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宮變小三 第四十五章 東窗事發
卿兒從明清宮離開時,悄悄地向四周探看,確定沒人才正了正衣裳,快步離開,她的臉上帶著不自然的潮紅,衣領下隱約可見吻痕。
明清宮是六皇子蕭雨的居處,蕭雨的母後和皇祖母已貶為庶人、在寺院中修行,蕭霽不像蕭□,對兄弟子佷趕盡殺絕,他留下蕭雨及其手足,給予優厚生活,等他們年滿十八後搬出後宮,建府立院。
蕭雨好游獵、喜,身邊的宮女無一不被他染指。
對于朝臣勛貴而言,蕭雨已經失勢,自然沒有人會把女兒的婚嫁動到他頭上,但對沒有家世背景的宮女而言,王妃、側妃的位置還是挺誘人的。
雖然采莘公主正在計劃建圍牆,將皇子皇女居處隔出獨立院落,也提及日後皇子不再受朝廷供養的事,但事情還沒定下來呢,何況一朝天子一朝臣,誰曉得六皇子哪日會不會再得勢,成為朝廷不可或缺的重要官員。
卿兒拉拉衣領,想遮住膀子上的吻痕,驀地想起春蘭姊姊和夏荷姊姊私下說的悄悄話,臉更紅了。
她們說︰「六爺已經發話,誰先懷上小世子,就封誰為側妃。」
此話傳出去,哪個姊姊不是卯足全勁的想誘惑六爺?卿兒明白,六爺看上自己,純粹是為貪圖新鮮,那麼日後……她該怎麼做,才能讓爺繼續喜歡自己?
行經平和宮,她想去探望表姊小綠,表姊服侍的是即將成為蜀王妃的關倩姑娘。表姊心底當然也惦記著側妃的位置,不過她手段好,听說已經哄得關姑娘願意帶她一起嫁入王府。
關姑娘是個柔順、脾氣好的主兒,日後表姊還怕沒出頭機會?因此她才打算走一趟平和宮,向表姊請益一番,畢竟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嘛,誰不想麻雀變鳳凰,攀上高枝過好日子?
午後,平和宮靜悄悄的,她沒從前門走,而是從後園竹林那邊繞進去,那里離表姊的屋子近,也不會踫到管事嬤嬤。
她低著頭快步走著,沒想到腳尖踢上一個精致華美的盒子。
卿兒好奇,彎下腰拾起,打開盒子,一陣濃濃的香氣襲來,她用指甲挑起一小點,擦在手臂上,發覺手臂變得柔滑細致,而香氣久久不散。
這是哪位貴人落下的好東西啊?悄然一笑,她將盒子納入懷中,匆匆自原路走回屋里,找表姊的事兒,下回吧!
書鋪子里,人來人往,生意好不熱鬧,卡卡的新艷本剛推出就賣到斷貨,這幾日架子上又補上新版書,消息傳出,上次沒買到書的讀者在店鋪一開張就進門搶貨。
蕭瑛看到這個空前盛況,忍不住想笑,隻果還真厲害,從她的家鄉跑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不但適應良好,還能創下一番事業,半點不輸前陣子紅透半邊天的宮青天,她跟宮晴兩人,可並稱祈鳳皇朝奇女子了。
越了解隻果,便越是對她無法放手,偶爾他會懷疑,過去的自己真的愛過倩兒?
只是,那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欠她一條命。
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欠債的還錢、欠命的還情,天經地義。
他對自己立誓,要做到同時對兩個女人好,讓她們都得到幸福。
「王爺,您看……」
小四湊上前來,蕭瑛順著小四的手勢望去,看見一個人抱著一袋書,從鋪子里匆匆走出去。
書鋪賣書、百姓上門買書沒什麼奇特,奇特的是買書的竟然是個女人,還是個中年女子,這就非常特殊了,更特殊的是,那個人,他認識。
是陳姑姑,他找了很久的陳姑姑。
那日賀心秧向蕭霽說情,留她一命,蕭瑛感動,更加感激。
對于過往,他腦海中是一片空白,回到宮中,第一個對他憐愛有加的長輩,不是宮里那些太妃而是陳姑姑,她經常拉著自己,說著他小時候的故事,說他的母妃狠心將他送到少林寺時夜夜哭泣,為保他一條命,不得不讓他遠離自己的陳年往事……那些話自她口中說出,帶著濃濃的傷懷。
因此倩兒入宮學習禮儀,他才會把人托付給陳姑姑,那時他想過,娶關倩回府時,要一並將陳姑姑接出宮享福,然而誰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陳姑姑出宮那日,他派人給她送銀子,她卻拒絕了,但听來人回報,說陳姑姑淚流滿面,感念皇上的不殺之恩,還說有生之年定會還報此恩。
這幾日,他記起越來越多的舊事,包括父皇母妃、小四、孟郬……以及陳姑姑,那些事讓他更加確定,陳姑姑待他的心甚是真誠。
可陳姑姑怎麼會來買隻果的書?難不成她又想對隻果不利?
念頭興起,濃眉躍上一抹怒意,他不允許這種事一再發生,即使是自己敬愛之人。轉頭,他向身後的侍衛交代幾句,侍衛飛身而去。
蕭瑛繼續往前走,小四看著主子的背影,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想逛街,又不是以前,需得做戲給眼線看,現在缺什麼東西,吩咐一聲,那些商家老板還不急巴巴帶著東西進府,任王爺挑選?
尤其現在是府里最忙的時候,為迎娶兩位王妃,府第里的僕婢個個忙得人仰馬翻,這時候還閑逛,可不是整人嘛。
「王爺,」他加快腳步,跑到蕭瑛身邊。「王爺,您想買什麼啊?咱們漫無目的的逛,怕是買不到好東西,不如王爺說說,想要什麼,小四幫著找。」「我想買禮物給隻果。」
她不像旁的女子,喜歡穿金戴銀、抹脂點紅,還真不曉得該給她買什麼。小四失笑,「原來是想給小姐送禮啊,那還不簡單,送她一迭銀票,她肯定兩眼發光,笑得闔不攏嘴。王爺肯定不知道,咱們這群人里頭,小姐待誰最好。」
「誰?」他想不出來,隻果不是待人人都好嗎?
「周大哥啊,他每個月把書的版稅錢結算、送進宮給小姐時,小姐肯定是眉開眼笑,讓人上茶上點心,還要留周大哥講好大一篇話,最後才千恩萬謝的把人送走。」
听著小四的話,蕭瑛想起她看見銀子時的貪婪嘴臉,笑逐顏開,沒錯,她確實對銀子缺乏抵抗力。
「提醒我,以後讓總管每月把府里的銀子、金條都給搬出來,讓她從頭到尾數上一遍。」想著她整個人埋在金山、銀山中的情景,他忍不住發笑。
「那不如把王府庫房的鑰匙交給小姐。」小四望一眼王爺,略帶試探的道。
沒想到蕭瑛連考慮都不曾便點頭應允,小四沉吟,看來自己竟是錯的,在王爺心底,小姐的份量比起關倩要重上許多,那時他實在不應該對小姐說,關倩是主子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那麼就不會種下小姐的心結了。
至于關倩,現在他倒是對她有兩分同情,光是跳下山谷的義無反顧,小四就對她佩服不已,他提醒著,「既然想給小姐買禮物,是不是也該給關姑娘買一些?」
蕭瑛看了看他,一笑,才說嘴便打了嘴,他說要待兩人公平的,沒想到光買禮物這件事,便硬生生把倩兒自腦中排擠了出去。
幸好小四提醒,他可不希望日後府里真的搞到妻妾不和,隻果那性子倒是不怕,就擔心倩兒想得太多,委屈憋在心里頭難受。
「以前,倩兒喜歡什麼?」
「珠翠環簪嘍,女人喜歡的,關姑娘都喜歡。」
「那容易。」他進入街邊鋪子,讓老板挑幾件飾品包起來。
小四想了想,又對蕭瑛說︰「其實,王爺曾經送小姐一樣東西,小姐愛不釋手呢。」
「是什麼?」
「王爺請金玉鋪老板,用十幾種不同顏色的寶石雕成許多小隻果,小姐愛極啦,天天挑一個顏色用鏈子串了戴在脖子上。」
「可我從沒見她戴過?」
小四嘆氣。「這事說來話長,王爺帶關姑娘回宮、要求皇上賜婚那天,小姐從勤政殿回來,傷心過度,吐血昏迷,醒來後就將它們給埋了。」
這是風喻說的,他說小姐哭得很慘,風喻問她,「既然不舍,為什麼要埋?」
她回答,「愛情已死,不埋,徒留心痛。」
「那現在她把那些隻果挖出來沒有?」
「沒。」
蕭瑛臉色驟變,眉頭倏地攏起,繃緊的表情寫著不滿意。
隻果是什麼意思,既要嫁給他,卻又埋掉過去的曾經,難不成……
霍地,一個想法自腦中掠過,心像被誰狠狠揪住似的,危機意識猛地高漲,不對,是哪里不對了,他凝神細細回想,回想他們相處的每個片段點滴……
果然……沒有,一次都沒有,她從沒說過要嫁給他,每回都是他提起,而她無奈的笑,然後轉開話題……的確是這樣,她從沒正面響應過任何有關婚禮的問題,連他送去的嫁衣,她都沒有多看幾眼,難道她其實想……
不,他絕不給她機會。她有本事丟、他就有本事送,她可以丟隻果,卻永遠不能將他甩下。
「小四,帶我去那間金玉鋪。」
「是!」小四心中悚然一驚,王爺的目光中透著戾氣,臉上凝著一層寒霜。
小四看著蕭瑛的表情,心想完蛋,他說錯話了,都是多嘴惹的禍啊,他只求求老天爺,婚期將近,王爺可千萬別再同小姐吵架,安安妥妥的把人給娶進門,別再惹出什麼意外才好。
蕭瑛運氣好,當時金玉鋪老板見那些隻果小巧可愛,又多雕了些擺在店里頭賣,許多姑娘見著都挺喜歡,可惜造價太高,能買一顆已是不容易,誰像蕭瑛那樣財大氣粗,一買就是整組,所以老板陸續讓工匠雕個兩三組擺在店里零賣。
蕭琪出現,貴客臨門,老板連忙上前招呼,正冒火的蕭瑛看見有個姑娘在試戴隻果墜煉,恰好借題發揮,他怒目一轉,劈頭就是一頓喝斥。
「這款式是我想出來的,你怎麼可以拿來斂財?你懂不懂什麼叫做知識產權?」
他的聲音很大,嚇得正在試戴的姑娘東西一放,立刻轉身走人。
知識產權?王爺被小姐洗腦了……小四苦笑,誰會懂這名詞還講究這個?看著向來平和、與人為善的王爺突然變成炸毛的獅子,小四愁了眉眼。
老板還想反駁個兩句,但小四拚命對他擠眉弄眼,還在蕭瑛的銳利目光下,悄悄向老板挪去幾步,低聲說︰「我們家主子是蜀王。」
這時候身份不抬出來壓人,還等什麼時候,等到鬧出一堆圍觀民眾嗎?拜托,他已經很忙、夠忙、忙到快發瘋了,千萬別在這時候橫生枝節啊。
在小四的盡力周旋下,不多久,蕭瑛帶著鋪子里所剩的幾十顆隻果及老板絕不再販賣隻果墜子的連聲保證,滿意地離開。
蕭瑛的怒火略略壓平,這一回,他贏了金玉鋪老板、得到一匣子小隻果,下一回,他要贏賀心秧,得到一句願意嫁給他的保證承諾,然後將那顆大隻果帶回家。
小四舒口氣,以為王爺的怒氣到此為止了,卻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讓王爺的火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讓他苦不堪言……
原因就在派出去跟蹤陳姑姑的侍衛在他們進宮之前跟了上來,在蕭瑛耳邊悄聲低語,他只輕聲說了兩句,就讓王爺怒發沖冠。
他說︰「賀姑娘在城里買了屋子,陳姑姑是里面的管事。」
買屋子?王府不夠大嗎!皇宮住不下她嗎!她干嘛買屋子?果然被他料中了,她根本就是同他虛與委蛇,讓自己誤以為她妥協了、願意嫁了,然後暗地籌劃著如何逃離他。
該死!一股火氣蹭地竄上腦門,熊熊大火燒掉他的理智,從來就沒有人可以算計他,蕭瑛怒極反笑,陰惻惻的笑臉看得小四直冒冷汗。
上回王爺露出這種表情時,是和方磊把先帝賓天日給計算出來那天……小姐,死定了……
賀心秧已經做足了準備,她把銀票珍寶滿滿收上一大包,就藏在床底下,晚上她背願願、抱望望,再扛起銀票包包,就可以跑路。
陳姑姑會帶著人在宮門口接應自己,現在她只缺……瞄一眼風喻腰間那面可以自由進出宮廷的腰牌,心癢吶。
賀心秧笑著巴結風喻,她真心相信,人在愉快的時候會降低警戒。「不知道王爺跟你提過沒,等大婚結束後,就要替你和小四作主,要了我的紫屏、苓秋。」
紫屏、苓秋听見這話,臉刷地紅了起來。那個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階段已經過去,日夜相處的幾人,早已種下深刻感情。
風喻點頭,王爺說過了,他起身拱手一拜,九十度大鞠躬。「謝謝小姐玉成。」
「光是口頭謝兩聲啊?太沒誠意了。」
「風喻願為小姐做牛做馬,任憑小姐差遣。」
「說什麼牛馬啊,你自己去問問紫屏、苓秋,我幾時當她們是下人看待了?她們是我的妹妹,你和小四是我妹婿,日後呢,在王府里,咱們要好好相處,互相照應,我可先把惡話說在前頭,夜里人是你的,白天她們還歸我。」
「小姐在胡言亂語什麼啊?」紫屏瞪她一眼。
「是是是,是我胡言亂語,我只不過想到在這里住了一年多,馬上要離開,心底不舍,胡話就多了起來。」
「以後小姐常進宮來看皇上吧,皇上心底肯定也是不舍的。」
「那自然是,唉……」她眼楮四下飛轉著。「真想拿一樣宮里的東西做紀念,你們說,我是拆了屋梁好,還是搬柱子走?」
苓秋忍不住嘆氣道︰「小姐又沒喝酒,怎麼滿口怪話,從沒見過有人依依不舍是要拆梁柱的。」
紫屏想了想,說︰「不如咱們拿小一點的,花瓶好不?再不,讓王爺把小姐經常寫字的桌子給挪進王府。」
「哪里沒花瓶、桌子,還要巴巴地從後宮搬,何況我又不缺桌椅,只不過想留個紀念,不如……風喻!」
她突然向風喻靠近,風喻一驚,身子連忙往後挪幾分。
「小姐有事請吩咐,不必……不必靠得這麼近……」
賀心秧笑盈盈地坐正,視線定在他的腰際。「你把你的腰牌給我好不?反正你是禁衛軍頭頭,誰不認得你,有沒有腰牌還不是可以進出。」
「這……不好吧……」風喻被她笑得心底發毛。
「有什麼不好的,你把它送給我當『後宮一年游紀念品』,我就把苓秋送給你當個『幸福一輩子保證品』如何?你非但不吃虧,還佔了大便宜呢。」
賀心秧越靠越近,只差沒把自己的手直接貼在風喻的腰上,要不是此刻還有紫屏、苓秋在,可見證兩人的清白,誰都會認定他們必有奸情。
賀心秧對風喻糾纏不休時,蕭瑛和小四正巧進門,蕭瑛冷冽的嗓音揚起,屋里四人同時被封凍。
「你們在做什麼?」
風喻梗起脖子,走到蕭瑛面前,低頭道︰「王爺,小姐想借屬下的腰牌看看。」
腰牌?小四兩道眉毛往下一垂,心底哀號一聲,人贓俱獲,這回小姐真的是死定了……
「下去!」蕭瑛深深吸口氣,面若寒霜,雙手背在身後,一雙古井無波、黑得出奇的雙眼,牢牢釘在賀心秧身上。
賀心秧心底暗喊一聲糟,不會是這面腰牌給了他聯想吧?她忍不住嘆氣……狐狸啊狐狸,既生瑜,何生亮,她又不是周瑜,他何苦招招克她,處處讓她翻身不得。
他的態度讓風喻等四人感到危險,不知道是該留下保護小姐好,還是飛快跑掉比較安全。
「我說,下去……」
蕭琪的聲音分外低沉,一如他沉斂的眉眼,他周身泛出的寒氣讓賀心秧心驚膽顫。
看見他那副表情,風喻連忙拉起苓秋往外跑,小四也匆匆忙忙扯著紫屏到外頭咬耳朵。
賀心秧扼腕的看著風喻帶著腰牌離開,像無事人般起身,嘻皮笑臉問︰「怎麼啦,臉色看起來不怎麼樣,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難題嗎?要不要說來听听,別的不行,但給點小意見還不成問題。」
她打算一路裝死到底,不管他說什麼,就是矢口不認,天下一痞無難事,她家壞後母教得好。
「好啊,妳來說說看,如何對付一個表里不一,臉上順服,暗地里卻處心積慮想要從我身邊逃走的女人?」他才不給她機會裝迷糊,一針刺下去,立刻戳破她的偽裝。
迅速背過蕭瑛,賀心秧在他看不見的角度中做了個鬼臉。
他知道了?!這麼強,就因為一塊腰牌?
不會吧,這麼厲害的聯想力啊,她應該想盡辦法讓他穿越到二十一世紀,在那里他有太多搶錢的行業可以做,國際情勢分析、股票分析,再不當當名嘴,也可以賺得腰纏萬貫、富得流油。
她轉了幾十度,偷偷瞄他一眼……咻!她被他凌厲眼光射到,啊!眼楮飛快閉上,對,她被刺到了,很痛。
人類干嘛還用發明雷射機啊,有他的眼楮,雷射手術可以提早個幾百年發展。
不管了,繼續裝死……
用力吸氣,她轉回身,嘻皮笑臉的對他說道︰「她心里若是有你,那便容易留;她心里若是沒有你,你又何必留她昵,留來留去留成仇,不如一拍兩散,她開心、你快意,各人過各人的生活,他日再相會時,合奏一曲笑傲江湖,豈不是很好?」
這話比不回答還糟,他氣急敗壞,她卻眉開眼笑,他認真,她卻裝痞。一顆心被嘔得冒血,蕭瑛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聲問︰「妳的意思是,她心里沒有我?」他聲音里頭的危險分子提增至90%。
兩句話,堵住賀心秧的嘴。
怎麼可能沒有,她的心里、眼里、眉里,她的生命里裝的蕭瑛,用滿載而歸形容最貼切。可是……
不正經的笑臉收起,她正了正神色,態度認真的握住他的手,將他拉到床邊,試圖同他講道理。
「天底下的男女有三種關系,有緣有分、有分無緣、有緣無分。能踫上第一種是最好的,從此天涯海角比翼雙飛,平添人間一段佳話。
「多數人遇上的是第二種,這情況不算壞,雖然彼此無心無情,但平安相處,一輩子很快就過了,若運氣不好,丈夫愛上別人,也不至于心痛,頂多是不甘心,不甘心後到的那個憑什麼比我得到更多,而最壞的狀況也不過是在斗爭心計中度過一世。
「最慘的是第三種,熱熱烈烈愛上一場,什麼生死相許、什麼不離不棄,到最後終是夢醒成空。怨嗎?怨,恨不恨?恨。可人無法與天爭,爭破了頭,除了一身傷痕累累,依然成就不了一世情緣。
「蕭瑛,我和你,就是第三種。」
「胡扯,誰說有緣無分,我有說不娶妳入門嗎?我有說不負責妳的一生嗎?我有說不要孩子、視妳為無物嗎?如果到最後真的是有緣無分,也是因為妳的心胸狹窄所造成的。」他怒極,口不擇言,鋒銳的目光燒灼著她的意志,他要她妥協。
「我心胸狹窄?」驟然一句話,讓委屈、怨怪、悲傷齊齊涌上。對啊……她知道別人是這樣想的,她清楚大家都批評她容不下關倩,可是那群「別人」和「大家」里面,沒有一個蕭瑛。
望著他,驚怒轉為失望,原來……他和旁人並無不同,原來他並沒有她自以為的那般了解她……
「不是嗎?說來說去不全是那一篇空話,妳不要我娶倩兒、妳想當正妃、妳想我眼底心底只容得下妳一人!賀心秧,妳是我見過最小心眼、氣度最窄、最無法容人、最不懂體諒,也最自私自利的女人。」
苦澀溢滿了胸懷,那麼重要的事于他而言只是「一篇空話」啊……
原來,想成為某人的唯一,會變成受攻擊的重點。原來這個世界,容不下三人行、四人行、五人行……只要唯一,就是自私自利的最佳證明?
小心眼、氣度狹窄……呵……呵呵……這男人,不配擁有她的愛情!
放棄說道理,放棄溝通,放棄讓他明白,正是因為心里有他,她才無法將就這樣的婚姻,因為說得越多,她只是越自私自利。
撇開臉,她冷冷一笑,「我有說過叫你不娶關倩,說我要當正妃嗎?不過是一個區區蜀王妃,你當真以為我會把它當成寶貝?
「錯!有人親手想把皇後之位雙手為我奉上,我還不屑一顧呢。那點名利,真真對不住,王爺大人,本人區區在下我,看不上眼。」
「嘴上說得好听,什麼不重名、不重利,什麼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什麼今日衰草枯楊、昨日歌舞場,富貴是假。每句話都講得慷慨激昂,可事實上呢,用銀子砸妳,妳就雙眼發亮,用金子丟妳,妳還會跪下來向人道謝,妳愛錢、愛富貴,妳根本是心口不一的女人!所以妳嘴里沒說不要我娶倩兒,心里想著呢。」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只是被心中那股火氣催促著、鼓舞著,想發泄些什麼。
這不是他的性子,他是沉穩、面面俱到、只為目的不管手段、凡事三思而後行的人,可是踫上「隻果要離開自己」這個消息,他就徹底慌亂了。
組織散了、條理沒了、邏輯死了,他用最糟、最壞、最不可能達到目的的爛方法,想逼隻果留下。
「哈哈,蕭王爺瑛公子,您還真是懂我啊……」
「我已經跟妳說過幾百遍,我不能不娶倩兒,我欠她一條命,妳知道那時我的傷有多重?如果不是她把傷藥全留給我,我早就傷口潰爛,死得連骨頭都不剩了。妳知道我們在谷底踫到野獸來襲,她是怎樣舍身擋在我面前?妳知道潭底水多冷,她卻依舊日日潛入潭底為我抓魚……在她辛辛苦苦為我的性命而搏斗的時候,試問妳在哪里?
「妳在宮里過著舒適無憂的生活,妳有人照顧、有人服侍,我甚至把所有的身家通通留給妳。我對妳還不夠好嗎?妳還想要怎樣?妳非要我過河拆橋,離了險境便將倩兒拋棄?對不起,這種事我做不到。」
蕭瑛越說越生氣,完全沒注意到關倩于他只剩恩義而沒有愛情,如果他能壓抑怒氣、平心靜氣,會發現他難受的心也跟他叫囂著他只想和隻果走入婚姻,對著她一生一世。
她終于真真切切的听明白了。
原來那年她的憂思成愁在他眼中是舒適無憂,原來他認定她貪圖的是他全部的身家,而不是只愛蕭瑛這個人。呵……呵呵……奇怪,她怎麼會想笑呢?明明是哀傷到不行的呀……呵哈哈……真的,很想笑啊。
關倩舍身為他,以性命來見證愛情,不像她,佔盡所有便宜,還要耍任性,還狹隘自私且心口不一,這樣雲泥之別的兩個人,他何苦還要娶她?
淒涼一笑,算了,她同他吵什麼呢?難不成吵贏,她就會變成有容乃大、心胸寬闊的女子?並不會啊。
悄悄地打個呵欠,她又想睡了,這陣子總是很累,累得提不起勁兒,累得連爭吵都疲憊。
看見她打呵欠,蕭瑛的怒火被激得更盛,他真想切開她的腦子,看看里面裝什麼,怎麼可以這樣無心無肝,無視于他對她的用情?
「你無法丟開對關倩的恩義,那麼娶她是一件正確的事。而我,我們就當朋友,繼續像現在這般相處,不是很好嗎?為什麼非要我嫁入王府,和你的倩兒大眼瞪小眼?」
「妳終于說出真心話了!」蕭瑛咄咄逼人,一步步將她逼到牆邊。「倩兒就是妳心底解不開的結。」
有牆壁可以靠,她真想直接睡死,不必面對他的怒氣,更不必與他繞來繞去,講著永遠都說不通的道理。
「我承認自私狹隘、承認嫉妒心盛,承認我容不下其他女人,可以嗎?像我這種女人,王爺還是別娶了吧,家和萬事興吶,弄一個女人回王府吵吵鬧鬧不是好事。」
她退讓,她承認自己是個爛女人,行嗎?別再同她吵了,她真的很累很累。
閃開他的圈禁,她轉身想要回房。
可他不允許,攔在她身前,燒著熊熊烈火的雙目瞪著她,兩手狠狠地扣在她的肩膀上,他捏痛了她,照理說,她該精神一振,拼著力氣再繼續和他爭戰的。
可不明白為什麼,力氣一分分從她身上消失,她的手腳發軟,沒有力氣掙扎,只能垂下頭,伏低認輸。
可這模樣看在他眼底卻成了倔強、寧死不屈,氣得他更加惱恨,更加暴跳如雷。
「妳到底想要怎樣,為什麼非要鑽牛角尖?我已經保證過那麼多遍,為什麼妳就是不相信,我會公平地對待妳們,不管是正妃或側妃,我會疼愛願願、望望,會讓他們終生衣食無缺。妳為什麼不能相信我,倩兒不會傷害妳,我也不會,只要妳放下心中成見,日子可以好好過下去。」
她貪圖的不也是好好過日子嗎?
只不過,她相信一個廚房容不下兩個女人,她相信愛情的原貌是好的,可若是加入勾心斗角就會失去原味,她寧可早點喊卡,也不要一路崎嶇,不要走到後來,原先最愛的那個男人變成最恨的人。
「為什麼非要強迫我的心志,我就是不想嫁啊,不管理由是關倩或其他,心……」她拍拍自己的胸口,「在我這里,我的人生由它決定,不是由你。對不起,王爺,不管是蜀王妃或側妃,它們都吸引不了我的汲汲營營。求求您了,放過我成不成?你過你的日子,我過我的歲月,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成不成?」
她的井水不犯河水,嚴重威嚇到他了。
雖然她的口氣輕輕淺淺、沒有半分殺傷力,可他就是不能容許,不容許他們各過各的生活,不容許他們老死不相往來,不容許他再也見不著她。
于是,他發橫了,一把攫住她的手腕,狠狠地拋下話,「不成!妳想嫁得嫁、不想嫁也得嫁,小四!」
他對外大吼一聲,小四應聲跑進屋里,蕭瑛瞪一眼隨他進門的紫屏、苓秋和風喻,讓他們全身不自覺的顫栗不已。
他面無表情,冷冷發下一道命令,「派人把蕭擎、蕭瑀接回王府,至于你們三個,如果明天早上你們主子沒有穿戴整齊上花轎,你們就提著腦袋來見我吧!」
話是對他們說的,可是恐嚇的對象卻是隻果。他知道她看重孩子、看重感情,知道風喻他們早就成了她的親人,他就不信她能狠下心,絲毫不顧慮他們。
賀心秧很生氣、很憤怒,如果她身子里有多兩分力氣的話,一定會破口大罵。
但,很抱歉,她沒辦法。
冷眼望向蕭瑛,她在心底質問,這算什麼?新版的強搶民女?挾孩子以令Apple?她氣得渾身發抖,卻擠不出力氣再同他多說上一句。
轉開頭,走回房間,她要睡覺、她必須睡覺,她要養足體力,才能想出好辦法月兌離他的魔掌……
見她不惱不火不氣急敗壞,蕭瑛更憤怒了,這是消極抗議嗎?
他真恨不得立刻將她搶回王府,讓她實至名歸的成為他的人。
可,這樣就能逼她妥協嗎?她是連他的孩子都生了,還想帶著孩子逃離他的女人吶……第一次,事事掌握、樣樣自信的他,對一個女人手足無措。
忿然甩袖,他恨恨走出懷寧宮。
蕭瑛離開,小四跟上,臨行前他匆匆丟下話,「你們好好勸勸小姐,無論如何,明天都得讓她上花轎。」
三人齊齊點頭,送走蕭瑛後立刻往內屋走去,卻發現賀心秧已經躺平,準備睡覺。
見她這樣,紫屏急得拉起她的被子說︰「小姐,妳怎麼還睡得著,東窗事發了呀,妳是不是讓陳姑姑在外面買宅子,打算大婚之前逃走?」
賀心秧沒應話,但耳里听得明白。原來是陳姑姑被蕭瑛發現了呀?真是的,誰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早知道那宅子就買得偏僻些……不過他們弄錯了,是她買下宅子才收留陳姑姑的……可,有差嗎?
「小姐,妳別害怕,就算嫁進王府,妳還有苓秋、紫屏和我,我們都會站在妳這邊,保護妳和願願、望望,絕不會讓關倩欺負妳。」風喻道。
她哪里是害怕這個,她更怕的是愛情決裂、恨無止境,她害怕完美的愛情走到最後變得面目可憎。
「妳不要自己嚇自己,關姑娘不是惡狼,倘若小姐肯放下防備,或許會發現她和我們一樣,可以和小姐成為好姊妹。」苓秋拉起她的手說。
苓秋認為是她過度防備?
實話說了吧,她也覺得是自己容不下關倩。無所謂,反正她的心胸狹小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只要她不肯嫁,那頂帽子必定死死扣在她頭上,不對……正確的說法,便是她現在肯嫁,也早已抹不去妒婦之名。
隨便了,她沒有力氣反駁,要怎麼想,隨他們去……
「小姐,天底下有點本事的男人,誰不是三妻四妾?何況是堂堂的王爺,小姐,妳何苦為這種事情和王爺鬧,這只會低了自己在王爺心中的地位啊。」紫屏心急,見她半句話都不回應,恨不得把她抓起來狠狠搖晃一番。「別說關小姐對王爺有救命之恩,妳該去看看,她對王爺是怎樣百依百順的。」
「王爺心里有妳,話還沒說出口呢,人家就先提了,要讓他納小姐進門,這等胸襟王爺能不感佩在心?妳能不能學學人家……」
好吧,全是她不對、她的錯,她最大的錯誤就是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與這里的人交了心、有了感情,才會讓那一聲聲「好意的勸解」給刨痛了心……
不听了,閉上眼楮,她要睡覺,隱隱約約間,她還听見紫屏氣急敗壞的聲音。
「……氣死我了,怎麼天底下有這麼沒心沒肝的人兒呢,願願、望望都被孩子的爹搶走了,還能睡得著……」
入睡前一刻,她微微一笑,她當真希望自己是沒心沒肝的人,那麼,也許胸口就不會那麼痛了……