進這批茶,據說賠償金還是由對方支付!」
「所以說,這又是蔣英華的詭計?」蔣舒月支額,險險頂不住這消息。「蔣英華那頭豬,腦子又被糞石塞滿了嗎?」
蔣英華與她皆為同母所出,是現任蔣家茶葉的當家,可是他無才無德,全靠祖蔭。之前龍升行全權代理蔣家茶葉時,蔣英華都能不顧手足之情全盤抽茶,不留任何退路給她,如今又慫恿與鳴茶合作的茶行私改合同,想扳倒負謙,確實不意外。
「蔣英華搶不走鳴茶佛手、壽眉、桂花香片的量,還有軍資的部分,可我名下七座茶山不可能只做這三種茶,可惜鳴茶工藝未有新突破,地位很容易動搖。」蔣家茶葉如果不好,不可能傳到蔣英華手上還能年產千石茶,鋪路並未衰敗太多,只要肯下重本,祭出與鳴茶級別相同的茶葉,再把價格壓低,兩年下來,鳴茶必定遮體鱗傷,非變賣茶山求現縮量才行。
「這事,我看得請你姊夫過來商議才行,別忘了他跟蔣英華簽過合同,十年內蔣家茶葉不得轉售第三方,只能由玉磬行鋪售。蔣英華違約了。」負謙只找她過府商議,應該是怕君奕趁大打劫,要他把鳴茶批回龍升行。「這事不只關系鳴茶,還有玉磬行的里子面子,你怕鳴茶信譽受損,無法立成,玉磬行何嘗不是?」
「蔣英華再無才,仍舊不是傻子,他怎麼可能讓姊夫捉到他的尾巴,拿出合同來作文章呢?」玉磬行跟蔣家簽的合同他看過,若一張合同就能解決,此時他豈會頭疼?「他用大姨的名字另外買了茶山,設了劉家茶號。」
「什麼?!他——」蔣舒月都要暈了,蔣英華何止是家丑,根本是家門不幸!手足相殘他能得什麼好處?負謙認祖歸宗後從未踏入蔣家一步,連晴蜜的宗牒都是她回去掛載的,沒人要搶他的家業,沒人要分他的家產,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他不可能再砸錢買其他茶山來跟我打價格戰,怕是怕其他茶行知道蔣英華開出的價格都比鳴茶少五文到一兩,整車下來能省近八十兩,誰不來跟我砍價?」有些茶行只是問看看,價格有沒有降下來倒不是重點,只是光應付這些就夠他受的了,談合作條件都會比以往耗時。
「我就不信沒有法子整治他!這事我一定要讓你姊夫知道,我不可能忍氣吞聲,蔣英華是同時欺侮你跟君奕呀!」針對她在乎的人等同于是針對她,就算是她親大哥也不能得寸進尺到這種程度。「你跟你姊夫之前的嫌隙是因我而起,你們兩人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我不可能偏袒誰,只是我要讓你知道,晴蜜的宗牒已載入祠堂,蔣英華個性卑劣齷齪,難保他最後不會把腦筋動到晴蜜頭上,我們要從多處下手,讓他應接不暇,才能一鼓作氣粉碎他的陰謀詭計。」
蔣英華確實有可能來這一招,一扛上晴蜜,什麼原則、什麼堅持的,暫時都可以擺在一旁。「就依姊姊的吧,只是我跟姊夫……應該說是龍家吧,我不想跟龍家有生意上的牽拉,要是你在夫家受什麼委屈,我卻因為鳴茶受到牽制,不能成為你的後盾便罷,還拖累你,讓你在作任何決定前都要先想好這一步會不會影響鳴茶生計的話,實非我願。」
「傻小子,你姊姊沒這麼軟弱,非得靠娘家支撐才能在失家生存,照你這麼說,晴蜜該怎麼辦?她娘家可沒人幫村,你別欺負人家才好。」
「我疼她都來不及了,只是她的個性容易胡思亂想,這回為了找出打壓鳴茶的人,忽略晴蜜的身體變化,連她都不把頭暈當一回事,我怕她是以為我不要她了,才對自己的身體無所謂。」這也是他關切所在,可惜該如何解決他絲毫沒有頭緒。
「噗哧——」蔣舒月掩唇笑出聲來,難得呀,負謙也有為女人亂了分寸的時候。「是人都會胡思亂想,你現在不就是了嗎?想這麼嚴重做什麼?雖然我沒懷過孕,之前也是大病餅幾場的,長期胸悶心痛還不是沒找過大夫,只要不痛就以為沒事了。每個人想法不同,我也拿不準晴蜜的,你只管回來抱抱她,有什麼不好的念頭,啵的一聲就全忘了,女人圖的還不是丈夫對自己上心、對自己好?送再多禮、關心再多句,都不如一個擁抱來得深刻。」
「是,小弟受教了。」真有這麼簡單嗎?蔣負謙疑惑未消,但得了個方向,總比當只無頭蒼繩好。
「唆,秋蟬回來了。」蔣舒月見秋蟬提著幾帖藥跨入大門門坎,急得迎了上去。「都以為你到隔壁村抓藥了,去這麼久。」她接過藥帖,交給蔣負謙。「快中午了,我跟秋蟬得先回去,省得你姊夫找不到人又四處嚷嚷,跑到你這兒來打擾晴蜜休息。藥得麻煩你動手煎了。」
「負謙少爺請見諒。」秋蟬行禮致歉,剛才在藥鋪跟出診大夫聊起來,誤了時。
「說這什麼話,你幫我走這一趟,我還沒跟你道謝呢。」蔣負謙連忙抬手阻止,他又不是秋蟬的主子,能理所當然使喚她什麼的。「而且我本來就沒打算假他人之手為晴蜜煎藥,何來麻煩一說?」
「不錯,愈來愈有賢夫樣了!」蔣舒月笑著拍他的肩頭,贊許他的行為,就往大門走去。
「姊姊慢走,請恕小弟無法親送。」蔣負謙站在廳前,頷首致意。
「你不親送才好,你真親送,下回你來龍府,我就送你到這里再回家,禮尚往來。」他們是姊弟還這麼多禮數,蔣舒月真想打他的頭。
「小弟受教。」蔣負謙也笑了。姊姊的性子開始活潑起來,看來在龍府過得很順心,不必時刻壓抑自己的真性情了。
他轉身入廳,先繞到房間掀簾探看,見杜晴蜜睡熱了,紅豆粥也吃得干淨,才安心到廚房煎藥。
女人懷孕生子跟闖鬼門關沒兩樣,她又是頭一胎,得特別泣意,看來得請個嬤嬤隨身照顧她才行。之前姊姊請來的老嬤嬤年紀太大了,他怕晴蜜不好意思讓老人家干粗活,又撿回來自己做,得再另外物色才行,而且要越快越好。
「你下午……沒有會事嗎?」杜晴蜜終于忍不住問了。
這陣子他事務壓身,早出晚歸,下午這時候絕對看不到人,難得她午睡醒來還能礁見他,還以為喝完藥就得目送他外出了,豈知他竟抽出書本,在床邊看讀著。
「放自己半天假陪你。」蔣負謙笑著為她掖好被子,陪她也乘機好好沉澱一下,思考該如何解決眼前的問題。「你現在有孕,凡事都得多加小心,我已經在你休息時,請人介紹幾名手腳利落的大嬸來家里幫忙粗活,等會兒陪你挑人。」
「不用……」杜晴蜜本想拒絕,要他別花這個錢,莊稼人家到生產前一刻都還得松農活,她只負責間小宅子,何難之有?她又不是瓖金穿玉的小姐。可話到嘴邊,就讓他的冷瞪咽了回去。「要請不如請認識的吧?隔壁的阿水嬸常過來我們家串門子,偶爾也會幫我曬曬衣服什麼的。她兒子、媳婦沒跟她住一塊兒,帶著孫子極到隔壁鎮討生活,剩她一人挺孤單的,靠丈夫留下來的老本也還不知道能再撐幾年,不如就聘她吧?人說遠親不如近鄰,不是嗎?」
「你有人選最好,我現在就去問問她。」如果可以,明天早上就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