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鬼型男 第六章
這不是她第一次開個展,可不曉得怎麼搞的,這次她的心情特別煩躁,無論如何都鎮定不下來。
她緩緩吐口氣,斥令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要相信自己。
瀕思暖其實比誰都明白問題出在哪里——她對自己產生質疑,不確定自己的作品是否真有外面評價的那麼好。
她搖搖頭,打算上床睡個回籠覺,無意問又瞥到桌上那盒蠟筆,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將蠟筆打開。
記憶中那個男孩長得什麼模樣,說實話她已經忘了,現在才要追憶還來得及嗎?
拿起素描簿和蠟筆,霍思暖試著讓自己回到童年,仿照當年的動作。
她記得那個男孩的輪廓很深,五官很立體,對于只會把所有東西都畫得扁扁的小三學生是個極艱難的挑戰,所以她畫得很差,可對方卻說她畫得很好,可能是在鼓勵她吧!
瀕思暖花了許多時間思考如何下第一筆,男孩的影像這時卻在她的腦中糾結,她只得放棄。
你在做什麼,霍思暖?都過了二十年,想不出對方的模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將蠟筆放回原來的盒子,霍思暖罵自己傻瓜,竟然會想再重塑那個男孩的形象。
最近她好像特別容易想起那個男孩的事,她猜想這大概和下星期即將舉行的個展有關,畢竟是他將她帶進藝術這個世界。
如果你持續在繪畫這條路上走下去,說不定我們以後會相遇哦!
她始終沒有忘記他這句話,一直期待能與他在繪畫的道路上重逢,但他始終未曾出現,只留下美好的記憶和這盒蠟筆。
將蠟筆的盒子蓋上,霍思暖多希望自己的記憶也能一並塵封,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
那個男孩是誰?
叫什麼名字?
為何會出現在美術展的頒獎酒會上?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謎,以後恐怕也不會有答案,永遠永遠都不會有……
星期天的早上,正是適合嚴刑拷打的好日子,霍思暖一大早就打電話到柯蘊柔的工作室抓人。
「哈羅,是我!」她超有元氣的。「昨晚的會面怎麼樣。過程精不精彩?」
瀕思暖原本是想打昕她弟弟表現得怎麼樣,卻意外听見盧禹孟那個負心漢已經離婚,柯蘊柔還邀請他參加她下個星期即將舉辦的個展,差點沒把她氣到吐血。
「你的頭殼是不是壞掉了,蘊柔?」她氣死了。「我都恨不得殺了他,你還邀請他來參觀我的畫展,是存心想害我變成殺人犯嗎?」
「如果你不同意的話,我馬上打電話請他不要去。」柯蘊柔知道自己做錯了,趕緊亡羊補牢,唯恐霍思暖轉而把怒氣發泄在她身上。
「算了。」霍思暖緩緩吐氣,想法子控制自己的脾氣。「邀都已經邀了,我可不想讓人家誤會我小鼻子小眼楮,但是畫展開幕那天你一定要來,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沖動拿畫砸他,天曉得我的畫現在可是很值錢,不能浪費在他身上。」
柯蘊柔允諾開幕當天她一定提早到幫她布置會場,怎麼說她都是她的好朋友,又是專業的色彩調配師,這個忙是一定要幫的。
「我要掛電話了。」她還得去畫室挑畫,沒空哈啦。「如果恩烽有跟你聯絡,記得交代他打電話回家一趟,我爸有事情找他。」出去像丟掉,回家像撿到,老爸有這樣的兒子也真下車。
「好,如果我有接到他的電話,我會記得轉告他。」
說來諷刺,柯蘊柔和霍思烽見面的機率比霍思暖還來得大,讓她不得不懷疑她弟弟是否真的在喜歡她的好朋友,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他們兩個人超配的。
挑畫挑畫,還差十幅,她必須在今天補齊,不然就來不及規劃展場動線了。
瀕思暖硬著頭皮挑出十幅她不甚滿意的畫送到她經紀人手上,宋格娟照例褒獎她一番,並要求她畫展開幕那天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成為鎂光燈的焦點,絕不能讓程潔詩把她比下去。
瀕思暖搖搖頭,受夠了宋格娟的好勝心。要嘛,就在繪畫的成就上一決高下,計較外貌做什麼?贏了也不光采。
卑雖如此,到了畫展開幕當天,她還是一早就起床梳妝打扮,省得她的經紀人鬼哭神號,她可應付不來。
瀕思暖一向就喜歡簡單、有個性的穿著,衣櫥里面清一色是個性化的服裝,剛好符合藝術家給人的印象。
她從衣櫥里面挑了一件黑色緊身T恤和同色系的短褲,接著拿出一條銀色的大皮帶系在臀部的地方。再加上一件紅、自、藍三色相間的格紋襯衫當作外套,最後再穿上一雙黑色過膝長靴,簡單搞定穿著。
她在穿衣鏡前面轉了一圈為自己評分,結論是notbad,沒有一百分,也有九十分,如果再加上一個PRADA的黑色斜背包,還可以再加五分,總分九十五分也足夠撐場面了。
確定外表可以過關以後,她開車到展館,柯蘊柔已經到達會場,身上穿得比她還喜氣,仿佛她才是畫展的主人。
「哇,你今天看起來好……好……」柯蘊柔一時找不到形容詞描述霍思暖的穿著打扮,霍思暖干脆自己來。
「好龐克?」
柯蘊柔拚命點頭,雖然羨慕霍思暖的好身材卻不怎麼贊同她的決定,總覺得太隨興。
「你確定要這麼穿嗎?」柯蘊柔一臉狐疑。「這可是你自己的畫展……」
「誰規定這種場跋非得穿得死氣沉沉?」霍思暖不以為然二「我就是要和別人不一樣!」
「你一定會成為全場的焦點。」果然是思暖的作風,特立獨行。「你今天就準備被鎂光燈閃到眼楮睜不開吧!媒體記者們不會放過你的。」
「這正是格娟的陰謀,她就是要我成為全場注目的焦點。」霍思暖無奈答道。
「她會這麼要求不難理解,我比較驚訝的是你居然乖乖配合。」這可不符合她的個性。
「沒辦法。格娟對我太好了,我總不能讓她失望。」
這倒是真的。宋格娟處處為思暖著想,無時無刻鼓勵她,是個不可多得的經紀人。
「不說廢話了,我們開始工作吧!」霍思暖打量展場,還有一些小細節需要注意。
「好。」這正是柯蘊柔早到的目的,修正這些細節。
展館本身就有固定的布置人員,但在她擅長的色彩搭配這方面,多少能給工作人員一點意見,幫助整個展出更加順利。
只不過,她的手和嘴巴雖然忙著指揮,但眼楮卻一直有意無意地盯著門口,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不必擔心,那家伙的手長腳長,如果到了你一定會看見他,麻煩你專心工作。」就在柯蘊柔目光飄忽的同時,霍思暖看不下去突然出聲,嚇了柯蘊柔一跳。
「我一直很專心啊!」她低頭假裝忙碌,霍思暖立刻吐她槽。
「專心個頭!你的簡介都拿反了,是存心觸我霉頭嗎?」拜托,她才剛躋身國內知名畫家之列,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別七早八早就要她「倒退嚕」,太不夠朋友了。
「啊?對不起?」柯蘊柔趕緊把簡介拿正,攤開擺在鋪著深紫色桌巾的桌上,一邊喃喃地說抱歉。
「算了。」霍思暖投降。「自從盧禹孟那禍水再次出現後,凡事都不對勁,就連思烽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難得他老姐開個展,也不來捧場!」
柯蘊柔一臉心虛地聆听她抱怨,霍思暖懷疑好友和她弟弟兩個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弟弟才遲遲不到。
隨著開幕時間逐漸逼近,陸續送到的花籃和盆栽幾乎擠爆會場。等到正式開幕,會場包涌進大量藝術相關行業的經理人和媒體,每一個人都爭相認識台灣畫壇最閃亮的新星,頓時鎂光燈閃個不停。
喀!喀!
瀕思暖果真被鎂光燈照到睜不開眼楮,一旁的宋格娟笑到合不攏嘴,十分滿意她今天的穿著打扮。
瀕思暖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和各家媒體打招呼,到處跟人social。
她表面上看似高興,其實內心一點都不快樂,巴不得回家睡覺。
她趁著大家都在聊天的空檔,偷偷閃到一邊喘一口氣。
「呼!」她快笑僵了。
她透過巨型落地窗玻璃看展館外的風景,一邊用手捏臉頰,發誓今天結束前她臉上一定會多出好幾條皺紋。
瀕思暖捏著捏著,玻璃窗上突然映班一道熟悉的身影,嘴角噙笑地打量她可笑的動作。
清朝貴族!
她瞪大眼楮急速轉身,卻沒見到歐陽性德的人,看來是幻影。猶記得美術展頒獎酒會那天,她也以為他在會場,簡直是活見鬼了。
她最近是怎麼了?明明就討厭歐陽性德,卻又一再以為自己看到他,該不會是忙碌過度,得了幻想癥?如果真的是這樣,得趕快上醫院掛精神科才行,以免病情越來越嚴重。
瀕思暖決定去找柯蘊柔哈啦轉移注意力,在行進的過程中又瞥到一道很像歐陽性德的背影,更加確定自己必須盡快找醫生。
「我快累死了。」她抓到柯蘊柔就忙著抱怨。「為什麼不讓我做個安靜有氣質的畫家,硬要幫我舉辦個展,害我不得不賣笑?」
「因為你是個美女畫家,所以才有出賣的價值。」柯蘊柔點出事實。「如果你長得像恐龍,把你趕回侏羅紀時代都來不及了,哪還會希望你出面?」
「說得也是。」社會就是現實,人人都是外貌協會的會員。「藝術和肚皮之中總得選擇其一,而我選擇後者!」她才沒興趣成為第二個梵谷,—輩子落魄潦倒,等到死後作品才賣高價,那有什麼用?錢又花不到。
隨著霍思暖的話落下,柯蘊柔和霍思暖一起漾開笑容,心里十分佩服霍思暖的商業頭腦,猜想這可能跟她的家庭環境有關。畢竟她出生在一個商業世家,從小耳濡目染懂得如何做生意,雖然難免還是有些藝術家的脾氣,但比多數藝術家更懂得跟現實妥協,日子當然也好過得多。
她們接下來又聊了許多和畫展不相關的事,聊著聊著,出現在門口的一道身影吸引了她們的注意力,成功中止了她們的談話。
盧禹盂依照約定,手里捧著巨大的花束走進會場,他一邊走一邊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人。
瀕思暖張大嘴、瞪大眼楮看著盧禹盂朝她們走來,無法相信八年的時間竟然未曾改變他一絲一毫。
「現在我終于知道你為什麼會依然心旌蕩漾,他既沒變老變胖,也沒有變丑或是禿頭,還是一個花美男。」對于盧禹孟的保養功力,霍思暖只能說佩服,就算是成天把SKⅡ水喝的廣告女星,都沒有他來得厲害,功力還差上一大截。
「恭喜你舉辦個人畫展。」盧禹孟一來就對霍思思暖大獻殷勤,霍思暖大方接下花束,開玩笑回道。
「多年不見,你依然是個大帥哥。」她不得不承認。「你最起碼也要老一點、丑一點、胖一點,這才公平。」
「你也一點都沒變,個性依然那麼豪爽。」霍思暖饒富趣味的說法,讓他不由得綻開微笑。
「這可不是一個用來贊美女性的最佳形容詞。」霍思暖挑眉。「不過我原諒你,你從以前就不會甜言蜜語。」
「我向來拙于言詞。」盧禹孟跟霍思暖道歉,不料卻引來她反唇相稽。
「但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你倒是挺果斷、表達得挺好的。」她不客氣地吐他槽,換柯蘊柔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