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就是奴家 第十章
三日後
日陽可真太。
蒔香戴著斗笠,眯眼望向藍天,旋即低頭繼續采山莓。甜甜酸酸的山莓最適合在夏天吃了,放在井水里冰鎮更是美味,還能做各式糕點。
「蒔香好了沒?太陽大了該回去了。」
堂姊在另一邊喊,蒔香嚷道︰「還差一點籃子才滿。」
「別摘了。」席蘭香朝她揮手。「走吧。」
「好。」蒔香也沒堅持,反正山莓就在這兒也不會跑,涼點再來采也是一樣的。
兩人一塊兒走下山坡,到另一頭的小溪上坐著,太陽曬不到這兒,涼快得很,兩人先潑水洗了洗臉,還嫌不夠去暑,干脆月兌了鞋浸在溪水里。
「啊……舒服……」蒔香發出一聲呻/吟。
「瞎喊什麼?」席蘭香推了她一下。
「怎麼了?」蒔香莫名其妙地看著她。「難道你不舒服?」
席蘭香瞪她一眼。「不跟你說了。」
見她臉兒泛紅,蒔香恍然,取笑道︰「想歪了你。」
「瞎說什麼。」席蘭香又瞪她一眼,堅決不承認。
「要成親的人就是不一樣。」蒔香調侃道。待堂哥完婚後,接下來就是蘭香了。
「又胡扯。」席蘭香紅著臉捏了下她的嘴。
蒔香痛呼出聲。「你輕點,傷口還沒好呢,明明想歪的人是你,還怪我。」
席蘭香假裝沒听見,問道︰「你怎麼摔的?幸好沒破相。」
「一點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的。」蒔香無所謂地聳肩。
「你啊,也該有點女兒樣,別成天竄上竄下的。」一定是她頑皮才會受傷。「年紀也不小了。」
「念得我耳朵都癢了。」蒔香故意拉拉耳朵。
「你這小表。」她生氣地撓她的癢。
蒔香笑著拍她的手,兩人鬧成一團,待鬧夠了,蘭香才道︰「王媒婆說隔壁村有個男的還不錯,只有一個老母親,家里幾塊薄田,養你跟兩兄弟沒問題,就是他母親出了名的不好相處,人又小氣……」
「那樣的人眼光高,怎麼會看上我?」蒔香笑問。
席蘭香尷尬一笑。「也就是左挑右挑,挑得久了,年紀都大了,做母親的才開始急了,再加上病了,所以想娶個媳婦回來伺候。」
蒔香趕忙道。「千萬別,不去還好,我一去包準沒兩日就讓我氣死了。」
席蘭香噗哧笑道︰「說什麼你。」
「那樣的還是別了吧,你也曉我個性,怎麼可能當受氣包?把我惹火了,隨口頂個兩句,她就拖隊到閻王那兒擊鼓鳴冤了。」
蘭香又是笑又是捶。「留點口德你。」
「我說得還不夠婉轉?」蒔香好笑道。「好姊妹,就別操心我了。」
「我這不是擔心你嗎?雖然你跟文府簽了三年約,可約上沒說不能成親,你干麼等三年後……」
「我想多存點錢。」
「我知道阿銓書讀得好,可你也給自己存點嫁妝。」席蘭香苦口婆心地勸道。「小倆口一起賺,不是賺得更快——」
「啊,兔子!」蒔香興奮地指著草叢。
「管它做什麼,跟你說話呢——」
「我去抓兔子,一會兒再听你嘮叨。」蒔香穿上鞋,跳起來追兔子去。
「為你好還說我嘮叨!」席蘭香氣道。
蒔香追著兔子跑,偏偏身手沒小時候靈活,每回要抓到時,又讓它溜了。
幾尺外,站著一人,看著蒔香東撲西撲地像個小猴兒,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幾天不見,她還是如此活力十足,神采飛揚。
突兀的笑聲把蒔香給驚動了,她不再追著兔子跑,而是望向左前方。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在樹下,青袍染著幾許流光,俊秀的臉上掛著一絲笑意。
蒔香愣愣地望著對方,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怎麼……在這兒?」
他不是回去了嗎?
「我送兩兄弟回來。」文丞佑不疾不徐地說道。「在前頭遇到齊老爺子,他說你在這兒。」
他是說過辦完事就送回來,可才幾天事情就都辦好了?
蒔香探問道︰「帶他們去書院了?」
「嗯。」他盯著她紅撲撲的臉蛋,想到方才她追兔子的模樣倒是好笑。明明就是個野丫頭,怎麼就上心了?
蒔香喜道︰「成了?」
他頷首。「成了。」
蒔香歡呼一聲,覺得什麼苦都值了,她上前激動地拉住他的手上下搖晃。「太感謝你了,來世我做牛做馬——不好,不好,做牛做馬太辛苦了,這輩子已經夠累了,來世我一定當你的貴人,給你一大筆錢……」
她開心的模樣也感染到他,勾著笑意听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他突地說了一句。「來世太久了,這輩子就還吧。」
她怔住。「可是我沒錢。」
「蒔香,你跟誰說話?」听見樹林里蒔香的叫嚷,蘭香走了過來,初見陌生男子把她嚇了一跳,但很快反應過來。「這是……」
「是文府的五少爺。」蒔香說道。「少爺,我這堂姊。」
「蒔香受您照顧了。」蘭香客氣道。
「哪里。」文丞佑也客氣地回道。
「五少爺說阿銓他們能進書院了。」蒔香迫不及待地分享好消息。
「真的?」蘭香驚呼一聲。
兩姊妹開心地拉著手又叫又跳,文丞佑好笑地看著兩人像小孩一樣又蹦又跳,他站在原地等她們恢復正常,不過是幾個呼息的時候,蘭香已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松開蒔香的手,輕輕咳了才聲。
「少爺是那兩個臭小子的大恩人。」蘭香贊嘆道。
文丞佑笑笑地沒說話。
「少爺今天住莊子還是一會兒要回去?」蒔香問道。
「一會兒就得回去。」
「我剛剛摘了一大籃山莓。」蒔香往溪邊走。「放在溪里冰冰涼涼的可好吃了,你一定沒吃過。」
蒔香將山莓包在手巾里,然後再放進溪水里冰鎮。「得等一會兒,坐。」她拍拍身旁的草地。
見他面露遲疑,她幡然領悟。「我又忘了你們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規矩多,讓胡嬤嬤瞧見指不定要罵我狐狸精,文府堂堂五少爺,以後還是縣太爺,哪能跟個鄉下野丫頭坐在草地上,存的是什麼心啊?」
他笑出聲。「你說話總這樣一套一套的,把人弄得哭笑不得。」他在她身邊坐下。
蘭香看看堂妹又看看文丞佑。那個叫胡嬤嬤的為什麼要說蒔香狐狸精,難道他們兩人……
「姊,你在那兒發啥呆?」蒔香隨口問道。
「沒,我……我也該回去做午飯了。」她提起籃子。「有空了我再來找你。」
「好。」蒔香頷首,朝她擺擺手。
「你在這兒倒是愜意。」他望著遠山,農舍與稻子,伴著涼風徐徐,讓人心曠神怡,身體也放松下來。
「你月兌了鞋把腳浸在溪水里,包準你舒服得升天。」她說道。
他笑而不語。
「我說真的,要不是你在這兒我早月兌鞋了。」她頓了下。「小時候我跟村里的鼻涕郎還有二狗子最愛到這兒玩水,那時衣裳濕了也沒關系,可長大了就多了一堆規矩,這不能那不行的。」
「沒規矩不能成方圓。」他順口道。
「知道,就你規矩多。」她取笑。
她仰著笑臉,頰邊幾綹發絲在微風中吹動,她的鼻梁與雙頰因為日曬而泛紅,大大的雙眸黑白分明,如今閃頭幾抹促狹,嘴角勾著笑意,讓她的臉蛋更添動人的光彩。
文丞佑有股沖動想模模她的臉,血液在身體里加快流動,呼吸也緊促起來。她是如此朝氣蓬勃、神采奕奕,讓人也跟著快活,方才趕路的疲倦瞬時消失無蹤。
其實他根本不須親自送雙生子回來,可就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渴望,他想親眼目睹她听見兄弟倆能進書院時高興的神情,想听她妙語如珠、調侃人的淘氣模樣,所以他來了,就為了見她。
他很高興自己作對了決定。望著她在陽光下發光的小臉,他緩緩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