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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騷大丈夫 第三章

作者︰韓媛

沉靜的夜晚,室內回蕩著刻意壓低的說話聲。

雖然對方刻意降低音量,但是對聲響敏感、向來淺眠的于沐淨來說,只要一丁點微弱的聲音就能輕易的吵醒她。

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見身旁無人,她坐起身,尋找著屬于他的身影。

李譽站在窗邊,穿著牛仔褲,看著窗外,手機正擺在耳邊,冷聲說話,「你們必須把人找到,這和我何時回去無關……那是你們的問題,我沒有這麼快走……這些是你們的問題,我相信對方不清楚我的行蹤。」

電話線另一頭的人不知說了什麼,讓他皺起眉頭,神情不太好看。

「我說了,我有事,沒有打算現在回去。」

于沐淨疑惑的瞧著他的背影,單單這麼瞧著他,便莫名的感覺到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不滿的氣息。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該做的任務已經完成,你們讓她逃跑,那是你們的問題,叫那個罪魁禍首自己去處理,我是工作不是負責幫他擦。」李譽的語氣隱含著怒氣,「我沒有必要和你們解釋為什麼要多停留,這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是關心,也不需要……」他的眸底跳動著危險的火花。「你敢派人調查,我會翻臉,我是說認真的,靳。」

她似乎從來沒有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他怎麼了?在和誰說話呢?于沐淨承認自己的好奇心被挑起,緩緩的拉開被子,動作輕緩的下床,慢慢的走向他。

「時間到了,我會走。」

听到他冷聲說出的話,她停下腳步。

他要走了?離開這里?什麼時候?他要去哪里?

她原本的好心情莫名的變得有些沉重,愉快的神情被僵硬取代。

結束通話後,李譽仍舊凝望著窗外的夜景,眉頭緊鎖。

心頭彷佛被壓了一塊大石,沉重得讓她無法喘息。

他還是會走,遲早會走……想到這里,她的心房隱隱抽痛,搞不懂自己為何這麼難受。

李譽回過神來,一轉身,面對的就是神情沉重的于沐淨。

「醒了?」

「嗯。」她抬起頭,牽強的扯動嘴角。

「餓嗎?我們一塊到樓下找些吃的。」揚起她熟悉的微笑,他放下手機,大步走向她。

「你餓了?」她勉強揮去腦中的陰影,笑看著他。

她不想思考他到底什麼時候要走,也不想他仍然在身邊時憂心他何時會離開,只想珍惜有他陪伴的日子,在他停留的時間,愉快、認真的度過每一天。

「想了想,似乎一天沒吃了。」他和她忙著肢體運動,在得到滿足之前,根本無暇想到肚子餓或不餓。

「我以為你對饑餓沒有任何感覺。」她調侃的笑說,畢竟她是被他的聲音吵醒,事實上,饑腸轆轆的感覺已經發酵很久,只是她疲倦得無法動彈。

「妳這是在暗示我……把妳困在床上太久?」他挑了挑眉頭,沒想到她竟然會跟他開玩笑。

這種經驗十分新鮮,她的話語太過曖昧,而她給他的形象與現在的感覺相差太大。

「我是在告訴你,你讓我消耗了所有的熱量,卻二十四小時不喂我吃東西,這不只是把我困太久,而是虐待。」她睨著他,說得極為認真。

「嘿!誰的體力消耗最多?妳知道的。」難得的,他也跟著開玩笑。

于沐淨臉頰泛紅,眼眸含羞,咬著唇,感到困窘,「我哪知道?我以為最辛苦的人是我。」

她才不承認自己總是躺在床上享受的那一個,而且誰說動得最多的人就是最辛苦的?就她想,他是那個最享受的家伙。

「妳辛苦?」她有說錯嗎?

「不是嗎?你現在有感覺腰酸背痛?」她直言不諱,掩飾不住發燙、泛紅的臉龐。

李譽睨著她,笑著搖頭。

「你站起身的時候,雙腿會無力虛軟,不停的顫抖?」她努力保持冷靜,就是不想讓他瞧清楚她的害羞與不自在。

他再次搖頭,緩緩的靠近她。

「那你有疲倦不堪,想倒頭就睡的沖動嗎?」要不是真餓了,也被他吵醒了,她相信自己一定能睡一整天。

來到她的眼前,他的雙手輕輕的環住她的腰肢,然後微笑的搖頭。

「你有感覺口干舌燥,強烈需要喝水,補充體內流失的水分嗎?」雖然這麼講真的很可笑,但她確實是如此,而且她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口干舌燥,涌起想猛灌開水的。

想著想著,她的臉蛋更紅了,冷靜的垂下眼,掩藏所有的困窘。

李譽還是搖頭,笑看著她,知道她正不好意思。

用力吸了一口氣,她抬起頭,「那……我說得沒錯吧!我比你辛苦,因為這些癥狀我都有。」先前的羞窘被她抹去,取而代之的是自然無異的神采。

「好吧!」

「什麼?」她疑惑的挑起眉頭。

「走。」他毫不猶豫的抱起她,朝著心中打算的目的地移動。

「走去哪里?李譽。」于沐淨緊張的問,雙手緊緊抱住他的頸子。

「泡澡。」他心情愉快的說。

「泡澡?不是要吃東西嗎?」她再次感受到他有多麼的強壯和高大,尤其是他身上的肌內,堅硬如石。

「泡澡有助減緩身心疲勞,為了最快達到效果,我可以順便替妳服務。」他的眼中迸射出期待的光芒。

「替我做什麼服務?」她知道他心情愉悅,而她莫名的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在浴缸內替妳按摩,再幫妳全身擦上精油,听說這效果很好。」他隨意胡扯,其實只是想要和她快樂的洗個鴛鴦浴。

「呃……」偎在他的懷里,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我覺得這不是好提議。」這根本就是最糟的提議。

「我覺得這個提議好得不能再好。」

「可是我很餓……」她連耳朵都紅了。

「別擔心。」他打斷她的話,抱著她進入浴室,開始放水。

……

于沐淨坐在沙發上看書,李譽百無聊賴,頭枕在她的腿上,享受優閑的下午時刻。

突然,門鈴聲響起。

視線離開手上的書,她抬起頭,看了門口一眼,然後輕輕推著讓自己無法動彈的男人,好笑的看著他賴皮,持續裝睡的行徑。

「起來了,我要去開門。」她撫著他的短發,輕笑的說。

「別管它,這時間跑來打擾,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他眼也不睜的說。

「不行,就算不是什麼好事,不過有人上門拜訪,卻不給響應,很沒有禮貌。」

「別出聲,裝作不在家,對方也不知道妳到底有沒有禮貌。」他轉了個身,頭側躺在她的腿上。

呵……他賴皮的模樣令人想笑。

于沐淨無奈的搖頭,揚起嘴角,沒想到能和他有這麼不同的相處經驗。

「不起來嗎?那算了。」放下手上的書,她捧著他的頭顱,緩緩的朝另一頭退,離開他的壓覆後,得到自由的站起身。

門鈴聲持續響起,她好心情的走向大門。

當初以為和李譽無法正常的相處,不知道面對他時可以和他談些什麼、說些什麼,不知道他的存在是否會讓這個家的氛圍變得別扭……這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擾。

瞧瞧她現在和他相處的情況,有什麼糟糕的事情發生嗎?

沒有,她依然自在的做自己的事,他只是靜靜的待在她的身旁,即便無事做,也不會刻意吵擾她,就好像默默待在她的身旁是一件多麼理所當然的事。

直到開始真正相處,她才發現不只她是個少話、喜愛寧靜的人,連他也是。

有時兩人相處了一整天,他和她少有對話,一切看來也是這麼的協調、契合。

于沐淨搖搖頭,露出滿足又幸福的笑容。

只是當她開啟大門,看見那個年紀大了些的女人臉孔時,笑容消失無蹤,好心情也全被打壞了。

「沐淨。」

冷著一張臉,于沐淨淡淡的開口,「妳來做什麼?」

「我問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到診所?妳不能放任診所不營業。」女人瞇起眼,臉上盡是不滿。

「那是我的診所,我決定歇業,難道需要經過妳的同意?」于沐淨後悔了,早知道就該听從李譽的提議,裝作家中沒人。

「歇業?我以為妳只是想休息一段時間……別開玩笑了,我絕不允許妳把診所關了。」女人的臉色僵硬又難看,顯然對她說的話十分不滿。

「妳不允許?呵……我可是診所的老板,要不要繼續營業由我決定,妳有什麼資格反對?」于沐淨的目光冷冽,語帶嘲諷的說。

「再怎麼說我也是妳父親親手培育出來的學生,是診所的醫生,在診所工作的時間比妳久,妳就算要歇業,是不是也該尊重我,詢問我的意見?」女人的眼底閃爍著怒火,冷冷的說。

「如果我父親知道他最看重的學生做出那些事,妳覺得他會支持我歇業,還是挺妳到底?淑育,妳難道真的不知道我到底為什麼要把診所關了?」

「妳什麼話都沒有說,我怎麼會知道妳是為了什麼原……」

「那些妳私下以診所的名義接下的工作,我全知道了。」于沐淨厲聲打斷她的話。

一時之間,女人的神情從疑惑轉變成震愕,瞪大眼,看著她。

「妳以為這種事情可以瞞多久?淑育,妳怎麼可以做出那些事?妳忘了我父親當初的堅持嗎?妳怎麼可以……」

「妳都知道了?我是說……」女人的臉色發白,身子微微顫抖。

「我都知道了,因為……因為其中一個女人來跟我求救,她說她後悔了……為什麼?淑育,妳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做?」原以為這幾天的快樂日子可以讓她遺忘那件事,可是……一想到那血淋淋的情景,于沐淨既恐懼又內疚。

「妳懂什麼?!」紀淑育突然失去理智的大吼,「就是因為妳的父親,害得我得不到權力和地位!雖然我是醫生,但也是個平凡人,當初之所以立志成為醫生,就是想要有好生活,我想要賺錢,這有什麼錯?再說,妳能理解那些無法生育的人的心情嗎?妳能懂嗎?我只不過是幫助他們達成無法實現的願望,這有什麼錯?」

「但這是不對的,妳不該販賣嬰孩,不該為了利益做出這種事。」于沐淨神情激動,大聲反駁。

「反正那些女孩未成年,本來就沒打算要那些孩子,與其讓她們殺害一條生命,我幫她們解決問題,有什麼錯?妳父親過去是這麼教導我的,他寧可放棄這樣的工作,也不願意賺取那些殺害生命的金錢……就是因為他自命清高,所以害得我在他的診所內工作,別說賺不了錢,連那些原本可以平平安安生下來的孩子也因為他的關系而失去生存的機會,我這麼做,是在幫助他們,而不是害他們。」

于沐淨狠狠的瞪著她,心痛的低喃,「但是妳有沒有想過,妳這種所謂的幫助,害了多少女孩?她們還未成年,第一次發生那種事,當然會感到不安害怕,可是知道只要有了孩子,把孩子生下來,就有機會從妳的手上賺取高額的金錢……妳這是在害她們在錯的事情上重蹈覆轍,灌輸她們錯誤的價值觀,這不是在幫她們。」

「害了她們?」紀淑育冷冷一笑,眼底滿是嘲諷。「如果是好女孩,會做出那些事嗎?未成年嘗禁果,那是她們自己的問題,怎麼可以說是我害了她們?再說,我有慫恿她們這麼做嗎?是她們自己貪心,利益燻心,不知滿足,有什麼資格說我害了她們?就算我沒給她們錢,讓她們生下孩子,就算她們拿掉孩子,妳覺得她們只會發生這種事一次嗎?妳以為那些不懂事的女孩只會嘗一次禁果?那些人不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同樣的問題?」

「妳這是讓她們變本加厲,愈來愈嚴重。」于沐淨不懂,為何她熟悉,親如姊姊的女人,會變成如此?

「那一切都是她們心甘情願,與我何干?」

「妳認定的她們心甘情願,與妳無關的事,害死了一個女孩!」于沐淨緊握雙拳,怒視著她,忍不住大吼。

紀淑育的臉色瞬間蒼白,咬著唇瓣,撇開頭,閃避她的視線。

「因為妳的關系,害死了那個女孩……是!也許對妳來說,她年紀小,自己愛玩,偷嘗禁果,發生這種事是她活該,但……她還未成年,什麼都不懂,幾乎算是個仍然需要教導、教育的孩子啊!如果那時妳可以做出正確的方法,加以輔導,讓她知道什麼才是正確的事,就不會害死兩條人命……」于沐淨沉痛的說,緊緊閉上眼,感覺身子不受控制的發抖。

那是一個傷害,是讓她再也沒有勇氣繼續這份工作的主因,那個女孩當時的痛苦神情、可怕血淋淋的模樣,還有那個孩子……那個孩子……

「淑育,妳說,發生這日巳聿夕樣的事情,我要如何繼續這份工作?我如何能再執刀?我如何……有什麼資格成為醫生?」她對這份工作的熱愛已經變成恐懼、變成不安、變成內疚,並成為她心里的傷痕,無法修補。「淑育,妳走吧!永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別再讓我看到妳。如果妳對這些曾經發生的事完全不在乎,那麼去找一間能夠接受妳的醫院,憑妳的能力和技術,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肯拿著大把的鈔票等著妳……」

「為什麼我要為了妳的一句話而離開這間診所?妳知道我在這里花了多少時間、付出多少心力才擁有少許的名氣?憑什麼我要走?如果妳想關掉診所,不如把它讓給我吧!妳要多少錢?我跟妳買。」紀淑育的眼中閃動著期待與貪婪。

「我寧可讓診所無限期關閉,也絕不會把我父親留給我的最重要的診所交到妳這種人的手中。」于沐淨吸了一口氣,「妳走,別逼我報警,別逼我舉發妳這種行為,別逼我……恨妳。」

「妳……」紀淑育臉色慘白,「妳敢向警方告發我,我會連妳一塊拖下水,別忘了,那些人可是在妳的診所內生產的,是妳診所內的醫生執刀的,如果我出事,妳也月兌不了關系。」

于沐淨臉色蒼白的低下頭,身子不住的顫抖。

紀淑育看著她,冷冷一笑,「妳不會向警方舉發我,因為妳也不想讓自己被毀了,不是嗎?哼!說了一大堆理由,結果呢?妳不也是個只想到自己的自私女人,也怕被眾人誤會?」

心頭沉重得幾乎無法喘息,于沐淨努力的深呼吸,勇氣卻在瞬間被抽離,膽小得想要逃離。

毫無預警的,她的肩頭被緊緊的摟著。

「沐淨,怎麼還不進門?」

听到熟悉的低沉聲音,于沐淨受到驚嚇,身子激烈的顫動。

李譽來到她的身旁,對著她揚起無害的微笑。

「李譽……」她咬著唇瓣,眸子里充滿脆弱與無助。

「妳的神色有點糟……有人找麻煩嗎?」他緩緩的抬起頭,睨向門口的女人,眼中閃爍著冷冽的駭人光芒。「需要報警嗎?」

「不!」

「不!」

兩個女人同時驚慌的出聲。

于沐淨心虛的看著李譽,然後低下頭,不安的緊緊揪著他的手臂。

「于沐淨,好好的想想我剛才的提議,我相信妳也不希望老師辛苦累積的成就從妳手上消失。」紀淑育有些驚恐,忍不住打顫,卻故作冷靜的不看李譽,話一說完,隨即逃也似的轉身就走。

銳利的目光冷冷的看著女人離開的身影,過了好一會兒,他再次揚起溫柔的微笑,低下頭,「沐淨,妳還好嗎?」

于沐淨發不出聲,恐懼的低垂著頭,不敢看向身旁的男人。

「沐淨?」扶著她的肩膀,他加重手掌的力道。

「我……我沒事。」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冷靜的抬起頭,看著面帶微笑睨著自己的男人,確定心情完全沉靜下來後,垂下眼,淡淡的開口,「你……怎麼會出來?」

「因為妳太久沒回來,我以為推銷員絆住妳。」他開玩笑的說。

「你來門口……多久了?」她不安的問。

他故作認真的思考一會兒,「有一段時間了吧!」

心頭一顫,她流露出恐懼的眼神,「你……听到了多少?」

「怎麼?怕我听到什麼秘密嗎?不如妳自己和我老實招來吧!剛才妳們的對話實在太小聲了,隔著一道門,我什麼也听不到。」他好奇的看著她,接著像是突然發現她不對勁,一臉關心的問︰「是不是真的發生糟糕的事?妳有麻煩嗎?那女人在找妳的麻煩?我好像看過她,在妳家牆上的那些照片……」

「我……你……你剛才什麼都沒有听見?完全沒有嗎?」

「沒有,我說了,妳們的對話太小聲……果然很奇怪,到底發生什麼事?」他皺起眉頭,凝望著她。

「不……沒有什麼事,什……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剛才那位小姐……淑育是我診所里的醫生,她……我們之間有點小沖突,她無法理解我將診所歇業。」她僵硬的笑著,忍不住扯謊。

「只是小沖突?原來如此。」李譽淡淡的笑了,「現在沒事了?」

于沐淨點點頭,松了一口氣,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麼,自嘲的笑著。

她沒有想過自己竟然這麼可怕,為了確保自身安全,只想隱瞞曾經做過的錯事……

是啊!淑育說的沒有錯,她確實膽小,也確實自私,為了保護自己,沒有勇氣為那個女孩伸張正義,她害怕被眾人撻伐,不敢接受輕蔑的目光,所以選擇隱瞞那個女孩生前曾經遭遇過的傷害……她……她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連她都是這麼的自私和可怕,她……沒有資格!

身旁的女人彷佛受到打擊,臉色愈來愈蒼白,還染上無法抹除的憂郁……李譽扶著她,目光深沉的看著她。

深邃的眸子閃過陰狠的光芒,在關上門的瞬間,他寒冷的、無情的、充滿殺意的望著不遠的前方,那個女人離開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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