妓本賢良 第四章 偷雞不著蝕把米
奇怪,怎麼突然間變熱?賀心秧用涼涼的掌心貼在臉頰,不一會兒,連手心都熱起來。
揮揮手、搧搧風,微弱的風卻解不了熱,她拉拉領口,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她沒喝酒啊,難不成哪道菜里頭加了烈酒,她卻沒發覺?
倒一杯茶水,她仰頭喝掉,沒想到不喝還好,越喝越口渴?
是因為她太緊張、腎上腺素大量分泌的關系嗎?不知道耶,她只知道自己的手指頭越抖越凶,好像得了帕金森氏癥。
她舌忝舌忝干涸的嘴唇,向蕭瑛和慕容郬投去一眼,心略略發急,蒙汗藥到底幾時才會發揮藥效?他們再不暈,她就要熱得月兌衣服了。
心跳越來越快,呼吸越見喘促,她的臉紅得幾乎要泌出血絲,蕭瑛見她那副模樣,輕淺一笑。
「郬,時辰不早,本王想休息,你退下吧。」
蕭瑛要休息?藥效終于發作了,謝天謝地,她有救嘍。
「屬下告辭,王爺好好休息吧。」慕容郬轉頭對賀心秧一笑,揚聲吩咐,「好生伺候著。」
「是,大爺。」她忙不迭點頭。
太好了,「喬峰」一離開,她逃跑的機率向上提升五十個百分點,她只盼他腳步快些、盼蜀王昏倒得早些,她顧不得自己臉紅心跳、生理機能大亂,仍然滿心盤算。
門在她殷殷盼望中終于再度關起,她一雙大眼楮賊溜溜地在蕭瑛身上飄來飄去,心里想著魔術表演里的場景——一男一女,男生彈指,女人立刻昏睡過去。
可是……怎麼會這樣?
蕭瑛的眼楮清亮無比,倒是她自己,腦子越來越混沌,越來越胡涂。
揉揉眼楮,她不懂,蕭瑛給她下了什麼蠱,她竟然覺得他帥到值得自己免費獻身?瘋了她,他那麼有錢,干嘛給他優惠?
優惠?天,她在想什麼?她現在應該想……想……她應該想什麼啊?糟糕,怎麼忘得一干二淨?想想、認真一點想,啊……有了,要催眠他……
看著賀心秧搖搖晃晃走到自己跟前,伸出皓腕,拇指滑過中指,一個響亮的彈指,她出聲大喊,「睡!」
他不但沒睡,還笑得滿臉春色。這丫頭,每個奇怪的動作都可愛到讓人想把她吞下去。
沒睡耶……她搖頭,再試一次。
彈指,睡!
還是沒成功?怎麼搞的啊,這麼不合作,她用力甩頭,把小辮子甩上蕭瑛靠近的臉龐。
他再也忍不住的笑了,雙手扶著她的縴腰,嘴巴在她耳邊輕輕調笑,「秧秧姑娘想睡了嗎?正好,本王也想,咱們一起上床吧。」
他的氣息在她耳邊輕輕吹拂,她卻像被火燒了似的,熱熱熱……好熱啊……
她想推開他,可雙手一踫到他的肌肉,卻彷佛自有意識,竟然很無恥地往下探索,探上人家的胸口。
她在做什麼啊?短暫的理智恢復,她迅速抽回手。
怎麼搞的?別說她滴酒未沾,便是喝上兩杯也不至于這麼離譜,念頭閃過,難道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個喬峰動了手腳?要命,他干嘛學人家慕容復的招式批注︰姑蘇慕容氏最知名的獨門絕技「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可模仿對方的招式。啊。
「你……」賀心秧連連喘上幾口氣後,硬是擠出一句話。「你給我下藥。」
「不對哦,下藥的明明是秧秧姑娘。」
「我、我沒有。」
「哦,我還以為那盤醋溜魚片是讓姑娘加的料。」
「可……你吃了啊……」
她的腦子燒成漿糊,分不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能明講。
「秧秧姑娘也吃了不少啊。」
說實話,她吃得不多,不過是少少的兩片,只不過沒內力、沒體力的小姑娘,兩片就夠凶猛了,至于他?便是來兩大盤也不算什麼。
「我、我哪有吃……」
她越來越熱了,兩只控制不住的手攀上他的頸子,好想、好想封住他看起來很香甜的嘴唇。
蕭瑛沒回答她的話,淡淡一笑,在她耳邊細聲問︰「秧秧姑娘,可不可以告訴我,妳和關倩是什麼關系?」
「關倩?」她也學他,一邊胡亂搖頭,一邊在他耳畔答話。「我沒听過關倩,我……倒是和關雲長比較熟。」
他們的對話,外頭听不見,只以為兩人在甜蜜私語。
賀心秧踮起腳尖,手指緩緩模上他的臉,帶點跳躍的癢,像撩撥的輕風,她想親吻他。
他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頰,望著她迷亂的眼楮,這種時候,她便是有心說謊也力不從心了吧。
點頭,他信她一回,俯下頭,順了她的意。
終于吻到了!
哈,親一下、再親一下,原來茶不能解渴,他的嘴唇才能解除她滿身火熱,她捧住他的臉,來一個電影場景中經常出現的法式熱吻。
她的大膽讓他驚訝,這女子……是天真單純還是心機深沉啊?這一刻,他竟難以判斷。
手一勾,他抽開她的腰帶,她合作得很,身子扭幾下,身上羅衫盡褪。
蠟燭淡淡的光暈籠罩在她身上,火光有幾分剔透晶瑩,照著她雪白的肌膚。
低身,他吻在她的肩上,一手沿著脊骨探進她腰下,一手捏著她縴細腰肢,細膩的觸感讓人愛不釋手。
伸過手,她也想踫觸他,但他的衣服盤扣扣得緊緊的,解都解不開。
她惱了,眉頭擰成麻花,可愛的表情讓他忍不住賞她一個激情熱吻。
打橫抱她上床,將她怎麼解也解不開的盤扣一一輕易解決。
「快點來。」
她張開手臂,神情熱切,她的身子輾轉挪騰,本能地尋找出口。
「如妳所願。」
他躺到她身邊,手指自她身上輕輕滑過,細女敕、年輕的身軀,在他的挑弄下顫栗不已,手指所到之處,點起一簇簇火花,暖得她逸出申吟。
她抓起他的手,她白皙柔女敕的雙腿纏上他的腰,她捧住他的頭,不準他轉開。
翻過身,她吻他,漸吻漸深,直到她喘促的氣息感染上他的知覺,她緊緊抱住他剛硬的身軀,片刻不想離。
他輕輕一笑,真是熱情如火的小花貓啊。
不過,他可不習慣讓女人主動。
壓她入床,他俯身,輕輕吻過她的額頭,再順著額頭吻上她小巧的鼻梁、她的臉頰。
她不安分地側著臉,想尋他的唇瓣,他偏是不讓她如願,跳過她的唇,輕輕嚙咬著她的鎖骨,親吻從頸間一路往下滑,輾轉流連,再一路往下。
細碎的申吟自她口間發出,她扭動著身軀,期盼更多。
他的腳尖分開她的雙腿,他腿上的細毛撩在她腿間,有些細碎的癢,他吻上她期待已久的雙唇,一手壓著她的肩、一手握住她的腰,挺身……他用力嵌進她的身子……
在撕裂的疼痛中,夾帶著一絲密密的酸楚,她全身都繃了起來……
但他沒給她留下多少適應空間,他逐漸使力,她緊密收縮,他用力佔領,交織著最強烈的感覺,那感覺深入血液、刻入骨髓。
賀心秧覺得自己泡進溫泉里,水流一波波襲來,幾乎將她淹沒……
蕭瑛有過女人,很多女人,但從未失控過,他習慣理智清醒地在女人身上做這件事,而所有女人對他的評語都是溫柔體貼。
但是在這個被下了藥、渾渾噩噩的女人身上,他失控了!
他緊抱住她的身子,恍若凶猛惡獸,再不肯放手獵物,他深切而粗暴地貫穿了她的身體,排山倒海的向他洶涌而來……
一聲低吼,身子從雲端墜下,無可言喻的快感猛烈地從他全身掠過……
緩緩閉上眼楮,他時時警戒的心靈在這一刻放松,他放縱自己享受這一刻的甜蜜……
一道黑色影子從屋頂飛掠而下,慕容郬輕悄地追蹤她的足跡而去。
她奔進後院、提了鴿籠進屋,取下覆在臉上的黑布,昏黃的燭光照映出帚兒姑姑細長的背影,她取出紙筆,飛快書寫,把紙條卷起,系在鴿子腳上,自窗口放出。
她的動作一氣呵成,慕容郬也不遜色,鴿子飛不過三丈遠,帚兒姑姑關上窗,一顆石子便打落傳信飛鴿,他施展輕功趨近,撿起鴿子。
鴿子並未受傷,只是被施了巧勁打昏了。
他打開紙條,細細讀過,再將紙條卷系于鴿子腳上,一盞茶後鴿子醒來,再度展翅北飛。
賀心秧是被嚇醒的,她猛地彈身坐起,傻了好一陣子,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
空氣之中還充斥著淡淡的氣息,桌前燈燭已經燃盡,而身旁的男人睡得正舒心。
昨晚那段經歷,一點一滴回到腦海里,懊悔在她臉上現形。
想她下藥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真是偷雞不著觸把米,她搖頭,再搖搖頭……一顆頭顱越搖弧度越大……她死命握緊拳頭,再顧不得床上男人,兩腳一躍跳下床。
她身體有些酸軟,卻仍迅速套上里衣,她控制不住自己滿心的波濤洶涌,歇斯底里的念頭在胸口沖撞,她必須平息那口氣,才有辦法思索接下來的路。
于是她赤著雙足,來回在房里快步走著,她顧不上是否會吵醒床上的王爺,她得先把滿肚子的郁火宣泄完畢,才有辦法在這個讓自己充滿挫折的時空里繼續走下去。
她一面走、一面掉淚,雖沒大聲號哭,但顏色淒然。
「妳是白痴啊,不知道薔薇是寶嬤嬤的人嗎?還讓她替妳找藥,活該妳被啃得尸骨無存,寧信小鬼,也別信老鴇破嘴,什麼蒙汗藥,根本就是藥。」她低聲碎念著,仰起頭,想讓從眼楮里滑出來的水再滑回去。
她快步走到外頭花廳,嘴里持續叨念。
「薔薇……妳這個奸細,虧我待妳那麼好,沒把妳當奴婢、照三餐打罵凌虐,妳竟是這般出賣主子的……該死,往後誰要是敢再說什麼人心不古,我馬上奪刀滅了他!
「賀心秧,不要害怕,再大的苦頭妳都經歷過來了,昨晚那個算什麼?了不起當做是被狗咬一口,難不成妳還要為此去跳樓?真有人需要為昨夜的事去死,也該是那條吃人不吐骨頭的狗,與妳無關,真的,與妳無關。」
她用力抹去淚水,吞下哽咽。
「不是妳的錯,是這個時代的錯,是這里的人為了銀錢賤賣良知,是他們不把人當人看待,是他們只勇于欺凌弱勢,卻畏于面對強權,如果我是某國的公主,他們豈敢這麼做?還怕不滿門抄斬……沒關系的,不要怕……」
她說到不要怕時,聲音抖得連自己都分辨不出來了。
床上的男人眼皮微動,嘴角拉出一抹笑意卻沒睜開眼楮。
狗嗎?好端端的王爺被比擬成吃人不吐骨頭的狗,還得為昨晚的事去跳樓,他的銀子還真是砸在刀口上了……側耳傾听,臉龐不自覺流露出一股興趣,他還想听听秧秧有沒有更離譜的比喻。
賀心秧繼續給自己打氣。
「王爺又怎樣,偉大嗎?誰說不當處女就活不下去,甭傻了,妳是誰啊,賀心秧呢,果氏家族的紅隻果!一場意外的一夜,豈能定妳死活?這種小事算什麼,往後說不定還有更多苦難等著妳承受,這樣就哭死哭活的像什麼話?!除了自己,妳還能為難誰啊。」
狠狠灌下兩杯茶水,潤潤干涸的喉頭,她用力的嘆口氣,似乎已經作出決定,再度走回房里,撿起王爺的衣服,一一為自己穿戴上,雖然淚水依然掉個不停,動作卻沒停下。
她擰了布巾,走到妝鏡前,狠狠地抹去滿臉淚水,對鏡中的自己說︰「不怕的,困難不會永遠停駐,它終會離開、終會煙消雲散,光陰走過,再尖銳的痛苦都會被打磨得鈍重,即便永恆,卻已黯淡,只有生命始終顏色鮮明……」
她叨叨念著不知從哪里讀來的句子,替自己加油打氣。
蕭瑛不裝了,他張開雙眼,細細品味那句︰光陰走過,再尖銳的痛苦都會被打磨得鈍重,即便永恆,卻已黯淡,只有生命始終顏色鮮明……
是嗎?痛苦終究會過去,即便永恆卻已黯淡?
唉……說的容易,做來難吶,人間多少事,豈能事事由心。
「能禁得起千錘百煉,才堪稱英雄,賀心秧,一次挫折怎能折了妳的心志?妳不許害怕,走出這里,馬上有一大片海闊天空等著妳,妳是鴻鵠而非燕雀,吃得苦中苦,咽下澀中澀,妳絕對會成功!」
她咬緊牙關,對自己發誓,終有一日,她會在這個異域里活得精彩絕倫、意氣風發,她會高唱凱歌,讓所有人都跌破眼鏡。
旋身,她往門外走去,突地,床上傳來一陣輕笑聲。
她瞬間像被定格,頭皮發麻,一條腿不知該進還是該退,停頓三秒,她決定不管那個笑聲,孤注一擲,沖了!
見她不死心,蕭瑛溫溫地飄出一句,「妳以為我那兩個守在門口的貼身侍衛是死的?他們會認不出自己的主子?」
蕭瑛看著自己的衣裳套在她身上,簡直像裹了一層被子,小孩穿大衣呵,滑稽的模樣真可愛。
他們是他的貼身侍衛,不是花滿樓的打手?
倏地,她成了戰敗的公雞,垂下頭……幾百句打氣都變成屁,逃不掉、躲不去,她只能永遠留在這里,從白牌一路升到紅牌,玉臂夜夜換人枕,紅唇日日任人嘗,原來她千里迢迢穿越到這里,竟是為了當一生一世的妓女?
不要、她才不要,就算跑出去會被他的侍衛打死也不管了,說不定一死,她又回到科學昌明的二十一世紀。
賭了!她抬起頭、挺起胸,便是壯士一去兮不復返,她也要賭一回自由。
見她舉足,蕭瑛立即明白她的意圖,飛身,兩個竄躍,他已擋在她眼前。
一個全身上下不著寸縷的男子,就這樣大剌剌站在面前,就算她看過片、讀過漫,也沒辦法消受這活色生香。
猛地轉身背著他,她捂起雙眼,怒問︰「你到底要怎樣?!」
吃都吃了、吞也吞過,夜已盡,他還留她做什麼?
一句話,問出蕭瑛幾分狼狽,是啊,他到底要怎樣?
不過是一個青樓妓女,要逃便逃,逃得成算她運氣好,逃不成即使被斷手斷腳、被打手輪暴,她的下場也與他無關,他干嘛赤身擋住她?
這幾年他早已經學會不動情、不動心,學會再不多看女人一眼,便是她立時死在他跟前,他也該無動于衷。
心,一點點的慌,難不成,那張相似的臉龐還是影響了自己?
拉起笑臉,他逼自己恢復一張狐狸臉,湊近她,在她耳邊調情似的呢喃低語,「妳穿走我的衣裳,我要怎麼出去?我可是堂堂王爺,難不成要我換上妳的衣服?這個臉,本王丟不起。」
這話漏洞百出,他有侍衛在外頭,頂多讓他們回王府帶上一套衣衫便是,但賀心秧心煩意亂,壓根沒想到這點。
她僵立在原處,一動不動,心中千頭萬緒,不知下步該怎麼進行?她不甘心就此放棄逃跑計劃,可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
見她動也不動,他緩步走過她身側,拾起里衣,漫不經心地套上自己的身子,往椅子一坐,狀似不在乎地說了一句,「如果我是妳,我不會想逃。」
「是啊,反正王爺對床事興致高昂,留在這里,也是個好去處。」
花滿樓若也兼牛郎店,生意肯定興隆萬分。賀心秧隨口酸他兩句,滿月復氣惱,哪理會得了蕭瑛是何等身份。
敢對他這般說話?蕭瑛竟有股想贊美她的。
「我便是想留,就怕花滿樓不敢收。」
他輕笑幾聲,笑得她很想抓起床上的枕頭,狠狠敲破他的腦袋。
誰說狗咬你、你不能反咬他一口的?便是會咬得滿嘴毛,至少也圖一個心情舒爽。
她恨恨瞪他,想象他被自己拆解入月復、咬得粉碎,就算檢察官想驗,驗驗他是人還是畜生,也翻不出半片完整碎片。
見她沉默,蕭瑛像是和誰賭上氣似的,硬要听她吭上一句半聲。
她也不是吃素的,冷戰這等事,她不是沒同人做過,就這樣,四只眼楮死死盯住對方,彷佛想在彼此身上穿出兩個洞般。
一盞茶工夫,蕭瑛輸了,他笑著說道︰「壓壓妳的右肩,試試會否隱隱作痛。」
她不想遂他的意,想瀟灑的說︰了不起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左手卻下意識的壓上自己的肩膀,是隱隱作痛啊……
還不說話?這丫頭的嘴巴不是挺利落的嗎?怎麼昨天嘴巴閉不上,今天卻開不了口?
好吧,再補上幾句驚嚇。「妳中毒了。」
她果然被嚇足了,一開口口氣就很沖,「胡扯,昨天你根本就沒有下毒。」
她又在賭了,也是嘴硬,她不信堂堂蜀王逛窯子還隨身攜毒,開轟趴嗎?那也得等他的腦子再進化個千百年才想得到。
見她開口,他竟莫名其妙地感覺身心愉悅,拉起大大的笑容,與她杠上。
「妳確定?昨天秧秧姑娘可不只吃兩塊醋溜魚片,還啃掉不少糖醋排骨啊。」
該死,她昨天就發覺糖醋排骨做得太酸了些,原來……她想起被海大富下毒的韋小寶批注︰金庸小說《鹿鼎記》的主角,冒充小桂子的身份潛伏在皇宮,被海大富識破下毒,借此強逼他去尋找《四十二章經》。,頭垂得更低了。
難道她前輩子做人太壞,特地穿越來此還債?莫非是她要讓所有人全欺凌過一輪,才能返回原先的時代?
她轉身,雙眼無神地望向蕭瑛,「所以我中毒,解藥在你身上,倘若我乖乖听話,為你辦事,你每個月就會給我一顆解藥?好啊,說吧,你要我找《四十二章經》還是傳國玉璽?」
蕭瑛訝異,他沒說的話全讓她接了,只是……他為什麼要她找《四十二章經》?就算他真想要傳國玉璽,也不會派她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兩口藥就能被撂倒的小丫頭,能頂什麼事?
他沒回話,她卻惡心腸的再次譏笑他。「難不成蜀王缺銀子嫖妓,要我在花滿樓里給您掙銀子,好讓您能玩新鮮貨?」
「妳想繼續待在花滿樓?」
「不然呢?我有別的選擇?」
這回,她是連自己都嘲笑上了,別人穿越,一整個順利得不得了,從頭到尾,一路漸入佳境,哪像她,先摔得骨肉分離,再被騙、被拐、被迷昏、被賣、被玩、被下毒……好像天底下的壞事全約齊了,向她全力攻擊。
「我可以贖妳出花滿樓。」
「然後呢?成為你專用的妓女?!」她冷哼一聲,臉上滿是鄙夷。
蕭瑛沒漏掉她半分表情,知道自己可以進王府,成為他的「專用」,是多少女子的夢想,沒想到這事兒在她眼底,竟和在花滿樓接客相差不大,賀心秧……她引發他的興趣了。
「妳想要什麼?」
「自由。」她半點考慮都不需,話直接沖出喉嚨。
蕭瑛若有所思地凝睇她,她要了一種所有女人都不需要也不想要的東西,對她的觀感,從驚艷、驚艷,到至今,仍然驚艷。
「好,我贖妳出去、給妳自由,只不過妳每個月都得到王府一趟。」
拿解藥嗎?她瞭。可他這麼做,有什麼目的?
心思飛快轉動,先分析︰她對他而言,有什麼利用價值?
幫他洗衣燒飯拖地板?別鬧了,在花滿樓砸重金,只想買個粗使婢女?除非他腦袋壞掉。
昨夜一場囂張言論,讓他看出她的「獨特才華」,便想買她滿口廢話?
不可能,要買人得先買得真心,他那麼聰明,怎會不知要重用一個人絕不能以毒控制?星宿老怪批注︰《天龍八部》里的人物,星宿派掌門,門派以用毒為主,最愛听別人奉承,門下弟子均擅拍馬屁,後被虛竹種下生死符制住。耀武揚威時,旗下弟子一句話比一句更惡心,捧得他飄飄然,幾要飛上天,他一旦被種了生死符,還有誰理會他?蕭瑛不至于連這種道理都不懂。
那麼她全身上下,有哪里值得他用?
現在的賀心秧對誰都充滿戒心,都說經驗需要靠痛苦來養成,淪落到此,她吃過的苦頭比生命前十五年的總和還多,如果她還學不會防人,這個天才還真是白叫了。
歪著頭,她微瞇雙眼瞄他,試圖看出他的意圖。
「在想什麼?」蕭瑛問。
「你的目的。」她直覺回答。
蕭瑛輕淺一笑,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事,她怎麼猜得出來。
「妳就沒考慮過,也許本王沒啥目的,只想當個救人于水火的大善人。」
「給人下毒的大善人?還真是奇貨可居、絕無僅有呢。」她酸他酸上癮。
他靠近她,動手捏捏她的臉頰,笑得滿臉莫測高深。「本王很懷疑,有這張小嘴巴,妳怎麼能活這麼久?」
「大概是因為我很可愛吧。」
「可愛?」
他明明講的是可愛,可她听進耳里的硬是變成「可恨」,想著他在自己身上種的毒,寒意自腳底泛上,竟會對這個溫柔體貼、風流倜儻的王爺傾心,那些姑娘有沒有半分觀察力?
「快些把衣服還給我吧,天色不早了。」
她咬牙,撿起自己的衣物,背過身,把他的衣服月兌下,再用力朝他的方向扔過去,很任性的舉動,卻看得他心花怒放,這般不善隱藏心思、喜怒形于色的丫頭啊……怎麼能跟他斗?
蕭瑛花了五百兩,把賀心秧的賣身契從寶嬤嬤手里贖回,她眼巴巴地跟在他身後,一步步走出花滿樓。
同樣在床上耗過整晚,他卻神清氣爽,好像剛走一趟森林,吸飽了滿肚子的芬多精,她卻像被吊在樹上,被狠狠凌虐過一番。
男人、女人……天生就不公平啊。
想到二十一世紀,敢在職場、在社會與男人一較高下的女強人,她真想給她們拍拍手、大聲喝彩,偉大啊!
走出沉寂的花街,街道上的商家正忙著開店,賀心秧低著頭,追隨他的腳步,緩慢移動。
直到他停,她一鼻子撞上他的背,蕭瑛才轉頭笑道︰「妳不是要自由嗎?自由已經送到妳手中,干嘛還追著我不放,難不成後悔了,想跟我回府,當我的專屬……」
听見蕭瑛的揶揄,賀心秧倏地抬頭,發現他手背在身後,彎著腰,額頭幾乎踫到她的頭頂上,她急急後退兩步,嘴沒發話,可那驚嚇過度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我、不、要。
蕭瑛站直身,收斂起臉上笑意。怕什麼,他還沒有勉強過女人,她的表情讓他很不偷悅。
回身,他繼續朝王府方向走。
「等等!」
蕭瑛沒停,又走了幾步,賀心秧快步追上前,她想到一件重要到不能再重要的事。
「還有事嗎?」他雙手橫胸,好整以暇的等她說明白。
「可不可以……借我十兩銀子?」
拿人手短啊,丟掉嘲笑、丟掉酸氣,她的聲音里滿滿的全是誠懇。「我會還你的,下個月我會親自到王府還你銀子,倘若一次還不清,我也會想盡辦法分次攤還,絕不虧了你。」
他盯著她半晌,眼底似乎有什麼東西閃過,勾起嘴角,又露出那抹似有若無的笑容。
那個笑……是不想借的意思嗎?是啊,他已經在她身上花了五百兩,再要求,實屬過分了。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預備放棄時,他竟從懷里掏出十兩銀子給她、一句「謝謝」含在嘴邊,她還來不及說出,他已轉身離開。
明明心生感激的,她偏是嘴硬,低聲嘟囔了幾句,「我還以為有錢人大氣,會隨手丟下一張百兩銀票,豪氣干雲的說︰『拿去,不必還了……』」
嘟囔過,她搖頭失笑,在想什麼啊,要五毛給一塊嗎?
她還真以為自己是小說里的人物,穿越而來便能事事順心得意,天地人情都繞著她轉啊,別開玩笑了,她不過是卡在異時空里,一個無助孤寂的可憐人罷了。
能活得好,是她手段高,真保存不來,也別怨命,就當……當那束綠光蕩起那刻,她已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